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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书大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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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3-1-19 18:03:26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钦定四库全书     经部八
  四书大全       四书类
  提要
  【臣】等谨案大学章句大全一卷或问一卷论语集注大全二十卷孟子集注大全十四卷中庸章句大全二卷或问二卷总名四书大全共四十卷明胡广等撰四书自朱子章句集注以后真徳秀始采朱子语录附于大学章句之下为集编祝洙复仿而足之为四书附録其后蔡模之集疏赵顺孙之纂疏呉真子之集成皆荟萃众説以相阐发而不免稍涉汜滥惟陈栎四书发明胡炳文四书通较为简当栎门人倪士毅又合二书为一颇加删正名曰四书辑释至明成祖永乐中诏儒臣胡广杨荣等编集诸家传注之説彚成一编赐名四书大全御制序文颁行天下学校于是明代士子为制义以应科目者无不诵习大全而诸家之説尽废然广等撰集此书实全以倪氏辑释为蓝本顾炎武谓其中特少有増删其详其简或多不如倪氏大学中庸或问则全不异而间有舛误朱彛尊亦讥其専攘成书葢诸臣承命纂排不能详搜博采而仅取巳成旧帙塞责抄誊宜其啓后人之訾议惟是倪氏原书最为审要其义理明备采择精醇实迥出他家之上则当日诸臣据以编订亦不为无因且明世解四书者如蔡清之防引陈琛之浅説其折衷是正皆以此书为宗故着之于录以见一代学校定制之所在焉乾隆四十一年五月恭校上
  总纂官【臣】纪昀【臣】陆锡熊【臣】孙士毅
  总 校 官【臣】陆 费 墀

  钦定四库全书
  大学章句序
  大学之书古之大学所以教人之法也盖自天降生民则既莫不与之以仁义礼智之性矣【朱子曰天之生民各与以性性非有物只是一个道理之在我者耳仁则是个温和慈爱底道理义则是个断制裁割底道理礼则是个恭敬撙节底道理智则是个分别是非底道理凡此四者具于人心乃是性之本体○云峯胡氏曰朱子四书释仁曰心之徳爱之理义曰心之制事之宜礼曰天理之节文人事之仪则皆兼体用独智字未有眀释尝欲窃取朱子之意以补之曰智则心之神明所以妙众理而宰万物者也番昜沈氏云智者涵天理动静之机具人事是非之鉴○新安陈氏曰书云惟皇上帝降衷于下民若有恒性六经言性自此始谓天降生民而与之以性亦本书之意而言】然其气质之禀或不能齐是以不能皆有以知其性之所有而全之也【新安陈氏曰性之所有即仁义礼智是也性无智愚贤不肖之殊惟气有清浊清者能知而浊者不能知故不能皆知质有粹驳粹者能全而驳者不能全故不能皆全知性之所有属知全性之所有属行知行二者该尽一部大学意已寓于此矣】一有聪明睿智能尽其性者出于其间则天必命之以为亿兆之君师使之治【平声下治人同】而教之以复其性【问何处见得天命处朱子曰此也如何知得只是才生得一个恁地底人定是为亿兆之君师便是天命之也他既有许多气魄才徳决不但已必统御亿兆之众人亦自是归他如三代以前圣人都是如此至孔子方不然虽不为帝王然亦闲他不得也做出许多事来以教天下后世是亦天命也○新安陈氏曰聪眀睿智能尽其性者是就清浊粹驳不齐中指出极清极粹者言之聪眀睿智生知之圣也与知其性相应能尽其性安行之圣也与全之相应常人必先知其性方可望以全其性故于中下一而字圣人合下生知安行不待知而方全故只平説天必命之以为亿兆君师君以治之师以教之变化其气质而复还其本性以上四个性字须融贯看透三代以前圣贤之君君师之责兼尽三代以后君道有畧得之者而师道则絶无矣】此伏义神农黄帝尧舜所以继天立极而司徒之职典乐之官所由设也【书舜典帝曰契汝作司徒敬敷五教在宽又曰防命汝典乐教胄子○朱子曰天只生得许多人物与你许多道理然天却自做不得所以必得圣人为之脩道立教以教化百姓所谓裁成天地之道辅相天地之宜是也○古者教法礼乐射御书数不可阙一就中乐之教尤亲切防教胄子只用乐大司徒之职也是用乐盖是教人朝夕从事于此物束得心长在这上面盖为乐有节奏学他底急也不得慢也不得久之都换了他情性○云峯胡氏曰司徒之职统教百姓典乐之官专教胄子○新安陈氏曰上文说其理此实之以其事天生民而赋与之不能教之圣君代天立标准以主教于上而设司徒及典乐之官以掌教于下此时教巳立而教之法未备学之名未闻也】三代之隆其法寖备然后王宫国都以及闾巷莫不有学人生八歳则自王公以下至于庶人之子弟皆入小学而教之以洒【上声又去声】扫【去声】应对进退之节礼乐射御书数之文【朱子曰古者小学已自是圣贤坯朴了但未有圣贤许多知见及其长也令入大学使之格物致知长许多知见○番昜齐氏曰洒扫内则所谓鸡初鸣洒扫室堂及庭曲礼所谓为长者粪加帚箕上以袂拘而退以箕自向而扱之之类是也应对内则所谓在父母之所有命之应唯敬对曲礼所谓长者负劒辟咡诏之负置之于背劒挟之于旁口耳之间曰咡辟咡诏之倾头与语则揜口而对之类是也进退内则所谓在父母之所进退周旋慎齐曲礼所谓凡与客入者每门让于客之类是也礼习于度数之节文所以教之中也乐明于声音之髙下所以教之和也射法一弓挟四矢验其中否以观徳行御法一车乗四马御者执辔立于车上欲调习不失驱驰之正也书书字之体可以见心画数算数之法可以尽物变周礼大司徒所以教万民而賔兴之者始以六徳继以六行后及于六艺非八歳以上者所能尽究其事不过使晓其名物而已故上三者言节有品节存焉下六者言文文者名物之谓也非其事也○勿轩熊氏曰按大戴记保傅篇古者年八歳出就外舎学小艺焉履小节焉束髪就大学学大艺焉履大节焉注曰小学为庠门一作虎闱大学在王宫之东束髪谓成童尚书大曰公卿之太子元士之嫡子年十三入小学二十入大学白虎通曰八歳入小学十五入大学此太子之礼也按年数互有不同而朱子独以白虎通为断】及其十有五年则自天子之元子众子以至公卿大夫元士之适【音的】子与凡民之俊秀皆入大学【新安陈氏曰凡民惟贤者得入大学不比小学则无贵贱贤愚皆得入也】而教之以穷理正心己治人之道此又学校之教大小之节所以分也【新安陈氏曰三代有小学大学之教法未有书也天子元子继世有天下众子建为诸侯公卿大夫元士适子将有国家之责皆在所教民之俊秀他日亦将用之以佐理天下国家者也穷理知之事正心以下行之事】夫【音扶】以学校之设其广如此教之之术【术即法也】其次第节目之详又如此而其所以为教则又皆本之人君躬行心得之余不待求之民生日用彛伦之外【新安陈氏曰上言学校施教之法此言君身为立教之本即所谓为亿兆君师继天立极者也躬行心得谓躬行仁义礼智之道心得仁义礼智之徳即行道而有得于心也彛伦常理也】是以当世之人无不学其学焉者无不有以知其性分【去声下同】之所固有职分之所当为而各俛【音免】焉以尽其力【云峯胡氏曰前说上之所以为教此说下之所以为学○新安陈氏曰性分固有即仁义礼智是理是体职分当为如子职分当孝臣职分当忠之类是事是用知性分职分是知之事俛焉尽力是行之事与前知性之所有而全之相照应】此古昔盛时所以治【去声下同】隆于上俗美于下而非后世之所能及也及周之衰贤圣之君不作学校之政不脩教化陵夷风俗頽【徒回反】败时则有若孔子之圣而不得君师之位以行其政教于是独取先王之法诵而之以诏后世【新安陈氏曰皇帝生当天地气运盛时所以达而在上以身为教而道行于当世孔子当天地气运衰时不免穷而在下以言为教传诸其徒而道明于后世而已】若曲礼少【去声】仪内则弟子职诸篇固小学之支流余裔【余制反○番昜齐氏曰曲礼少仪内则见礼记弟子职见管子此四篇作于春秋时三代小学之全法仅存其一二故曰支流余裔支流水之旁出而非正流者余裔衣裾之末也】而此篇者则因小学之成功以着大学之眀法外有以极其规模之大而内有以尽其节目之详者也【问外有以极其规模之大内有以尽其节目之详朱子曰这个须先识得外面一个规模如此大了而内做工夫以实之凡人为学便当以明徳新民止于至善乃明明徳于天下为事不成只要独善其身便了须是志于天下所谓志伊尹之所志学顔子之所学也所以大学第二句便说在新民○新安陈氏曰规模之大指三纲领节目之详指八条目孔子时方有大学一章之经○东阳许氏曰规模节目以三纲八条对言则三纲为规模八条为节目谓八条即三纲中事也独以八条言之则平天下为规模上七条为节目平天下是大学之极功然须是有上七条节节做工夫行至于极然后可以天下平】三千之徒盖莫不闻其说而曾氏之传独得其宗于是作为传【去声】义以发其意【曾子方有今大学之传以发明孔子之意】及孟子没而其传泯【音闵】焉则其书虽存而知者鲜【上声】矣自是以来俗儒记诵词章之习其功倍于小学而无用【朱子曰自圣学不传为士者不知学之有本而所以求于书不越乎记诵训诂文词之间是以天下之书愈多而理愈昧学者之事愈勤而心愈放词章愈丽议论愈髙而其徳业事功之实愈无以逮乎古人○新安陈氏曰记诵口耳之学词章枝叶之文】异端虚无寂灭之教其髙过于大学而无实【问异端何以髙而无实朱子曰吾儒便着读书逐一就事物上理防道理异端便都扫了只恁地空空寂寂便道事都了若将些子事付之便都没柰何○云峯胡氏曰此之虚虚而有彼之虚虚而无此之寂寂而感彼之寂寂而灭所以髙而无实○新安陈氏曰老氏虚无佛氏寂灭】其他权谋术数一切以就功名之说与夫【音扶】百家众技之流所以惑世诬民充塞【先则反下同】仁义者又纷然杂出乎其间【朱子曰秦汉以来随世以就功名者未必自其本而推之是以天理不眀而人欲炽道学不传而异端起人挟其私智以驰骛扵一世○新安陈氏曰权谋术数谓管仲商鞅等百家众技如九流等是也】使其君子不幸而不得闻大道之要其小人不幸而不得蒙至治之泽晦盲【眉庚反】否塞【东阳许氏曰如月之晦如目之盲如气之否如川之塞晦盲言不眀否塞言不行】反覆沈【俗作沉非】痼【音固○东阳许氏曰反覆是展转愈深而不可去底意沈如物没于水而不可浮痼如病着于身而不可愈】以及五季【谓梁唐晋汉周五代季世】之衰而壊乱极矣【云峯胡氏曰惑世诬民使斯民昏而不能知充塞仁义使斯道壅而不能行晦盲全无能知者否塞全无能行者所以为壊乱之极也大道之要是大学书中所载者至治之泽是自大学中流出者上之人无能知此大学故君子不得闻大道之要上之人无能行此大学故小人不得蒙至治之泽】天运循环无往不复宋徳隆盛治教休明于是河南程氏两夫子出【伯子讳颢字伯淳号明道先生叔子讳颐字正叔号伊川先生】而有以接乎孟氏之实始尊信此篇而表章之既又为【去声】之次其简编发其归趣【音娶○新安陈氏曰孟子没而其传冺焉至二程夫子出而絶学复传于是始拔大学篇于戴记之中而尊信之又整顿其错乱之简而发挥之但未成书耳】然后古者大学教人之法【此八字收拾序文起句】圣经贤【去声】之指粲然复【扶又反】眀于世虽以熹之不敏亦幸私淑而与【去声】有闻焉【新安陈氏曰孟子云子未得为孔子徒也予私淑诸人也此用其语谓闻程子之教于延平李先生诸公○东阳许氏曰私淑者私善于人孟子不得为孔子之徒而私善于再传之子思朱子不得为程子之徒而私善于三传之李氏此私淑字最切】顾其为书犹颇放失是以忘其固陋采而辑【音集】之间亦窃附己意补其阙略【谓补传之第五章】以俟后之君子极知僭逾无所逃罪然于国家化民成俗之意学者脩己治人之方则未必无小补云【脩己治人四字包尽大学体用纲目】淳熙己酉二月甲子新安朱熹序【新安陈氏曰此序分六节精义尤在第二节曰知其性之所有而全之曰教之以复其初是也朱子论学必以复性初为纲领要归论语首注学字曰人性皆善曰明害而复其初小学题辞曰仁义礼智人性之纲曰徳崇业广乃复其初此书首释明明徳亦曰遂明之以复其初与此序凡四致意焉圣人尽性尽其本全者也学者复其性复而后能全也欲知性之所有在格物致知欲复全其性之所有在诚意正心脩身以力于行而已读此序此书者其以知性之所有与复其性初为要领以知行为工夫而融贯其旨云】















  四书集注大全凡例
  一四书大书朱子集注诸家之说分行小书凡集成辑释所取诸儒之说有相发眀者采附其下其背戾者不取凡诸家语录文集内有发眀经注而集成辑释遗漏者今悉增入
  一注文下凡训释一二字或二三句者多取新安陈氏之说
  一引用先儒姓氏
  朱子【熹  晦庵仲晦 新安】
  郑氏【】      孔氏【颖达】
  周子【敦颐 濂溪茂叔】  程子【颢 伯淳 明道颐 正叔 伊川】张子【载  横渠子厚】  邵子【雍  康节尧夫】蓝田吕氏【与叔大临】   和靖尹氏【焞彦明】
  上蔡谢氏【良佐显道】   广平游氏【酢定夫 建安】河东侯氏【师圣仲良】   龟山杨氏【时中立】
  安定胡氏【瑗    翼之 海陵】华阳范氏【祖禹淳夫】
  眉山苏氏【轼  东坡子瞻】林氏【之竒少頴 三山】致堂胡氏【寅 眀仲】   豫章罗氏【从彦仲素】
  沙随程氏【逈 可久】   延平李氏【饲愿中】
  象山陆氏【九渊子静】   东莱吕氏【祖谦伯恭 金华】
  南轩张氏【栻    敬夫 广汉】止斋陈氏【傅良君举】
  乐庵李氏【衡    彦平 江都】山隂陆氏【佃农师】
  北溪陈氏【淳    安卿 临漳】勉斋黄氏【干直卿 三山】庆源辅氏【广  潜庵汉卿】三山潘氏【柄  瓜山谦之】节斋蔡氏【渊 伯静】   九峯蔡氏【沈仲黙】
  觉轩蔡氏【模 仲学】   三山陈氏【孔硕 北山肤仲】
  赵氏       潜室陈氏【埴器之 永嘉】胡氏【泳  桐原伯量 南康】  郑氏【南升】
  括苍叶氏【贺孙 知道味道】莆田黄氏【士毅子洪】
  格庵赵氏【顺孙   栝苍】丹阳洪氏【兴祖庆善】
  张氏【九成   子韶 范阳】  邓氏【名亚元亚】
  西山真氏【徳秀   景元 建安】叶氏【梦得 石林少蕴】
  邵氏【甲    仁仲 新定】  兼山郭氏【忠厚立之】
  蒙斋氏【甫    广微 四明】张氏【庭坚才叔】
  江陵项氏【安世 平庵】徽庵程氏
  倪氏             【霅川】  顾氏【元常平甫 新定】仁夀李氏【道传仲贯】   东窓李氏
  陵阳李氏     温陵陈氏【知柔体仁】
  陈氏             【用之 长乐】  谭氏【惟寅髙要】何氏【梦贵 北山新之 严陵】  晏氏
  天台潘氏【时举子善】   郑氏【汝谐 东谷舜举 古栝】新安王氏【炎 晦叔】   永嘉薛氏
  欧阳氏【谦之   希逊 庐陵】 诸葛氏【泰】
  朱氏【祖义   子由 庐陵】  朱氏【伸】
  梅岩胡氏【次焱   济鼎 新安】张氏【彭老】
  黄氏【渊】      宣氏
  汪氏【廷直】     张氏【好古】
  张氏【玉渊】     王氏【回】
  双峯饶氏【鲁    仲元 广信】玉溪卢氏【孝孙】
  勿斋程氏【若庸   达原 新安】刘氏【彭夀】
  鲁斋王氏【侗    金华】番昜沈氏【贵珤 毅斋】叠山谢氏【枋得   君直 广信】番昜齐氏【梦龙节初】
  邢氏【昺】      蛟峯方氏【逢辰青阳】仁山金氏【履祥   吉甫 金华】厚斋冯氏【椅竒之 南康】四如黄氏【仲元   莆田】勿轩熊氏【禾去非 建安】新安吴氏【浩 义夫】   吴氏【仲迂 可堂番昜】番昜李氏【靖翁思正】   番昜邹氏【季友晋昭】
  汪氏【炎昶 古逸新安】  鲁斋许氏【衡平仲】
  临川吴氏【澄  草庐幼清】欧阳氏【元  圭斋原功】云峯胡氏【炳文仲虎】   新安陈氏【栎  定宇夀翁】
  张氏【存中徳庸】     新安倪氏【士毅】
  东阳许氏【谦  白云益之】


  钦定四库全书
  大学章句大全【大旧音泰今读如字】
  子程子曰【新安陈氏曰程子上加子字仿公羊传注子沈子之例乃后学宗师先儒之称】大学孔氏之遗书而初学入徳之门也于今可见古人为学次第者独頼此篇之存而论孟次之学者必由是而学焉则庶乎其不差矣【龟山杨氏曰大学一篇圣学之门戸其取道至径故二程多命初学者读之○朱子曰大学首尾贯通都无所疑然后可及语孟又无所疑然后可及中庸○某要人先读大学以定其规模次读论语以及其根本次读孟子以观其发越次读中庸以求古人之微妙○陈氏曰为学次序自有其要先须大学以为入徳之门以其中说明明徳新民具有条理实羣经之纲领也次则论语以为操存涵养之实又其次则孟子以为体验充广之端三者既通然后防其极于中庸又曰大学规模广大而本末不遗节目详眀而始终不紊学者所当最先讲明者○新安邵氏曰他书言平天下本于治国治国本于齐家齐家本于脩身者有矣言脩身本于正心者亦有矣若夫推正心之本于诚意诚意之本于致知致知之在于格物则他书未之言六籍之中惟此篇而已】
  大学之道在明明徳在亲民在止于至善
  程子曰亲当作新○大学者大人之学也明明之也明徳者人之所得乎天而虚灵不昧以具众理而应万事者也【朱子曰天之赋于人物者谓之命人与物受之者谓之性主于一身者谓之心有得于天而光明正大者谓之明徳○问明徳是心是性曰心与性自有分别灵底是心实底是性性便是那理心便是盛贮该载敷施发用底心属火縁他是个光明发动底物所以具得许多道理如向父母则有那孝出来向君则有那忠出来这便是性如知道事亲要孝事君要忠这便是心张子曰心统性情此说最精密○虚灵不昧便是心此理具足于中无少欠阙便是性随感而动便是情○虚灵自是心之本体非我所能虚灵耳目之视听所以视听者即其心也岂有形象然有耳目以视听之则犹有形象也若心之虚灵何尝有物○只虚灵不昧四字説明徳意已足矣更说具众理应万事包体用在其中又却实而不为虚其言的确浑圎无可破绽处○北溪陈氏曰人生得天地之理又得天地之气理与气合所以虚灵○黄氏曰虚灵不昧明也具众理应万事徳也具众理者徳之全体未发者也应万事者徳之大用已发者也所以应万事者即其具众理者之所为也未发则炯然不昧已发则品节不差所谓明徳也○玉溪卢氏曰明徳只是本心虚者心之寂灵者心之感心犹鉴也虚犹鉴之空明犹鉴之照不昧申言其明也虚则明存于中灵则明应于外惟虚故具众理惟灵故应万事○东阳许氏曰大学之道是言大学中教人脩为之方如君子深造之以道之道】但为气禀所拘人欲所蔽则有时而昏然其本体之明则有未尝息者故学者当因其所发而遂明之以复其初也【朱子曰明徳未尝息时时发见于日用之间如见孺子入井而怵惕见非义而羞恶见贤人而恭敬见善事而叹慕皆明徳之发见也虽至恶之人亦时有善念之发但当因其所发之端接续光明之○明徳谓本有此明徳也孩提之童无不知爱其亲及其长也无不知敬其兄其良知良能本自有之只为私欲所蔽故暗而不明所谓明明徳者求所以明之也譬如镜焉本是个明底物縁为尘昏故不能照须是磨去尘垢然后镜复明也○明徳是一个光明底物事如一把火将去照物则无不烛便是明徳若渐隠微便暗了吹得这火着便是明其明徳○新安吴氏曰气禀拘之有生之初物欲蔽之有生之后不昧者所以昏也然虽有昏昧之时而无息灭之理○双峯饶氏曰明之之功有二一是因其发而充广之使之全体皆明一是因已明而继续之使无时不明○云峯胡氏曰章句释明徳以心言而包性情在其中虚灵不昧是心具众理是性应万事是情有时而昏又是说心本体之明又是说性所发又说情当因其所发而遂明之即孟子言四端而谓知皆扩而充之也○新安陈氏曰常人于明徳之发见随发而随泯学者于明徳之发见处当体认而充广之所谓遂明之也气禀拘物欲蔽则明者昏而初者失致其明之之功以变化其气质则昏者明而初者复○东阳许氏曰气禀所拘就有生之初言之人欲所蔽就有知之后言之】新者革其旧之谓也言既自明其明徳又当推以及人使之亦有以去【上声】其旧染之汚【音乌又去声】也【朱子曰此理人所均有非我所得私既自明其徳须当推以及人见人为气与欲所昏岂不恻然欲有以新之○问明徳新民在我有以新之至民之明其明徳却又在他曰虽说是眀己徳新民徳然其意自可参见明明徳于天下自新以新其民可知○北溪陈氏曰新与旧对明者昏则旧矣感发开导去其旧汚则昏者复明又成一个新底是新之也○玉溪卢氏曰新民是要人人皆明明徳民无不新则民之明徳无不明而我之明徳明于天下矣○新安陈氏曰书云旧染汚俗咸与维新章句本此以释新民】止者必至于是而不迁之意至善则事理当然之极也【朱子曰说一个止字又说一个至字直是要到那极至处而后止故曰君子无所不用其极也○未至其地则必求其至既至其地则不当迁动而之他也未至此便住不可谓止至此不能守亦不可谓止○至善如言极好道理十分尽头善在那里自家须去止他止则善与我一未能止善自善我自我○云峯胡氏曰必至于是知至至之也不迁知终终之也】言明明徳新民皆当止于至善之地而不迁盖必其有以尽夫【音扶】天理之极而无一毫人欲之私也【朱子曰明徳新民非人力私意所为本有一个当然之则过之不可不及亦不可如孝是明徳然自有当然之则不及固不是若过其则必有刲股之事须是到当然之则处而不迁方是止于至善止至善包明徳新民己也要止于至善民也要止于至善在他虽未能在我所以望他则不可不如是也○问明明徳是自己事可以做得到极好处若新民则在人如何得他到极好处曰且教自家先明得尽然后渐民以仁摩民以义如孟子所谓劳之来之匡之直之辅之翼之又从而振徳之如此变化他自解到极好处○问至善不是明徳外别有所谓善只就明徳中到极处便是否曰是明徳中也有至善新民中也有至善皆要到那极处至善只是以其极言不特是理防到极处亦要做到极处如为人君止于仁固是一个仁然亦多般须是随处看如这一事合当如此是仁那一事又合当如彼亦是仁若不理防只管执一便成一邉去安得谓之至善至善只是恰好处○双峯饶氏曰明徳以理之得于心者言至善以理之见于事者言以明明徳对新民则明明徳为主以明明徳新民对止至善则止至善为重○新安呉氏曰止至善为明明徳新民之标的极尽天理絶无人欲为止至善之律令然既言事理当然之极又言天理之极者盖自散在事物者而言则曰事理是理之万殊处一物各具一太极也自人心得于天者而言则曰天理是理之一本处万物统体一太极也然一实万分故曰事理众理防万为一则曰天理一理而己○新安陈氏曰天理人欲相为消长才有一毫人欲之私便不能尽夫天理之极不得云止于至善矣】此三者大学之纲领也【新安陈氏曰纲以大纲言如网之有纲纲举则目张领以要领言如裘之有领领挈而裘顺○朱子曰明明徳新民止至善此八字已括尽一篇之意○玉溪卢氏曰明明徳是下文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之纲领新民是下文齐家治国平天下之纲领止至善总明明徳新民而言又八者逐条之纲领要而言之则明明徳又为三者之纲领乃大学一书之大纲领也○畨昜沈氏曰大学之体在明徳其用在新民其体用之凖则在止至善要其用力之方在知与行而已格物致知知之事也诚意正心脩身行之事也行以知为先知以行为重知之精则行愈达行之力则知愈进物格而知以至意诚心正而身以脩则吾徳之本明者极其明而吾身之所止者极其善矣由身而家而国而天下善教行焉善政施焉莫不革其旧染而复其性初天下之明徳非一人之明徳乎一人之至善非天下之至善乎】
  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
  止者所当止之地即至善之所在也【此止字即接上文在止于至善之止字说下来】知之则志有定向静谓心不妄动安谓所处【上声下同】而安虑谓处事精详得谓得其所止【朱子曰知止是识得去处既识得心中便定更不他求如行路知得从这一路去心中自是定如求之此又求之彼即是未定定静安虑得五字是功效次第不是工夫节目才知止自然相因而见○定静安相去不逺但有浅深耳与中庸动变化相类皆不甚相逺定以理言故曰有静以心言故曰能静是就心上说安是就身上说○既见得事物有定理而此心恁地宁静了看处在那里在这里也安在那里也安安而后能虑虑是思之精审今人心中摇漾不定叠还能处得事否人处事于丛冗急遽之际而不错乱非安不能也知止是知事物所当止之理到临事又须研防审处方能得所止○知止只是知有这个道理也须是得其所止方是若要得其所止直是能虑方是能虑却是要紧知止如知为子而必孝知为臣而必忠能得是身亲为忠孝之事若徒知这个道理至于事亲之际为私欲所汨不能尽其孝事君之际为利禄所汨不能尽其忠这便不是能得矣能虑是见得此事合当如此便如此做○知止如射者之于的得止是已中其的○定静安三字虽分节次其实知止后皆容易进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此最是难进处多是至安处住了安而后能虑非顔子不能之去得字地位虽甚近然只是难进挽弓到临满时分外难开○勉斋黄氏曰大学之道在于明徳新民明徳新民之功在于至善至善之理又在于必至而不迁故此一节但以止为言曰知曰得止之两端定者知所止之验虑者得所止之始曰静曰安则原于知而终于得有必至不迁之意矣○双峯饶氏曰譬之秤知止是识得秤上星两虑是将来秤物时又仔细看能得是方秤得轻重的当定静安在事未至之前虑是事方至之际四者乃知止所以至能得之脉络○云峯胡氏曰定而能静则事未来而此心之寂然不动者不失安而能虑则事方来而此心之感而遂通者不差○新安陈氏曰明徳新民所以得止于至善之由其紧要处先在知止上盖于事事物物皆知其所当止之理即物格而知至也下文致知知至之知字已张本于此矣】
  物有本末事有终始知所先后则近道矣
  明徳为本新民为末知止为始能得为终本始所先末终所后此结上文两节之意【问事物何分别朱子曰对言则事是事物是物独言物则兼事在其中知止能得如耕而种而耘而敛是事有个首尾如此明徳是理防己之一物新民是理防天下之万物以己之一物对天下之万物便有个内外本末知所先后自然近道不知先后便倒了如何能近道○三山陈氏曰新民者自明徳而推也已徳不明未有能新民者此明明徳所以为新民之本能得者原于知止而后致也苟始焉不知止于至善亦未见其卒于有得矣此知止所以为能得之始○玉溪卢氏曰物有本末结第一节事有终始结第二节知所先后则近道矣两句再总结两节一个先字起下文六个先字一个后字起下文七个后字不特结上两节亦所以起下文两节之意○仁山金氏曰不曰此是大学之道而曰近道盖道者当行之路知所先后方是见得在面前而未行于道上所以只曰近】
  古之欲明明徳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脩其身欲脩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欲诚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治平声后仿此】
  明明徳于天下者使天下之人皆有以明其明徳也【新安呉氏曰由此推之则治国是欲明明徳于一国齐家是欲明明徳于一家也○新安陈氏曰本当云欲平天下者先治其国今乃以明明徳于天下言之盖以明徳乃人己所同得明明徳者明己之明徳体也明明徳于天下者新天下之民使之皆明其明徳如此则天下无不平矣用也一言可以该大学之体用可见明明徳又为纲领中之纲领也○东阳许氏曰不曰欲平天下先治其国而曰明明徳者是要见新民是明徳中事又见新民不过使人各明其徳而已】心者身之所主也诚实也意者心之所发也实其心之所发欲其必自慊而无自欺也【云峯胡氏曰中庸言诚身是兼诚意正心脩身而言谓身之所为者实此但言诚意是欲心之所发者实章句所发二字凡两言之因其所发而遂明之者性发而为情也实其心之所发者心发而为意也朱子尝曰情是发出恁地意是主张要恁地情如舟车意如人使那舟车一般然则性发为情其初无有不善即当加夫明之之功是统体说心发而为意便有善有不善不可不加夫诚之之功是从念头说○新安陈氏曰诸本皆作欲其一于善而无自欺也惟祝氏附录本文公适孙鉴书其卷端云四书元本则以鉴向得先公晚年絶笔所更定而刋之兴国者为据此本独作必自慊而无自欺可见絶笔所更定乃改此三字也按文公年谱谓庆元庚申四月辛酉公改诚意章句甲子公易箦今观诚意章则祝本与诸本无一字殊惟此处有三字异是所改正在此耳一于善之云固亦有味但必恶恶如恶恶臭好善如好好色方自快足于己如好仁必恶不仁方为真切若曰一于善包涵不二于恶之意似是歇后语语意欠浑成的当不若必自慊对无自欺只以传语释经语痛快该备跌朴不破也况语录有云诚与不诚自慊与自欺只争毫厘之间自慊则一自欺则二自慊正与自欺相对诚意章只在两个自字上用功观朱子此语则可见矣】致推极也【推之以至极处】知犹识也推极吾之知识欲其所知无不尽也格至也物犹事也穷至事物之理欲其极处无不到也此八者大学之条目也【朱子曰六个欲与先字谓欲如此必先如此是言工夫节次若致知则便在格物上欲与先字差慢在字又紧得些子○致知诚意是学者两个关致知乃梦与觉之关诚意乃善与恶之关透得致知之关则觉不然则梦透得诚意之关则善不然则恶○格物是梦觉关诚意是人鬼关过得此二关上面工夫一节易如一节了至治国平天下地步愈濶但须照顾得到○格物是零细说致知是全体说○格物致知于物上穷得一分之理则我之知亦知得一分物理穷得愈多则我之知愈广其实只是一理才明彼即晓此○格物十事格得九事通透一事未通透不妨一事只格得九分一分不通透最不可须穷尽到十分处○因其所已知推之至于无所不知○人多把这道理作一个悬空底物大学不説穷理只说格物便是要人就事物上理防如此方见得实体如作舟行水作车行陆今试以众力共推一舟于陆必不能行方见得舟不可以行陆也此之谓实体○格物穷理有一物便有一理穷得到后遇事触物皆撞着这道理事君便遇忠事亲便遇孝居处便恭执事便敬与人便忠以致参前倚衡无往而不见这个道理若穷不至则所见不真外面虽为善而内实为恶○问物者理之所在人所必有而不能无者何者为切曰君臣父子兄弟夫妇朋友皆人所不能无者但学者须要穷格得尽事父母则当尽其孝处兄弟则当尽其友如此之类须是要见得尽若有一毫不尽便是穷格不至也○物谓事物也须穷极事物之理到尽处便有一个是一个非凡自家身心上皆须体验得一个是非若讲论文字应接事物各各体验渐渐推广地步自然宽阔如曾子三省只管如此体验去○致知格物只是一事非是今日格物明日又致知格物以理言也致知以心言也○致知格物是穷此理诚意正心脩身是体此理齐家治国平天下是推此理要做三节看○扵格物致知诚意正心脩身之际要常见一个明徳隠然流行于五者之间方分明○自格物至平天下圣人亦是畧分个先后与人看不成做一件浄尽无余方做一件如此何时做得成○明明徳于天下以上皆有等级到致知格物处便亲切故不曰致知者先格其物只曰致知在格物也○北溪陈氏曰心以全体言意是就全体上发起一念虑处言格物必如吾身亲至那地头见得亲切方是格○玉溪卢氏曰八者以心为主自天下而约之以至于身无不统于一心自意而推之以至于万事万物无不管于一心曰格曰致曰诚皆正心上工夫曰脩曰齐曰治曰平皆自正心中流出○云峯胡氏曰孟子尽心章集注心者人之神明具众理而应万事即章句所谓虚灵不昧以具众理而应万事此章或问又曰知者心之神明所以妙众理而宰万物其释知字与释明徳相应盖此心本具众理而妙之则在知此心能应万事而宰之亦在知具者其体之立有以妙之则其用行应者用之行有以宰之则其体立明徳中自具全体大用致知云者欲其知之至而全体大用无不明也大学前分事与物言若事自事物自物此独言物物犹事也有一事必有一理理本非空虚无用之物大学教人即事以穷理亦惟恐人为空虚无用之学所以章句释明徳则兼理与事释至善亦曰事理释格物亦曰穷至事物之理心外无理理外无事即事以穷理明明徳第一工夫也致知在格物此在字又与章首三在字相应大学纲领所在莫先于在明明徳而明明徳工夫所在又莫先于在格物○新安陈氏曰大学八条目格物为知之始致知为知之极诚意为行之始正心脩身为行之极齐家为推行之始治国平天下为推行之极不知则不能行既知又不可不行诚正脩行之身也齐治平行之家国与天下也知行者推行之本推行其知行之验欤】
  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意诚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脩身脩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治去声后仿此】
  物格者物理之极处无不到也知至者吾心之所知无不尽也知既尽则意可得而实矣意既实则心可得而正矣【勿轩熊氏曰知字就心之知觉不昧上说意字是就心之念虑方萌处说○云峯胡氏曰章句可得二字盖谓知此理既尽然后意可得而实非谓知已至则不必加诚意之功也意既诚则心之用可得而正非谓意巳诚则不必加正心之功也然不曰知既尽然后实其意意既实而后正其心者盖知行二者贵扵并进但略分先后非必了一节无余然后又了一节是当防于言意之表也】脩身以上【上声】明明徳之事也齐家以下新民之事也【此四句包括上一节】物格知至则知所止矣意诚以下则皆得所止之序也【新安陈氏曰意诚心正身脩明明徳所以得止至善之次序家齐国治天下平新民所以得止至善之次序也皆之一字包明明徳新民而言此四句包括此一节也是二节可见三纲之统八目而八目之三纲矣○朱子曰致知者理在物而推吾之知以知之也知至者理虽在物而吾心之知已得其极也○问物未格时意亦当诚曰固然岂可说物未格意便不用诚但知未至时虽欲诚意其道无由如人夜行虽知路从此去但黒暗行不得所以要致知知至则道理明白坦然行之今人知未至者也知道善当好恶当恶然临事不能如此者只是实未曾见得若实见得则行处无差○问物格知至曰格物时方是区处理防到得知至时却已自有个主宰防去分别取舎初间或只见得表不见得里只见得粗不见得精到知至时方知得到能知得到方防意诚可者必为不可者决不肯为到心正则胸中无些子私蔽洞然光明正大截然有主而不乱此身便脩家便齐国便治而天下可平○知至谓天下事物之理知无不到之谓若知一而不知二知大而不知细知髙逺而不知幽深皆非知之至也须要无所不知乃为至耳○物格知至是一截事意诚心正身脩是一截事家齐国治天下平又是一截事自知至交诚意又是一个过接关子自脩身交齐家又是一个过接关子○知至意诚是凡圣界分未过此关虽有小善犹是黑中之白已过此关虽有小过亦是白中之黑○意诚后推荡得查滓伶俐心尽是义理意是指发处心是指体言意是动心该动静身对心言则心正是内能如此身脩是外若不各自做一节工夫不成说我意已诚矣心将自正恐惧哀乐引将去又却邪了不成说心正矣身不用管外面更不顾而心与迹有异矣须是无所不用其功○到正心时节已好了只是就好里面又有许多偏如水已淘去浊十分清了又怕于清里面有波浪动荡处○意未诚时如人犯私罪意既诚而心犹动如人犯公罪亦有间矣○物格而后知至至心正而后身脩着而字则是先为此而后能为彼也盖即物而极致其理矣而后吾之所知无不至吾知无不至矣而后见善明察恶尽不容有所自欺而意诚意无不诚矣而后念虑隠微慊快充足而心正心得其本然之正矣而后身有所主而可得而脩○双峯饶氏曰上一节就八目逆推工夫后一节就八目顺推功效○玉溪卢氏曰物格则理之散在万物而同出于一原者无不明矣知至则理之防在吾心而管乎万物者无不明矣此明明徳之端也意诚则明徳之所发无不明矣心正则明徳之所存无不明矣意诚心正而身脩此明明徳之实也家齐则明明徳于一家矣国治则明明徳于一国矣天下平则明明徳于天下矣齐字有整然肃然之意父父子子兄兄弟弟夫夫妇妇无一不正之谓也国者家之推家亲而国疎故曰治天下者国之推国小而天下大故曰平所以齐之治之平之一而已矣物格至身脩则明徳明而新民之体立家齐至天下平则民新而明明徳之用行物格知至则知止之事意诚则意得所止心正身脩则心身得所止是明明徳得所止之序也家齐国治天下平则家国天下各得所止是新民得所止之序也自物格以至心正敛之不外乎方寸自心正以至天下平充之弥满乎六合八者之条目收来放去惟一心耳○东阳许氏曰凡言必先而后固是谓欲如此必先如此既如此了然后如此然而致知力行并行不悖若曰必格尽天下之物然后谓之知至必知无有不明然后可以诚意则或者终身无可行之日矣圣贤之意盖以一物之格便是吾之心知于此一理为至及应此事便当诚其意正其心脩其身也须一条一节逐旋理防他曰凑合将来遂全其知而足应天下之事矣】
  自天子以至于庶人壹是皆以脩身为本
  壹是一切也【汉书平帝纪一切顔师古注云犹以刀切物取其齐整】正心以上皆所以脩身也齐家以下则举此而措之耳【勉斋黄氏曰天子庶人贵贱不同然均之为人则不可以不脩身诚意正心所以脩身治国平天下亦自齐家而推之○双峯饶氏曰此一段是于八者之中掲出一个总要处盖天下之本在国国之本在家家之本在身是皆当以脩身为本前两段是详説之此一段是反说约也○新安陈氏曰此字指脩身言天子诸侯卿大夫士庶人一切皆以脩身为本而齐家以下之效不期而必至矣单提脩身而上包正心诚意致知格物之工夫下包齐家治国平天下之效验皆在其中矣】
  其本乱而末治者否矣其所厚者薄而其所薄者厚未之有也
  本谓身也【接上文本字末谓天下国家】所厚谓家也【三山陈氏曰国天下本非所薄自家视之则为薄也○新安陈氏曰以家与国天下分厚薄】此两节结上文两节之意【双峯饶氏曰上一节与此节上一句是教人以脩身为要下句是教人以齐家为要周子曰治天下有本身之谓也治天下有则家之谓也得此意矣○云峯胡氏曰以朱子之言推之经一章中纲领第一节三句说工夫第二节五句说功效条目第一节六个先字是逆推工夫第二节七个后字是顺推功效至此两节前节则于工夫中拈出脩身正结后节则于功效中拈出身与家反结也○新安陈氏曰此两节结八目前于家言齐正伦理也此于家言所厚笃恩义也亦如书所谓惇叙九族叙即齐之意惇即厚之意欤】
  右经一章盖孔子之言而曾子述之【凡二百五字】其传【去声】十章则曾子之意而门人记之也【盖字疑辞则字决辞】旧本颇有错简今因程子所定而更考经文别【必列反】为序次如左【凡一千五百四十六字】
  凡文杂引经传若无统纪然文理接续血脉贯通深浅始终至为精宻熟读详味久当见之今不尽释也【新安陈氏曰传十章朱子有不尽释处然其不可不知者未尝不释也学者于其所释者熟读精思则其不尽释者自当得之矣】
  康诰曰克明徳
  康诰周书克能也【朱子曰此克字虽训能然比能字有力见人皆有是明徳而不能明惟文王能明之克只是真个防底意○西山真氏曰要切处在克之一字○新安陈氏曰康诰本文云克明徳慎罚此只取上三字下文引太甲顾諟天之明命亦去先王字皆引经之活法○东阳许氏曰康诰者周武王封弟康叔于卫而吿之之书克明徳言文王之能明其徳也引之解明徳克字有力明字即上明字徳字包明徳字】
  大甲曰顾諟天之明命【大读作泰諟古是字】
  大甲商书顾谓常目在之也【朱子曰常目在之古注语极好如一物在此惟恐人偷去两眼常常觑在此相似】諟犹此也【从古是字之说】或曰审也【广韵注也今不必从】天之明命即天之所以与我而我之所以为徳者也常目在之则无时不明矣【朱子曰上下文都说明徳这里却说明命盖天之所以与我便是明命我所得以为性者便是明徳命与徳皆以明言是这个物本自光明我自昏蔽了他○顾諟者只是长存此心知得有这道理光明不昧方其未接物此理固湛然清明及其遇事应接此理亦随处发见只要常提撕省察念念不忘存养久之则道理愈明虽欲忘之而不可得矣○只是见得道理常在目前不被事物遮障了不成是有一物可见其形象○双峯饶氏曰静存动察皆是顾其静也听于无声视于无形戒谨不睹恐惧不闻其动也即物观理随事度宜于事亲见其当孝于事兄见其当弟此之谓常目在之○玉溪卢氏曰天之明命即明徳之本原自我之得乎天者言曰明徳自天之与我者言曰明命名虽异而理则一日用动静语黙之间孰非明徳之发见亦孰非明命之流行日用动静语黙之间孰非顾諟明命之所亦孰非明明徳之所○新安呉氏曰言徳则命在其中故释明徳曰人之所得乎天言命则徳在其中故释明命曰天之所以与我而我之所以为徳○新安陈氏曰引康诰帝典之克明皆释上一明字乃明之之明而明徳之本体则未尝说破惟以顾諟天之明命言之盖明命即明徳之本原顾諟即明之之工夫也贯天命己徳而一之或问谓天未始不为人人未始不为天可谓精矣子思言天命之谓性其亦祖述此意也欤○东阳许氏曰顾諟动静皆顾一息之顷一事之毫末放过便不是顾天之明命虽是就付与我处言然此明命即是万物之理在里面故于应事处才有照管不到便损了此明命】
  帝典曰克明峻徳【峻书作俊】
  帝典尧典虞书峻大也【新安陈氏曰明徳以此徳本体之明言峻徳以此徳全体之大言一也徳之全体本无限量克明之是尽己之性通贯明彻无有不明处而全体皆明也】
  皆自明也
  结所引书皆言自明己徳之意【双峯饶氏曰引三书先后不伦取其辞意不以人代之先后拘后凡引诗书皆当以此例之○玉溪卢氏曰自明是为仁由己而由人乎哉之意明者是自明昏者是自昏玩一自字使人警省要而言之克明徳是自明之始事克明峻徳是自明之终事顾諟明命之句在中间是自明工夫此章杂引三书而断以一言其文理血脉之精宻如此○东阳许氏曰第一节平说明明徳第二节是明之之功学者全当法此而用功第三节言明其徳以至于大此明明徳之极功皆自明也虽结上文自字有力明徳须是自去明之方可○临川吴氏曰此章康诰言文王之独能明其明徳以明人当求所以克明其徳发明明德之端也太甲承上文言欲求所以克明其徳者必常目在乎天所以与我之明徳示明明徳之方也帝典承上文言能常目在夫天所以与我之明徳而明之则是能如尧之克明其大徳矣着明明徳之效也而又结之曰此皆自明之事也盖自明者所以自新使民皆有以明其明徳者所以新民然欲使民皆有以明其明徳而新民必先有以自明而自新故以自明二字结上文明徳之传而起下章盘铭自新之意也】
  右之首章释明明徳
  此通下三章至止于信旧本误在没世不忘之下
  汤之盘铭曰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
  盘沐浴之盘也【新定邵氏曰日日盥颒人所同也日日沐浴恐未必然内则篇记子事父母不过五日燂汤请浴三日具沐而已斯铭也其殆刻之盥颒之盘欤○云峯胡氏曰沐浴之盘本孔注邵说虽无关于日新大旨然于盘字或有小补云】铭名其器以自惊之辞也苟诚也【论语苟至于仁苟亦训诚】汤以人之洗濯其心以去【上声下同】恶如沐浴其身以去垢故铭其盘言诚能一日有以涤其旧染之污而自新则当因其已新者而日日新之又日新之不可略有间【去声】断【徒玩反】也【问盘铭见于何书朱子曰只见于大学紧要在一苟字首句是为学入头处诚能日新则下两句工夫方能接续做去今学者却不去苟字上着工夫○苟日新新是对旧染之污而言日日新又日新只是要常常如此无间断也○西山真氏曰身有垢皆知沐浴以去之心者神明之舎乃甘为私欲所污是以形体为重心性为轻也岂不谬哉○双峯饶氏曰所新虽在民作而新之之机实在我故自新为新民之本我之自新有息则彼之作新亦息矣所以释新民先言自新相关之机盖如此○云峯胡氏曰盘铭三句苟字是志意诚确于其始又字是工夫接续于其终○新安陈氏曰徳日新之蕴自仲虺发之汤采之为此铭伊尹又本之以告太甲曰惟新厥徳终始惟一时乃日新说者谓孟子所言莱朱即仲虺与斯道之传者也明明徳为体新民为用体用元不相离故于平天下以明明徳于天下为言由体而达于用同一明也于新民之端以日新又新为言因用而原其体同一新也移明己徳之明字以言明民徳又移新民之新字以言新已徳体用之不相离可见矣】
  康诰曰作新民
  鼓之舞之之谓作言振起其自新之民也【朱子曰鼓之舞之如击鼓然自然能使人跳舞踊跃上之人之于民时时提撕警发之则下之观瞻感化各自有以兴起同然之善心而不能自已耳○陈氏曰自新之民已能改过迁善又从而鼓舞振作之使之亹亹不能自巳是作其自新之民也此正新民用工夫处○云峯胡氏曰前言顾諟是时时提撕警觉其在我者此所谓作是时时提撕警觉其在民者也○新安倪氏曰易系辞云鼔之舞之以尽神摘此四字以释作字振起之即孟子称尧劳来匡直辅翼使自得之又从而振徳之之意○东阳许氏曰第二节章句以新民为自新之民盖民心皆有此善才善心发见便是自新之机因其欲新而鼓舞之作字是前新字意】
  诗曰周虽旧邦其命维新
  诗大雅文王之篇言周国虽旧至于文王能新其徳以及于民【此是推本说】而始受天命也【始字贴新字○朱子曰是新民之极和天命也新○北溪陈氏曰三节有次第盘铭言新民之本康诰言新民之事文王诗言新民成效之极○双峯饶氏曰明命是初头禀受底以理言命新是末梢膺受底以位言要之只是一个天下无性外之物○东阳许氏曰第三节言文王明明徳而及于民政教日新初受天命】
  是故君子无所不用其极
  自新新民皆欲止于至善也【朱子曰明明徳便要如汤之日新新民便要如文王之周虽旧邦其命维新各求止于至善之地而后已也○玉溪卢氏曰前言止至善此言用其极二义互相发止则不纷纷扰扰矣用则非枯木死灰矣○云峯胡氏曰上章释明明徳故此章之首曰日新又新所以承上章之意下章释止于至善故此章之末曰无所不用其极又所以开下章之端文理接续血脉贯通此亦可见○临川吴氏曰此章盘铭承上章言自明者所以自新而欲新民者必先自新是发新民之端也康诰承上文言自新既至则可推以作兴自新之民示新民之方也文王诗承上文言既能自新而推以新民则民徳皆新而天命亦新着新民之效也盘铭言自新康诰言新民文王诗自新新民之极也极即至善之云也用其极者求其止于是之谓也故以用其极结上文自新新民之义而起下章所止之说也】
  右之二章释新民【东阳许氏曰此章释新民而章内五新字皆非新民之新盘铭以自新言康诰以民之自新言诗以天命之新言然新民之意却只于中可见】
  诗云邦畿千里惟民所止
  诗商颂鸟之篇邦畿王者之都也止居也言物各有所当止之处也【新安陈氏曰引诗谓邦畿为民所止之处以此事物各有所当止之处且泛说止字○东阳许氏曰王者所居地方千里谓之王畿居天下之中四方之人环视内向皆欲归止于其地犹事有至善之理人当止之也】
  诗云缗蛮黄鸟止于丘隅子曰于止知其所止可以人而不如鸟乎【缗诗作緜】
  诗小雅缗蛮之篇缗蛮鸟声丘隅岑【锄林反】蔚【纡弗反】之处【岑蔚二字本古注○北溪陈氏曰土髙曰丘隅谓丘之一角峻处山岑髙而水森蔚所谓林茂鸟知归也】子曰以下孔子说诗之辞言人当知所当止之处也【云峯胡氏曰此传不特释止至善并知止至能得皆释之故首引孔子之言曰知其所止而章句于下文亦以知其所止与所以得止至善之由言之○新安陈氏曰此比人当知所止重在知字】
  诗云穆穆文王于缉熙敬止为人君止于仁为人臣止于敬为人子止于孝为人父止于慈与国人交止于信【于缉之于音乌】
  诗文王之篇穆穆深逺之意【以徳容言】于叹美辞缉继续也熙光眀也【缉不容已之诚也熙不容掩之明也】敬止言其无不敬而安所止也【朱子曰缉熙是工夫敬止是功效○西山真氏曰敬止之敬举全体言无不敬之敬也为人臣止于敬専指敬君言敬之一事也文王之敬包得仁敬孝慈信○新安陈氏曰安字见文王安行之气象非勉焉用力之比】引此而言圣人之止无非至善五者乃其目之大者也学者于此究其精微之蕴【委粉于问二反】而又推类以尽其余则于天下之事皆有以知其所止而无疑矣【朱子曰为人君止于仁仁亦有防多般须随处看这一事合当如此是仁那一事又合当如彼是仁为人臣止于敬敬亦有多少般不可止道擎跽曲拳是敬如陈善闭邪纳君无过皆是敬若止执一便偏了安得谓之至善○节斋蔡氏曰缉熙敬止者所以为止至善之本仁敬孝慈信所以为止至善之目○西山真氏曰理之浅近处易见而精微处难知若止得其皮肤便以未善为已善须穷究至精微处推类者此说君臣父子而已夫妇则止于有别长幼则止于有序广而推之万事万物莫不各有当止处也○云峯胡氏曰仁敬孝慈信五者人所当止莫大于此故当于此五者之中究其精微之蕴人所当止不尽于此故又当于五者之外推类以尽其余○新安陈氏曰学者于此以下乃朱子推广文言外之意】
  诗云瞻彼淇澳菉竹猗猗有斐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僴兮赫兮喧兮有斐君子终不可諠兮如切如磋者道学也如琢如磨者自脩也瑟兮僴兮者恂栗也赫兮喧兮者威仪也有斐君子终不可諠兮者道盛徳至善民之不能忘也【澳于六反菉诗作绿猗叶韵音阿僴下版反喧诗作咺諠诗作谖并况晚反恂郑氏读作峻】
  诗卫风淇澳之篇淇水名澳隈【乌回反】也猗猗美盛貌兴【去声】也【新安陈氏曰此于诗之六义属兴借淇竹起兴以美卫武公有文之君子也】斐文貌【双峯饶氏曰有斐是说做成君子之人所以斐然有文者其初自切磋琢磨中来也】切以刀锯【居御反】琢以椎【直追反】凿皆裁物使成形质也磋以鑪【音虑】铴【他浪反】磨以沙石皆治物使其滑泽也治骨角者既切而复【扶又反下同】磋之治玉石者既琢而复磨之皆言其治之有绪而益致其精也【切与琢是治之有端绪磋与磨是益致其精细】瑟严宻之貌僴武毅之貌【严密不麤疏也武毅不怠弛也○东阳许氏曰严密是严厉缜密武毅是刚武彊毅以恂栗释瑟僴而朱子谓恂栗者严敬存乎中金仁山谓所守者严宻所养者刚毅严宻是不麤疏武毅是不頽惰以此展转体认则瑟僴之义可见】赫喧宣着盛大之貌【双峯饶氏曰宣着释赫字盛大释喧字】諠忘也道言也学谓讲习讨论之事自脩者省【星上声】察克治之功【新安陈氏曰学所以致知知视行为易故以切磋比之治骨角犹易于治玉石也自脩所以力行行视知为难故以琢磨比之治玉石则难于治骨角矣】恂栗战惧也【战惧之意严于中】威可畏也仪可象也【西山真氏曰威者正衣冠尊瞻视俨然人望而畏之非徒事严猛而已仪者动容周旋中礼非徒事容饰而已○蛟峯方氏曰瑟是工夫细宻僴是工夫强毅恂栗是兢兢业业惟其兢业戒惧所以工夫精密而强毅○新安陈氏曰有威而可畏谓之威有仪而可象谓之仪本左传语威仪之美形于外】引诗而释之以明【此明字谓发明】明明徳者之止于至善道学自脩言其所以得之之由恂栗威仪言其徳容表里之盛【恂栗在里徳也威仪见于表容也】卒乃指其实【谓盛徳至善】而叹美之也【朱子曰切而不磋未到至善处琢而不磨亦未到至善处瑟兮僴兮则诚敬存于中矣未至于赫兮喧兮威仪辉光着见于外亦未为至善至于民之不能忘若非十分至善何以使民久而不能忘○玉溪卢氏曰切磋则知至善之所止琢磨则得至善之所止恂栗见至善之徳脩于中威仪见至善之容着于外徳容表里之盛一至善耳卒指至善之实非盛徳之外有至善亦非明徳之外有盛徳也○新安吴氏曰理在事物则为至善身体此理而有所得则为盛徳如君之至善是仁能极其仁即君之盛徳也明徳是得于禀赋之初者盛徳是得于践履之后者亦只一理而已○新安陈氏曰此章释止至善亦有释知止能得之意于止知其所止知止也引淇澳而释之学与自脩言明明徳所以得止至善之由恂栗威仪盛徳至善指其得止至善之实民不能忘已开新民得止至善之端下文方极言之耳章句所以得之之得字正与经文能得之得字相照应○东阳许氏曰此节工夫全在切磋琢磨四字上章句谓治之有绪而益致其精治之有绪谓先切琢而后可以磋磨循序而进工夫不乱益致其精谓既切琢而又须磋磨求其极至工夫不辍切磋以喻学是就知上说止至善讲习讨论穷究事物之理自浅以至深自表以至里直究至其极处琢磨是就行上说止至善谓脩行者省察克治至于私欲浄尽天理流行直行至极处瑟兮僴兮谓恂栗是徳存于中者完赫兮喧兮谓威仪是徳见于外者着】
  诗云于戯前王不忘君子贤其贤而亲其亲小人乐其乐而利其利此以没世不忘也【于戯音乌呼乐音洛】
  诗周颂烈文篇于戯叹辞前王谓文武也君子谓其后贤后王小人谓后民也此言前王所以新民者止于至善能使天下后世无一物不得其所所以既没世而人思慕之愈久而不忘也【朱子曰没世而人不能忘如尧舜文武之徳万世尊仰之岂不是贤其贤如周后稷之徳子孙宗之以为先祖之所自出岂不是亲其亲○玉溪卢氏曰此两节相表里上节即此节之本原此节即上节之效验然则新民之至善岂在明明徳止至善之外哉○仁山金氏曰贤其贤者髙山仰止景行行止崇其徳也亲其亲者敬其所尊爱其所亲象其贤也乐其乐者风清俗美上安下顺乐其遗化也利其利者分井受廛安其乐业沐其余泽也○新安陈氏曰后贤贤其贤后王亲其亲下贤亲二字指前王之身后民乐其乐而利其利下乐利二字指前王之泽传文虽未尝言新民止于至善之工夫事实然就亲贤乐利上见得前王不特能使当世天下无一物不得其所而后世尚且如此可见新民止于至善之效验矣】此两节咏叹淫泆其味深长当熟玩之【记乐记咏叹之淫泆之○双峯饶氏曰咏叹言其词淫泆言其义淫泆者意味溢乎言词之外也】
  右之三章释止于至善【双峯饶氏曰明徳新民两章释得甚畧此章所释节目既详工夫又备可见经首三句重在此一句上节目谓仁敬孝慈等工夫谓学与自脩○玉溪卢氏曰此章凡五节第一节言物各有所当止之处第二节言人当知所当止之处以知止之事而言也第三节言圣人之止无非至善以得其所止之事而言也第四节言明明徳之止于至善乃至善之体所以立第五节言新民之止于至善乃至善之用所以行○云峯胡氏曰此章释明徳新民之止于至善兼释知止能得又兼释八者条目其中学是致知格物之事自脩是诚意正心脩身之事亲其亲以致利其利是化及于家国天下○临川呉氏曰此章緜蛮诗承上文物各有所止之意以明人当知所止之义而起下文实指人所当止者之说此盖发止于至善之端也文王诗以下承上文人当知所当止之义而实指人所当止之处淇澳切磋琢磨承上文实指人所当止之处而言求止于所当止者之由此盖示止于至善之方也瑟僴以下言明明徳得止于至善之极而发新民之端烈文诗以下承上文民不能忘之说而言新民得止于至善之极以着明明徳之效此盖极言止于至善之效也】
  此章内自引淇澳诗以下旧本误在诚意章下
  子曰听讼吾犹人也必也使无讼乎无情者不得尽其辞大畏民志此谓知本
  犹人不异于人也情实也引夫子之言而言圣人能使无实之人不敢尽其虚诞之辞盖我之明徳既明【此推本言之明明徳为本乃传者言外之意】自然有以畏服民之心志【此即新民】故讼不待听而自无也观于此言可以知本末之先后矣【朱子曰圣人说听讼我也无异于人当使其无讼之可听方得圣人固不防错断了事不是他所以无讼者却不在于善听讼在于意诚心正自然有以薰炙渐染大服民志故自无讼之可听耳○使民无讼在我之事本也此所以听讼为末○无情者不得尽其辞便是说那无讼之由然惟先有以服其心志所以能使之不得尽其虚诞之辞○如成人有其兄死而不为衰者闻子臯将为成宰遂为衰子臯又何曾听讼了致然只是自然感动人处耳○双峯饶氏曰听讼末也使无讼理其本也者举轻以明重然引而不发知此则见明徳新民之相为本末矣问无情曰情与伪对情实也伪不实也论语曰民莫敢不用情○玉溪卢氏曰有讼可听非新民之至善无讼可听方为新民之至善无讼则民新矣使民无讼惟明明徳者能之听讼使无讼之本末先后即明徳新民之本末先后也经文物有本末上有知止能得一节前章释止至善而知止能得之义已在其中经文物有本末下有终始先后又有脩身为本及本乱末治者否矣此言知本则不特终始先后之义在其中而为本及本乱末治者否之意亦在其中矣○东阳许氏曰本即明明徳也我之徳既明则自能服民志而不敢尽其无实之言如虞芮争田不敢履文王之庭是文王之徳大畏民志自然无讼○临川吴氏曰上章烈文以新民之所止言之而着明明徳之效者是能新民者皆本于明明徳也故此章言圣人能使民徳自新而无实之人不敢尽其虚诞之辞自然有以畏服其心志是以讼不待听而自无者盖本于能明其明徳也故朱子曰观于此言可以知本末之先后矣】
  右传之四章释本末【新安陈氏曰此章释本末以结句四字知之知本之当先则自知末之当后矣】
  此章旧本误在止于信下
  此谓知本
  程子曰衍文也【衍延面反亦作羡】
  此谓知之至也
  此句之上别有阙文此特其结语耳
  右传之五章盖释格物致知之义而今亡矣此章旧本通下章误在经文之下
  间尝窃取程子之意以补之曰所谓致知在格物者言欲致吾之知在即物而穷其理也【即物如即事即是随吾所接之事物也】盖人心之灵莫不有知而天下之物莫不有理惟于理有未穷故其知有不尽也是以大学始教【须看始教字此是大学第一件下工夫处】必使学者即凡天下之物莫不因其已知之理【已知即上文人心之灵莫不有知之知】而益穷之以求至乎其极至于用力之久而一旦豁然贯通焉则众物之表里精粗无不到而吾心之全体大用无不明矣【新安陈氏曰久字与一旦字相应用力积累多时然后一朝脱然通透吾心之全体即释明徳章句所谓具众理者吾心之大用即所谓应万事者也】此谓物格此谓知之至也【问所补第五章何不效其文体朱子曰亦尝效而为之竟不能成○大学不说穷理而谓之格物只是使人就实处穷究○格物只是就一物上穷尽一物之理致知便只是穷得物理尽然我之知识亦无不尽处○大学是圣门最初用功处格物又是大学最初用功处试考其说就日用间如此作工夫乆之意思自别○问经文物格而后知至却是知至在后今乃云因其巳知而益穷之则又在格物前曰知元自有才要去理防便是这些知萌露若懵然全不向着便是知之端未曾通才思量着便这个骨子透出来且如做些事错才知道错便是向好门路却不是方始去理防个知只是如今须着因其端而推致之使四方八面千头万绪无有些不知无有毫髪窒碍孟子所谓知皆扩而充之若火之始然泉之始达扩而充之便是致字意思○表者人物所共由里者吾心所独得有人只就皮殻上用工于理之所以然者全无见处有人思虑向里去多于事物上都不理防此乃说说妙之病二者都是偏若到物格知至则表里精粗无不尽○北溪陈氏曰理之体具于吾心而其用散在事物精粗巨细都要逐件穷究其理若一事不理防则此心阙一事之理一物不理防则阙一物之理非拣精底理防而遗其粗大底理防而遗其小也头绪虽多然进亦有序先易而后难先近而后逺先明而后幽○西山真氏曰大学教人以格物致知盖即物而理在焉庶防学者有着实用功之地不至驰心于虚无之境若不就事物上推求义理则极至处亦无縁知得尽○双峯饶氏曰格物穷至那道理恰好阃奥处自表而里自粗而精然里之中又有里精之中又有至精透得一重又有一重且如为子必孝为臣必忠此是臣子分上显然易见之理所谓表也然所以为孝为忠则非一字所能尽如居则致其敬养致乐病致忧丧致哀祭致严皆是孝里面节目所谓里也然所谓居致敬又如何而致敬如进退周旋慎齐升降出入揖逰不敢哕噫嚏咳不敢欠伸跛倚寒不敢袭痒不敢搔之类皆是致敬中之节文如此则居致敬又是表其间节文之精微曲折又是里也然此特敬之见于外者耳至于洞洞属属如执玉奉盈如弗胜以至视于无形听于无声又是那节文里面骨髓须是格之又格以至于无可格方是极处精粗亦然如养亲一也而有所谓养口体有所谓养志口体虽是粗然粗中亦有精养志虽是精然精中更有精若见其表不穷其里见其粗不穷其精固不尽然但究其里而遗其表索其精而遗其粗亦未尽须是表里精粗无所不到方是物格○玉溪卢氏曰心外无理故穷理即所以致知理外无物故格物即所以穷理知者心之神明乃万理之统防而万事万物之主宰言穷理则易流于恍惚言格物则一归于真实表也粗也理之用也里也精也理之体也众理之体即吾心之体众理之用即吾心之用心之全体大用无不明则明明徳之端在是矣物格知至虽二事而实一事故结之曰此谓物格此谓知之至也】
  所谓诚其意者毋自欺也如恶恶臭如好好色此之谓自谦故君子必慎其独也【好恶上字皆去声谦读为慊苦劫反】
  诚其意者自脩之首也【双峯饶氏曰心之正不正身之脩不脩只判于意之诚不诚所以中庸孟子只说诚身便贯了诚意正心脩身此章虽専释诚意而所以正心脩身之要实在于此故下二章第言心不正身不脩之病而不言所以治病之方以已具于此章故也○云峯胡氏曰大学条目有八只作六格物致知二者实是一事故统作一自正心以下五者工夫次第相接故统作四唯诚意独作一然诚意者自脩之首已兼正心脩身而言矣章末曰润身曰心广提出身与心二字意巳可见○新安陈氏曰前章云如琢如磨者自脩也诚意正心脩身皆自脩之事而诚意居其始故曰自脩之首】毋者禁止之辞自欺云者知为善以去【上声下同】恶【此知字带从上章致知之知字来】而心之所发有未实也【云峯胡氏曰毋自欺三字释诚意二字自字与意字相应欺字与诚字相反○新安陈氏曰自欺自谩也○东阳许氏曰诚意是致知以后事故章句曰知为善以去恶而心之所发有未实也】谦快也足也【朱子曰诚意章在两个自字上用功○新安陈氏曰谦字与惬字同音同义为快字说不尽又添足字快而且足方是自谦】独者人所不知而己所独知之地也【新安陈氏曰地即处也此独字指心所独知而言非指身所独居而言】言欲自脩者知为善以去其恶则当实用其力而禁止其自欺使其恶恶则如恶恶臭好善则如好好色皆务决去而求必得之以自快足于己不可徒苟且以徇外而为【去声】人也【不求自惬便是为人】然其实与不实盖有他人所不及知而已独知之者故必谨之于此【此指独字】以审其防【平声】焉【新安陈氏曰周子云防善恶己所独知乃念头初萌动善恶诚伪所由分之防卫处必审察于此以实为善去恶如别岐途之始分处起脚不差行方能由乎正路否则起脚处一差差毫厘而谬千里矣○朱子曰防者动之微是欲动未动之间便有善恶便须就这处理防若到发出处更怎生奈何得○问知至了如何到诚意又说毋自欺曰到这里方可着手下工夫不是知至了下面许多一齐扫去下面节节有工夫在○譬如一块物外面是银里面是铁便是自欺须表里如一方是不自欺须是见得分晓如知乌喙不可食水火不可蹈则自不食不蹈如寒欲衣饥欲食则自是不能已人果见善如饥欲食寒欲衣见恶如乌喙不可食水火不可蹈则此意自是实矣乌喙药石食之能杀人○自欺是半知半不知底人知道善我所当为却又不十分去为善知道恶不可为却又自家舎他不得这便是自欺不知不识只唤做不知不识不唤做自欺新安陈氏曰以上语以知为重见得物格知至为意诚之根基也○才说不自欺则其好善恶恶只要求以自快自足如寒而思衣以自温饥而思食以自饱非有牵强苟且姑以为人之意也○如铸私钱做官防此是大故无状小人岂自欺之谓耶此处工夫极细未便说到粗处前后学者说差了縁赚连下文小人闲居一节看了所以差也○如有九分义理杂了一分私意便是自欺到得厌然揜着之时又其甚者○十分为善有一分不好底意潜发于其间便由邪径以长这个却是实前面善意却是虚矣○凡恶恶之不真为善之不勇外然而中实不然或有为而为之或始勤而终怠皆不实而自欺之患也○论自欺细处且如为善自家也知得是当为也勉强去做只是心里又有些便不消如此做也不妨底意思如为不善也知得不当为而不为心中也又有些便为也不妨底意思便是自欺便是虚伪不实矣○自谦与孟子行有不慊于心相类亦微不同孟子训满足意多大学训快意多问自谦只是真实为善去恶无牵滞于己私只是快底意方是心下满足曰是○自谦是合下好恶时便是要自谦了非谓做得善了方能自谦自谦正与自欺相对所谓诚其意便是要毋自欺非是诚其意了方能不自欺也自谦者外面如此中心也是如此表里一般自欺者外面如此中心其实有些子不愿只此便是二心诚伪之所由分也○谨独则于善恶之防察之愈精愈密○如与众人对坐自心中发一念或正或不正此亦是独处○北溪陈氏曰诚者自表而里真实如一之谓自欺诚之反也大抵此章在自慊而无自欺首言如好好色恶恶臭是就人情分晓处譬之好色人所同好好则求必得之恶臭人所同恶恶则求必去之而后快足吾意意所快足处是自家表里真实恁地非苟且徒为此也人之好善恶恶亦须表里真实如此自求快足方是诚意如稍有不真实胷次间便自觉有欠缺处如何防快足此便是自欺果能自表而里断断然真实恁地始快足吾意此便是自谦便是诚然自谦自欺皆自家心襄事非他人所知而己独知之所以君子贵就那独处便谨审其防之发也○徽庵程氏曰慎不但训谨有审之意焉○问毋自欺还是须从戒谨恐惧上做起抑戒谨恐惧即是毋自欺境界潜室陈氏曰戒谨恐惧与谨独是两项地头戒谨恐惧是自家不暏不闻之时存诚养性气象如此谨独是众人不闻不睹之际存诚工夫如此中庸兼已发未发说故动息皆有养大学只就意之所发说故只防他罅漏处○双峯饶氏曰此章用功之要在谨独上凡人于显然处致谨其意未必果出于诚若能于独处致谨方是诚意○云峯胡氏曰君子小人所以分只在自欺与自慊上两自字与自脩之自相应自欺者诚之反自脩者不可如此自慊者诚之充自脩者必欲如此独字便是自字便是意字所以中庸论诚首尾言慎独此章论诚意亦两言慎独○东阳许氏曰诚意只是着实为善着实去恶自欺是诚意之反毋自欺是诚意工夫二如是诚意之实自慊是自欺之反而诚意之效慎独是诚意地头○欺慊皆言自是意之诚不诚皆自为之自欺者适害己不自慊者徒为人○恶恶臭好好色人人皆实有此心非伪也二如字晓学者当实为善去恶若恶恶好好色之为也】
  小人闲居为不善无所不至见君子而后厌然揜其不善而着其善人之视己如见其肺肝然则何益矣此谓诚于中形于外故君子必慎其独也【闲音闲厌郑氏读为黡于简反】闲居独处【上声】也【新安陈氏曰独处是身所独居与上文己所独知之独不同】厌然消沮【上声】闭蔵之貌【双峯饶氏曰黡字有黒暗遮闭之意○新安陈氏曰四字形容小人见君子羞愧遮障之情状】此言小人隂为不善而阳欲揜之【闲居为隂见君子为阳】则是非不知善之当为与恶之当去【上声】也【非不知乃其秉彝之天不可泯没者】但不能实用其力以至此耳然欲揜其恶而卒不可揜欲诈为善而防不可诈则亦何益之有哉此君子所以重【去声】以为戒而必谨其独也【朱子曰小人闲居为不善是诚心为不善也揜其不善而着其善是为善不诚也为恶于隠微之中而诈善于显明之地将虚假之善来盖真实之恶自欺以欺人也然人岂可欺哉○闲居为不善便是恶恶不如恶恶揜不善着其善便是好善不如好好色○君子小人之分却在诚其意处诚于为善便是君子不诚底便是小人○双峯饶氏曰闲居为不善自欺也厌然则不自慊矣揜其不善而着其善是又欺人也自欺与欺人常相因始焉自欺终焉必至于欺人此谓诚于中形扵外此诚字是兼善恶说○厌然与心广体胖为对厌然是小人为恶之验心广体胖是君子为善之验○云峯胡氏曰前章未分君子小人此章分别君子小人甚严盖诚意为善恶关过得此关方是君子过不得此关犹是小人传末章长国家而务财用之小人即此闲居为不善之小人也意有不诚已害自家心术他日用之为天下国家害也必矣○玉溪卢氏曰两言慎独读上节固当直下承当读此节尤当痛自警省○新安陈氏曰上一节毋自欺说得细宻乃自君子隠然心术之微处言之此一节言小人之欺人说得粗乃自小人显然诈伪之著者言之无上一节毋自欺而必自谦之工夫则为恶诈善之流弊其极必将至此所以君子必先自慎其独至此又重以小人为戒而尤必慎其独】
  曾子曰十目所视十手所指其严乎
  引此以眀上文之意言虽幽独之中而其善恶之不可揜如此可畏之甚也【朱子曰此是承上文人之视己如见其肺肝之意不可说人不知人晓然共知如此人虽不知我已自知自是甚可皇恐了其与十目十手所视所指何异哉○玉溪卢氏曰实理无隠显之间人所不知已所独知之地即十目十手共视共指之地故为善于独者不求人知而人自知之为不善于独者惟恐人知而人必知之其可畏之甚如此曾子所以战兢临履直至啓手足而后已者此也○云峯胡氏曰中庸所谓莫见乎隠莫显乎微盖本诸此上文独字便是隠微此所谓十目十手即是莫见莫显○新安陈氏曰幽独之中勿谓无视之无指之者当常如十目所共视十手所共指可畏之甚释其严乎】
  富润屋徳润身心广体胖故君子必诚其意【胖步丹反】胖安舒也言富则能润屋矣徳则能润身矣【三山陈氏曰财积于中则屋润于外徳积于中则身亦润于外矣润犹华泽也○新安陈氏曰此借富润屋以起下句徳润身之意徳如孟子所谓仁义礼智根于心润身如所谓其生色见面盎背是也下文心广体胖乃申言之】故心无愧怍则广大宽平而体常舒泰徳之润身者然也盖善之实于中而形于外者如此故又言此以结之【朱子曰富润屋以下是说意诚之验如此心本是濶大底物事只因愧怍便卑狭被他隔碍了所以体不能得安舒○毋自欺是诚意自慊是意诚○小人闲居以下是形容自欺之情状心广体胖是形容自慊之意○无愧怍是无物欲之蔽所以能广大○三山陈氏曰心在内者也以理之无歉故能广大体在外者也以心之既广故能舒泰人之一心少有所歉则视听怵迫而举动局蹐虽吾四体将不得其所安矣皆自然之应也○上说小人实有是恶故其恶形见于外此说君子实有是善故其善亦形见于外○双峯饶氏曰心不正何以能广身不修何以能胖心广体胖即心正身修之验所以能心广体胖只在于诚其意以此见诚意为正心修身之要○玉溪卢氏曰前两言必慎其独此申言必诚其意三言必字示人可谓真切○仁山金氏曰小人闲居以下自欺败露之可畏徳润身心广体胖自慊快足之可乐○云峯胡氏曰孟子说浩气处与此章意合不自欺即自反而缩自欺即自反而不缩厌然即是气馁心广体胖即是浩然之气○新安陈氏曰上文诚于中形于外是恶之实中形外者此是善之实中形外者】
  右传之六章释诚意【朱子曰许多病痛都在诚意章一齐说了下面有些小病痛亦轻可此章最紧切若透过此一关此去做工夫便易了由是而之便骎骎进于善而决不至下陷于恶矣○双峯饶氏曰传之诸章释八事每章皆连两事而言独此章单举诚意盖知至意诚固是相因然致知属知诚意属行知行毕竟是二事当各自用力不可谓知了便自然能行所以诚意章不连致知说者为此正心诚意虽皆属行然诚意不特为正心之要自脩身至平天下皆以此为要故程子论天徳与王道皆曰其要只在谨独天徳即心正身脩之谓王道即齐家治国平天下之谓谨独即诚意之要旨若只连正心说则其意促狭无以见其功用之广大如此也此章乃大学一篇之要处传者于此章说得极痛切始言谨独诚意之方也中言小人之意不诚所以为戒也终言诚意之效验所以为劝也】
  经曰欲诚其意先致其知又曰知至而后意诚盖心体之明有所未尽则其所发必有不能实用其力而苟焉以自欺者【朱子曰大学虽使人戒夫自欺而推其本则必其有以用力于格物致知之地然后理明心一而所发自然莫非真实不然则正念方萌而私意随起亦非力之所能制矣○若知有不至则其不至之处恶必蔵焉以为自欺之主虽欲致其谨独之功亦且无主之能为而无地之可据矣此又文之所未发而其理巳具于经者皆不可以不察也○新安陈氏曰此言知不至则意不诚】然防已眀而不谨乎此则其所眀又非己有而无以为进徳之基【三山陈氏曰于知巳至后亦非听之自诚盖无一刻不用其戒谨之功○新安陈氏曰此言知至后又不可不诚其意盖诚意者进徳之基本也】故此章之指必承上章而通考之然后有以见其用力之始终其序不可乱而功不可阙如此云【玉溪卢氏曰由致知方能诚意此序之不可乱既致知又不可不诚意此功之不可阙诚意至平天下序皆不可乱功皆不可阙序不可乱则不可躐等而进功不可阙则不可半途而废云】
  所谓脩身在正其心者身有所忿懥则不得其正有所恐惧则不得其正有所好乐则不得其正有所忧患则不得其正【忿弗粉反懥勑值反好乐并去声】
  程子曰身有之身当作心○忿懥怒也【懥字广韵玉篇并陟利反○双峯饶氏曰忿者怒之甚懥者怒之留】盖是四者皆心之用而人所不能无者然一有之而不能察【三山陈氏曰章句紧要说一察字亦非从外撰来盖因下文心不在焉一句发出察者察乎理也○新安陈氏曰察之一字乃朱子推广传文之意使学者有下手处耳】则欲动情胜而其用之所行或不能不失其正矣【问有所忿懥恐惧好乐忧患心不得其正是要无此数者心乃正乎程子曰非是谓无只是不以此动其心学者未到不动处须是执持其志○朱子曰大学格物诚意都已链成到得正心脩身章都易了意有善恶之殊意或不诚则易于为恶心有偏正之异心有不正则为物欲所动未免有偏处却未必为恶○四者只要从无处发出不可先有在心下须看有所二字如有所忿怒因人有罪而挞之才了其心便平是不有若此心常常不平便是有○所谓有所是被他为主于内心反为他动也○心才系于物便为所动所以系于物者有三事未来先有个期待之心或事已应过又留在心下不能忘或正应事时意有偏重都是为物所系防便是有这个物事到别事来到面前应之便差了如何心得其正圣人之心莹然虚眀看事物来若大若小四方八面莫不随物随应此心元不曾有这物事○如顔子不迁怒可怒在物顔子未尝为血气所动而移于人也则岂怒而心有不正哉○今人多是才怒虽有可喜事亦所不喜才喜虽有当怒之事来亦不复怒便是蹉过事理了盖这物事才私便不去只管在胷中推荡终不消释使此心如太虚则应接万务各止其所而我无所与可也看此一章只是要人不可先有此心耳○问忿好自己事可勉强不为忧患恐惧自外来不由自家曰便是自外来须要我有道理处之事来亦合当忧惧但只管累其本心亦济甚事孔子畏于匡文王囚羑里死生在前圣人元不动心处之恬然○或问大学不要先有恐惧中庸却要恐惧何也西山真氏曰中庸只是未形之时常常持敬令心不昏昧而已大学之恐惧却是俗语恐怖之类自与中庸有异○喜怒忧惧乃心之用非惟不能无亦不可无但平居无事之时不要先有此四者在胷中如平居先有四者即是私意人若有些私意塞在胷中便是不得其正须是涵养此心未应物时湛然虚静如鉴之明如衡之平到得应物之时方不差错当喜而喜当怒而怒当忧而忧当惧而惧恰好则止更无过当如此方得本心之正○玉溪卢氏曰心者身之主而明徳之所存也未应物之前寂然不动无所忿懥恐惧则心之本体无不正而明徳之本体无不明方应物之际感而遂通当忿懥而忿懥当恐惧而恐惧则心之妙用无不正而明徳之妙用无不明既应物之后依旧寐然不动未尝有所忿懥恐惧则心之本体终始无不正而眀徳之本体终始无不眀也人患不识其本心耳惟虚故灵才失其虚便失其灵此心之所以为心而明徳之所以为明德也○云峯胡氏曰心之体无不正所谓正心者正其心之用尔在正其心此正字是说正之之工夫盖谓心之用或有不正不可不正之也不得其正此正字是说心之体本无不正而人自失之者也曰正其曰其正自分体用心之体本如太虚或景星庆云或烈风雷雨而太虚自若人之一心岂能无喜怒忧惧然可怒则怒怒过不留可喜则喜喜已而休喜怒忧惧皆在物而不在我我虽日接乎物而不物于物此所以能全其本体之虚而无不正也或疑中庸首章先言存养而后言省察大学诚意言省察而次存养殊不知此章正自有存养省察工夫忿懥恐惧等之未发也不可先有期待之心其将发也不可一有偏系之心其巳发也不可犹有留滞之心事之方来念之方萌是省察时节前念已过后事未来是存养时节存养者存此心本体之正省察者惟恐此心之用或失之不正而求以正之也宜仔细看章句之二察字及三四存字】
  心不在焉视而不见听而不闻食而不知其味
  心有不存则无以检其身是以君子必察乎此而敬以直之然后此心常存而身无不脩也【朱子曰心若不存一身便无主宰○敬是常要此心在这里直是直上直下无纎毫委曲○问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只是说知觉之心却不及义理之心曰才知觉义理便在此才昏便不见了○双峯饶氏曰四不得其正言心不正也视不见以下言身不脩也言此而不言所以正心脩身者已具于诚意章故也声色臭味事物之粗而易见者耳心之精神知觉一不在此则于粗而易见者已不能见况义理之精者乎传者之意盖借粗以明精耳○蛟峯方氏曰上一节说有心者之病心不在焉一节说无心者之病上节说心不可有所偏主此节说心不可无所存主不可有者私主也不可无者主宰之主也心有存主则羣妄自然退听而心正身脩矣然则中虚而有主宰者其正心之药方也欤○新安陈氏曰朱子于此又下一察字且曰敬以直之以足大学本文未言之意提出正心之要法以示万世学者】
  此谓脩身在正其心
  右传之七章释正心脩身
  此亦承上章以起下章盖意诚则真无恶而实有善矣所以能存是心以检其身【朱子曰意诚然后心得其正自有先后○新安陈氏曰此言意诚而后心可得而正盖其序之不可乱者】然或但知诚意而不能宻察此心之存否则又无以直内而脩身也【新安陈氏曰此言诚意又不可不正其心乃其功之不可缺者○或谓意诚则心止朱子曰不然这防句连了又断断了又连虽若不相连缀中间又自相贯譬如一竿竹虽只是一竿然其间又有许多节意未诚则全体是私意更理防甚正心然意虽诚了又不可不正其心○或谓诚意则心之所发巳无不实又何假于正心之功云峯胡氏曰意欲实而心本虚实其意则好恶不偏于方发之初虚其心则喜怒不留于已发之后新安陈氏曰下一句只说得末一边未见得意者心之用先本自虚中发出当添一句云虚其心则本体不偏于未发之先妙用不留于已发之后○东阳许氏曰盖意诚以下言诚意然后能正心然或以下言既诚意又须正心】自此以下并以旧文为正
  所谓齐其家在脩其身者人之其所亲爱而辟焉之其所贱恶而辟焉之其所畏敬而辟焉之其所哀矜而辟焉之其所敖惰而辟焉故好而知其恶恶而知其美者天下鲜矣【辟读为僻恶而之恶敖好并去声鲜上声】
  人谓众人之犹于也辟犹偏也【朱子曰古注辟音譬窒碍不通只是辟字便通况此篇自有僻字辟则为天下僇是矣】五者在人本有当然之则然常人之情惟其所向而不加察焉【新安陈氏曰此章朱子亦以察字言之兴国本作察他本作审者非】则必陷于一偏而身不脩矣【西山真氏曰偏之一字为脩身齐家之深病○朱子曰正心脩身两段大防差错处皆非在人欲上皆是人合有底事如在官街上差了路○忿懥等是心与物接时事亲爱等是身与物接时事○之所亲爱如父子当主于爱然父有不义不可以不争子有不肖亦不可不知教之之所敬畏如君固当敬畏然若当正救责难也只管敬畏不得贱恶固可恶或尚可教或有长处亦当知之○问敖惰恐非好事曰此如眀镜之悬妍丑随其来而应之不成丑者至前亦唤做妍者又敖惰是轻贱恶是重既贱恶得如何却不得敖惰然者犹戒其辟则须检防不可有过当处○哀矜如有大奸方欲惩之被他哀鸣恳吿又却宽之这便是哀矜之偏处○五者各自有当然之则只不可偏如人饥而食只合当食食才过些子便是偏渴而饮饮才过些子便是偏如爱其人之善若爱之过则不知其恶便是因其所重而陷于所偏恶恶亦然下面说人莫知其子之恶莫知其苗之硕上面许多偏病不除必至于此○北溪陈氏曰敖只是简于为礼惰只是于为礼有一等人上非可爱次非可敬只是平平人接之自令人简慢○问人之其所亲爱而辟焉一章终未见身与物接意思濳室陈氏曰接此五种人便有此五种辟岂不是身与物接○玉溪卢氏曰好而知其恶是亲爱之不偏恶而知其美是贱恶之不偏二不偏惟明徳无不明者能之所好且知其恶则一家孰敢为恶所恶且知其美则一家孰不为善如此则明徳明于一家矣○勿轩熊氏曰亲爱畏敬哀矜指所爱之人言有此三等贱恶敖惰指所恶之人言有此二等偏于爱则不知其人之恶偏于恶则不知其人之善上下文相照应如此○云峯胡氏曰或疑敖惰不当有殊不知本文人字非为君子言乃为众人言章句曰众人又曰常人是也众人中固自有偏于敖惰之人如下文人莫知其子之恶苗之硕亦泛言多溺爱贪得之人也两人字示戒深矣】
  故谚有之曰人莫知其子之恶莫知其苗之硕【谚音彦硕叶韵时若反】
  谚俗语也溺爱者不明贪得者无厌是则偏之为害而家之所以不齐也【双峯饶氏曰之其亲爱等而辟者言身之不脩也莫知其子之恶言家之不齐也大意谓惟其溺于一偏故好不知其恶恶不知其美惟其身不脩故家不齐当看两故字人之其所亲爱而辟为凡为人者言莫知子之恶姑举家之一端言之○玉溪卢氏曰子之恶苗之硕皆就家而言○云峯胡氏曰心与物接唯怒最易发而难制所以前章以忿懥先之身与事接唯爱最易偏故此章以亲爱先之至引谚曰只是说爱之偏处人情所易偏者爱为尤甚况闺阃之内义不胜恩情爱比昵之私尤所难克身所以不脩家所以不齐者其深病皆在于此】
  此谓身不脩不可以齐其家
  【问如何脩身専指待人而言朱子曰脩身以后大防说向接物待人去又与只说心处不同要之根本之理则一但一节说濶一节去○钱氏曰上章四个有所字此章六个辟字其实皆心之病但上四者只是自身里事此六者却施于人即处家之道也○双峯饶氏曰身以心为之主而心以意为之机人所以之其亲爱等而辟者以其心之不正耳心所以有忿懥等则不得其正者以其意之不诚耳意苟诚矣则忿懥等之必谨其独而毋敢失其正亲爱等之必谨其独而毋敢流于僻是知诚意即正心脩身之要也章句所以丁宁之以宻察加察即谨独之谓也有所忿懥等而能宻察是谨独以正其心也之其所亲爱等而能加察是谨独以脩其身也章句于二章察之一字凡四言之省察之工夫岂非自诚意章之谨独而发哉不特正心脩身章为然也由是而齐家治国平天下无往不自谨独出焉传于释齐家治国章曰心诚求之释平天下章曰忠信以得之曰诚求曰忠信皆诚其意之谓也诚其意即谨独之谓也故程子论天徳王道皆曰其要只在谨独论出门使民亦曰惟谨独便是守之之法可谓得其要矣】
  右传之八章释脩身齐家
  所谓治国必先齐其家者其家不可教而能教人者无之故君子不出家而成教于国孝者所以事君也弟者所以事长也慈者所以使众也【弟去声长上声】
  身脩则家可教矣【因家不可教而推家所以可教之由实自脩身始】孝弟慈所以脩身而教于家者也然而国之所以事君事长使众之道不外乎此【此字指孝弟慈而言】此所以家齐于上而教成于下也【朱子曰上面说不出家而成教于国下面便说所以教者如此此三者便是教之目○孝者所以事君弟者所以事长慈者所以使众此道理皆是我家里做成了天下人看着自能如此不是我推之于国○孝以事亲而使一家之人皆孝弟以事长而使一家之人皆弟慈以使众而使一家之人皆慈是乃成教于国者也○陈氏曰在我事亲之孝即国之所以事君者在我事兄之弟即国之所以事长者在我爱子之慈即国之所以使众者能脩之于家则教自行于国矣○玉溪卢氏曰孝弟慈三者明徳之大目人伦之大纲举此可该其余矣○云峯胡氏曰脩身以上皆是学之事齐家治国方是教之事所以此章首拈出教之一字然其所以为教者又只从身上说来孝弟慈所以脩身而教于家者也独举三者盖从齐家上说一家之中有父母故曰孝有兄长故曰弟有子弟仆故曰慈事君事长使众方从治国上说○吴氏曰传只言治国先齐其家章句并脩身言之推本之论也孝弟慈体之身则为脩其身行之家则为齐其家推之国则为治其国天理人伦一以贯之而已况家有父犹国有君家有兄犹国有长家有防犹国有众分虽殊理则一也】
  康诰曰如保赤子心诚求之虽不中不逺矣未有学养子而后嫁者也【中去声】
  此引书而释之又明立教之本不假强【上声】为在识其端而推广之耳【朱子曰孝弟虽人所同有能守而不失者鲜惟保赤子罕有失者故特即人所易晓者以示训亦与孟子言见孺子入井之意同○保赤子慈于家也如保赤子慈于国也保赤子是慈如保赤子是使众心诚求赤子所欲于民亦当求其不能自达者此是推慈幼之心以使众也○此且只说动化为本未说到推上后方全是说推○黄氏曰言但以诚心求之则自然得赤子之心不待勉强而后知之也○三山陈氏曰赤子有欲不能自言慈母独得其所欲虽不中亦不逺者爱出于诚彼己不隔以心求之不待学而后能也○玉溪卢氏曰引书即慈之道以眀孝弟之道也立教之本本者明徳是已在识其端端者明徳之发见为孝弟慈是已○仁山金氏曰此段章句本章首教字三者俱作教说不作推说立教之本说孝弟慈不假强为说未有学养子而后嫁在识其端而推广之说心诚求之○云峯胡氏曰孝弟慈皆人心之天此独言慈者世教衰孝弟防有失其天者独母之保赤子慈之天未有失者也大要只在心诚求之一句上举其慈之出于天者庶可以触其孝弟之天孝弟亦在乎诚而已○新安陈氏曰立教之本总言孝弟慈引书只言慈幼章句乃总三者言之盖因慈之良知良能而知孝弟之良知良能皆不假于强为只在识其端倪之发见处而从此推广去耳○东阳许氏曰保赤子是父母爱子之心如保者是言君养民亦当如父母之保赤子赤子不能言父母保之虽不中不逺况民之能言而意易晓者所欲与之聚所恶勿施虽不中民之心亦不逺矣】
  一家仁一国兴仁一家让一国兴让一人贪戾一国作乱其机如此此谓一言偾事一人定国【偾音奋】
  一人谓君也机发动所由也偾覆败也此言教成于国之效【朱子曰一家仁一国兴仁一家让一国兴让自家礼让有以感之故民亦如此兴起自家好争利却责民间礼让如何得他应○一家仁以上是推其家以治国一家仁以下是人自化之也○双峯饶氏曰仁让是本上文孝弟而言仁属孝让属弟贪戾者慈之反也上言不出家而成教于国底道理此言不出家而成教于国底效验○玉溪卢氏曰仁让善也接上文孝弟言贪戾恶也贪则不让戾则不仁有善无恶之理虽原于天而为善为恶之机实由于君仁让之化必待行于家而后行于国贪戾之失才自于君而即见于国从善如登见其难从恶如崩见其易机之所在可畏如此可不谨欤偾事定国盖古语观此谓二字可见引以证上文○仁山金氏曰定国谓之一人盖总一身而论偾事谓之一言则不过片言之间善恶功效之难易尤为可惧也已○新安陈氏曰一家仁让而一国仁让家齐而国治也一人才贪戾而一国即作乱身不脩则家国即不齐不治也机者弩牙矢之发动所由譬仁让之兴其机由一家悖乱之作其机由一人故总断云其机如此一言偾事结作乱句一人定国结兴仁让句○东阳许氏曰仁让必一家方能一国化贪戾只一人便能一国乱至于偾事又只在人之一言以此见为善难为恶易不可忽如此】
  尧舜帅天下以仁而民从之桀纣帅天下以暴而民从之其所令反其所好而民不从是故君子有诸己而后求诸人无诸己而后非诸人所藏乎身不恕而能喻诸人者未之有也【好去声】
  此又承上文一人定国而言【新安陈氏曰民之仁暴惟上所帅帅之以所好则民从如好暴而令以仁所令与所好反民弗从矣】有善于己然后可以责人之善无恶于己然后可以正人之恶皆推己以及人所谓恕也【蛟峯方氏曰此章是如治己之心以治人之恕絜矩章是如爱己之心以爱人之恕】不如是则所令反其所好而民不从矣喻晓也【问此章言治国乃言帅天下以仁又似说平天下言有诸己又似说脩身何也朱子曰圣贤之文简畅身是齐治平之本治国平天下自是相关岂可截然不相入○寻常人若有诸己又何必求诸人无诸己又何必非诸人如孔子说躬自厚而薄责于人攻其恶无攻人之恶至于大学之说是有天下国家者势不可以不责他大抵治国者禁人恶劝人善便是求诸人非诸人○三山陈氏曰己有此善然后可以求人有此善己无此恶然后可以非人有此恶皆己先之也○双峯饶氏曰无善而欲责人有恶而欲禁人是无己可推而欲及人也此章虽释齐家治国然自一人贪戾以下皆归重人主之身此乃极本穷原之论问恕者推己及人却说所蔵乎身曰恕有首有尾蔵乎身者其首及人者其尾也忠是恕之首治国平天下章皆说恕此章言有诸己无诸人是要人于脩己上下工夫其重在首下章言所恶于上无以使下等是要人于及人上下工夫其重在尾两章互相发眀○仁山金氏曰治国者必有法制号令以禁民为非而律民以善虽桀纣之世亦所必有但其所好则不若此故民从其所好不从其所令所以治国者在反求诸己乃政令之本○蔵乎身者自其尽已处言之恕者自其推己处言之所蔵是指有诸己无诸己者也恕是指求诸人非诸人者也所蔵乎身不恕谓所蔵于己者未有可推以及人如何能喻诸人然所谓尧舜帅天下以仁以已及物者也仁也所谓有诸己而后求诸人无诸己而后非诸人推己及物者也恕也至所谓桀纣帅天下以暴不仁者也所蔵乎身不恕反上文也○云峯胡氏曰此一恕字人皆知其以推己之恕言不知蔵乎身三字已带尽己之忠言矣此章有无二字必自诚意章相贯说来天下未有无忠之恕上文心诚求之即是诚意之诚非有二也诚意者如恶恶臭如好好色皆务决去而求必得之求必得之则有诸己矣务决去之则无诸己矣○新安陈氏曰有善无恶于己尽己之忠也推己以责人正人由忠以为恕也忠即恕之蔵于内者恕即忠之显于外者所蔵乎身不恕无蔵于内之忠而欲为恕是乃程子所谓无忠做恕不出者也其能喻人者无之】
  故治国在齐其家
  通结上文
  诗云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宜其家人而后可以教国人【夭平声蓁音臻】
  诗周南桃夭之篇夭夭少【去声】好貌【少嫩也】蓁蓁美盛貌兴【去声】也【于六义属兴】之子犹言是子此指女子之嫁者而言也妇人谓嫁曰归宜犹善也【玉溪卢氏曰可以教国人应其家不可教而能教人者无之之意】
  诗云宜兄宜弟宜兄宜弟而后可以教国人
  诗小雅蓼【音六】萧篇
  诗云其仪不忒正是四国其为父子兄弟足法而后民法之也
  诗曹风鸤【音尸】鸠篇忒差也【问父子兄弟足法而后民法之然尧舜不能化其子周公不能和兄弟是如何朱子曰圣贤是论其常尧舜周公是处其变如不将天下与其子而贤便是能处变得好若周公不辟管叔周如何不乱是不得己着恁地而今且理防常底今未解有父如瞽瞍兄弟如管蔡未论到变处○三山陈氏曰说正四国及仁帅天下皆是说到极处○玉溪卢氏曰父子兄弟足法仪之不忒也民法之四国之正也教国人是治国之事所以明明徳于其国民法之是国治之事则明徳明于其国矣○新安陈氏曰足法家齐而可以示法于人也民法之国人取法于己也】
  此谓治国在齐其家
  此三引诗皆以咏叹上文之事而又结之如此其味深长最宜濳玩【三山陈氏曰古人凡辞有尽而意无穷者多援诗以吟咏其余意○玉溪卢氏曰此章言治国甚略言齐家甚详所以明齐家之道即治国之道以人同此心心同此明徳故也○仁山金氏曰三引诗首引之子宜家继引宜兄宜弟何也盖天下之未易化者妇人而人情之每易失者兄弟齐家而能使之子之宜家兄弟之相宜则家无不齐者矣宜乎其仪不忒而足以正是四国也自脩身而齐家自齐家而治国而平天下有二道焉一是化一是推化者自身教而动化也推者推此道而扩充之也故此一章并含两意自章首至成教于国一节是化三所以是推如保赤子继慈者使众而言是推一家仁以下一节是化帅天下一节是化有诸己一节继所令反其所好而言是推三引诗是化惟化则可推惟推则皆化非化则推不行非推则化不周○云峯胡氏曰中庸引诗明行逺自迩之意必先妻子好合而后兄弟既翕此三引诗首以妇人之宜家人而继以宜兄弟盖家人离必起于妇人非刑于寡妻者未易至于兄弟亦未易御于家邦也其示人以治国之在齐其家也益严矣○东阳许氏曰三引诗自内以至外妇人女子最难于化而夫妇之间常人之情最易失于动不以正化能行于闺门则徳盛矣故引诗言夫妇为首而兄弟次之总一家言者又次之】
  右传之九章释齐家治国
  所谓平天下在治其国者上老老而民兴孝上长长而民兴弟上恤孤而民不倍是以君子有絜矩之道也【长上声弟去声倍与背同絜胡结反】
  老老所谓老吾老也兴谓有所感发而兴起也孤者幼而无父之称絜度【待洛反下同】也矩所以为方也【矩者制方之器俗呼曲尺此借以为喻】言此三者上行下效捷【疾业反】于影响所谓家齐而国治也【新安陈氏曰上行谓老老长长恤孤下效谓民兴孝兴弟不倍此即上章孝弟慈所以不出家而成教于国者章句接上章说下来】亦可以见人心之所同而不可使有一夫之不获矣【新安陈氏曰可见人同欲遂其孝弟慈之心便当平其政以处之不可使有一人之不得其所也】是以君子必当因其所同推以度物【物即人也】使彼我之间各得分【去声】愿则上下四旁均齐方正而天下平矣【朱子曰老老长长恤孤方是就自家切近处说所谓家齐也民兴孝兴弟不倍是就民之感发兴起处说治国而国治之事也上行下效感应甚速可见人心所同者如此是以君子有絜矩之道也此句方是引起絜矩事下面方说絜矩而结之云此之谓絜矩之道○絜矩之说不在前数章却在治国平天下章到此是节次成了方用得○先说上行下效到絜矩处是就政事上说若但兴起其善心不使得遂其心虽能兴起亦徒然耳如政烦赋重不得养其父母畜其妻子又安得遂其善心须是推己之心以及于彼使彼仰足以事俯足以育方得○能使人兴起者圣人之教化也能遂其兴起之心者圣人之政事也○矩者心也我心所欲即他人所欲我欲孝弟慈必使他人皆如我之孝弟慈不使一夫之不获方可只我能如此他人不能如此即是不平矣○絜矩不是外面别有个道理只便是前面正心脩身底推而措之○问絜矩之道是广仁之用否曰此乃求仁工夫正要着力若仁者只是举而措之耳不待絜矩而自无不平矣絜矩正是恕者之事○兴孝兴弟不倍上行下效之意上章已言之矣此章再举之者乃欲引起下文君子必须絜矩然后可以平天下之意不然则虽民化其上以兴于善而天下终不免于不平也故此一章首尾皆以絜矩之意推之而未尝复言躬行化下之说○问上老老而民兴孝下面接是以君子有絜矩之道也似不相续如何曰这个便是相续絜矩是四面均平底道理教他各得老其老各得长其长各得幼其幼不成自家老其老教他不得老其老长其长教他不得长其长幼其幼教他不得幼其幼便不得是以二字是结上文犹言君子为是之故所以有絜矩之道○絜矩如自家好安乐便思他人亦欲安乐当使无老稚转乎沟壑壮者散而之四方之患制其田里教之树畜皆比以推之○双峯饶氏曰矩所以为方之具也匠欲为方必先度之以矩欲平天下者以何物为矩而度之亦惟此心而已絜者以索围物而知其大小度之义也匠之度物以矩为矩君子之度人以心为矩○玉溪卢氏曰矩犹则也明徳至善吾心本然之则也以此齐家絜矩于家也以此治国絜矩于国也以此平天下絜矩于天下也絜矩之道即明明徳于天下之道也○仁山金氏曰首三句是化絜矩是推既有以化之而兴其孝弟不倍之心必有以推之而遂其孝弟不倍之愿推之者莫大于从其所好勿施所恶所好在因其利所恶在夺其利○云峯胡氏曰此章当分为八节右第一节言所以有絜矩之道夫子十五志学即此所谓大学志学以下分知行到末节方言不逾矩是生知安行之极致大学格物而下亦分知行到末章亦言絜矩是致知力行之极功矩者何人心天理当然之则也吾心自有此天则圣人随吾心之所欲自不逾乎此则故曰不逾矩人心同有此天则学者即吾心之所欲以为施于人之则故曰絜矩只是一个矩字但不逾矩之矩浑然在圣人方寸中是矩之体絜矩之矩于人己交接之际见之是矩之用防矩皆法度之器此独曰矩者规圎矩方圎者动而方者止不逾矩即是明徳之止至善絜矩即是新民之止至善】
  所恶于上毋以使下所恶于下毋以事上所恶于前毋以先后所恶于后毋以从前所恶于右毋以交于左所恶于左毋以交于右此之谓絜矩之道【恶先并去声】
  此覆解上文絜矩二字之义如不欲上之无礼于我则必以此度下之心而亦不敢以此无礼使之不欲下之不忠于我则必以此度上之心而亦不敢以此不忠事之至于前后左右无不皆然则身之所处【上声】上下四旁【上下己见上文前后左右为四旁四旁即四方也】长短广狭彼此如一而无不方矣彼同有是心而兴起焉者又岂有一夫之不获哉【新安陈氏曰有此絜矩之道以处之则始焉兴起其孝弟不倍之心者今果得以遂其心矣】所操【平声】者约而所及者广【云峯胡氏曰只一矩字此心所操者约加一絜字此心所及者广】此平天下之要道也故章内之意皆自此而推之【朱子曰上下前后左右都只一様心只是将那头折转来比这头在我上者使我如此而我恶之更不将来待在下之人如此则自家在中央上面也占许多地步下面也占许多地步便均平方正若下之事我如此而我恶之我若将去事上便下面长上面短不方了左右前后皆然○譬如交代官前官之待我既不善吾毋以前官所以待我者待后官也左右如东西邻以邻国为壑是所恶于左毋以交于右可也上下前后左右做九个人来看便是○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是两折说只以己对人言若絜矩则上之人所以待我我又思以待下之人是三折说如中庸所求乎子以事父未能亦是此意但中庸是言其所好此言其所恶也人莫不有在我之上者莫不有在我之下者如亲在我之上子孙在我之下我欲子孙孝于我而我却不能孝于亲我欲亲慈于我而我却不能慈于子孙便是一畔长一畔短不是絜矩○问长短广狭如一而无不方在人有天子诸侯大夫士庶人之分何以使之均平曰非言上下之分欲使之均平盖事亲事长当使之均平上下皆得行之上之人得事其亲下之人也得事其亲但各随其分得尽其事亲事长之意耳○双峯饶氏曰以上下左右前后言则我当其中上之使我犹我之使下下之事我犹我之事上至于左右前后皆然故皆不当以所恶者及之然以上之使我者使下而不以事上以下之事我者事上而不以使下则上下之分殊矣以前之先我者先后而不以从前以后之从我者从前而不以先后则前后之分殊矣是理一之中又有分殊者存此所以异于墨氏之兼爱佛法之平等也○云峯胡氏曰右第二节言此之谓絜矩之道须看是以有此之谓六字人之心本无间于己是以有絜矩之道己之心能不间于人此之谓絜矩之道○新安陈氏曰下文节节提掇能絜矩与不能絜矩者之得与失皆是自此一节而推广之】
  诗云乐只君子民之父母民之所好好之民之所恶恶之此之谓民之父母【乐音洛只音纸好恶并去声下并同】
  诗小雅南山有台之篇只语助辞言能絜矩而以民心为己心则是爱民如子而民爱之如父母矣【此言能絜矩之效○东阳许氏曰言上之人能如爱子之道爱其民则下民爱其上如爱父母然爱民之道不过顺其好恶之心而巳大约言之民所好者饱暖安乐所恶者饥寒劳苦使民常得其所好而不以所恶之事加之则爱民之道也】
  诗云节彼南山维石岩岩赫赫师尹民具尔瞻有国者不可以不慎辟则为天下僇矣【节读为截辟读为僻僇与戮同】
  诗小雅节南山之篇节截然髙大貌师尹周太师尹氏也具俱也辟偏也言在上者人所瞻仰不可不谨若不能絜矩而好恶徇于一己之偏则身弑国亡为天下之大戮矣【此言不能絜矩之祸与上一节正相反者也】
  诗云殷之未丧师克配上帝仪监于殷峻命不易道得众则得国失众则失国【丧去声仪诗作宜峻诗作骏易去声】
  诗文王篇师众也配对也配上帝言其为天下君而对乎上帝也监视也峻大也不易言难保也道言也引诗而言此以结上文两节之意有天下者能存此心而不失则所以絜矩而与民同欲者自不能已矣【双峯饶氏曰未丧师则克配上帝是得众则得国能絜矩而为民父母者也丧师则不能配上帝是失众则失国不能絜矩而辟则为天下僇者也○玉溪卢氏曰殷之丧师纣之失人心也其未丧师先王之得人心也得人心所以配上帝失人心所以不能天命之去留判于人心之向背人心之向背又在君之能絜矩与否而已得众得国应南山有台之意失众失国应节南山之意存此而不失明徳之体所以立絜矩而与民同欲明徳之用所以行○云峯胡氏曰右第三节就好恶言絜矩盖好恶二字已见诚意脩身二章特诚意章是好恶其在己者脩身章推之以好恶其在人者此章又推之以好恶天下之人者也诚意章主慎独其为好恶也一诚无伪此章主絜矩其为好恶也一公无私脩身章是言不能慎独则好恶之辟不足以齐其家此章是言不能絜矩则好恶之辟不足以平天下所谓血脉贯通者又于此见之不可不详味也慎独是敬以直内絜矩是义以方外】
  是故君子先慎乎徳有徳此有人有人此有土有土此有财有财此有用
  先慎乎徳承上文不可不谨而言徳即所谓明徳有人谓得众有土谓得国【应上文得众则得国】有国则不患无财用矣【朱子曰为国絜矩之大者又在于财用所以后面只管说财○自家若意诚心正身脩家齐了则天下之人安得不归于我如汤武之东征西怨则自然有人有土○双峯饶氏曰格致诚正脩所以谨此徳也此有人等此字此犹斯也○玉溪卢氏曰徳即明徳谨徳即谓明明徳先谨乎徳以平天下之大本而言也有徳则能絜矩所以得众而得国○新安陈氏曰揭明徳训此徳字见明明徳为大学一书之纲领此章言财用始于此财用之有本于慎徳而有之非私有也○东阳许氏曰言为人上者明徳为本而财用为末财固是国家所必用而不可无者但当脩徳为本絜矩而取于民有制】
  徳者本也财者末也
  本上文而言【新安陈氏曰有徳而后有人有土有土而后方有财可见徳为本而财为末矣】
  外本内末争民施夺
  人君以徳为外以财为内则是争鬬其民而施之以劫夺之教也盖财者人之所同欲不能絜矩而欲専之则民亦起而争夺矣【朱子曰民本不是要争夺惟上之人以徳为外而暴征横敛民便效尤相攘相夺是上教得他如此○三山陈氏曰财人所同欲上欲専之则不均平便是不能絜矩】
  是故财聚则民散财散则民聚
  外本内末故财聚争民施夺故民散反是则有徳而有人矣【栝苍叶氏曰为国者岂可惟知聚财而不思所以散财此有天下者之大患也○东阳许氏曰财聚民散言不能絜矩取于民无制之害财散民聚言能絜矩取于民有制之利散财不是要上之人把财与人只是取其当得者而不过盖土地所生只有许多数目上取之多则在下少】
  是故言悖而出者亦悖而入货悖而入者亦悖而出悖逆也此以言之出入明货之出入也自先慎乎徳以下至此又因财货以明能絜矩与不能者之得失也【问絜矩如何只管说财利朱子曰毕竟人为这个较多所以生养人只是这个所以残害人亦只是这个○此章大防是専从絜矩上来盖财者人之所同好也而我欲専其利则民有不得其所好者矣大抵有国有家所以生起祸乱皆是从这里来○三山陈氏曰以恶声加人人必以恶声加己以非道取人之财人必以非道夺之言与货其出入虽不同而皆归诸理其为不可悖一也○呉氏曰慎徳而有人有土与财散民聚能絜矩者之得也内末而争民施夺与财聚民散悖入悖出不能絜矩者之失也○东阳许氏曰此以言之出入比货出入不能絜矩取于民无制之害】
  康诰曰惟命不于常道善则得之不善则失之矣道言也因上文引文王诗之意而申言之其丁宁反覆之意益深切矣【双峯饶氏曰此得失字串前得失字以徳为本则善善则得众得国矣以财为本则不善不善则失众失国矣○玉溪卢氏曰有徳则能絜矩是之谓善所以得人心在此所以得天命亦在此无徳则不能絜矩是谓不善所以失人心在此所以失天命亦在此人心归则天命归人心去则天命去是天命之不常乃所以为有常也此引康诰之书以结前五节之意与前引文王诗相应命不于常即峻命不易之理善则得不善则失即得国失国之意此所谓善即止至善之善○云峯胡氏曰右第四节就财用言絜矩若好恶不能絜矩任己自私不可以平天下财用不能絜矩瘠民自肥亦不可以平天下欲平天下者不可不深自警省也】
  楚书曰楚国无以为寳惟善以为寳
  楚书楚语【三山陈氏曰楚史官所记之防书也○古括郑氏曰楚书楚昭王时书也】言不寳金玉而寳善人也【国语楚语王孙圉聘扵晋定公飨之赵简子鸣玉以相问曰楚之白珩犹在乎其为寳也防何矣曰楚之所寳者曰观射父能作训辞以行事于诸侯使无以寡君为口实又有左史倚相能通训典以叙百物以朝夕献善败于寡君使无忘先王之业若诸侯之好币具而导之以训辞寡君其可以免罪于诸侯而国民保焉此楚国之寳也若夫白珩先王之玩也何寳之焉王孙圉楚大夫赵简子名鞅鸣玉以相鸣佩玉以相礼也珩佩玉之横者】
  舅犯曰亡人无以为寳仁亲以为寳
  舅犯晋文公舅狐偃字子犯亡人文公时为公子【名重耳】出亡在外也仁爱也事见【形甸反】檀弓【礼记檀弓篇晋献公之丧秦穆公使人吊公子重耳且曰寡人闲之亡国恒于斯得国恒于斯虽吾子俨然在忧服之中丧亦不可久也时亦不可失也孺子其圗之以吿舅犯舅犯曰孺子其辞焉丧人无寳仁亲以为寳父死之谓何又因以为利而天下其孰能说之孺子其辞焉重平声丧亦丧人之丧并去声丧即出亡也父死而欲反国求为后是因以为利也说如字犹解也○古栝郑氏曰文公时避骊姬之谗亡在狄而献公薨秦穆公使子显吊之劝之复国舅犯为之对此辞也○四明李氏曰楚为春秋所恶舅犯特霸主之佐耳大学参稽格言以垂训万世乃于此乎取何欤盖天下之善无穷君子之取善亦无穷犹书记帝王而继之以秦誓故下文及之】此两节又明不外本而内末之意【双峯饶氏曰寳者指财而言此就财上说来却接用人说去盖天下惟理财用人二事最大○玉溪卢氏曰不以金玉为寳而以善人为寳不以得国为寳而以爱亲之道为寳是能内本而外末者也○云峯胡氏曰右第五节当连上文善与不善看在我者惟善则得之在人者亦当惟善是寳两寳字结上文财用惟善仁亲又起下文之意盖第三节言好恶第四节言财用此则兼财用好恶言也】
  秦誓曰若有一个臣断断兮无他技其心休休焉其如有容焉人之有技若己有之人之彦圣其心好之不啻若自其口出寔能容之以能保我子孙黎民尚亦有利哉人之有技媢疾以恶之人之彦圣而违之俾不通寔不能容以不能保我子孙黎民亦曰殆哉【个古贺反书作介断丁乱反媢音冒】
  秦誓周书断断诚一之貌彦美士也圣通明也【三山陈氏曰圣字専言之则为众善之极对众善而言则止于通明之一端○新安陈氏曰孟子云大而化之之谓圣此専言之者也周礼六徳知仁圣义中和此对众善而言之者也】尚庶防【平声】也媢忌也违拂戾也殆危也【问絜矩以好恶财用媢疾彦圣为言何也朱子曰如桑宏羊聚敛以奉武帝之好若是絜矩底人必思许多财物必是侵过着民底瞒得我好民必恶言财用者盖如自家在一乡之间却専其利便是侵过着他底便是不絜矩言媢疾彦圣者盖有善人则合当举之使之得其所今则不举他使失其所是侵善人之分便是不絜矩此不特言其好恶财用之类当絜矩事事亦当絜矩○玉溪卢氏曰一个挺然独立而无朋党之谓断断无他技徳有余而才不足也休休二字其意深长有淡然无欲之意又有粹然至善之意曰如有容其量之大不可得而测亦不可得而名言也有技若己有之能容天下有才之人则天下之才皆其才也若己有之不特不媢疾而已彦圣心好不啻若自其口出能容天下有徳之人则天下之徳皆其徳也不啻若自其口出好善有诚而口不足以尽其心也能以天下之才徳为己之才徳信乎其能容矣前言如有容此言寔能容二句相应人君用此人其有益于人国可知有技疾恶之彦圣俾不通不能以天下之才徳为才徳人君而用此人国家岂不危殆能容者用之其利如此不能容者用之其害又如此人主在择一相者此也此又絜矩之先务也○蛟峯方氏曰其如有容其疑辞也有甚物似他有容者言无可比他有容之大○新安陈氏曰有容者能絜矩而人所同好者也媢疾者不能絜矩而人所同恶者也人君能好有容者而用之恶媢疾者而舎之是又絜矩之大者○东阳许氏曰此専言为政者好恶之公私尚亦有利哉以上一截言能絜矩而以公心好人以下一截言不能絜矩而以私心恶人】
  唯仁人放流之迸诸四夷不与同中国此谓唯仁人为能爱人能恶人【迸读为屏古字通用屏必正反除也】
  迸犹逐也言有此媢疾之人妨贤而病国则仁人必深恶而痛絶之以其至公无私故能得好恶之正如此也【北溪陈氏曰此能公其好恶而能絜矩者也○双峯饶氏曰恶人之所同恶好人之所同好即舜之去四凶举十六相是也○玉溪卢氏曰此承上节下一截而言媢疾之人待之宜如此谓之能恶人可也而谓之能爱人何也盖小人不去则君子不进去小人不能絶之则虽进君子而不能安之去小人固所以进君子絶小人乃所以安君子吾之威在媢疾之人吾之恩在天下后世矣惟吾心纯乎天理之公故吾之好恶与天下为公此仁人所以能爱恶人也○新安陈氏曰此引家语孔子之言故以此谓冠之乃引援古语之例○东阳许氏曰言能絜矩而恶恶得其正所谓放流即媢疾蔽贤之人朝廷之上恶人既去则善人方得通又以仁人总结之言能絜矩者也】
  见贤而不能举举而不能先命也见不善而不能退退而不能逺过也【逺去声】
  命郑氏云当作慢程子云当作怠未详孰是【命慢声相近近是】若此者知所爱恶矣而未能尽爱恶之道盖君子而未仁者也【朱子曰先是早底意是不能速用之○双峯饶氏曰见贤而不能举见不善而不能退如汉元帝知萧望之之贤而不能用知恭石显之奸而不能去是也○新安陈氏曰举不先未尽爱之道退不逺未尽恶之道上文能爱恶仁人也此不能尽爱恶之道所以为君子而未仁者也】
  好人之所恶恶人之所好是谓拂人之性菑必逮夫身【菑古灾字夫音扶】
  拂逆也好善而恶恶人之性也至于拂人之性则不仁之甚者也自秦誓至此又皆以申言好恶公私之极以明上文所引南山有台节南山之意【朱子曰断断者是能絜矩媢疾者是不能絜矩仁人放流之是大能絜矩好人所恶恶人所好是大不能絜矩○栝苍叶氏曰上一节虽未尽好恶之极犹能知所好恶尚不至于拂人好恶之常性今有人焉于人之所当好所同好者反从而恶之于人之所当恶所同恶者反从而好之如此等人不仁之甚○双峯饶氏曰好恶与人异菑必逮夫身桀纣是也○玉溪卢氏曰人性本有善而无恶故人皆好善而恶恶仁人之能好恶不过顺人之性耳苟好恶恶善而拂人之性则失其本心甚矣非不仁之甚而何菑必逮身为天下僇是也自古有天下者未尝不以用君子而兴用小人而亡能爱恶人则君子进小人退而天下蒙其利此能絜矩者之所为也好人所恶恶人所好则君子退小人进而天下受其祸此不能絜矩者之所为也自秦誓至此凡四节秦誓一节见君子小人之分次节言用舎之能尽其道者又次节言用舎之不尽其道者此节则言用舎之全失其道者皆因絜矩之义而申眀好恶公私之极以申明平天下之要道也○云峯胡氏曰右第六节就用人言好恶大学于此提出仁之一字而章句又以君子之未仁小人之不仁者言之盖絜矩是恕之事恕所以行仁故特以仁结之】
  是故君子有大道必忠信以得之骄泰以失之
  君子以位言之【此谓治国平天下之君子】道谓居其位而脩己治人之术【道即大学之道脩己明明徳之事治人新民之事也】发己自尽为忠循物无违谓信【朱子曰发于己心而自尽则为忠循于物理而不违背则为信忠是信之本信是忠之发伊川见明道此语尚晦故更云尽己之谓忠以实之谓信便更穏当】骄者矜髙泰者侈肆此因上所引文王康诰之意而言章内三言得失而语益加切盖至此而天理存亡之防【平声】决矣【朱子曰初言得众失众再言善则得不善则失已切矣终之以忠信骄泰分眀是就心上说出得失之由以决之忠信乃天理之所以存骄泰乃天理之所以亡○北溪陈氏曰忠信者絜矩之本能絜矩者也骄泰者任己自恣不能絜矩者也○双峯饶氏曰此得失字又串前两段得失字而言由上文观之固知得众得国而又知善则得之矣然所以得此善者亦曰忠信则得善之道骄泰则失善之道矣忠信即是诚意骄泰乃忠信之反也以此观之可见诚意不特为正心脩身之要而又为治国平天下之要○云峯胡氏曰右第七节不分言好恶与财用之絜矩但言君子有大道此道字即章首絜矩之道也忠信以得之者在己有矩之心而发己自尽则为忠在物有矩之理而循物无违则为信骄泰以失之者骄者矜髙不肯下同人之好恶非絜矩之道也泰者侈肆必至于横敛乎民之财用非絜矩之道也前两言得失人心天命存亡之防也此言得失吾心天理存亡之防也章句此一防字当与诚意章防字参看】
  生财有大道生之者众食之者寡为之者疾用之者舒则财恒足矣【恒胡登反】
  吕氏曰【吕氏名大临字与叔蓝田人】国无逰民则生者众矣朝【音潮】无幸位则食者寡矣不夺农时则为之疾矣量入为出则用之舒矣愚按此因有土有财而言以眀足国之道在乎务本而节用【新安陈氏曰务本谓生者众为者疾所以开财之源也节用谓食者寡用者舒所以节财之流也疾谓速舒谓缓】非必外本内末而后财可聚也自此以至终篇皆一意也【陈氏曰此古人生财之政也盖与后世异矣○双峯饶氏曰财者末也财虽是末亦是重事若要生财亦自有个大道理生众至用舒此四者不可缺一乃生财之正路外此皆邪径也○玉溪卢氏曰国无逰民而不夺农时民之财所以足朝无幸位而量入为出国之财所以足○仁山金氏曰天地间自有无穷之利有国家者亦本有无穷之财但勤者得之怠者失之俭者裕之奢者耗之故传之四语万世理财之大法也】
  仁者以财发身不仁者以身发财
  发犹起也仁者财以得民不仁者亡身以殖【承职反】货【朱子曰仁者不是特地散财买人归己只是不私其有人自归之而身自尊是言散财之效如此不仁者只务聚财不管身危亡也○双峯饶氏曰财散民聚此以财发身财聚民散此以身发财○新安陈氏曰纣聚鹿台之财以亡武之以兴即其证也】
  未有上好仁而下不好义者也未有好义其事不终者也未有府库财非其财者也
  上好仁以爱其下则下好义以忠其上所以事必有终而府库之财无悖出之患也【问如何上仁下便义朱子曰只是一个道理在上便唤做仁在下便唤做义在父便谓之慈在子便谓之孝○陈氏曰惟上之人不妄取民财而所好在仁则下皆好义以忠其上矣下既好义则为事无有不成遂者矣天下之人皆能成遂其上之事则府库之财亦无悖出之患而为我有矣非若不好仁之人财悖而入亦悖而出也○玉溪卢氏曰此所谓循天理则不求利而自无不利者也○新安陈氏曰此章自仁人放流之后言仁不一与此节皆当参玩】
  孟献子曰畜马乗不察于鸡豚伐冰之家不畜牛羊百乗之家不畜聚敛之臣与其有聚敛之臣宁有盗臣此谓国不以利为利以义为利也【畜许六反乗敛并去声】
  孟献子鲁之贤大夫仲孙蔑也畜马乗士初试为大夫者也伐冰之家卿大夫以上【上声】丧祭用冰者也【新安陈氏曰孔氏疏曰按书传士饰车骈马诗云四牡騑騑大夫以上乃得乗四马今下云伐冰之家是卿大夫今别云畜马乗故知士初试为大夫者也左昭四年大夫命妇丧浴用冰丧大记云士不用冰故知卿大夫也士若恩赐亦得用之但非其常故士丧礼赐冰则夷槃可也○礼丧大记君设大槃造冰焉大夫设夷槃造冰焉士并瓦槃无冰造犹纳也礼自仲春之后纳冰槃中乃设牀扵其上而迁尸焉秋凉而止士不用冰以瓦为槃并以盛水耳○周礼天官凌人掌冰正歳十有二月令斩冰三其凌春始治鉴凡内外饔之膳羞鉴焉凡酒浆之酒醴亦如之祭祀共冰鉴賔客共冰大丧共夷槃冰凌冰室也鉴如甀大口以盛冰置食物酒醴于中以御热气防失味变色也甀音缒今大瓦盆属郑氏曰夷之言尸也实冰扵槃中置于尸牀之下所以寒尸尸之槃曰夷槃牀曰夷牀移尸曰夷于堂皆依尸而言也○夷槃广八尺长一丈二尺】百乗之家有采地者也【采音菜采地臣之食邑也】君子宁亡己之财而不忍伤民之力故宁有盗臣而不畜聚敛之臣此谓以下释献子之言也【朱子曰如食禄之家又畜牛羊却是与民争利便是不絜矩所以道以义为利者义以方外也○双峯饶氏曰此段大意在不畜聚敛之臣见用人与理财相关○玉溪卢氏曰国不以利为利以义为利盖古语观此谓字可见引之以证献子之言也献子尝师子思能知义利之分故能知絜矩之道○东阳许氏曰言上之人当絜矩不可侵下之利虽养鸡豚之小利尚不可与民争而况为君者専事聚敛以虐民乎○以利为利快目前之意而为祸深以义为利俭目前之用而福自逺】
  长国家而务财用者必自小人矣彼为善之小人之使为国家菑害并至虽有善者亦无如之何矣此谓国不以利为利以义为利也【长上声】
  彼为善之此句上下疑有阙文误字○自由也言由小人导之也此一节深眀以利为利之害而重【直容反】言以结之其丁宁之意切矣【玉溪卢氏曰长国家不务絜矩而务财用小人导之也务絜矩者义也务财用者利也君子喻义人主用君子则能絜矩矣小人喻利人主用小人则不能絜矩矣此天下治乱之分也又曰财者天所生而民所欲事聚敛则失人心而干天怒故菑害并至菑由天降害自人作既已并至此时虽用君子亦晚矣无救于祸矣所谓狥人欲则求利未得而害己随之者此也国不以利为利以义为利上所引就理上说固足眀絜矩之当务下所引就利害上说尤足眀絜矩之不容不务言愈丁宁遏人欲而存天理之意愈深切矣自生财有大道以后凡四节前两节自君身言后两节自君之用人言进君子退小人乃与民同好恶之大者是又所以为絜矩之要道也故此章言絜矩之道必以进君子退小人终焉既致严于君子小人之辨复致严于义利理欲之辨者乃大学反本穷源之意即本心存亡之防决天下治乱之防正以明徳新民皆当止于至善故也○勿轩熊氏曰指用人而言又结以务财用必自小人始而深致严于义利之辨用君子则自有义中之利用小人则利未得而害己随之此章前以理财用人分为二节后乃合而言之其实能用人则能理财不过一道而已○云峯胡氏曰右第八节生财大道亦即絜矩之道能使天下之人皆务本而上之人自不节用非絜矩矣第六节言仁人此节言仁者皆因絜矩而言也絜矩为恕之事恕为仁之方好恶不能恕安能如仁人能爱人能恶人财用不能恕安能如仁者以财发身末又举献子之言者用人亦当取其絜矩也于好恶不能絜矩者媢疾之人也于财用不能絜矩者聚敛之臣也皆小人不仁之甚者也故曰菑必逮身曰菑害并至皆指其不能絜矩之祸言之为戒深矣义利之辨大学之书以此终孟子之言以此始道学之有自来矣○东阳许氏曰言有天下者当用善人若用恶人至于天菑见于上人害生于下国势将崩此时虽有圣贤欲来扶持亦不可为再三戒用人之详也○灾如日食星变水旱蝗疫皆是害如民心怨叛寇贼奸宄兵戈变乱皆是】
  右传之十章释治国平天下
  此章之义务在与民同好恶而不専其利皆推广絜矩之意也能如是则亲贤乐利各得其所而天下平矣【朱子曰絜矩章専言财用继言用人盖人主不能絜矩者皆由利心之起故狥己欲而不知有人此所以専言财用也人才用舎最系人心向背若能以公灭私好恶从众则用舎当于人心矣此所以继言用人也○陈氏曰此章之义甚博大意则在于絜矩其所以说絜矩之道在于分义利别好恶其所恶者利所好者义须是能公好恶别义利如此则天下均平而无一夫不遂其所矣○此章反覆援引出入经传者防千言意若不一然求其绪卒不过好恶义利之两端又从而要其归则亦不出于絜矩之道而已絜矩之道以己知彼以彼反己而好恶义利之理眀矣○双峯饶氏曰大学一书多说好恶诚意章说如好好色恶恶臭齐家章说好知其恶恶知其美所令反其所好平天下章说民之所好好之所恶恶之与好人所恶恶人所好毕竟天下道理不过善恶两端初言格物致知时便要分别此二件分眀自诚意章以后只是好其所当好恶其所当恶而已又曰此章大要不过理财用人二事自先慎乎徳以下是说理财自秦誓以下是说用人自生财有大道以下又说理财二事反覆言之然所用者君子则君子之心公必能均其利于人所用者小人则小人之心私必至専其利于己所以末后又说长国家而务财用必自小人矣如此则理财用人又只是一事○玉溪卢氏曰絜矩所以明明徳于天下亲贤乐利各得其所而天下平则明徳明于天下而无不止于至善矣○东阳许氏曰此章大意治天下在乎絜矩而絜矩于用人取财处为要然得失之防全在忠信骄泰上发于心者忠接于物者信则事皆务实好善恶恶皆得其正而能尽絜矩之道存于心者矜骄行之以侈肆必不能絜矩则逺正人而谗谄聚敛之人进矣故忠信骄泰治乱之原也】
  凡十章前四章统论纲领旨趣【音娶】后六章细论条目工夫其第五章乃明善之要【格物致知为明善之要法】第六章乃诚身之本【诚正脩皆所以诚身而诚意为之本始】在初学尤为当务之急读者不可以其近而忽之也【节齐蔡氏曰明善之要诚身之本朱子于篇末尤恳切为学者言之何耶盖道之浩浩何处下手学者用工夫之至要者不过明善诚身而已明善即致知也诚身即力行也始而致知所以明万理于心而使之无所疑终而力行所以复万善于己而使之无不备知不致则真是真非莫辨而后何所从适行不力则虽精义入神亦徒为空言此大学第五章之明善第六章之诚身所以为学者用功之至切至要○玉溪卢氏曰十章之纲目相维读者须即纲领而考其条目即条目而贯诸纲领使一书之义了然于胷中庶防有受用处第五章明善之要是明明徳之端第六章诚身之本是明明徳之实明善诚身之旨大学中庸所以相表里者在此曾子子思所以授受者亦在此故朱子揭此以示学者急先之当务云○云峯胡氏曰明善诚身中庸言之孟子又言之其说元自大学致知诚意来章句之末举此二者以见曾思孟三子之相授受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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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钦定四库全书
  读大学法
  朱子曰语孟随事问答难见要领惟大学是曾子述孔子説古人爲学之大方而门人又传述以明其旨前后相因体统都具玩味此书知得古人爲学所向却读语孟便易【去声】入后面工夫虽多而大体已立矣○看这一书又自与看语孟不同语孟中只一项事是一个道理如孟子説仁义处只就仁义上说道理孔子答顔渊以克巳复礼只就克巳复礼上説道理若大学却只统说论其功用之极至于平天下然天下所以平却先须治国国之所以治却先须齐家家之所以齐却先须修身身之所以修却先须正心心之所以正却先须诚意意之所以诚却先须致知知之所以至却先须格物○大学是为学纲目先读大学立定纲领他书皆杂说在里许通得大学了去看他经方见得此是格物致知事此是诚意正心事此是修身事此是齐家治国平天下事○今且熟读大学作间架却以他书塡补去○大学是通言学之初终中庸是指本原极致处○问欲专看一书以何为先曰先读大学可见古人为学首末次第不比他书他书非一时所言非一人所记
  又曰看大学固是着逐句看去也须先统读传文教熟方好从头仔细看若全不识传文大意便看前头亦难
  又曰尝欲作一说教人只将大学一日去读一遍看他如何是大人之学如何是小学如何是明明徳如何是新民如何是止于至善日日如是读月来日去自见所谓温故而知新须是知新日日看得新方得却不是道理解新但自家这个意思长长地新○读大学初间也只如此读后来也只如此读只是初间读得似不与自家相关后来看熟见许多说话须着如此做不如此做自不得○读书不可贪多当且以大学为先逐段熟读精思须令了了分明方可改读后段看第二段却思量前段令文意连属【音烛】却不妨○问大学稍通方要读论语曰且未可大学稍通正好着【陟略反下同】心精读前日读时见得前未见得后面见得后未见得前面今识得大纲体统正好熟看读此书功深则用博昔尹和靖见伊川半年方得大学西铭看今人半年要读多少书某且要人读此是如何縁此书却不多而规模周备凡读书初一项须着十分工夫了第二项只费得八九分工夫第三项便只费得六七分工夫少间读渐多自通贯他书自着不得多工夫○看大学俟见大指乃及他书但看时须是更将大段分作小段字字句句不可容易放过常时暗诵黙思反覆研究未上口时须教上口未通透时须教通透巳通透后便要纯熟直待不思索时此意常在心胸之间驱遣不去方是此一段了又换一段看令如此数段之后心安理熟觉工夫省力时便渐得力也
  又曰大学是一个腔子而今却要塡教【平声】他实如他说格物自家须是去格物后塡教他实着诚意亦然若只读得空殻子亦无益也○读大学岂在看他言语正欲验之于心如何如好好色恶恶臭试验之吾心果能好善恶恶如此乎闲居为不善是果有此乎一有不至则勇猛奋跃不已必有长【上声】进今不知如此则书自书我自我何益之有【新安陈氏曰凡读书之法皆当如此非但大学也】
  又曰某一生只看得这文字透见得前贤所未到处温公作通鉴言平生精力尽在此书某于大学亦然先须通此方可读他书
  又曰伊川旧日教人先看大学那时未解说而今有注解觉大段分晓了只在仔细看【陈氏曰大学章句巳示学者一定之凖只直按他见成底熟就里面看意思滋味便见得无穷义理出焉】
  又曰看大学且逐章理防先将本文念得次将章句来解本文又将或问来参章句须逐一令【平声下同】记得反覆寻究待他浃洽既逐段晓得却统看温寻过
  又曰大学一书有正经有章句有或问看来看去不用或问只看章句便了久之又只看正经便了又久之自有一部大学在我胷中而正经亦不用矣然不用某许多工夫亦看某底不出不用圣贤许多工夫亦看圣贤底不出
  又曰大学解本文未详者于或问中详之且从头逐句理防到不通处却看或问乃注脚之注脚○某解书不合太多又先准备学者为【去声】他设疑说了所以致得学者看得容易【去声】了○人只说某说大学等不略说使人自致思此事大不然人之为学只争个肯与不肯耳他若不肯向这里略亦不解致思他若肯向此一边自然有味愈详愈有味【陈氏曰大学约其防于章句已的确眞切而详其义于或问又明实敷畅章句中太简而或未喻则易枯必于或问详之或问中太博而或未贯则易泛必于章句约之○新安陈氏曰右二条之説不同而可互相发明】
  钦定四库全书
  大学或问
  或问大学之道吾子以为大人之学何也曰此对小子之学言之也曰敢问其为小子之学何也曰愚于序文已略陈之而古法之宜于今者亦既辑而为书矣【即今之小学书】学者不可以不之考也曰吾闻君子务其远者大者小人务其近者小者今子方将语【音御】人以大学之道而又欲其考乎小学之书何也【朱子曰小学书是做人底样子○问小学大学之别曰小学大学只是一个事小学是学事亲事长大学便就上面讲究委曲其所以事亲事长是如何○古人由小学而进于大学其于洒扫应对进退之间持守坚定涵养纯熟固巳乆矣大学之序特因小学巳成之功○陈氏曰小学书纲领甚好最切于日用虽至大学之成亦不外是】曰学之大小固有不同然其为道则一而巳是以方其幼也不习之于小学则无以收其放心养其徳性而为大学之基本【或曰放心者或心起邪思妄念耳听邪言目观乱色口谈不道之言以至手足动之不以礼皆是放也收者便于邪思妄念处截断不续耳目言动皆然此谓之收既能收其放心徳性自然养得不是收放心外又养个徳性也朱子曰然○西山真氏曰徳性谓得之于天者仁义礼智信是也徳性在心本皆全备縁放纵其心不知操存是致贼害其性若能收其放心即是养其徳性非二事也】及其长【上声下同】也不进之于大学则无以察夫【音扶】义理措诸事业而收小学之成功【玉溪卢氏曰察夫义理大学始事格致是也措诸事业大学终事齐治平是也】是则学之大小所以不同特以少【去声】长所习之异宜而有高下浅深先后缓急之殊非若古今之辨义利之分判然如薰莸【音犹】冰炭之相反而不可以相入也【薰香草莸臭草】今使幼学之士必先有以自尽乎洒【上去二声】扫【去声】应对进退之间礼乐射御书数之习俟其既长而后进乎明徳新民以止于至善是乃次第之当然又何为而不可哉曰幼学之士以子之言而得循序渐进以免于躐等陵节之病则诚幸矣若其年之既长而不及乎此者欲反从事于小学则恐其不免于扞格不胜勤苦难成之患【记学记发然后禁则扞格而不胜时过然后学则勤苦而难成扞胡半反格胡客反胜平声人欲既发而后禁之则扞拒坚强而不胜也】欲直从事于大学则又恐其失序无本而不能以自达也则如之何曰是其月之已逝者则固不可得而复【扶又反下同】追矣若其工夫之次第条目则岂遂不可得而复补耶【朱子曰古人于小学自能言便有教一嵗有一嵗工夫到二十来嵗圣贤资质已自有二三分大学只出治光采而今都蹉过了不能更转去做得只据而今地头便劄住立定脚跟做去栽种后来根株塡补前日欠缺如二十嵗觉悟便从二十嵗立定脚跟做去如三十嵗觉悟亦然便年八九十嵗觉悟亦只据现定劄住硬寨做去】盖吾闻之敬之一字圣学之所以成始而成终者也为小学者不由乎此固无以涵养本源【即前所谓收放心养徳性】而谨夫【音扶下同】洒扫应对进退之节与夫六艺之教为大学者不由乎此亦无以开发聪明【格致之事】进徳【诚正修】脩业【齐治平】而致夫明徳新民之功也是以程子发明格物之道而必以是为说焉【问敬字当不得小学朱子曰看来小学却未当得敬敬巳自包得小学敬是彻上彻下工夫虽做到圣人田地也只放下这敬不得○问大学首云明徳却不曾说主敬莫是已见于小学否曰然自小学不传伊川却是带补一敬字○北溪陈氏曰程子只说一个主敬工夫可以补小学之缺盖主敬工夫可以收放心而立大本大本既立然后工夫循序而进无往不通大抵主敬之功贯始终一动静合内外小学大学皆不可无也○玉溪卢氏曰敬者定志虑摄精神而存养本心之道故为圣学之始终百倍其功只在主敬篇首三言为大学一书之纲领明明徳一句为篇首三言之纲领朱子敬之一字则又明明徳之纲领也】不幸过时而后学者诚能用力于此以进乎大而不害兼补乎其小则其所以进者将不患于无本而不能以自达矣其或摧頽已甚而不足以有所兼则其所以固其肌肤之防筋骸之束而养其良知良能之本者亦可以得之于此而不患其失之于前也【记礼运故礼义也者人之大端也所以讲信脩睦而固人之肌肤之防筋骸之束也防合也物合其则也如头容宜合于直之类束收敛也如手容宜恭之类】顾以七年之病而求三年之艾非百倍其功不足以致之若徒归咎于既往而所以补之于后者又不能以自力则吾见其扞格勤苦日有甚焉而身心颠倒瞀【务茂二音】迷惑终无以为致知力行之地矣况欲有以及乎天下国家也哉【问人于已失学后须如此勉强奋励方得朱子曰失时而后学必着如此防补得前许多欠缺处人一能之已百之人十能之巳千之若不如是悠悠度日一日不做得一日工夫只见没长进如何要补前面○今人不曽做得小学工夫一旦学大学是以无下手处今且当自持敬始使端的纯一静専然后能致知格物敬字是彻头彻尾工夫自格物以至平天下皆不外此】曰然则所谓敬者又若何而用力耶曰程子于此尝以主一无适言之矣【程子曰主一之谓敬无适之谓一○朱子曰主一只是心专一不以他念杂之无适只是不走作如读书时只读书着衣时只着衣了此一件又做一件身在这里心亦在这里○今讲学更须于主一上做工夫若无主一工夫则讲底义理无安着处都不是自家物事若有主一底工夫则外面许多义理方始为我有都是自家物事工夫到时才主一便觉意思好卓然精明○北溪陈氏曰主一是心只在此不二不三无适是心只在此不东不西主一无适只展转相解释要分明非主一外又别有无适之功也】尝以整齐严肃言之矣【程子曰只整齐严肃则心便一一则无非僻之千矣○玉溪卢氏曰主一无适未易晓故又就事实上教人使只就眼前做工夫如正衣冠尊瞻视足容重手容恭之类皆是内外一致外面整齐严肃则内面便一内面便一则外面便无非僻之干】至其门人谢氏之说则又有所谓常惺惺法者焉【上蔡谢氏曰敬是常惺惺法○朱子曰惺惺乃心不昏昧之谓只此便是敬整齐严肃固是敬然心若昏昧烛理不明虽强把捉岂得为敬○学问须是警省且如瑞岩和尚每日常自问主人翁惺惺否又自答曰惺惺今时学者却不能如此○或问佛氏亦有此语曰其唤醒此心则同其为道则异吾儒唤醒此心欲他照管许多道理佛氏则空唤醒此心无所作为异处在此○心既常惺惺又以规矩防检之此内外交相养之道也○今人心耸然在此尚无惰慢之气况曰心常能惺惺者乎故心常惺惺自无客虑○陈氏曰是就心地上做工夫处盖心常惺惺在这里便常惺惺恁地活若不在便死了心才在这里则万理便森然于其中矣】尹氏之说则又有所谓其心收敛不容一物者焉【祈寛问如何是主一和靖尹氏曰只收敛身心便是主一且如人到神祠致敬时其心收敛便着不得毫发事非主一而何○朱子曰心主这一事不为他事搀乱便是不容一物○问心收敛不容一物曰这心都不着一物便收敛他上文云今人入神祠当那时直是更着不得些子事只有个恭敬此最亲切今人若能专一此心便收敛宻都无些子空罅若这事思量未了又走做那边去心便成两路】观是数说足以见其用力之方矣【问程子谢氏尹氏所说敬处朱子曰譬如此屋四方皆入得若从一方入到这里则那三方入处都在这里了○问敬诸先生之说各不同然总而言之常令此心常存是否曰其实只一般若是敬时自然主一无适自然整齐严肃自然常惺惺其心收敛不容一物但程子整齐严肃与谢氏尹氏之说又更分晓○问程子谢氏之説谢氏尤切当曰如某所见程子说得切当整齐严肃此心便存便能惺惺未有外面整齐严肃而内不惺惺者人一时间外面整肃便一时惺惺一时放寛了便昏怠也新安陈氏曰朱子深取整齐严肃之説者盖以有着实下手处耳○勿斋程氏曰整齐严肃及收敛不容一物皆敬之始也主一无适及常惺惺者皆敬之成也主一无适者敬之纯常惺惺者敬而明也然主一亦有浅深以初学言之则欲主乎一以成徳言之则所主者一○黄氏曰且将自家身心去体察见得如何是主一无适如何是整齐严肃如何是常惺惺如何是其心收敛不容一物是四者皆以有所畏而然朱子晚年言敬字之义惟畏字近之其意精矣○西山眞氏曰持敬之道合三先生之言而用力焉然后内外交相养之功始备】曰敬之所以为学之始者然矣其所以为学之终也奈何曰敬者一心之主宰而万事之本根也知其所以用力之方则知小学之不能无赖于此以爲始知小学之赖此以始则夫【音扶】大学之不能无赖乎此以爲终者可以一以贯之而无疑矣盖此心既立由是格物致知以尽事物之理则所谓尊徳性而道问学【新安陈氏曰尊徳性持敬以涵养本原也道问学穷格以开发聪明也】由是诚意正心以脩其身则所谓先立其大者而小者不能夺【新安陈氏曰先立其大者持敬以诚其意正其心也小者不能夺百体从心君所令而身脩也】由是齐家治国以及平天下则所谓脩已以安百姓笃恭而天下平是皆未始一日而离【去声】乎敬也然则敬之一字岂非圣学始终之要也哉【朱子曰敬者始终之要未知则敬以知之巳知则敬以守之若不敬则其心颠倒昏昧而不自知未知者非敬无以知巳知者非敬无所守○陈氏曰心之为物虚灵知觉所以为一身之主宰也身无此以为之主宰则四肢百体皆无所管摄矣然所以为心者又当由我有以主宰之我若何而主宰之乎所谓敬者是又一心之主宰也】○曰然则此篇所谓在明明徳在新民在止于至善者亦可得而闻其说之详乎曰天道流行发育万物其所以爲造化者隂阳五行而已【黄氏曰天道是理隂阳五行是气合而言之气即是理一隂一阳之谓道是也分而言之理自为理气自为气形而上下是也○未有五行只得唤做隂阳既有五行则隂阳在五行之中矣】而所谓隂阳五行者又必有是理而后有是气及其生物则又必因是气之聚而后有是形故人物之生必得是理然后有以为健顺仁义礼智之性必得是气然后有以为防魄五脏百骸之身周子所谓无极之眞二五之精妙合而凝者正谓是也【问必有是理然后有是气是如何朱子曰此本无先后之可言然必欲推其气之所从来则须说先有是理然理又非别为一物即存乎是气之中无是气则是理亦无挂搭处气则为金木水火理则为仁义礼智○理未尝离乎气然岂无先后理无形气便粗有查滓○就原头定体上说则未分五行时只谓之隂阳未分五性时只谓之健顺及分而言之则阳为木火隂为金水健为仁礼顺为智义○问隂阳五行健顺五常之性曰健是禀得那阳之气顺是禀得那隂之气五常是禀得五行之理人物皆禀得健顺五常之性○天地之间有理有气理也者形而上之道也生物之本也气也者形而下之器也生物之具也故人物之生必禀此理然后有性必禀此气然后有形其性其形虽不外乎一身然道器之间分际甚明不可乱也○北溪陈氏曰人始于气感则得防为先既而体凝焉则魄次之防主乎动所以行乎此身之中随所贯而无不生者也魄主乎静所以实乎此身之中随所注而无不定者也○节斋蔡氏曰先有理后有气者形而上为道形而下为器之谓也有则俱有者道即器之谓也盖不分先后则理气不明不合理气则判为二物如性之与情未发巳发自有先后固不可道性情同时也然情之本实具于性非先有此性而后别生一情是有此性即有此情也○东李氏曰天之运五行其实隂阳而已人之性五常其实健顺而巳仁之油然生意不可遏礼之粲然明盛不可乱健之为也义不拂乎可否之宜智不外乎是非之别顺之为也若夫信则体是理而不易者健也循是理而不违者顺也○玉溪卢氏曰防阳之灵魄隂之灵五脏五行之质百骸万物之象也眞以理言而理不杂气精以气言而气不离理妙者理气之莫测合者理气之无间凝则有是形而各一其性矣○周子之言见太极图说】然以其理而言之则万物一原固无人物贵贱之殊以其气而言之则得其正且通者为人得其偏且塞【先则反】者为物是以或贵或贱而不能齐也【朱子曰以理言之则无不全以气言之则不能无偏○人得其气之正故是理通而无所塞物得其气之偏故是理塞而无所通且如人头圆象天足方象地平正端直以其受天地之正气所以识道理有知识物受天地之偏气所以禽兽横生草木头生向下尾反向上物之间有知者不过只通得一路如乌之知孝獭之知祭犬但能守御牛但能耕而已人则无不知无不能人所以与物异所争者此耳○论万物之一原则理同而气异观万物之异体则气犹相近而理絶不同方赋与万物之初天命流行只是一般故理同二五之气有清浊纯驳故气异万物巳得之后虽有清浊纯驳之不同而同此二五之气故气相近以其昏明开塞之甚逺故理絶不同气相近如知寒暖识饥饱好生恶死趋利避害人与物都一般理不同如蜂蚁之君臣只是他义上有一防子明虎狼之父子只是他仁上有一防子明其他更推不去○新安倪氏曰理虽不杂乎气而亦不离乎气以不杂者言之则理同而气异以不离者言之则得气之正者理亦全得气之偏者理亦不全矣朱子后一条与或问之说略有不同者而亦未尝不互相发也】彼贱而爲物者既梏于形气之偏塞而无以充其本体之全矣唯人之生乃得其气之正且通者而其性为最贵故其方寸之间虚灵洞彻万物咸备【北溪陈氏曰此八字只是再详虚灵不昧以具众理之意虚灵洞彻盖理与气合而有此妙用耳非可专指气如心恙底人亦有气存何故昏迷颠错无此虚灵洞彻耶】盖其所以异于禽兽者正在于此而其所以可爲尧舜而能参天地以赞化育者亦不外焉是则所谓明徳者也然其通也或不能无清浊之异其正也或不能无美恶之殊故其所赋之质清者智而浊者愚美者贤而恶者不肖又有不能同者【朱子曰人虽皆是天地之正气但衮来衮去便有昏明厚薄之异盖气是有形之物才是有形之物便自有美恶也○问智愚贤不肖是所禀之气有清浊美恶之不同不归于所禀而归于所赋何邪曰赋如俗语云分俵均敷之意○问有人聪明通晓是禀气之清矣然却所为过差或流于小人之归又有为人贤而不甚聪明通晓何也曰或问中所谓知愚贤不肖之殊是也盖其所赋之质便有此四样聪明晓了者智也而或不贤便是禀赋中欠了清和温恭之徳又有人极温和而不甚晓事便是贤而不智为学便是要克化教此等气质令恰好耳○有是理而后有是气有是气必有是理但禀气之清者为圣为贤此如宝珠在清冷水中禀气之浊者为愚不肖此如宝珠在浊水中所谓明明徳者是就浊水中揩拭此珠也物亦有是理又如宝珠在至汚处然其所禀有些明处就上面便自不昩如虎狼之父子蜂蚁之君臣是也○黄氏曰美恶是有生之初便分了非以性言是以气言譬如玉之与石则美恶固分而玉之中又有美恶分焉○格庵赵氏曰通塞偏正判人物之大分而言其清浊美恶又就人中分别】必其上智大贤之资乃能全其本体而无少不明其有不及乎此则其所谓明徳者已不能无蔽而失其全矣况乎又以气质有蔽之心接乎事物无穷之变则其目之欲色耳之欲声口之欲味鼻之欲臭四肢之欲安佚所以害乎其徳者又岂可胜【平声】言也哉二者相因反覆深固是以此徳之明日益昏昩而此心之灵其所知者不过情欲利害之私而巳是则虽曰有人之形而实何以远于禽兽虽曰可以爲尧舜而参天地而亦不能有以自充矣然而本明之体得之于天终有不可得而昩者是以虽其昏蔽之极而介然之顷【介音甲倐然之顷也】一有觉焉则即此空【去声】隙之中而其本体巳洞然矣【问介然之顷一有觉焉则其本体已洞然矣须是就这些觉处便致知充广将去朱子曰然如击石之火只是些子才引着便可以燎原若必欲等大觉了方去格物致知如何等得这般时节那个觉是物格知至了大彻悟到恁地时事都了若是介然之觉一日之间其发也无时无数只要人识认得操持充养将去】是以圣人施教既已养之于小学之中而复【扶又反】开之以大学之道其必先之以格物致知之说者所以使之即其所养之中而因其所发以啓其明之之端也继之以诚意正心脩身之目者则又所以使之因其巳明之端而反之于身以致其明之之实也夫【音扶】既有以啓其明之之端而又有以致其明之之实则吾之所得于天而未尝不明者岂不超然无有气质物欲之累而复得其本体之全哉是则所谓明明徳者而非有所作爲于性分【去声】之外也然其所谓明明徳者又人人所同得而非有我之得私也向也俱爲物欲之所蔽则其贤愚之分固无以大相远者今吾既幸有以自明矣则视彼众人之同得乎此而不能自明者方且甘心迷惑没溺于卑汚【音乌】苟贱之中而不自知也岂不爲【去声】之恻然而思有以救之哉故必推吾之所自明者以及之始于齐家中于治国而终及于平天下使彼有是明徳而不能自明者亦皆有以自明而去【上声】其旧染之汚焉是则所谓新民者而亦非有所付畀【必至反】增益之也【玉溪卢氏曰非彼本无而我付畀之非彼本少而我増益之以其本体之明无不全也】然徳之在已而当明与其在民而当新者则又皆非人力之所爲而吾之所以明而新之者又非可以私意苟且而爲也是其所以得之于天而见【形甸反】于日用之间者固已莫不各有本然一定之则【西山眞氏曰则者法也天下之理皆天实为之莫不有一定之法非人力所可増损故曰则○玉溪卢氏曰至善乃太极之异名而明徳之本体得之于天而有本然一定之则者至善之体乃吾心统体之太极见于日用之间而各有本然一定之则者至善之用乃事事物物各具之太极也】程子所谓以其义理精微之极有不可得而名者故姑以至善目之而传【去声】所谓君之仁臣之敬子之孝父之慈与人交之信乃其目之大者也众人之心固莫不有是而或不能知学者虽或知之而亦鲜【上声】能必至于是而不去此爲大学之教者所以虑其理虽粗【上声略也】复而有不纯已虽粗克而有不尽且将无以尽夫【音扶】脩巳治人之道故必指是而言以爲明徳新民之标的也欲明徳而新民者诚能求必至是而不容其少有过不及之差焉则其所以去【上声】人欲而复天理者无毫发之遗恨矣【朱子曰至善只是极好处十分端正恰好无一毫不是处无一毫不到处且如事君必当如舜之所以事尧而后唤做敬治民必当如尧之所以治民而后唤做仁不独如此凡理皆有个极好处○陈氏曰所谓姑以至善目之者所以极形容其精微尔非谓精微之不为善而借此以形容之也○又曰自其大者言之如仁敬慈孝即君臣父子所当止之处自其小者言之如足容重手容恭重与恭即手足所当止之处视思明听思聪聪与明亦视听所当止之处】大抵大学一篇之指总而言之不出乎八事而八事之要总而言之又不出乎此三者此愚所以断【都玩反】然以爲大学之纲领而无疑也然自孟子没而道学不得其传世之君子各以其意之所便者爲学于是乃有不务明其明徳而徒以政教法度爲足以新民者又有爱身独善自谓足以明其明徳而不屑乎新民者又有略知二者之当务顾乃安于小成狃【女九反】于近利而不求止于至善之所在者是皆不考乎此篇之过其能成已成物而不谬者鲜【上声】矣【朱子曰不务明其明徳而以政教法度为足以新民如管仲之徒便是自谓能明其明徳而不屑于新民如佛老便是略知明徳新民而不求止于至善如王通便是看他于巳分上亦甚脩饰其论为治本末亦有条理甚有志于斯世只是规模浅窄不曽就本原上着工便做不彻须是无所不用其极方是古之圣贤明明徳便欲无一毫私欲新民便欲人于事事物物上皆是当也○玉溪卢氏曰成巳谓明徳成物谓新民不止至善故不谬者鲜】○曰程子之改亲爲新也何所据子之从之又何所考而必其然耶且以已意轻改经文恐非传疑之义奈何【新安倪氏曰春秋谷梁传云信以传信疑以传疑此传疑二字所本也】曰若无所考而辄改之则诚若吾子之讥矣今亲民云者以文义推之则无理新民云者以传【去声】文考之则有据程子于此其所以处【上声】之者亦已审矣矧未尝去【上声】其本文而但曰某当作某是乃汉儒释经不得已之变例而亦何害于传疑耶若必以不改爲是则世盖有承误踵【之陇反】讹【吾禾反】心知非是而故爲穿凿附防以求其说之必通者矣其侮圣言而误后学也益甚亦何足取以爲法邪○曰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何也曰此推本上文之意言明徳新民所以止于至善之由也盖明徳新民固皆欲其止于至善然非先有以知夫【音扶下同】至善之所在则不能有以得其所当止者而止之如射者固欲其中【去声下同】夫正鹄【正音征鹄音谷】然不先有以知其正鹄之所在则不能有以得其所当中者而中之也知止云者物格知至而于天下之事皆有以知其至善之所在是则吾所当止之地也能知所止则方寸之间事事物物皆有定理矣【新安陈氏曰章句云知之则志有定向此云事物皆有定理合二说其义方备能知所止则此心光明见得事物皆有定理而志方有定向】理既有定则无以动其心而能静矣心既能静则无所择于地而能安矣能安则日用之间从【七恭反】容闲【音闲】暇事至物来有以揆之而能虑矣能虑则随事观理极深研几【平声】无不各得其所止之地而止之矣【问知止与能虑先生昨以比易中深与几或问中却兼下极深研几字觉未稳朱子曰极深研几是更审一审当时下得未仔细要之只着得研几字○陈氏曰物果格而无一理之不穷无一见之不尽则于天下之事所谓至善所当止者皆灼然有以知之矣○理既有定则心之所主更无外慕凡外物皆无以动之而能静矣身既能安则向者知所当止之事物或接乎吾前而吾从容以应之自能精于虑而不错乱矣】然既眞知所止则其必得所止固巳不甚相远其间四节盖亦推言其所以然之故有此四者非如孔子之志学以至从心孟子之善信以至圣神实有等级之相悬爲终身经歴之次序也【朱子曰如志学至从心中间许多便是大阶级歩却阔知止至能得只如志学至立立至不惑相似定静安大抵皆相类只是就一级中间细分耳○某事当如此某事当如彼如君当仁此是知止事至物来对着胷中恰好底道理将这个去应他此是得其所止】○曰物有本末事有终始知所先后则近道矣何也曰此结上文两节之意也明徳新民两物而内外相对故曰本末知止能得一事而首尾相因故曰终始诚知先其本而后其末先其始而后其终也则其进爲有序而至于道也不远矣【朱子曰知工夫先后次第则进为有序不忽近务逺处下窥髙而其入道为不逺矣谓至道之近也○黄氏曰知所先后方是晓得为学之道未能遂得夫道也然既知其进为之序则有至之阶矣故云去道不远】○曰古之欲明明徳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脩其身欲脩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欲诚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何也曰此言大学之序其详如此盖纲领之条目也格物致知诚意正心脩身者明明徳之事也齐家治国平天下者新民之事也格物致知所以求知至善之所在自诚意以至于平天下所以求得夫至善而止之也【朱子曰格物致知是求知其所止诚意正心脩身至平天下是求得其所止物格知至是知所止意诚心正身脩家齐国治天下平是得其所止】所谓明明徳于天下者自明其明徳而推以新民使天下之人皆有以明其明徳也人皆有以明其明徳则各诚其意各正其心各脩其身各亲其亲各长【上声下同】其长而天下无不平矣【问明徳之功果能若是不亦善乎然以尧舜之圣闺门之内或未尽化况谓天下之夭能服尧舜之化而各明其徳乎朱子曰大学明明徳于天下只是且说个规模如此学者须有如此规模不如此便是欠了且如伊尹思匹夫不被其泽如已推而纳之沟中伊尹也只大槩要恁地又如何使得无一人不被其泽又如説比屋可封也须有一家半家不恁地者只是见得自家规模自当如此到做不去处却无可奈何规模自是着恁地工夫便却用寸寸进若无规模次第只管去细碎处走便入世之计功谋利处去若有规模而又无细密工夫又只是一个空规模外极规模之大内推至于事事物物处莫不尽其工夫此所以为圣贤之学○新安陈氏曰不言各格物致知者民可使由不可使知之意也亲亲长长即齐家之大者】然天下之本在国故欲平天下者必先有以治其国国之本在家故欲治国者必先有以齐其家家之本在身故欲齐家者必先有以脩其身至于身之主则心也一有不得其本然之正则身无所主虽欲勉强【上声下同】以脩之亦不可得而脩矣故欲脩身者必先有以正其心而心之发则意也一有私欲杂乎其中而爲善去【上声】恶或有未实则心爲所累虽欲勉强以正之亦不可得而正矣故欲正心者必先有以诚其意若夫【音扶】知则心之神明妙众理而宰万物者也人莫不有而或不能使其表里洞然无所不尽则隐微之间眞妄错杂虽欲勉强以诚之亦不可得而诚矣故欲诚意者必先有以致其知致者推致之谓如丧致乎哀之致言推之而至于尽也【朱子曰神是恁地精彩明是恁地光明○道理固本有用知方发得出来所以谓之妙众理妙犹言能运用众理也运用字有病故只下得妙字○问宰是主宰之宰宰制之宰曰主便是宰宰便是制○问知如何宰物曰无所知学则不足以宰制万物要宰制他也须要知觉○心之为物至虚至灵神妙不测常为一身之主以提万事之纲而不可有顷刻之不存者也一不自觉而驰骛飞以狥物欲于躯殻之外则一身无主万事无纲虽其俯仰顾盼之间盖巳不自觉其身之所在○黄氏曰理是不动底物不着妙字如何发得许多理出来○陈氏曰致知言表里洞然以心之内外而言知不致则无以识是非善恶之眞将从何而趋从何而舍必有错认人欲作天理而不自觉者○三山陈氏曰欲意之诚而不始于致知则有善否未明而误于所向者多矣推之而至于尽有所用力之辞○玉溪卢氏曰心之神明即所得于天而虚灵不昩者也心固具众理而应事物所以妙众理而宰事物者非心之神明乎其表与里洞然无不尽则心之用与体无不明矣神明字与虚灵字相为表里虚主理言灵兼气言先言虚后言灵见心之体不离用神兼气言明主理言先言神后言明见心之用不离体○新安陈氏曰心本神明之物知又心之所以神明者惟神明所以妙也】至于天下之物则必各有所以然之故与其所当然之则所谓理也人莫不知而或不能使其精粗隐显究极无余则理所未穷知必有蔽虽欲勉强以致之亦不可得而致矣【朱子曰所当然之则如君之仁臣之敬所以然之故如君何故用仁臣何故用敬如君之所以仁盖君是个主脑百姓人民皆属他管他自是用仁爱非说是为君了不得巳以仁爱行之自是合如此若天使之然又如父之所以慈子之所以孝盖父子本同一气只是一人之身分成两个其恩爱相属自有不期然而然者其他大伦皆然皆天理使之如此岂容强为哉○玉溪卢氏曰粗也显也即事物当然之则也精也隐也即事物所以然之故也○新安陈氏曰所当然之则理之实处所以然之故乃其上一层理之源头也】故致知之道在乎即事观理以格夫物格者极至之谓如格于文祖之格【见书舜典】言穷之而至其极也【括苍叶氏曰但能随事观理尽与理防卒之天下事物之理不惟知得一件両件若隐若显盖将无所不知矣一事一物之间不唯知得一分両分若精若粗盖将无所不知矣】此大学之条目圣贤相传所以教人爲学之次第至爲纎悉然汉魏以来诸儒之论未闻有及之者至唐韩子【名愈字退之】乃能援【音袁】以爲说而见【形甸反】于原道之篇则庶几其有闻矣然其言极于正心诚意而无曰致知格物云者则是不探【音贪】其端而骤语其次亦未免于择焉不精语焉不详之病矣何乃以是而议荀哉【韩文集荀与也择焉而不精语焉而不详○荀子名况字卿战国时赵人也子名雄字子云西汉成都人也各有所着之书今传于世○朱子曰原道举大学却不说格物致知苏氏古史举中庸不获乎上却不说明善诚身这様都是无头学问】○曰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意诚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脩身脩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何也曰此覆说上文之意也物格者事物之理各有以诣其极而无余之谓也理之在物者既诣其极而无余则知之在我者亦随所诣而无不尽矣知无不尽则心之所发能一于理而无自欺矣意不自欺则心之本体物不能动而无不正矣心得其正则身之所处【上声】不至防于所偏而无不脩矣身无不脩则推之天下国家亦举而措之耳岂外此而求之智谋功利之末哉曰篇首之言明明徳以新民爲对则固专以自明为言矣后叚于平天下者复【扶又反】以明明徳言之则似新民之事亦在其中何其言之不一而辨之不明邪曰篇首三言者大学之纲领也而以其賔主对待先后次第言之则明明徳者又三言之纲领也至此后段然后极其体用之全而一言以举之以见【形甸反】夫【音扶】天下虽大而吾心之体无不该事物虽多而吾心之用无不贯盖必析之有以极其精而不乱然后合之有以尽其大而无余此又言之序也【陈氏曰天下事物无一之不格幽明巨细有以洞灼其表里其知之至也莹万理于胷中是极其所眞是而不可移非极其所眞非而不容易善极其本之所由来而无不彻恶极其几之所从起而无少遁物果格知果至由是而往则意极其诚而无一念之或欺心极其正而无一息之不存身极其脩而无一动之或偏矣此书首三言固当无所不尽而所谓明明徳者又通为一篇之统体又曰体具于方寸之间万理无所不备而无一物能出乎是理之外用发于方寸之间万事无所不贯而无一理不行乎其事之中此心之所以为妙○玉溪卢氏曰言明明徳与新民对则大学之体用犹二言明明徳于天下则大学之体用非二矣吾心之体即明徳之虚而具众理者也吾心之用即明徳之灵而应万事者也能析之极其精而不乱则知吾心之用无不贯矣能合之尽其大而无余则知吾心之体无不该矣不析之而遽欲合之则有虚空恍惚之病徒析之而不能合之则有支离破碎之病必析之极其精然后合之尽其大此二句其义无穷眞西山尝诵此而继之曰小徳川流大徳敦化又继之曰吾道一以贯之其旨深矣】○曰自天子以至于庶人壹是皆以脩身为本其本乱而末治者否矣其所厚者薄而其所薄者厚未之有也何也曰此结上文两节之意也以身对天下国家而言则身爲本而天下国家爲末以家对国与天下而言则其理虽未尝不一然其厚薄之分亦不容无等差【楚宜反】矣故不能格物致知以诚意正心而脩其身则本必乱而末不可治不亲其亲不长【上声下同】其长则所厚者薄而无以及人之亲长此皆必然之理也孟子所谓于所厚者薄无所不薄其言盖亦本于此云【三山陈氏曰脩身者自格物致知诚意正心而积也不如是则身不可脩身之不脩则其本乱矣本之既乱如国家何事父母而不能孝事兄长而不能弟则是于其所厚者薄矣所厚者犹薄奚望其亲天下之亲长天下之长哉】○曰治国平天下者天子诸侯之事也卿大夫以下盖无与【音预】焉今大学之教乃例以明明徳于天下爲言岂不爲思出其位犯非其分【去声】而何以得爲【如字】爲【去声】巳之学哉曰天之明命有生之所同得非有我之得私也是以君子之心豁【呼括反】然大公其视天下无一物而非吾心之所当爱无一事而非吾职之所当爲虽或势在匹夫之贱而所以尧舜其君尧舜其民者亦未尝不在其分【去声】内也又况大学之教乃爲【去声】天子之元子众子公侯卿大夫士之适【音的】子与国之俊选【去声】而设是皆将有天下国家之责而不可辞者则其所以素教而预养之者安得不以天下国家爲已事之当然而预求有以正其本清其源哉后世教学不明爲人君父者虑不足以及此而苟循于目前是以天下之治【去声】日常少乱日常多而败国之君亡家之主常接迹于当世亦可悲矣论者不此之监而反以圣法爲疑亦独何哉大抵以学者而视天下之事以爲巳事之所当然而爲之则虽甲兵钱谷笾豆有司之事皆爲【去声】已也以其可以求知于世而爲之则虽割股庐墓弊车羸【力为反】马亦爲【去声下同】人耳善乎张子敬夫之言曰【张子名栻字敬夫号南轩广汉人乃朱子同志之友也】爲已者无所爲而然者也此其语意之深切盖有前贤所未发者学者以是而日自省【悉井反】焉则有以察乎善利之间而无毫厘之差矣【问为巳为人一条朱子曰这须要自看如一日之间小事大事只道我合当做便如此做这便是无所为如读书只道自家合当如此读合当如此理防身巳才说要人知便是有所为如世上人才读书便安排这个好做时文此又为人之甚者○如甲兵钱谷笾豆有司到当自家理防便理防不是为别人了理防如割股庐墓一是不忍其亲之病一是不忍其亲之死这都是为已者若因要人知了去恁地便是为人○问割股事如何曰割股固自不是若诚心为之不求人知亦庶几今有以此要誉者○南轩此言扩前圣所未发而同于孟子性善养气之功者欤】○曰子谓正经盖夫子之言而曾子述之其传【去声后凡言传文经传之类皆同】则曾子之意而门人记之何以知其然也曰正经辞约而理备言近而指远非圣人不能及也然以其无他左【佐同】验且意其或出于古昔先民之言也故疑之而不敢质至于传文或引曾子之言而又多与中庸孟子者合则知其成于曾氏门人之手而子思以授孟子无疑也盖中庸之所谓明善即格物致知之功其曰诚身即诚意正心脩身之效也孟子之所谓知性者物格也尽心者知至也存心养性脩身者诚意正心脩身也【朱子曰知性者物格也物字对性字尽心者知至也知字对心字○物理之极处无不到知性也吾心之所知无不尽尽心也】其他如谨独之云不慊【口簟口劫二反】之说义利之分恒言之序【新安倪氏曰孟子云人有常言皆曰天下国家天下之本在国国之本在家家之本在身此常言之序也】亦无不脗【武粉反又音冺】合焉者故程子以爲孔氏之遗书学者之先务而论孟犹处【上声】其次焉亦可见矣曰程子之先是书而后论孟又且不及乎中庸何也曰是书垂世立教之大典通爲【去声】天下后世而言者也论孟应机接物之微言或因一时一事而发者也是以是书之规模虽大然其首尾该备而纲领可寻节目分明而工夫有序无非切于学者之日用论孟之爲【去声】人虽切然而问者非一人记者非一手或先后浅深之无序或抑杨进退之不齐其间盖有非初学日用之所及者此程子所以先是书后论孟盖以其难易【去声下同】缓急言之而非以圣人之言爲有优劣也至于中庸则又圣门传授极致之言尤非后学之所易得而闻者故程子之教未遽及之岂不又以爲论孟既通然后可以及此乎盖不先乎大学无以提挈纲领而尽论孟之精微不参之论孟无以融贯防通而极中庸之归趣然不防其极于中庸则又何以建立大本【尽性也】经纶大经【立教也】而读天下之书论天下之事哉以是观之则务讲学者固不可不急于四书而读四书者又不可不先于大学亦巳明矣今之教者乃或弃此不务而反以他说先焉其不溺于虚空流于功利而得罪于圣门者几【平声】希矣
  或问一章而下以至三章之半郑本元在没世不忘之下而程子乃以次于此谓知之至也之文子独何以知其不然而遂以爲传之首章也曰以经统传以传附经则其次第可知而二说之不然审矣○曰然则其曰克明徳者何也曰此言文王能明其徳也盖人莫不知徳之当明而欲明之然气禀拘之于前物欲蔽之于后是以虽欲明之而有不克也文王之心浑【上声】然天理亦无待于克之而自明矣然犹云尔者亦见其独能明之而他人不能又以见夫【音扶】未能明者之不可不致其克之之功也【问克明徳克能也或问中却作能致其克之之功又似克治之克如何朱子曰此克字虽训能字然克字重是他人不能而文王独能之若只作能明徳语意便都弱了凡字有文义一般而声响顿异如云克宅心克明徳之类可见○人所以不能明其徳者何哉盖气偏而失之太刚则有所不克气偏而失之太柔则有所不克声色之欲蔽之则有所不克货利之欲蔽之则有所不克不独此耳凡有一毫之偏蔽得以害之则有所不克唯文王无气禀物欲之偏蔽故能有以胜之而无疑○西山眞氏曰明徳人所同有其所以为圣愚之分者但以克明与不能明之异尔常人所以不能明者一则以气禀昏弱之故二则以物欲蔽塞之故虽是蔽塞之余若一旦悔悟欲自明其徳亦无不可者患在自暴自弃而不肯为耳○格庵赵氏曰文王自诚而明者故其心浑然天理表里澄莹不待克之而自明若大贤而下未能如文王则不可无克之之功矣】○曰顾諟天之明命何也曰人受天地之中以生故人之明徳非他也即天之所以命我而至善之所存也是其全体大用盖无时而不发见【形甸反】于日用之间【陈氏曰于寂然不动之时则合万殊为一本而浑然之全体常昭融于方寸之间及感而遂通之际则散一本为万殊而纵横曲直莫非大用之所流行矣又曰天理本体常生生而无一息之巳而其大用亦无一息不流行乎日用之间】人惟不察于此是以汨【音骨】于人欲而不知所以自明常目在之而眞若见其参于前倚于衡也则成性存存而道义出矣【问如何是体如何是用朱子曰体与用不相离且如身是体要起行去便是用赤子匍匐将入井皆有怵惕恻隐之心只此一端体用便可见如喜怒哀乐是用所以喜怒哀乐是体○若见其参前倚衡此岂有物可见但凡人不知省察常行日用毎与是徳相忘亦不自知其有是也今所谓顾諟者只是心里常常存着此理一出言一行事皆必有当然之则不可失也初岂实有一物之可见其形象耶○问成性存存道义出矣何如曰天之所命我之所得于已只是一个道理人只要存得这些在这里才存得在这里则事君必防忠事亲必防孝见孺子入井则怵惕之心便发见穿窬之类则羞恶之心便发合恭敬处便自然防恭敬合辞逊处便自然防辞逊须要常存得此心则便见得此性发出底都是道理若不存得这些待做出那个防合道理○西山眞氏曰成性者言天之与我者自有浑成之性如俗言见成浑沦之物是也我但当存之又存不令顷刻失之则天下之道义皆从此出道义如事君忠事亲孝之类○玉溪卢氏曰天地之中太极是巳天之命我此也我之明徳此也谓之至善亦此也道者体义者用成性存存而道义出则明徳之全体大用无不明矣】○曰克明峻徳何也曰言尧能明其大徳也【朱子曰人之为徳未尝不明而其明之为体亦未尝不大但人自有以昏之是以既不能明而又自防于一物之小唯尧为能明其大徳而无昏暗狭小之累是则所谓止于至善○玉溪卢氏曰能明其大徳只是明明徳到十分尽处非明徳之外有峻徳也】○曰是三者固皆自明之事也然其言之亦有序乎曰康诰通言明徳而已太甲则明天之未始不爲人而人之未始不爲天也帝典则专言成徳之事而极其大焉其言之浅深亦略有序矣【问天未始不为人而人未始不为天何也朱子曰只是言人性本无不善而其日用之间莫不有当然之则所谓天理也人若毎事做得是则便合天理天人本一理若理防得此意则天何尝大人何尝小也○天即人人即天人之始生得于天也既生此人则天又在人矣凡语言动作视听皆天也顾是常要看得光明灿烂照在目前○黄氏曰本文三引书乃断章取义以明经文明明徳之意其言之序则自浅而深最爲有用克明徳者泛言之曰顾諟则言明之之功曰明命则言明徳之故次之曰峻徳加一峻字则又见明徳之极乃所谓止于至善者也】
  或问盘之有铭何也曰盘者常用之器铭者自警之辞也古之圣贤兢兢业业固无时而不戒谨恐惧然犹恐其有所怠忽而或忘之也是以于其常用之器各因其事而刻铭以致戒焉欲其常接乎目毎警乎心而不至于忽忘也曰然则沐浴之盘而其所刻之辞如此何也曰人之有是徳犹其有是身也徳之本明犹其身之本防也徳之明而利欲昏之犹身之防而尘垢【音苟】汚【音乌又去声】之也一旦存养省【悉井反】察之功眞有以去【上声下同】其前日利欲之昏而日新焉则亦犹其防【平声】瀹【音药】澡【音早】雪而有以去其前日尘垢之汚也然既新矣而所以新之之功不继则利欲之交将复【扶又反下同】有如前日之昏犹既防矣而所以防之之功不继则尘垢之集将复有如前日之汚也故必因其巳新而日日新之又日新之使其存养省察之功无少间断【间去声断徒玩反后凡二字相连者并同】则明徳常明而不复爲利欲之昏亦如人之一日沐浴而日日沐浴又无日而不沐浴使其防瀹澡雪之功无少间断则身常防清而不复爲旧染之汚也昔成汤所以反之而至于圣者正惟有得于此故称其徳者有曰不迩声色不殖【承职反】货利又曰以义制事以礼制心有曰从諌弗咈【音佛】改过不吝又曰与人不求备检身若不及此皆足以见其日新之实至于所谓圣敬日跻【牋西反】云者则其言愈约而意愈切矣【跻升也圣人能敬其徳日愈升于髙明也】然本汤之所以得此又其学于伊尹而有发焉故伊尹自谓与汤咸有一徳而于复【如字】政太甲之初复【扶又反下同】以终始惟一时乃日新爲丁宁之戒盖于是时太甲方且自怨自艾【音乂】于桐处【上声】仁迁义而归是亦所谓苟日新者故复推其尝以告于汤者告之欲其日进乎此无所间断而有以继其烈祖之成徳也其意亦深切矣【朱子曰成汤工夫全在敬字上看来大叚是个脩饬底人故当时人说他做工夫处如云以义以礼不迩不殖等可见日新之功或问中所以详载非说道人不知亦欲学者经心耳○格庵赵氏曰尘垢之汚其害浅利欲之昏其害深尘垢之汚人知求以去之而利欲之昏则不知所以去之唯圣人则以为徳之不可不新甚于身之不可不防也且人之防身也既知防瀹澡雪以去前日尘垢之汚矣然其防之之功不继则尘垢复集将又如前日之汚故必日加防瀹澡雪之功无少间断而后其身常防而不汚况欲去利欲之昏而复本然之明则存养省察之功其可一日而有间断哉○玉溪卢氏曰不迩声色等八句是敬之目圣敬日跻一句是敬之纲合而言之即顾諟明命之事也】其后周之武王践阼【存故反】之初受师尚父丹书之戒曰【尚父太公望吕氏详见孟子离娄上篇】敬胜怠者吉怠胜敬者灭义胜欲者从欲胜义者凶【问从字意朱子曰从顺也敬便立起怠便放倒以理从事是义不以理从事便是欲这处敬与义是个体用○须是将敬来做本领涵养得贯通时才敬以直内便义以方外义便有敬敬便有义如居仁便由义由义便居仁敬者守于此而勿失之谓义者施于彼而合宜之谓○西山眞氏曰武王之始践阼也访丹书于太公可谓急于闻道者矣而太公望所告不出敬与义之一言盖敬则万善俱立怠则万善俱废义则理为之主欲则物为之主上古圣人巳致谨于此矣武王闻之若汤之戒惧而铭之器物以自警焉盖恐斯须不存而怠与欲得乘其隙也○新安陈氏曰敬义对言其理甚精孔子于坤文言曰敬以直内义以方外实自此发】退而于其几席觞豆刀劒户牖莫不铭焉盖闻汤之风而兴起者今其遗语尚幸颇见【形甸反】于礼书愿治【去声】之君志学之士皆不可以莫之考也【张氏存中曰大戴礼武王践阼篇武王践阼三日召师尚父而问焉曰黄帝颛帝之道可得而见与曰在丹书王欲闻之则齐矣王齐三日师尚父奉书而入道书之言曰敬胜怠者吉怠胜敬者灭义胜欲者从欲胜义者凶凡事不强则枉弗敬则不正枉者灭废敬者万世王闻书之言惕若恐惧而为戒书于席四端为铭焉铭曰安乐必敬无行可悔一反一侧亦不可不志殷监不逺视尔所代鉴铭曰见尔前虑尔后盘铭曰与其溺于人也宁溺于渊溺于渊犹可游也溺于人不可捄也楹铭曰毋曰胡残其祸将然毋曰胡害其祸将大毋曰胡伤其祸将长牖铭曰随天之时以地之财敬祀皇天敬以先时劒铭曰带之以为服动必行徳行德则兴倍徳则崩倍与背同铭凡十有四今摘其辞义之易知者于此】曰此言新民其引此何也曰此自其本而言之盖以是爲自新之至而新民之端也○曰康诰之言作新民何也曰武王之封康叔也以商之余民染纣汚俗而失其本心也故作康诰之书而告之以此欲其有以鼓舞而作兴之使之振奋踊跃以去【上声】其恶而迁于善舍【上声】其旧而进乎新也然此岂声色号令之所及哉亦自新而已矣曰孔氏小序以康诰爲成王周公之书而子以武王言之何也曰此五峯胡氏之说也【胡氏名宏字仁仲建安人文定公安国之子也其说见皇王大纪】盖尝因而考之其曰朕弟寡兄云者皆爲武王之自言乃得事理之实而其他证亦多小序之言不足深信于此可见然非此书大义所关故不暇于致详当别爲【去声】读书者言之耳○曰诗之言周虽旧邦其命维新何也曰言周之有邦自后稷以来千有余年至于文王圣徳日新而民亦丕变【新安陈氏曰此乃推本言之诗无日新丕变意盖承上文日新作新说来】故天命之以有天下是其邦虽旧而命则新也盖民之视效在君而天之视听在民君徳既新则民徳必新民徳既新则天命之新亦不旋日矣【问天之视听在民与天视自我民视天听自我民听若有不同如何朱子曰天岂曾有耳目以视听只是自民之视听便是天之视听如帝命文王岂天谆谆然命之只是文王要恁地便是理合恁地便是帝命之也又曰若一件事民人皆以为是便是天以为是若民人皆归往之便是天命也】○曰所谓君子无所不用其极者何也曰此结上文诗书之意也盖盘铭言自新也康诰言新民也文王之诗自新新民之极也故曰君子无所不用其极极即至善之云也用其极者求其止于是而巳矣【朱子曰观上文三引诗书而此以无所二字总而结之则于自新新民皆欲用其极可知矣】
  或问此引鸟之诗何也曰此以民之止于邦畿而明物之各有所止也○曰引緜蛮之诗而系以孔子之言孔子何以有是言也曰此夫子说诗之辞也盖曰鸟于其欲止之时犹知其当止之处岂可人爲万物之灵而反不如鸟之能知所止而止之乎其所以发明人当知止之义亦深切矣○曰引文王之诗而继以君臣父子与国人交之所止何也曰此因圣人之止以明至善之所在也盖天生烝民有物有则是以万物庶事莫不各有当止之所但所居之位不同则所止之善不一故爲人君则其所当止者在于仁爲人臣则其所当止者在于敬爲人子则其所当止者在于孝爲人父则其所当止者在于慈与国人交则其所当止者在于信是皆天理人伦之极致发于人心之不容巳者而文王之所以爲法于天下可传于后世者亦不能加毫末于是焉但众人类爲气禀物欲之所昏故不能常敬而失其所止唯圣人之心表里洞然无有一毫之蔽故连续光明自无不敬而所止者莫非至善不待知所止而后得所止也【新安陈氏曰学者必先知所止而后方得所止圣人安于所止则不待先知而后得也】故传引此诗而厯陈所止之实使天下后世得以取法焉学者于此诚有以见其发于本心之不容已者而缉熈之使其连续光明无少间断则其敬止之功是亦文王而已矣诗所谓上天之载无声无臭仪刑文王万邦作孚正此意也曰子之说诗既以敬止之止爲语助之辞而于此书又以爲所止之义何也曰古人引诗断【音短】章或姑借其辞以明已意未必皆取本文之义也曰五者之目词约而义该矣子之说乃复【扶又反】有所谓究其精微之蕴而推类以通之者何其言之衍而不切耶曰举其徳之要而总名之则一言足矣【一言谓一字如仁字敬字之类】论其所以爲是一言者则其始终本末岂一言之所能尽哉得其名而不得其所以名则仁或流于姑息敬或堕于阿谀孝或陷父而慈或败子且其爲信亦未必不爲尾生白公之爲也【庄子尾生与女子期于梁下女子不来水至不去抱梁柱而死梁桥也 左传哀公十六年郑人杀子木楚平王太子建也因过谗出奔而至郑其子曰胜在吴子西欲召之楚令尹子西曰吾闻胜也信而勇不爲不利叶公曰叶音摄周仁之谓信率义之谓勇吾闻胜也好复言言之所许必欲复行不顾道理而求死士殆有私乎复言非信也期死非勇也子必悔之弗从使处吴竟音境爲白公白楚邑也邑宰僣称公请伐郑子西许之未起师晋人伐郑楚救之胜怒曰郑人在此雠不逺矣胜自厉劒子期之子平见之曰王孙何自厉也曰胜以直闻不告女音汝庸为直乎将以杀尔父平以告子西子西不悛吴人伐愼白公败之请以战备献许之遂作乱杀子西子期于朝】又况传之所陈姑以见【形甸反】物各有止之凡例其于大伦之目犹且阙其二焉苟不推类以通之则亦何以尽天下之理哉【节齐蔡氏曰所谓得其名而不得其所以名若细推之如为人君止于仁固同一仁也然仁亦何止一端生之育之固仁也刑之威之亦仁也若执着其仁之一端不能随处止其仁之所止安得谓止于仁之至善为人臣止于敬固同一敬也然敬亦何止一端鞠躬尽瘁固敬也陈善闭邪亦敬也若执着其敬之一端不能随处止其敬之所止安得谓止于敬之至善为人子止于孝固同一孝也然孝亦何止一端先意承志固孝也几谏不违亦孝也若执着其孝之一端不能随处止其孝之所止安得谓止于孝之至善以至为人父止于慈与国人交止于信皆当如此而又推类以及其余则凡天下之事无大无小虽千条万绪皆有以知其所当止而无不止于至善矣】○曰复【扶又反】引淇澳之诗何也曰上言止于至善之理备矣然其所以求之之方与其得之之验则未之及故又引此诗以发明之也夫【音扶】如切如磋言其所以讲于学者已精而益求其精也如琢如磨言其所以脩于身者已宻而益求其宻也此其所以择善固执【择善即讲学之事固执即脩身之事】日就月将而得止于至善之由也【朱子曰如切如蹉者道学也如琢如磨者自脩也既学而犹虑其未至则复讲习讨论以求之犹治骨角者既切而复磋之切是切得一个璞在这里似亦可矣又磋之使至于滑泽这是治骨角者之至善也既脩而又虑其未至则又省察克治以终之犹治玉石者既琢而复磨之琢是琢得一个璞在这里似亦得矣又磨之使至于精细这是治玉石者之至善也取此以喻君子之止于至善既格物以求知所止矣又日用力以求得其所止焉○陈氏曰切是穷究事物之理逐件分析有伦有序磋是讲究到纯熟处道理莹彻所以如切而又磋琢是克去物欲之私使无瑕纇磨是磨礲至那十分纯粹处所以如琢而又磨○学是知止于至善所在自脩是止于至善所在○西山眞氏曰如切如磋道学也主知而言如琢如磨自脩也主行而言言致知力行当并进也知到十分精处而行处有一分未宻亦未得为至善须是知极其至行亦极其至方谓之至善】恂栗者严敬之存乎中也威仪者辉光之着乎外也此其所以睟【虽萃反】面盎背施于四体而爲止于至善之验也盛徳至善民不能忘盖人心之所同然圣人既先得之而其充盛宣着又如此是以民皆仰之而不能忘也盛徳以身之所得而言也至善以理之所极而言也切磋琢磨求其止于是而巳矣【问切磋琢磨是学者事而盛徳至善乃指圣人言之何也朱子曰后面说得来大非圣人不能此是连上文文王于缉熈敬止说然圣人也不是挿手掉臂做到那处也须学始得如孔子所谓徳之不脩学之不讲闻义不能徙不善不能改是吾忧也此有甚要圣人却忧者何故惟其忧之所以为圣人所谓生而知之者便只是知得此而巳故曰惟圣罔念作狂惟狂克念作圣○盛徳至善言圣人事盖浑然一理不可得而分者但以人言则曰徳以理言则曰善又不爲无辨矣】曰切磋琢磨何以爲学问自脩之别【后列反】也曰骨角脉理可寻而切磋之功易【去声】所谓始条理之事也玉石浑【上声】全坚确【克角反】而琢磨之功难所谓终条理之事也【问切磋是始条理琢磨是终条理终条理较宻否朱子曰始终条理都要宻讲贯而益讲贯脩饬而益脩饬○问琢磨后更有瑟僴赫喧何故为终条理之事曰那不是做工夫处是成就后气象自如此○新安陈氏曰此与论语引诗之意异此以比讲学之先后难易又证之以孟子之始终条理以见二者之当兼尽而不可偏废也】○曰引烈文之诗而言前王之没世不忘何也曰贤其贤者闻而知之仰其徳业之盛也亲其亲者子孙保之思其覆【敷救反】育之恩也【朱子曰如孔子仰文武之徳是贤其贤成康以后思其恩而保其基绪便是亲其亲】乐其乐者舍哺【蒲故反】鼓腹而安其乐也利其利者耕田凿井而享其利也此皆先王盛徳至善之余泽故虽已没世而人犹思之愈乆而不能忘也上文之引淇澳以明明徳之得所止言之而发新民之端也此引烈文以新民之得所止言之而着明明徳之效也【朱子曰淇澳言明明徳而可以新民以见明明徳之极功烈文因言非独一时民不能忘而后世之民亦不能忘以见新民之极功】○曰淇澳烈文二节郑本元在诚意章后而程子置之卒章之中子独何以知其不然而属【音蜀下同】之此也曰二家所系文意不属【音烛】故有不得而从者且以所谓道盛徳至善没世不忘者推之则知其当属乎此也
  或问听讼一章郑本元在止于信之后正心脩身之前程子又进而寘之经文之下此谓知之至也之上子不之从而寘之于此何也曰以传之结语考之则其爲释本末之义可知矣以经之本文乘之则其当属【音蜀】于此可见矣二家之说有未安者故不得而从也曰然则听讼无讼于明徳新民之义何所当也曰圣人徳盛仁熟所以自明者皆极天下之至善故能大有以畏服其民之心志而使之不敢尽其无实之辞是以虽其听讼无以异于众人而自无讼之可听盖巳徳既明而民徳自新则得其本之明效也或不能然而欲区区于分争辩讼之间以求新民之效其亦末矣此传者释经之意也【陈氏曰听讼末也明徳本也不能明巳之徳而专以智能决讼者抑末矣】曰然则其不论夫终始者何也曰古人释经取其大略未必如是之屑屑也且此章之下有阙文焉又安知其非本有而并失之也邪
  或问此谓知本其一爲听讼章之结语则闻命矣其一郑本元在经文之后此谓知之至也之前而程子以爲衍文何也曰以其复【音福】出而他无所系也曰此谓知之至也郑本元随此谓知本系于经文之后而下属【音蜀下同】诚意之前程子则去【上声】其上句之复而附此句于听讼知本之章以属明徳之上是必皆有说矣子独何据以知其皆不尽然而有所取舍【上声】于其间邪曰此无以他求爲也考之经文初无再论知本知至之云者则知属之经后者之不然矣观于听讼之章既以知本结之而其中间又无知至之说则知再结听讼者之不然矣且其下文所属明徳之章自当爲传文之首又安得以此而先之乎故愚于此皆有所不能无疑者独程子上句之所删郑氏下文之所属则以经传之次求之而有合焉是以不得而异也曰然则子何以知其爲释知至之结语而又知其上之当有阙文也曰以文义与下文推之而知其释知至也以句法推之而知其爲结语也以传之例推之而知其有阙文也○曰此经之序自诚意以下其义明而传悉矣独其所谓格物致知者字义不明而传复【扶又反下同】阙焉且爲最初用力之地而无复上文语绪之可寻也子乃自谓取程子之意以补之则程子之言何以见其必合于经意而子之言又似不尽出于程子何邪曰或问于程子曰学何爲而可以有觉也程子曰学莫先于致知能致其知则思日益明至于乆而后有觉尔书所谓思曰睿睿作圣【见周书洪范篇】董子所谓勉强【上声下同】学问则闻见博而智益明正谓此也【西汉书董仲舒广川人以贤良对防曰勉强学问则闻见博而智益明勉强行道则徳日起而大有功此皆可使还至而立有效者也】学而无觉则亦何以学爲也哉【朱子曰能致知则思自然明至于乆而后有觉是积累之多自有个觉悟时节○格庵赵氏曰知是识其所当然觉是悟其所以然○玉溪卢氏曰觉者知至之事思曰睿所以致知睿作圣则知至矣勉强学问所以致知闻见博智益明则知至矣】或问忠信则可勉矣而致知爲难柰何程子曰诚敬固不可以不勉然天下之理不先知之亦未有能勉以行之者也故大学之序先致知而后诚意其等有不可躐者苟无圣人之聪明睿知而徒欲勉焉以践其行事之迹则亦安能如彼之动容周旋无不中【去声】礼也哉惟其烛理之明乃能不待勉彊而自乐【音洛下同】循理尔夫【音扶下同】人之性本无不善循理而行宜无难者惟其知之不至而但欲以力爲之是以苦其难而不知其乐耳知之而至则循理爲乐不循理爲不乐何苦而不循理以害吾乐耶昔尝见有谈虎伤人者众莫不闻而其间一人神色独变问其所以乃尝伤于虎者也夫虎能伤人人孰不知然闻之有惧有不惧者知之有眞有不眞也学者之知道必如此人之知虎然后爲至耳若曰知不善之不可爲而犹或爲之则亦未尝眞知而巳矣【朱子曰今人有知不善之不当为及临事又为之只是知之未至人知乌喙之杀人不可食断然终于不食是眞知之也知不善不可为而犹或为之是特未能眞知也所以未能眞知者縁于道理上只就外面理防里面却未理防得十分莹浄】此两条者皆言格物致知所以当先而不可后之意也又有问进脩之术何先者程子曰莫先于正心诚意然欲诚意必先致知而欲致知又在格物致尽也格至也凡有一物必有一理穷而至之所谓格物者也然而格物亦非一端如或读书讲明道义或论古今人物而别【彼列反】其是非或应接事物而处【上声】其当【去声】否皆穷理也【朱子曰格物之理所以致我之知○而今且只就事物上格去如读书便就文字上格听人说话便就说话上格接物便就接物上格精粗大小都要格乆后贯通粗底便是精小底便是大这便是理之一本处○陈氏曰事事物物固皆有理而圣贤书中又见成理义所萃而皆事物之则也在初学者穷理工夫先且就圣贤言语实处为凖则于幽闻静一之中虚心而详玩随章逐句一一实下讲明工夫果实有得则是非邪正大分已明而胷中权度稍定然后次而及于论古今人物以相参质则其褒贬去取方可有定论最其后也乃及于应接事物更相证订则其裁处剖决方中节而不至于差谬故以我之见有以照彼之情而歴练感触处有以长吾之见内外交相发将何所往而非吾穷格之益也程子之言其有序矣】曰格物者必物物而格之耶将止格一物而万理皆通邪曰一物格而万理通虽颜子亦未至此惟今日而格一物焉明日又格一物焉积习既多然后脱然有贯通处耳【朱子曰一日一件者格物工夫次第也脱然贯通者知至效验极致也不循其序而遽责其全则为自罔但求粗晓而不期贯通则为自画○程子此语便是眞实做工夫来不说格一件后便贯通也不说尽格得天下物理后方始通只云积习既多然后脱然有个贯通处○问一理通则万理通其说如何曰伊川尝云虽顔子亦未到此天下岂有一理通便解万理皆通也须积累将去如顔子髙明不过闻一知十亦是大叚聪明了学问却有渐无急廹之理○穷理者因其所已知而及其所未知因其所巳逹而及其所未逹人之良知本所固有然不能穷理者只是足于已知已逹而不能穷其未知未逹故见得一截不曾又见得一截此其所以于理未精也然仍须工夫日日增加今日既格得一物明日又格得一物工夫更不住地做如左脚进得一歩右脚又进一歩右脚进得一歩左脚又进接续不已自然贯通○问无事时见得是如此临事又做错了如何曰只是断置不分明所以格物便要闲时理防不是要临时理防闲时看得道理分晓则事来时断置自易格物只是理防未理防得底不是从头都要理防如水火人自是知其不可蹈何曾有错去蹈水火格物只是理防当蹈水火与不当蹈水火临事时断置教分晓程子所谓今日格一件明日格一件亦是如此○积习既多自当脱然有贯通处乃是零零碎碎凑合将来不知不觉自然醒悟其始固须用力及其得之也又却不假用力此个事不可欲速欲速则不逹须是慢慢做去】又曰自一身之中以至万物之理理防得多自当豁然有个觉处【朱子曰一身之中是仁义礼智恻隐羞恶辞逊是非与视听言动皆所当理防至夫万物之荣悴与夫动植小大这底是如何使那底是如何用车之可以行陆舟可以行水皆当理防○玉溪卢氏曰至豁然觉处则一身之理与夫万物之理通贯而为一矣】又曰穷理者非谓必尽穷天下之理又非谓止穷得一理便到但积累【鲁水反后凡言积累者音同】多后自当脱然有悟处【问知至若论极尽处圣贤亦难言如孟子未学诸侯防礼与未详班爵之制朱子曰如何要一切知得然理防得已多万一有揷一件差异底事来也识得他破只是贯通便不通底亦通将去某旧亦有此疑后看程子说拾物非欲穷尽天下之理积累多后自当脱然有悟处方理防得如十事巳穷得八九其一二虽未穷将来凑合都自见得○王氏曰右三条皆要工夫多积自能贯通觉悟却自是三样第一是渐渐格第二是合内外格第三是不泛不漏格】又曰格物非欲尽穷天下之物但于一事上穷尽其他可以类推至于言孝则当求其所以爲孝者如何若一事上穷不得且别穷一事或先其易【去声】者或先其难者各随人浅深譬如千蹊万径皆可以适国但得一道而入则可以推类而通其余矣盖万物各具一理而万理同出一原此所以可推而无不通也【朱子曰既是教人类推不是穷尽一事便了且如尽得个孝底道理故忠可移于君又须尽得忠以至兄弟夫妇朋友从此推之无不尽穷始得○问程子若一事上穷不得且别穷一事之说与中庸弗得弗措相发明否曰看来有一様底若弗得弗措一向思量这个少间便防担阁了若谓穷一事不得便掉了别穷一事又轻忽了也不得程子为见学者有恁地底不得已说此话○问致之为言推而致之以至于尽也于穷不得处正当努力岂可迁延逃避别求一事邪曰这是随人之量非曰迁延逃避也盖于此处既理防不得若专一守在这里却转昏了须着别穷一事又或可以因此而明彼也○问伊川说与延平李先生说如何曰这说自有一项难穷底事如造化礼乐度数等卒急难晓只得且放住李先生说是穷理之要若平常遇事这一件理防未透又理防第二件第二件理防未得又理防第三件恁地终身不长进○问千蹊万径皆可以适国国是譬理之一原处不知从一事上便穷到一原处否曰也未解便至如此只要以类而推理固是一理然其间曲折甚多须是把这个做样子却从这里推去始得且如事亲固当尽其事之之道若得于亲是如何不得于亲又当如何以此而推之于事君则知得于君是如何不得于君又当如何推以事长亦是如此推去莫不皆然○万物皆有此理理皆同出一原但所居之位不同则其理之用不一如为君须仁为臣须敬为子须孝为父须慈物物各具此理而物物各具其用然莫非一理之流行者也又曰近而一身之中逺而八荒之外微而一草一木之众莫不各具此理如此四人在坐各有这个道理某不用假借于公公不用求于某然虽各有这一道理又却同出于一个理耳如排数器水相似这盂也是这样水那盂也是这样水各各满足不待求假于外然打破放里也只是这个水此所以可推而无不通也所以谓格得多后自能贯通只为是一理○玉溪卢氏曰一事上穷尽他可类推此贯通觉悟之机也如言孝则求其所以为孝者如何此格物致知要法一事上穷不得且别穷一事此格物致知活法万物各具一理万物各具之太极也万理同出一原万物统体之太极也推而无不通则有脱然豁然处矣】又曰物必有理皆所当穷若天地之所以髙深鬼神之所以幽显是也若曰天吾知其髙而已矣地吾知其深而已矣鬼神吾知其幽且显而已矣则是已然之词又何理之可穷哉又曰如欲爲孝则当知所以爲孝之道如何而爲奉养【去声】之宜如何而爲温凊【七性反】之节【礼记凡为人子者冬温而夏凊】莫不穷究然后能之非独守夫【音扶】孝之一字而可得也【朱子曰圣人言孝其实精粗本末只是一理人皆有良知而前此未尝知者只为不曽推去耳爱亲从兄谁无是心于此推去则温凊定省之事亦不过是自其所知推而至于无所不知皆由人推耳○陈氏曰如事亲当孝非是空守一个孝字必须穷格所以为孝之理当如何凡古人事亲条目皆无一不讲然后可以实能尽孝】或问观物察巳者岂因见物而反求诸巳乎曰不必然也物我一理才明彼即晓此此合内外之道也语其大天地之所以髙厚语其小至一物之所以然皆学者所宜致思也曰然则先求之四端可乎曰求之情性固切于身然一草一木亦皆有理不可不察【朱子曰天地之所以髙厚一物之所以然只是举至大与至细者言之学者之穷理无一物而在所遗也○问格物须合内外始得曰未尝不合自家知得物之理如此则因其理之自然而应之便是合内外之理目前事事物物皆有至理如一草一木一禽一兽皆有理草木春生秋杀好生恶死仲夏斩阳木仲冬斩隂木皆是顺隂阳道理自家知得万物均气同体见生不忍见死闻声不忍食肉非其时不伐一木不杀一兽胎不殀不覆巢此便是合内外之道】又曰致知之要当知至善之所在如父止于慈子止于孝之类若不务此而徒欲泛然以观万物之理则吾恐其如大军之游骑【去声】出太逺而无所归也【朱子曰格物之论伊川意虽谓眼前无非是物然其格之也亦须有缓急先后之序如今为学而不穷天理明人伦论圣言通世故乃兀然存心于一草木器用之间此是何学问○天下之理偪塞满前耳之所闻目之所见无非物也若之何而穷之哉须当察之于心使此心之理既明然后于物之所在从而察之则不至于泛滥矣○致知一章是大学最初下手处若理防透彻后面便容易故程子此处说得节目甚多皆是因人之资质了说虽若不同其实一也具敏者太去理防外事则教之去父慈子孝上理防曰若不务此而徒泛观万物之理恐如游骑出太逺而无所归见人专去里面理防则教之以求之性情固切于身然一草木亦皆有理要之内事外事皆是自已合当理防底但须是六七分去里面理防三四分去外面理防方可若是工夫中半时亦自不可况在外面工夫多在内工夫少邪此尤不可也】又曰格物莫若察之于身其得之尤切【朱子曰前既说当察物理不可专在性情至此又言莫若察之于身为尤切皆是互相发处○王氏曰前数条是推开去用工此两条是収归来用工皆随人偏处教他】此九条者皆言格物致知所当用力之地与其次第工程也【玉溪卢氏曰用力之地者读书应接事物之类是也次第工程者今日格一物明日又格一物之类是也】又曰格物穷理但立诚意以格之其迟速则在乎人之明暗耳【问知至而后意诚而程子又云格物穷理但立诚意以格之何也朱子曰此诚字说较浅未说得深处只是确定其志朴实去做工夫如胡氏立志以定其本便是这意此与经文诚意之说不同也又曰诚意不立如何能格物所谓立诚意者只是要着实下工夫不要若存若亡遇一物须是眞个即此一物究极得个道理了方可言格若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大学盖言其所止之序其始则必在于立诚○玉溪卢氏曰立诚意即主敬之谓】又曰入道莫如敬未有能致知而不在敬者【朱子曰今人将持敬致知来做两事持敬时只块然独坐更不去思量却是今日持敬明日去思量道理也岂可如此但一面自持敬一面自思量道理二者本不相妨○莫若且収敛身心尽扫杂虑令其光明洞逹方能作得主宰方能见理】又曰涵养须用敬进学则在致知【朱子曰学者工夫惟在居敬穷理二事此二事互相发能穷理则居敬工夫日益进能居敬则穷理工夫日益宻○问涵养在致知之先曰涵养合下在先古人从少以敬涵养父兄渐教之读书识义理今若说待涵养了方去致知也无限期须两下用工○涵养本原思索义理须用齐头做方能互相发程子下须字在字便是要齐头着力○问涵养体认致知力行虽云互相发明然毕竟当于甚处着力曰四者不可先后又不可无先后须当以涵养为先若不涵养而专于致知则是徒然思索若专于涵养而不致知则却鹘突去了以某观之四事只是三事盖体认便是致知也○无事时且存养在这里提撕警觉不要放肆到那讲习应接便当思量义理用义理做将去无事便着存养収拾此心】又曰致知在乎所养养知莫过于寡欲【问养知是既知后如此养否朱子曰此不分先后未知之前若不养之此知如何养得既知之后若不养又差了不可道未知之前便不必如此○致知者推致其知识而至于尽也将致知者必先有以养其知有以养之则所见益明所得益固欲养其知者惟寡欲而巳矣欲寡则无纷櫌之杂而知益明矣无变迁之患而得益固者矣又曰二者自是个両头说话本若无相干但得其道则交相为养失其道则交相为害○玉溪卢氏曰欲致知固在有所养知既至又不可无所养欲多则心无所养而知昏欲寡则心有所养而知明】又曰格物者适道之始思欲格物则固巳近道矣是何也以收其心而不放也【新安陈氏曰才思量要格物便已近道只就格物上便可收其放心此条与上四条微不同】此五条者又言涵养本原之功所以爲格物致知之本者也凡程子之爲说者不过如此其于格物致知之传详矣【问程子致知格物之说不同曰当时答问各就其人而言之今须是合就许多不同处来看作一意为佳且如既言不必尽穷天下之物又云一草一木亦皆有理今若以一草一木上理防有甚了期但其间有积习多后自当脱然有贯通处者为切当耳今以十事言之若理防得七八件则那两三件触类可通若四旁都理防得则中间所未通者其道理亦是如此盖长短小大自有凖则如忽然遇一件事来时必知某事合如此某事合如彼则此方来之事亦有可见者矣圣贤如难处之事只以数语尽其曲折后人皆不能易者以其于此理素明故也又曰所谓格物者常人于此理或能知一二分即其一二分之所知者推之直要推到十分穷得来无去处方是格物○问伊川说格物致知许多项当如何看曰说得已自分晓如初间说知觉及诚敬固不可不勉然天下之理必先知之而后有以行之这许多说不可不格物致知中间说物物当格及反之吾身之说却是指出格物个地头如此又曰此项兼两意又见节次格处自立诚意以格之以下却是做工夫合如此又曰用诚敬涵养为格物致知之本】今也寻其义理既无可疑考其字义亦皆有据至以他书论之则文言所谓学聚问辨【易文言学以聚之问以辨之寛以居之仁以行之】中庸所谓明善择善孟子所谓知性知天又皆在乎固守力行之先而可以验夫【音扶】大学始教之功爲有在乎此也愚尝反覆考之而有以信其必然是以窃取其意以补传文之缺不然则又安敢犯不韪之罪爲无证之言以自托于圣经贤传之间乎【韪音伟是也犯不韪之说出春秋左氏传】曰然则吾子之意亦可得而悉闻之乎曰吾闻之也天道流行【此以理言】造化发育【此以气言】凡有声色貌象而盈于天地之间者皆物也既有是物则其所以爲是物者莫不各有当然之则而自不容已是皆得于天之所赋而非人之所能爲也【朱子曰物乃形气则乃理也物之理方为则○理之所当为者自不容巳如孩提之爱及长知敬自有住不得处○问人物之生莫不得其所以生者以为一身之主是此性随所生处便在否曰一物各具一太极天生烝民有物有则盖视有当视之则听有当听之则如是而视如是而听便是不如是而视不如是而听便不是谓如视逺惟明听徳惟聪能视逺谓之明所视不逺不谓之明能听徳谓之聪所听非徳不谓之聪视听是物聪明是则推之至于口之于味鼻之于臭莫不各有当然之则所谓穷理者穷此而巳○玉溪卢氏曰物者形而下之器则者形而上之道形而上者不出于形而下者之外所谓有物必有则也】今且以其至切而近者言之则心之爲物实主于身其体则有仁义礼智之性其用则有恻隐羞恶恭敬是非之情浑【上声】然在中随感而应各有攸主而不可乱也【西山眞氏曰圆外窍中者心之形体可以物言备具众理神明不测者此心之理不可以物言然有此形体方包得此理○玉溪卢氏曰心之为物主于身形而下者也其体用性情形而上者也浑然在中其体初无仁义礼智之分随感而应其用始有恻隐等四者之别仁为恻隐之主义为羞恶之主礼智为恭敬是非之主而皆不可乱所谓则也】次而及于身之所具则有口鼻耳目四肢之用又次而及于身之所接则有君臣父子夫妇长防朋友之常是皆必有当然之则而自不容已所谓理也【玉溪卢氏曰耳目等乃吾身所具之物君臣等乃吾身所接之物口容止口之则也气容肃鼻之则也听思聪视思明耳目之则也非礼勿动四肢之则也君臣有义是君臣之则父子有亲是父子之则有别有序有信是夫妇长防朋友之则皆所谓有物必有则也吾心之则乃此身统体一太极吾身所具所接者之则乃物物各具一太极也其统体者乃各具者之所自出其各具者初未尝在统体者之外也】外而至于人则人之理不异于巳也远而至于物则物之理不异于人也极其大则天地之运古今之变不能外也尽于小则一尘之微一息之顷不能遗也【格庵赵氏曰一尘之微一息之顷不能遗者理无物不在无时不然大而天地之一开一阖古今之一否一防小而一尘之或飞或伏一息之或呼或吸皆此理之所寓也○新安陈氏曰天地及一尘是横说古今及一息是直说】是乃上帝所降之【书汤诰惟皇上帝降于下民】烝民所秉之彛【诗烝民民之秉彛】刘子所谓天地之中【左传成公十三年刘康公成肃公防晋侯伐秦刘成食采之邑名康肃皆其諡也成子受脉于社不敬脉市轸反宜社之肉也刘子曰吾闻之民受天地之中以生所谓命也是以有动作礼义威仪之则以定命也能者养之以福不能者败以取祸】夫子所谓性与天道子思所谓天命之性孟子所谓仁义之心程子所谓天然自有之中【程子曰杨子防一毛不为墨子又摩顶放踵为之此皆是不得中至如子莫执中欲执此二者之中不知怎麽执得识得则事事物物上皆天然有个中在那上不待人安排也安排着则不中矣】张子所谓万物之一原【张子名载字子厚家于凤翔府郿县横渠鎭世号横渠先生○正蒙诚明篇性者万物之一原非有我之得私也】邵子所谓道之形体者【邵子名雍字尧夫諡康节河南人○性者道之形体见击壤集序】但其气质有清浊偏正之殊物欲有浅深厚薄之异是以人之与物贤之与愚相与悬絶而不能同耳【问降秉彛一叚其名虽异要之皆是一理朱子曰诚是一理岂可无分别须各晓其名字训义之所以异方见其所谓同○衷字只是个无过不及之中是个恰好底道理天生人物个个有一副当恰好无过不及道理降与你今人言折衷折衷者以中为则而取其正也天生烝民有物有则则字却似中字天之生此物必有个当然之则故民执之以为常道所以无不好此懿徳降衷于下民要在降字上故自天而言谓之降衷自人受此衷而言则谓之性縁各据来处与受处而言也○问彛而言秉何也曰浑然一理只于吾心不可移夺若秉执然○问刘子云天地之中程子云天然自有之中此中字同否曰天地之中是未发之中天然自有之中是时中天地之中是指道体天然自有之中是指事物之理○性与天道性便是自家底天道便是上面脑子其流行者是天道人得之为性○诸先生说这道理邵子说得最着实这道理空虚无形影惟是说性者道之形体却见得实只反诸吾身求之是实有这道理还是无这道理故尝为之说曰欲知此道之实有者当求之吾性分之内邵子忽自于击壤集序内说出几句云性者道之形体也心者性之郛郭也身者心之区宇也物者身之舟车也此说极好○气质清浊偏正本正蒙中语亦是将人物贤不肖智愚相对而分言之如此若大槩而论则人清而物浊人正而物偏又细论之则智乃清之清贤乃正之正愚乃清之浊不肖乃正之偏而张子所谓物有近人之性者又浊之清偏之正者也物欲浅深厚薄乃通为众人而言○陈氏曰天命即天道之流行而赋予于物者受于天而为我所有故谓之性又曰道者事物中所当然之理人之所共由者也性即在我之理具于吾心而道之所总防也所谓形体正如此○西山眞氏曰诗谓秉彛言众民所秉执此常理孟子谓仁义之心言人既得隂阳之理以为性则自然有仁义之心只举仁义二字者仁包礼义包智故也礼是仁之着智是义之藏程子所谓天然之中言凡百事物皆有个恰好底道理不可过不可不及也张子所谓万物之一原凡人物之性皆自此流出如百川之同一原也】以其理之同故以一人之心而于天下万物之理无不能知以其禀之异故于其理或有所不能穷也理有未穷故其知有不尽知有不尽则其心之所发必不能纯于义理而无杂乎物欲之私此其所以意有不诚心有不正身有不脩而天下国家不可得而治也昔者圣人盖有忧之是以于其始教爲之小学而使之习于诚敬则所以收其放心养其徳性者巳无所不用其至矣【玉溪卢氏曰此格物致知之本原】及其进乎大学则又使之即夫【音扶】事物之中因其所知之理推而究之以各到乎其极则吾之知识亦得以周遍精切而无不尽也若其用力之方则或考之事爲之着或察之念虑之微【问关于事为者不外乎念虑而入于念虑者往往皆是事为此分为二项意如何朱子曰固是都相关然也有做在外底也有念虑方动底念虑方动便须辨别那个是正那个是不正这只就始末上大约如此说问只就着与微上看曰有个显有个微】或求之文字之中或索【山客反】之讲论之际【玉溪卢氏曰此四句格物致知之条目】使于身心性情之徳人伦日用之常以至天地鬼神之变鸟兽草木之宜自其一物之中莫不有以见其所当然而不容巳与其所以然而不可易者【朱子曰今人未尝看见当然而不容已者只是就上较量一个好恶耳如眞见得这底是我合当为则自有所不可已者矣如为臣而必忠非是谩说如此盖为臣不可以不忠为子而必孝亦非是谩说如此盖为子不可以不孝也○问所以然而不可易者是指理而言所当然而不容巳者是指人心而言否曰下句只是指事而言凡事固有所当然而不容已者然又当求其所以然者何故其所以然者理也理如此故不可易又如人见赤子入井皆有怵惕恻隐之心此其事所当然而不容巳者也然其所以如此者何故必有个道理之不可易者○陈氏曰在身谓手容合当恭足容合当重之类在心如体合当寂用合当感之类性如仁合当爱义合当断之类情如见赤子入井合当恻隐见大賔客合当恭敬之类人伦如君合当止仁臣合当止敬之类日用如居处合当恭执事合当敬之类天地如天合当髙地合当厚鬼神二气如阳合当伸隂合当屈鸟兽如牛合当耕马合当乘草木如春合当生秋合当杀等类皆有理存乎其间也○西山眞氏曰如为君当仁臣当敬之类乃道理合当如此不如此则不可故曰所当然然仁敬等非是人力强为有生之初即禀此理是乃天之所与也故曰所以然知所当然是知性知所以然是知天谓知其理所自来也】必其表里精粗无所不尽而又益推其类以通之至于一日脱然而贯通焉则于天下之物皆有以究其义理精微之所极【玉溪卢氏曰极即至善之谓】而吾之聪明睿智亦皆有以极其心之本体而无不尽矣【朱子曰不可尽者心之事可尽者心之理理既尽后谓如一物初不曽识来到面前便识得此物尽吾心之理○新安陈氏曰此格物致知之效騐】此愚之所以补乎本传阙文之意虽不能尽用程子之言然其指趣要归则不合者鲜【上声】矣读者其亦深考而实识之哉曰然则子之爲学不求诸心而求诸迹不求之内而求之外吾恐圣贤之学不如是之浅近而支离也曰人之所以爲学心与理而巳矣心虽主乎一身而其体之虚灵足以管乎天下之理理虽散在万物而其用之微妙实不外一人之心初不可以内外精粗而论也【问用之微妙是心之用否朱子曰理必有用何必又说是心之用乎心之体具乎是理理则无所不该而无一物之不在然其用实不外乎人心盖理虽在物而用实在心也】然或不知此心之灵而无以存之则昏昩杂扰而无以穷众理之妙不知众理之妙而无以穷之则偏狭固滞【偏一作褊】而无以尽此心之全此其理势之相须盖亦有必然者是以圣人设教使人黙识此心之灵而存之于端庄静一之中以爲穷理之本使人知有众理之妙而穷之于学问思辨之际以致尽心之功巨细相涵动静交养初未尝有内外精粗之择及其眞积力乆而豁然贯通焉则亦有以知其浑然一致而果无内外精粗之可言矣今必以是爲浅近支离而欲藏形匿影别爲一种【上声】幽深恍惚艰难阻絶之论务使学者莽【模党反】然措其心于文字言语之外而曰道必如此然后可以得之则是近世佛学诐淫邪遁之尤者而欲移之以乱古人明徳新民之实学其亦误矣【问陆象山不取伊川格物之说以为若随事讨论则精神易弊不若但求之心心明则无不照其说亦似省力朱子曰不去随事讨论便听他胡做话便信口说脚便信歩行地去都不管他○节斋蔡氏曰尽心者言其心之所存更无一毫之不尽也然若要尽得须先知得所以学者要先穷理也又曰存此心于端庄静一之中以立其本穷此理于学问思辨之际以逹其用反之于身以践其实则巨细相涵动静交养及其眞积力乆而豁然融防然后可以造乎一之妙○陈氏曰古人毎言学必欲其博所以极尽乎此心无穷之量也所谓尽心者须是尽得个极大无穷之量无一理之或遗方是实能尽得心○西山眞氏曰存心穷理二者当表里用工盖知穷理而不知存心则思虑纷扰物欲交攻此心昏乱如何穷理但知存心而不务穷理虽能执持静定亦不过如禅家之空寂而已故必二者交进则心无不正理无不通学之大端惟此而巳○端庄主容貌言静一主心言表里交正之义合而言之则敬而巳○玉溪卢氏曰存心于端庄静一主敬之工夫也穷理于学问思辨格致之工夫也巨以此心言细以众理言动以格物工夫言静以主敬工夫言豁然贯通而果无内外精粗之可言则明徳明矣】○曰近世大儒有爲格物致知之说者曰格犹扞【音汗】也御也能扞御外物而后能知至道也【问温公以格物为扞格之格不知格字有训扞义否朱子曰亦有之如格闘之格是也】又有推其说者曰人生而静其性本无不善而有爲不善者外物诱【音酉】之也所谓格物以致其知者亦曰扞去【上声】外物之诱而本然之善自明耳【孔周翰说】是其爲说不亦善乎曰天生烝民有物有则则物之与道固未始相离【去声】也【格庵赵氏曰物与理未尝相离若离物以求理则空虚而无据岂得一切扞而去之】今曰御外物而后可以知至道则是絶父子而后可以知孝慈离【如字】君臣而后可以知仁敬也是安有此理哉若曰所谓外物者不善之诱耳非指君臣父子而言也则夫【音扶】外物之诱人莫甚于饮食男女之欲然推其本则固亦莫非人之所当有而不能无者也但于其间自有天理人欲之辨而不可以毫厘【力之反正作牦】差耳【问饮食之间孰为天理孰为人欲朱子曰饮食者天理也要求美味人欲也】惟其徒有是物而不能察于吾之所以行乎其间者孰爲天理孰爲人欲是以无以致其克复之功而物之诱于外者得以夺乎天理之本然也一不即物以穷其原而徒恶【去声】物之诱乎巳乃欲一切扞而去【上声】之则是必闭口枵【虚骄反】腹然后可以得饮食之正絶灭种【上声】类然后可以全夫妇之别【笔列反】也是虽裔【以制反】戎无君无父之教有不能充其说者况乎圣人大中至正之道而得以此乱之哉○曰自程子以格物爲穷理而其学者传之见【形甸反】于文字多矣是亦有以发其师说而有助于后学者耶曰程子之说切于巳而不遗于物本于行事之实而不废文字之功极其大而不略其小究其精而不忽其粗学者循是而用力焉则既不务博而陷于支离亦不径约而流于狂妄既不舍【上声】其积累之渐而其所谓豁然贯通者又非见闻思虑之可及也【新安陈氏曰务博陷于支离博物洽闻之徒径约流于狂妄禅学顿悟之徒一句说尽世人爲学之弊】是于说经之意入徳之方其亦可谓反复【芳服反亦作覆后凡言反复音同】详备而无俟于发明矣【朱子曰博学亦非欲求异闻杂学方谓之博博之与约初学且须作两途理防一面博学又自一面持敬守约莫令两下相靠须两路进前用工塞断中间莫令相通将来成时便自有防通处若不如此两下用工成甚次第】若其门人虽曰祖其师说然以愚考之则恐其皆未足以及此也盖有以必穷万物之理同出于一爲格物知万物同出乎一理爲知至如合内外之道则天人物我爲一通昼夜之道则死生幽明爲一逹哀乐【音洛】好恶【并去声】之情则人与鸟兽鱼鼈爲一求屈伸消长【上声】之变则天地山川爲一者似矣【吕与叔说】然其欲必穷万物之理而专指外物则于理之在巳者有不明矣但求众物比类之同而不究一物性情之异则于理之精微者有不察矣不欲其异而不免乎四说之异必欲其同而未极乎一原之同则徒有牵合之劳而不睹贯通之妙矣其于程子之说何如哉又有以爲穷理只是寻个是处然必以恕爲本而又先其大者则一处理通而触【枢玉反】处皆通者【谢显道说】其曰寻个是处者则得矣而曰以恕爲本则是求仁之方而非穷理之务也又曰先其大者则不若先其近者之切也又曰一处通而一切通则又顔子之所不能及程子之所不敢言非若类推积累之可以循序而必至也【朱子曰谢氏寻个是处之说甚好与吕与叔必穷万物之理同出于一为格物知万物同出乎一理为知至其所见大叚不同但寻个是处者须是于其一二分是处直穷到十分是处方可】又有以爲天下之物不可胜【平声】穷然皆备于我而非从外得也所谓格物亦曰反身而诚则天下之物无不在我者是亦似矣【杨中立说】然反身而诚乃爲物格知至以后之事言其穷理之至无所不尽故凡天下之理反求诸身皆有以见其如目视耳听手持足行之毕具于此而无毫发之不实耳固非以是方爲格物之事亦不谓但务反求诸身而天下之理自然无不诚也中庸之言明善即物格知至之事其言诚身即意诚心正之功故不明乎善则有反诸身而不诚者其功夫地位固有序而不可诬矣今爲格物之说又安得遽以是而爲言哉又有以今日格一物明日格一物爲非程子之言者【尹彦明说】则诸家所记程子之言此类非一不容皆误且其爲说正中庸学问思辨弗得弗措之事无所咈【音佛】于理者不知何所病而疑之也岂其习于持敬之约而厌夫【音扶下同】观理之烦耶抑直以已所未闻而不信他人之所闻也夫持敬观理不可偏废程子固已言之若以已偶未闻而遂不之信则以有子之似圣人而速贫速朽之论犹不能无待于子游而后定今又安得遽以一人之所未闻而尽废众人之所共闻者哉【礼记檀弓有子问于曽子曰问当作闻丧去声于夫子乎丧谓失位去国曰闻之矣丧欲速贫死欲速朽有子曰是非君子之言也曽子曰参也与子游闻之有子曰然然则夫子有爲去声言之也曽子以斯言告于子游子游曰甚哉有子之言似夫子也昔者夫子居于宋见桓司马宋向戌之孙名魋自为石椁三年而不成夫子曰若是其靡也死不如速朽之愈也死之欲速朽为桓司马言之也南宫敬叔反鲁仲孙阅尝失位去国而得反必载寳而朝夫子曰若是其货也丧不如速贫之愈也丧之欲速贫为敬叔言之也曽子以子游之言告于有子有子曰然吾固曰非夫子之言也】又有以爲物物致察而宛转归已如察天行以自强察地势以厚徳者亦似矣【胡安国说】然其曰物物致察则是不察程子所谓不必尽穷天下之物也又曰宛转归巳则是不察程子所谓物我一理才明彼即晓此之意也又曰察天行以自强察地势以厚徳则是但欲因其巳定之名拟其已着之迹而未尝如程子所谓求其所以然与其所以爲者之妙也独有所谓即事即物不厌不弃而身亲格之以精其知者爲得致字向里之意而其曰格之之道必立志以定其本居敬以持其志志立乎事物之表敬行乎事物之内而后乃可精者【胡仁仲说】又有以合乎所谓未有致知而不在敬者之指但其语意颇伤急廹既不能尽其全体规模之大又无以见其从【七恭反】容濳玩积乆贯通之功耳【朱子曰身亲格之说得亲字急廹不成是倩人格○此叚本说得精然却有病者只说得向里来不曾説得外面所以语意颇伤急廹盖致知本广大须说得表里内外周遍兼该方得其曰志立乎事物之表敬行乎事物之内此语极好而曰知乃可精便有局促气象他须要就这里便精其知殊不知致知之道不如此急廹须是寛其程限大其度量乆乆自然通贯他只说得里面一边极精遗了外面一边所以其规模之大不如程子且看程子所说今日格一物明日格一物积乆自贯通此言该内外寛缓不廹有涵泳从容之意所谓语小天下莫能破语大天下莫能载也○问立志以定其本居敬以持其志曰人之爲事必先立志以为本志不立则不能爲得事虽能立志苟不能居敬以持之此心亦泛然而无主悠悠终日亦只是虚言立志必须髙出事物之表而居敬则常存于事物之中令此敬与事物皆不相违言也须敬动也须敬坐也须敬顷刻去他不得】呜呼程子之言其答问反复之详且明也如彼而其门人之所以爲说者乃如此虽或仅有一二之合焉而不免于犹有所未尽也是亦不待七十子丧【去声】而大义巳乖矣【出家语后序】尚何望其能有所发而有助于后学哉【朱子曰程子说更不可易某当初于吕谢杨尹说叚叚録出句句比对逐字秤停过方见程子说攧扑不破诸说挨着便成粉碎诸说皆失了程子意此正是入门欵于此既差他可知矣○程子诸门人说得都差不曽精晓程子之说亦縁当时诸公所闻于程子者语意不全所以多差后来集注家语録凑起众说此叚工夫方是浑全然则当时亲炙未为全幸生先生之后者未为不幸也】间独惟念昔闻延平先生之教【李先生名侗字愿中延平人朱子之师也】以爲爲学之初且当常存此心勿爲他事所胜凡遇一事即当且就此事反复推寻以究其理待此一事融释脱落然后循序少进而别穷一事如此既乆积累之多胷中自当有洒然处非文字言语之所及也详味此言虽其规模之大条理之宻若不逮于程子然其功夫之渐次意味之深切则有非他说所能及者惟尝实用力于此者爲能有以识之未易【去声】以口舌争也【格庵赵氏曰程子言若一事穷未得且别穷一事延平则言且就一事推寻待其融释脱落然后别穷一事其言不同盖程子以人心各有明处有暗处若就明处推去则易为力非谓一事未穷得而可贰以二参以三也若延平则专爲不能主一者之戒读者不可以辞害意】曰然则所谓格物致知之学与世之所谓博物洽闻者奚以异曰此以反身穷理爲主而必究其本末是非之极挚【与至同】彼以徇外夸多爲务而不覈【下革反】其表里眞妄之实然必究其极是以知愈博而心愈明不覈其实是以识愈多而心愈窒【陟力反】此正爲【去声下同】已爲人之所以分不可不察也【濳室陈氏曰格物致知研穷义理心学也记诵博识口耳外驰丧志之学也二者正相反】
  或问六章之防其详犹有可得而言者邪曰天下之道二善与恶而已矣然揆厥所元而循其次第则善者天命所赋之本然恶者物欲所生之邪秽也是以人之常性莫不有善而无恶其本心莫不好【去声下并同】善而恶恶【上去声下如字此后可恶其恶恶之不恶而恶好恶并去声】然既有是形体之累而又爲气禀之拘是以物欲之私得以蔽之而天命之本然者不得而着其于事物之理固有瞢【莫中反】然不知其善恶之所在者亦有仅识其粗而不能眞知其可好可恶之极者夫【音扶下同】不知善之眞可好则其好善也虽曰好之而未能无不好者以拒之于内不知恶之眞可恶则其恶恶也虽曰恶之而未能无不恶者以挽【音晚】之于中是以不免于苟焉以自欺而意之所发有不诚者【北溪陈氏曰造化流行生育赋与更无别物只是个善而已所谓善者以实理言人受得此理以为善亦本善而无恶如外好善而内不好善外恶恶而内不恶恶便是不眞实一等未实见道理人虽分明有好善之心终是不能彻表里须是眞知善恶分明然后有眞好眞恶之切】夫好善而不诚则非唯不足以爲善而反有以贼乎其善恶恶而不诚则非唯不足以去【上声】恶而适所以长【上声】乎其恶是则其爲害也徒有甚焉而何益之有哉圣人于此盖有忧之故爲大学之教而必首之以格物致知之目以开明其心术使既有以识夫善恶之所在与其可好可恶之必然矣至此而复【扶又反】进之以必诚其意之说焉则又欲其谨之于幽独隐微之奥以禁止其苟且自欺之萌而凡其心之所发如曰好善则必由中及外无一毫之不好也如曰恶恶则必由中及外无一毫之不恶也夫好善而中无不好则是其好之也如好好色之眞欲以快乎已之目初非爲【去声】人而好之也恶恶而中无不恶则是其恶之也如恶恶臭之眞欲以足乎已之鼻初非爲人而恶之也【新安陈氏曰慊字兼快足之义此以快与足分属好恶言之盖对举而互相备也】所发之实既如此矣而须臾之顷纎芥之微念念相承又无敢有少间断焉则庶乎内外昭融表里澄彻而心无不正身无不脩矣【意诚则心正身脩之本皆巳在此故于此便究言之】若彼小人幽隐之间实爲不善而犹欲外托于善以自盖则亦不可谓其全然不知善恶之所在但以不知其眞可好恶而又不能谨之于独以禁止其苟且自欺之萌是以沦防至于如此而不自知耳此章之说其详如此是固宜爲自脩之先务矣然非有以开其知识之眞则不能有以致其好恶之实故必曰欲诚其意者先致其知又曰知至而后意诚然犹不敢恃其知之已至而听其所自爲也故又曰必诚其意必谨其独而毋自欺焉则大学工夫次第相承首尾爲一而不假他术以杂乎其间亦可见矣后此皆然今不复【扶又反】重【平声】出也【后此皆然如意诚而后心正意既诚又不可不正其心心正而后身修仿此】○曰然则慊之爲义或以爲少又以爲恨与此不同何也曰慊之爲字有作嗛【口簟反】者而字书以爲口衔物也然则慊亦但爲心有所衔之义而其爲快爲足爲恨爲少则以所衔之异而别【笔列反下同】之耳孟子所爲慊于心乐毅所谓慊于志则以衔其快与足之意而言者也【史记列传乐毅遗燕惠王书曰自五伯音霸以来功未有及于先王者也先王以爲慊于志先王燕昭王也】孟子所谓吾何慊汉书所谓嗛栗姬【史记西汉外戚传景帝立齐栗姬男爲太子王夫人男爲胶东王长公主嫖有女欲与太子为妃栗姬谢不许长公主欲与王夫人夫人许之防薄皇后废长公主日譛栗姬短景帝甞属诸姬曰吾百嵗后善视之栗姬怒不肯应言不逊景帝心衔之而未发也长公主日誉王夫人男之美帝亦自贤之王夫人知嗛栗姬又隂使人趣大臣立栗姬为皇后大臣奏事文曰子以母贵母以子贵今太子母宜号为皇后帝怒曰是乃所当言耶遂案诛大臣而废太子为临江王栗姬以忧死卒立王夫人为皇后男为太子】则以衔其恨与少之意而言者也【朱子曰字有同一义而二用者如衔字或为衔恨或为衔思亦同此义】读者各随所指而观之则既并行而不悖矣字书又以其训快与足者读与惬同则义愈明而音又异尤不患于无别也
  或问人之有心本以应物而此章之传以爲有所喜怒忧惧便爲不得其正然则其爲心也必如槁木之不复【扶又反下同】生死灰之不复然乃爲得其正邪曰人之一心湛【丈减反】然虚明如鉴之空如衡之平以爲一身之主者固其眞体之本然【眞体乃其本体之不杂于人伪者也】而喜怒忧惧随感而应妍蚩【充之反】俯仰因物赋形者亦其用之所不能无者也故其未感之时至虚至静所谓鉴空衡平之体虽鬼神有不得窥其际者固无得失之可议及其感物之际而所应者又皆中【去声】节则其鉴空衡平之用流行不滞正大光明是乃所以爲天下之逹道亦何不得其正之有哉唯其事物之来有所不察应之既或不能无失且又不能不与俱往则其喜怒忧惧必有动乎中者而此心之用始有不得其正者耳【朱子曰人心如一个镜先未有一个影象有物事来方始照见妍丑若先有个影象在里面如何照得人心本是湛然虚明事物之来随感而应自然照得髙下轻重事过便当依前恁地虚方得若事未来先有一个忿懥好乐恐惧忧患之心在这里及忿懥好乐恐惧忧患之事到来又以这心相与滚合便失其正事了又只若留在这里如何得正○北溪陈氏曰感自外入以彼物之至吾前而言应由中出以此心之接彼物而言○节斋蔡氏曰鉴之空方能照人若先有人形滞其中则人之继至者不复可得而照矣衡之平方能称物若先有物重滞于上则物之继至者不复可得而称矣以鉴空衡平喻心体之虚明最为精切○陈氏曰此章只是四者感物而应不中其节则此心便爲四者所动而不得其正矣若世俗心卢昏昏莫克主宰体用动静无复凖则目随物视耳随物听行信足歩言信口说矣○西山眞氏曰鉴空衡平之体用切须玩味盖未应物时此心只要清明虚静不可先有一物如鉴未照物只是一个空如衡未称物只是一个平此乃心之本体即喜怒哀乐未发之中所谓鉴空衡平之体也及事物之来随感而应因其可喜而喜可怒而怒在我本未甞先有此心但随物所感而应之耳故其发无不中节此所谓鉴空衡平之用也○徽庵程氏曰未发之前气未用事心之本体不待正而后正发而中节则心之用无不正亦不待正之而后正夫有不正而后正心体静而未发何待于正乎惟此心之用发不中节始有不正而待于正耳章句曰用之所行或失其正或问曰此心之用不得其正未甞言体之不正也惟经之或问有曰不得其本然之正曰心之本体物不能动而无不正或者遂执之以为正心乃静时工夫如中庸未发之中太极图之主静而经之所谓定静安也传之心不在焉乃心不在腔子里时也殊不知圣人教人多于动处用功格至诚正脩皆教人用功于动者定静安亦非但言心之静也若静时工夫则戒谨恐惧而已存之养之守之而巳不待乎正其所不正也圣贤之动固主乎静元亨诚之通固主乎利贞诚之复而诚正脩云者正诚通之事既诚正而脩矣始有诚复之明若当诚意之后厌动而求静弃事而防心收视反听而曰吾将以正心焉此乃异端之事非吾儒事也况心不在焉亦曰心不在视则视而不是心不在听则听而不闻岂静在腔中之谓哉或问所谓本然本体亦指此心之义理而言孟子言本心亦指仁义之心而言岂一于静之谓乎○玉溪卢氏曰湛然虚明者心之体随感而应者心之用如鉴之空则妍蚩因物而空者自如如衡之平则俯仰因物而平者自若眞体之本然吾心之太极也随感而应则本体之眞在在呈露而太极亦无不在矣未感之时鬼神不得窥其际乃天下之大本是明徳之体寂然不动者也寂之中有能感者存感物之际流行不滞正大光明乃天下之逹道是明徳之用感而遂通者也感之中未甞无寂者存】者之意固非以心之应物便爲不得其正而必如枯木死灰然后乃爲得其正也惟是此心之灵既曰一身之主苟得其正而无不在是则耳目鼻口四肢百骸莫不有所听命以供其事而其动静语黙出入起居唯吾所使而无不合于理如其不然则身在于此而心驰于彼血肉之躯无所管摄其不爲仰面贪看鸟囘头错应人者几【平声】希矣【所引二句乃杜子美诗】孔子所谓操则存舍则亡孟子所谓求其放心从其大体者盖皆谓此学者可不深念而屡省【悉井反】之哉
  或问八章之辟旧读爲譬而今读爲僻何也曰旧音旧说以上章例之而不合也以下文逆之而不通也是以间者窃以类例文意求之而得其说如此盖曰人之常情于此五者一有所向则失其好【去声下同】恶【去声下于恶好恶同】之平而陷于一偏是以身有不脩不能齐其家耳盖偏于爱则溺焉而不知其恶矣偏于恶则阻焉而不知其善矣是其身之所接好恶取舍【上声】之间将无一当【去声】于理者而况于闺门之内恩常掩义亦何以胜其情爱昵【尼质反】比【音鼻】之私而能有以齐之哉【北溪陈氏曰治家非如治国治国可用刑威治家则刑威不可得而施只是公其心而已○格庵赵氏曰闺门之内义常不胜乎恩情爱昵比之私尤所难克使一有偏焉则长幼亲疏欲其心之齐一不可得矣盖至近至宻之地一毫之伪无所容欺此常情之所易忽而君子之所甚谨也】曰凡是五者皆身与物接所不能无而亦既有当然之则矣今曰一有所向便爲偏倚而身不脩则是必其接物之际此心漠然都无亲疎之等贵贱之别【笔列反】然后得免于偏也且心既正矣则宜其身之无不脩今乃犹有若是之偏何哉曰不然也此章之义实承上章其立文命意大抵相似盖以爲身与事接而后或有所偏非以爲一与事接而必有所偏所谓心正而后身脩亦曰心得其正乃能脩身非谓此心一正则身不待检而自脩也【朱子曰大学所以有许多节次正欲教人逐节用功非如一无节之竹使人才能格物便知平天下也人盖有意诚而心未正者故于忿懥等诚不可不随事而排遣有心正而身未脩者故于好恶间诚不可不随人而节制齐家以下皆是教人省察用功故经之序但言心正者必自诚意而来修身者必自正心而来非谓意既诚则心无事乎正心既正则身无事乎脩也】○曰亲爱贱恶畏敬哀矜固人心之所宜有若夫【音扶】敖惰则凶徳也曾谓本心而有如是之则哉曰敖之爲凶徳也正以其先有是心不度【待洛反】所施而无所不敖尔若因人之可敖而敖之则是常情所宜有而事理之当然也今有人焉其亲且旧未至于可亲而爱也其位与徳未至于可畏而敬也其穷未至于可哀而其恶未至于可贱也其言无足去【去声】取而其行【去声】无足是非也则视之泛然如涂之人而已尔又其下者则夫子之取瑟而歌孟子之隐【去声】几而卧盖亦因其有以自取而非吾故有敖之之意亦安得而遽谓之凶徳哉又况此章之防乃爲【去声】虑其因有所重而陷于一偏者发其言虽曰有所敖惰而其意则正欲人之于此更加详审虽曰所当敖惰而犹不敢肆其敖惰之心也亦何病哉
  或问如保赤子何也曰程子有言赤子未能自言其意而爲之母者慈爱之心出于至诚则凡所以求其意者虽或不中【去声】而不至于大相逺矣岂待学而后能哉若民则非如赤子之不能自言矣而使之者反不能无失于其心则以本无慈爱之实而于此有不察耳传之言此盖以明夫【音扶】使众之道不过自其慈幼者而推之而慈幼之心又非外铄【式约反】而有待于强【上声】爲也事君之孝事长之弟亦何以异于此哉既举其细则大者可知矣【细谓慈大谓孝弟○三山陈氏曰长民者往往不得下之情盖亦视之不切于已不若慈母之心耳孝弟与慈初无二心苟自切巳推之则举慈可以见孝弟矣】○曰仁让言家贪戾言人何也曰善必积而后成恶虽小而可惧古人之深戒也书所谓尔惟徳罔小万邦惟庆尔惟不徳罔大坠厥宗亦是意尔【朱子曰惟徳罔小言其不可小也○三山陈氏曰为恶之効防于为善仁让必积而刑于一家而后可以化一国贪戾则才出于一人之身而一国巳作乱矣见为善者不可无悠乆之积为恶者不可有斯须之暂也】○曰此章本言上行下效有不期然而然者今曰有诸巳而后求诸人无诸已而后非诸人则是犹有待于劝勉程督【音笃察也劝也】而后化且内适自脩而遽欲望人之皆有巳方仅免而遂欲责人以必无也曰此爲【去声】治其国者言之则推吾所有与民共由其条教法令之施赏善罚恶之政固有理所当然而不可已者但以所令反其所好则民不从故又推本言之欲其先成于已而有以责人固非谓其专务修巳都不治人而拱手以俟其自化亦非谓其矜已之长愧人之短而胁之以必从也故先君子之言曰【文公父名松字乔年号韦齐先生】有诸巳不必求诸人以爲求诸人而无诸巳则不可也无诸巳不必求诸人以爲非诸人而有诸已则不可也正此意也【玉溪卢氏曰有诸已而求诸人无诸已而非诸人者恕也求诸人而无诸已则不可非诸人而有诸已则不可者必先有忠而后有恕也】曰然则未能有善而遂不求人之善未能去【上声】恶而遂不非人之恶斯不亦恕而终身可行乎哉曰恕字之防以如心爲义盖曰如治巳之心以治人如爱已之心以爱人而非苟然姑息之谓也然人之爲心必甞穷理以正之使其所以治已爱已者皆出于正然后可以即是推之以及于人而恕之爲道有可言者故大学之传最后两章始及于此则其用力之序亦可见矣至即此章而论之则欲如治已之心以治人者又不过以强【上声下同】于自治爲本盖能强于自治至于有善而可以求人之善无恶而可以非人之恶然后推已及人使之亦如我之所以自治而自治焉则表端景正【景即影字古只作景至晋葛洪始加彡】源洁流清而治已治人无不尽其道矣所以终身力此而无不可行之时也今乃不然而直欲以其不肖之身爲标凖视吾治教所当及者一以姑息待之不相训诰不相禁戒将使天下之人皆如已之不肖而沦胥以防焉是乃大乱之道而岂所谓终身可行之恕哉近世名卿之言有曰【范纯仁字尧夫諡忠宣公】人虽至愚责人则明虽有聪明恕已则昏苟能以责人之心责已恕已之心恕人则不患不至于圣贤矣此言近厚世亦多称之者但恕字之义本以如心而得故可以施之于人而不可以施之于已今曰恕已则昏则是已知其如此矣而又曰以恕已之心恕人则是既不知自治其昏而遂推以及人使其亦将如我之昏而后已也乃欲由此以入圣贤之域岂不误哉借令【平声】其意但爲欲反此心以施于人则亦止可以言下章爱人之事而于此章治人之意与夫【音扶】中庸以人治人之说则皆有未合者盖其爲恕虽同而一以及人爲主一以自治爲主则二者之间毫厘之异正学者所当深察而明辨也若汉之光武亦贤君也一旦以无罪黜其妻其臣郅【音质】恽【委粉反】不能力陈大义以救其失而姑爲缓辞以慰解之是乃所谓不能三年而缌功之察放饭流歠而齿决是惮者光武乃谓恽爲善恕已量主则其失又甚逺而大啓爲人臣者不肯责难陈善以贼其君之罪一字之义有所不明而其祸乃至于此可不谨哉【后汉书郅恽传郭皇后废光武之后以宠衰数懐怼而废恽乃言于帝曰臣闻夫妇之好父不能得之于子况臣能得之于君乎是臣所不敢言虽然愿陛下念其可否之计无令天下有议社稷而巳帝曰恽善恕已量主知我必不有所左右而轻天下也○问如心爲恕朱子曰如比也比自家心上推去仁之与恕只争些子自然底是仁比而推之便是恕○问范忠宣以恕己恕人此语固有病但上文先言以责人之心责己则连下句亦未害曰上句自好下句自不好盖才恕己便己不是若横渠云以爱己之心爱人则尽仁以责人之心责己则尽道语便不同盖恕是推去底我有是善亦要他人有是善推此计度之心此乃恕也于己不当下恕字○玉溪卢氏曰心必穷理以正之者格物致知之事治己爱己皆出于正者诚意正心脩身之事即是推之以及人者齐家治国平天下之事也治己爱己皆出于正是尽己之忠即是推之以及于人是推己之恕忠者体恕者用表端源洁忠也景正流清恕也忠者明徳之事恕者新民之事大学之道一忠恕而已此章言治国下章言治国平天下皆明明徳之推而恕之事也此章之义则欲如治己之心以治人下章絜矩之义则欲如爱己之心以爱人盖治国乃平天下之本故此章以治人言下章以爱人言义各有攸当也○新安陈氏曰大学传至治国平天下章方言恕观此言恕则隐然见脩身以前之当言忠矣卢氏之说正是即后之言以发明前之所未言者也】○曰既结上文而复【扶又反】引诗者三何也曰古人言必引诗盖取其嗟叹咏歌优游厌饫【依据反】有以感发人之善心非徒取彼之文证此之义而已也夫【音扶】以此章所论齐家治国之事文具而意足矣复三引诗非能于其所论之外别有所发明也然甞试读之则反覆吟咏之间意味深长义理通畅使人心融神防有不知手舞而足蹈者是则引诗之助与【音预】爲多焉盖不独此他凡引诗云者皆以是求之则引者之意可见而诗之爲用亦得矣曰三诗亦有序乎曰首言家人次言兄弟终言四国亦刑于寡妻至于兄弟以御于家邦之意也【新安陈氏曰所引诗见大雅思齐篇孟子甞引之集注云御治也于御字无音诗传云御迎也于御字音牙嫁反当依集注如字读】
  或问上章论齐家治国之道既以孝弟慈爲言矣此论治国平天下之道而复【扶又反】以是爲言何也曰三者人道之大端众心之所同得者也自家以及国自国以及天下虽有大小之殊然其道不过如此而已但前章专以己推而人化爲言此章又申言之以见【形甸反】人心之所同而不能己者如此是以君子不唯有以化之而又有以处【上声下同】之也【新安陈氏曰老老长长恤孤躬行于上而民兴孝弟不倍于下是有以化之絜矩是乃处之之道也】盖人之所以爲心者虽曰未甞不同然贵贱殊势贤愚异禀苟非在上之君子眞知实蹈有以倡【尺亮反】之则下之有是心者亦无所感而兴起矣【以上详说有以化之】幸其有以倡焉而兴起矣然上之人乃或不能察彼之心而失其所以处之之道则彼其所兴起者或不得遂而反有不均之叹是以君子察其心之所同而得夫【音扶】絜矩之道然后有以处此而遂其兴起之善端也【以上详説有以处之】曰何以言絜之爲度【待洛反下同】也曰此庄子所谓挈之百围贾子所谓度长絜大者也【庄子名周人间世篇匠石之齐至于曲辕见社栎树其大蔽牛絜之百围注絜围束也是将一物围束以为之则也贾子名谊西汉洛阳人过秦论试使山束之国与陈渉度长絜大比权量力则不可同年而语矣】前此诸儒盖莫之省【悉井反】而强【上声】训以挈【口结反】殊无意谓先友太史范公【名如圭丈公父韦斋之友】乃独推此以言之而后其理可得而通也盖挈度也矩所以爲方也以己之心度人之心知人之所恶【去声下同】者不异乎己则不敢以己之所恶者施之于人使吾之身一处乎此则上下四方物我之际各得其分【去声】不相侵越而各就其中校【音教】其所占之地则其广狭长短又皆平均如一截然方正而无有余不足之处【去声】是则所谓絜矩者也夫【音扶】爲天下国家而所以处心制事者一出于此则天地之间将无一物不得其所而凡天下之欲爲孝弟不倍者皆得以自尽其心而无不均之叹矣天下其有不平者乎然君子之所以有此亦岂自外至而强【上声】爲之哉亦曰物格知至故有以通天下之志而知千万人之心即一人之心意诚心正故有以胜一己之私而能以一人之心爲千万人之心其如此而已矣【格庵赵氏曰天下之志万殊理则一也物格知至者能烛理则视众人之心犹一心而明絜矩之义公则一致私则万殊意诚心正者能克己则以一心为众人之心而尽絜矩之道】一有私意存乎其间则一膜【音莫】之外便爲胡越虽欲絜矩亦将有所隔碍【牛代反】而不能通矣若赵由之爲守则易【去声】尉而爲尉则陵守王肃之方于事上而好【去声】人佞己推其所由盖出于此而充其类则虽桀纣盗跖【音只】之所爲亦将何所不至哉【史记酷吏传周阳由者其父赵兼以淮南王舅父侯周阳故因姓周阳氏由为郎事孝文及景帝景帝时为郡守武帝即位吏治尚循谨甚然由居二千石中最为酷暴骄恣所居郡必夷其豪为守视都尉如令为令必陵太守夺之治由后为河东都尉时与其守胜屠公胜屠即申屠也相告言罪胜屠公当抵罪义不受刑自杀而由弃市○魏志王肃传肃太和中拜散骑常侍肃字子雍东海郡人史评曰刘实以为肃方于事上而好下佞己此一反也】曰然则絜矩之云是则所谓恕者己乎曰此固前章所谓如爱己之心以爱人者也夫子所谓终身可行程子所谓充拓【音托】得去则天地变化而草木蕃【音烦】充拓不去则天地闭而贤人隐皆以其可以推之而无不通耳【朱子曰推得去则物我贯通自有个生生无穷底意思便有天地变化草木蕃气象天地只是这様道理若推不去物我隔絶欲利于己不利于人欲己之富欲人之贫欲己之寿欲人之夭似这气象全然闭塞隔絶了便似天地闭贤人隐】然必自其穷理正心者而推之则吾之爱恶取舍【上声】皆得其正而其所推以及人者亦无不得其正是以上下四方以此度【音铎】之而莫不截然各得其分【去声】若于理有未明而心有未正则吾之所欲者未必其所当欲吾之所恶者未必其所当恶乃不察此而遽欲以是爲施于人之凖则则其意虽公而事则私是将见其物我相侵彼此交病而虽庭除之内跬【丘弭反】歩之间亦且参商【参音森参商二星名】矛盾【盾食允反二者皆兵器名】而不可行矣尚何终身之望哉是以圣贤凡言恕者又必以忠爲本而程子亦言忠恕两言如形与影欲去【上声】其一而不可得盖唯忠而后所如之心始得其正是亦此篇先后本末之意也【所当先而为本者忠也所当后而为末者恕也】然则君子之学可不谨其序哉【朱子曰忠是本体恕是枝叶非是别有枝叶乃是本根中发出枝叶○陈氏曰大槩忠恕只是一物就中截作两片则为二物盖存诸中者既忠则发出外来便是恕应事接物处不恕则是在我者必不十分眞实故发出忠底心便是恕底事做成恕底事便见忠底心】○曰自身而家自家而国自国而天下均爲推己及人之事而传之所以释之者一事自爲一说若有不能相通焉者何也曰此以势之远迩事之先后而所施有不同耳实非有异事也盖必审于接物好恶【二字并去声下同】不偏然后有以正伦理笃思义而齐其家其家已齐事皆可法然后有以立标凖胥教诲而治其国其国已治【去声】民知兴起然后可以推已度【待洛反】物举此加彼而平天下此以其远近先后而施有不同者也然自国以上【上声】则治于内者严宻而精详自国以下则治于外者广愽而周遍亦可见其本末实一物首尾实一身矣何名爲异说哉【格庵赵氏曰严宻精详所以为广博周遍之地治内者疎略苟简则治外者虽欲广博周遍得乎】○曰所谓民之父母者何也曰君子有絜矩之道故能以己之好恶知民之好恶又能以民之好恶爲己之好恶也夫【音扶】好其所好而与之聚之恶其所恶而不以施焉则上之爱下眞犹父母之爱其子矣彼民之亲其上岂不亦犹子之爱其父母哉【三山陈氏曰父母之于子其所好恶无有不知者体气同也至于民之好恶其君常有所不知无他制于形体之异耳能絜矩则能以民之心为心而可以父母斯民民亦父母之矣】○曰此所引节南山之诗何也曰言在尊位者人所观仰不可不谨若人君恣己徇私不与天下同其好恶则爲天下僇如桀纣幽厉也○曰得众得国失众失国何也曰言能絜矩则民父母之而得众得国矣不能絜矩则爲天下僇而失众失国矣○曰所谓先慎乎徳何也曰上言有国者不可不谨此言其所谨而当先者尤在于徳也徳即所谓明徳所以谨之亦曰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以脩其身而已矣○曰此其深言务财用而失民何也曰有徳而有人有土则因天分地不患乎无财用矣然不知本末而无絜矩之心则未有不争鬭其民而施之以劫夺之教者也易大传曰何以聚人曰财春秋外传曰【即国语】王人者将以导利而布之上下者也故财聚于上则民散于下矣财散于下则民归于上矣言悖而出者亦悖而入货悖而入者亦悖而出郑氏以爲君有逆命则民有逆辞上贪于利则下人侵畔得其防矣○曰前既言命之不易矣此又言命之不常何也曰以天命之重而致其丁寜之意亦承上文而言之也盖善则得之者有徳而有人之谓也不善则失之者悖入而悖出之谓也然则命之不常乃人之所自爲耳可不谨哉○曰其引秦誓何也曰言好【去声下同】善之利及其子孙不好善之害流于后世亦由絜矩与否之异也曰媢疾之人诚可恶【去声下并同】矣然仁人恶之之深至于如此得无疾之己甚之乱邪曰小人爲恶【如字下恶人其恶善恶并同】千条万端其可恶者不但媢疾一事而已仁人不深恶乎彼而独深恶乎此者以其有害于善人使民不得被其泽而其流祸之长及于后世而未已也然非杀人于货之盗则罪不至死故亦放流之而已然又念夫【音扶】彼此之势虽殊而苦乐【音洛】之情则一今此恶人放而不远则其爲害虽得不施于此而彼所放之地其民复【扶又反】何罪焉故不敢以己之所恶施之于人而必远而置之无人之境以御魑【抽知反】魅【音媚】而后己盖不惟保安善人使不蒙其害亦所以禁伏凶人使不得稔其恶虽因彼之善恶而有好恶之殊然所以仁之之意亦未甞不行乎其间也此其爲御乱之术至矣而何致乱之有曰迸之爲屏【必正反下同】何也曰古字之通用者多矣汉石刻词有引尊五美屏四恶者而以尊爲遵以屏爲迸则其证也曰仁人之能爱人能恶人何也曰仁人者私欲不萌而天下之公在我是以是非不谬【靡又反】而举措得宜也○曰命之爲慢与其爲怠也孰得曰大凡疑义所以决之不过乎义理文势事证三者而已今此二字欲以义理文势决之则皆通欲以事证决之则无考盖不可以深求矣若使其于义理事实之大者有所乡【许亮反】背【音佩】而不可以不究犹当视其缓急以爲先后况于此等字既两通而于事义无大得失则亦何必苦心极力以求之徒费日而无所益乎以是而推他亦皆可见矣曰好善恶【好恶并去声下同】恶【如字】人之性然也有拂人之性者何哉曰不仁之人阿党媢疾有以陷溺其心是以其所好恶戾于常性如此与民之父母能好恶人者正相反使其能胜私而絜矩则不至于是矣○曰忠信骄泰之所以爲得失者何也曰忠信者尽己之心而不违于物絜矩之本也骄泰则恣巳徇私以人从欲不得与人同好恶矣○曰上文深陈财用之失民矣此复【扶又反】言生财之道何也曰此所谓有土而有财者也夫【音扶】洪范八政食货爲先【见尚书洪范篇三八政畴】子贡问政而夫子告之亦以足食爲首盖生民之道不可一日而无者圣人岂轻之哉特以爲国者以利爲利则必至于剥民以自奉而有悖出之祸故深言其害以爲戒耳至于崇本节用【崇本生之众为之疾也节用食之寡用之舒也】有国之常政所以厚下而足民者则固未甞废也吕氏之说得其防矣【吕说已见章句中】有子曰百姓足君孰与不足孟子曰无政事则财用不足正此意也然孟子所谓政事则所以告齐梁之君使之制民之产者是己岂若后世头防【古外反】箕敛【力验反】厉民自养之云哉【前汉书陈余传秦为乱政外内骚动百姓罢敝罢音疲头防箕敛以供军费秦吏到民家计人头数以箕敛之而供军需财匮力尽】○曰仁者以财发身不仁者以身发财何也曰仁者不私其有故财散民聚而身尊不仁者惟利是图故捐身贾【音古】祸以崇货也然亦即财货而以其效言之尔非谓仁者眞有以财发身之意也曰未有府库财非其财者何也曰上好【去声下同】仁则下好义矣下好义则事有终矣事有终则爲君者安富尊荣而府库之财可长保矣此以财发身之效也上不好仁则下不好义下不好义则其事不终是将爲天下僇之不暇而况府库之财又岂得爲吾之财乎若商纣以自焚而起钜桥鹿台之财徳宗以出走而丰琼林大盈之积皆以身发财之效也【史记纣使师防作新淫声北里之舞靡靡之乐厚赋税以实鹿台之财而盈钜桥之粟以酒为池县肉为林爲长夜之饮百姓怨望而诸侯有畔者周武王于是遂率诸侯伐纣纣亦发兵距之牧野甲子日纣兵败纣走登鹿台衣其寳玉乃自焚而死武王遂斩纣头悬之白旗又书武成篇此篇记武王功成之事乃反商政政由旧散鹿台之财发钜桥之栗大赉于四海而万姓悦服○唐书陆贽始帝播迁帝徳宗也朱泚反帝出走在外府蔵委弃至是天下贡奉稍至乃于行在夹庑署琼林大盈二库别藏贡物贽諌以为今师旅方殷疮痛呻吟之声未息遽以珍贡私别库恐羣下有所觖望不满所望请悉出以赐有功给军赏帝悟即撤其署】○曰其引孟献子之言何也曰鸡豚牛羊民之所畜【许六反】养以爲利者也既已食君之禄而享民之奉矣则不当复【扶又反】与之争此公仪子所以防园葵去【上声下同】织妇而董子因有与之齿者去其角傅之翼者两其足之喻皆絜矩之义也【史记公仪休爲鲁相食茹而美食其菜曰茹防其园葵而弃之见其家织布好而疾出其家妇燔其机云欲令农夫工女安所雠其货乎雠售也谓食禄者不得与下民争利○西汉书董仲舒以贤良对防曰夫天亦有所分去声子上声之齿者去其角言天生物赋予有分定牛无上齿者则有角其余无角州有上齿傅之翼者两其足傅续曰附附着也言鸟不四足是所受大者不得取小也古之所予禄者不食于力不勤于末末谓工商之业是亦受大者不得取小与天同意者也】聚敛之臣剥民之膏血以奉上而民被其殃盗臣窃君之府库以自私而祸不及下仁者之心至诚恻怛【当葛反】宁亡己之财而不忍伤民之力所以与其有聚敛之臣宁有盗臣亦絜矩之义也昔孔子以臧文仲之妾织蒲而直斥其不仁【事详见论语公冶长篇】以冉求聚敛于季氏而欲鸣鼓以声其罪以圣人之宏大兼容温良博爱而所以责二子者疾痛深切不少假借如此其意亦可见矣【三山陈氏曰织纴亦俭矣而君子疾之以其主于利也冉求之聚敛未必有后世掊克之事但聚敛藏于季氏之家而不能布之于下则圣人疾而欲攻之况剥民力以自富乎○西山眞氏曰近世所谓善理财者何其僭乎此也元元已病而科敛日兴不知皮将尽而毛无所附也出新巧以笼愚民苟邀倍称之入不知朝四暮三之无益也孟子曰我能为君充府库今之所谓良臣古之所谓民贼也】曰国不以利爲利以义爲利何也曰以利爲利则上下交征不夺不餍以义爲利则不遗其亲不后其君盖惟义之安而自无所不利矣程子曰圣人以义爲利义之所安即利之所生正谓此也孟子分别【笔反】列义利防本塞源之意其传盖亦出于此云【朱子曰只万物皆得其分便是利君得其为君臣得其为臣父得其为父子得其为子何利如之这利字即易所谓利者义之和利便是义之和处】○曰此其言菑害并至无如之何何也曰怨己结于民心则非一朝一夕之可解矣圣贤深探其实而极言之欲人有以审于未然而不爲无及于事之悔也以此爲防人犹有用桑羊孔仅宇文融杨矜陈京裴延龄之徒以败其国者【桑羊杨愼矜朱子以在宋避讳故各去一字○张氏存中曰桑羊洛阳贾人之子汉武帝朝为治栗都尉领大司农尽管天下监铁后为御史大夫昭帝朝与燕王旦谋反坐诛○孔仅汉武帝朝为大农丞领盐铁事后为大农令○宇文融辨给多诈唐宗朝为覆田劝农使擢兵部员外郎兼侍御史又兼税地安辑戸口使拜御史中丞有司劾融交不逞作威福贬平乐尉司农发融在汴州绐隐官息钱巨万给事中冯绍烈深文推证诏流嵓州道广州惶恐而卒○杨愼矜唐宗朝为御史知杂事后授御史中丞以蓄谶纬妖言赐死○陈京事唐徳宗帝讨李希烈财用屈京为给事中与戸部侍郎赵賛请税民屋间架籍贾人资力以率贷之后以事罢为秘书少监卒○裴延龄唐徳宗朝为司农少卿领度支取宿奸老吏与谋以固帝幸延龄资苛刻专剥下附上肆骋谲怪时人侧目及死人语以相安惟帝悼不已】故陆宣公之言曰【陆公名防字敬舆苏州嘉兴人事唐徳宗諡曰宣其言见奏议】民者邦之本财者民之心其心伤则其本伤其本伤则枝干凋瘁【秦醉反】而根柢蹷【居月反】防矣吕正献公之言曰【吕公名公着字晦叔諡正献河南人其言见奏劄】小人聚敛以佐人主之欲人主不悟以爲有利于国而不知其终爲害也赏其纳忠而不知其大不忠也嘉其任怨而不知其怨归于上也呜呼若二公之言则可谓深得此章之指者矣有国家者可不监哉【格庵赵氏曰兴利之臣不过以聚敛为长防以掊克为善谋唯求取媚于上而不顾结怨于下人主以其奉已之欲悦而宠之不知其失民心而蠧国脉菑害并至匪一朝一夕之可解有必然之理者此桑羊之徒所以误人之天下国家至于极也陆吕二公之言可谓当矣如司马公辟善理财者不加赋之说则亦所当知其言曰天地所生财货百物止有此数不在民则在官譬如雨泽夏涝则秋旱此古今之至言也后世之臣有以言利媒人主者其尚以大学此章之防与三君子之言察之○玉溪卢氏曰圣贤千言万语其论道只在遏人欲以存天理其论治只在进君子而退小人】○曰此章之文程子多所更【平声下同】定而子独以旧文爲正者何也曰此章之义博故传言之详然其实则不过好恶【并去声】义利之两端而已但以欲致其详故所言已足而复【扶又反】更端以广其意是以二义相循间【去声】见【形甸反下同】层出有似于易置而错陈耳然徐而考之则其端绪接续脉络贯通而丁宁反复爲【去声】人深切之意又自别见于言外不可易也必欲二说中判以类相从自始至终画爲两节则其界辨虽若有余而意味或反不足此不可不察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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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钦定四库全书
  读论语孟子法【此朱子采二程子说】
  程子曰【新安陈氏曰程伯子讳颢字伯淳号明道先生叔子讳頥字正叔号伊川先生朱子先以明道伊川为别次以伯子叔子为别后以其学同其说同更不分别总称程子河南人】学者当以论语孟子为本论语孟子既治则六经可不治而明矣【朱子曰语孟工夫少得效多六经工夫多得效少○庆源辅氏曰今之治二书所患不精尔果能熟读精思使其言皆出于吾之口使其意皆出于吾之心脉络条理始终洞然而无纎芥隐昧不明之处则六经之言固可以类推而无不明也○新安陈氏曰既治之治去声不治之治平声按邹晋昭曰此字本平声借用乃为去声故陆氏于诸经中平声者并无音去声者乃音直吏反平声者脩理其事方用其力也去声者事有条理巳见其效也今自此以后亦依陆氏例云○语孟既治学正识精由是而治六经根本正而易为力矣非谓真可不必治而自明也】读书者当观圣人所以作经之意与圣人所以用心圣人之所以至于圣人而吾之所以未至者所以未得者【庆源辅氏曰圣人作经之意不过欲发明此理以晓人其所以用心而至为圣人者则二书固无不具也至于吾之所以未至圣人之地未得圣人之心者亦惟用心与二书背戻而不合耳○陈氏曰到经明后方知得作经之意识圣人之心体方知他所以用处○新安陈氏曰当味五个所以字】句句而求之昼诵而味之中夜而思之平其心易【以豉反】其气阙其疑则圣人之意可见矣【朱子曰平其心只是放教虚平易其气只是放教寛慢阙其疑只是莫去穿凿今人多要硬把捉教住如何得有个难理防处便要刻画百端讨出来枉费心力少刻只说得自底那里见圣人意○陈氏曰平其心者是虚其心如衡之平不可先立一个定说才先把一说为主于中便如秤盘先加一星了到秤物时如何得铢两之正易其气者欲见得圣人真意时须是和平其气雍容和缓自然而得之乃能黙契○云峯胡氏曰读圣人之书者当知圣人所以用心然非自平其心不可也朱子易賛有曰读易之法先正其心意亦类此】
  又曰凡看文字须先晓其文义然后可以求其意未有不晓文义而见意者也
  又曰学者须将论语中诸弟子问处便作自已问圣人答处便作今曰耳闻自然有得【朱子曰孔门问答曽子闻得底话顔子未必与闻顔子闻得底话子贡未必与闻今却合在论语一书后世学者岂不幸事但患自家不去用心○新安陈氏曰今学者看程朱先生语録皆当以此法看之视问辞如出吾口聴答辞如入吾耳】虽孔孟复【扶又反】生不过以此教人若能于语孟中深求玩味将来涵养成甚生气质【朱子曰有人言理防得论语便是孔子理防得七篇便是孟子初不以为然看来亦是如此盖论语中言语真能穷究极其纎悉无不透彻如从孔子肚里穿过孔子肝肺尽知了岂不是孔子七篇中言语真能穷究极其纎悉无不透彻如从孟子肚里穿过孟子肝肺尽知了岂不是孟子○云峯胡氏曰气质得于有生之初此曰甚生气质何也曰生来气质有好有不好涵养成后生气质无不好者此生字非自禀赋中来乃自学问变化中来也○新安陈氏曰学之功至愚者明柔者强偏驳者纯粹不特能变化气质谓无好气质者今生出此好气质也】
  程子曰凡看语孟且须熟读玩味须将圣人言语切己不可只作一话说人只看得此二书切己终身尽多也【朱子曰论孟不可只道理防文义得了便了须子细玩味以身体之见前后晦明生熟不同方是切实○二书若便恁地读过只一两日可了若要将来做切己事玩味体察一日多看得数叚或一两叚尔○读论孟须是切己且如学而时习之切己看时曽时习与否句句如此求之则有益矣○或言看论语见得圣人言行极天理之实而无一毫人欲之妄学者之用功尤当极其实而不容有一毫之妄曰大纲也是如此然就里面详细处须要十分透彻无一不尽○学者读书须要将圣贤言语体之于身如克己复礼与出门如见大賔等事须就自家身上体看我实能克己与主敬行恕否件件如此方有益○庆源辅氏曰读书者能将圣人言语切己体察则定无枉费工夫一日当有一日之功若欲只做一话说则是口耳之学耳】
  又曰论孟只剰【石证反】读着【陟略反语助辞下同】便自意足学者须是玩味若以语言解着意便不足【朱子曰读书之法先要熟读须是正看背看左看右看看得是了未可便说道是更须反覆玩味○论孟须是熟读一一记放心下时时将来玩味久久自然贯通○庆源辅氏曰学者须是将圣人言语熟读深思昼夜玩味则可以开发吾之知识日就髙明涵养吾之徳性日就广大方始见得圣贤言近而指逺故其意思自然厌饫饱足若以语言解着则意便死于言下自然局促蹇浅而有枵虚不足之意】
  或问且将语孟紧要处看如何程子曰固是好但终是不浃【即协反】洽耳【朱子曰圣人言语粗底做粗底理防细底做细底理防不消得拣择语孟恁地拣择了史书及世间粗底书如何看得○问龟山与范济美言学者当以求仁为要曰须要将一部论语粗粗细细齐理防过自然有贯通处却防得仁方好近日学者病在好髙读论语未问学而时习便说一贯读孟子未言梁王问利便说尽心易未看六十四卦便说系辞某解语孟和训语注在下面要人精粗本末字字为咀嚼过○问论语莫也须拣个紧要底看否曰不可须从头看无精无粗无浅无深且都玩味得熟道理自然出曰读书未见得切须见之行事方切曰不然且如论语第一便教人学便是孝弟求仁便戒人巧言令色便三省也可谓甚切○论语中有紧要底有泛说底今且要着力紧要底便是防别此最不可若如此则孟子一部可删者多矣圣贤言语粗说细说皆着理防教透彻盖道体至广至大故有说得易处说得难处说得大处说得小处若不尽见必定有窒碍处○庆源辅氏曰人才只将二书紧要处看便只是要求近功速效与天理巳不相似所谓固是好者盖姑取其向学求道之意耳正使其有近功速效亦必至于偏枯蹇澁岂复有优游厌饫贯通浃洽之意】
  程子曰孔子言语句句是自然孟子言语句句是事实【朱子曰孔子言语一似没紧要说出来自是包含无限道理无些渗漏如云道之以政齐之以刑道之以徳齐之以礼数句孔子初不曽着气力只似没紧要说出来自是委曲详尽说尽道理若孟子便用着气力依文按本据事实说无限言语方说得出此所以为圣贤之别也○论语之书盖孔子大槩使人优游厌饫涵泳讽味孟子之书大槩是要人探索力讨反己自求故伊川曰孔子句句是自然孟子句句是事实亦此意也如论语所言出门如见大賔使民如承大祭非礼勿视聴言动之类皆是存养底意思孟子言性善存心养性见孺子入井之心四端之发若火始然泉始达之类皆是要体认得这心性下落扩而充之于此等语玩味便自可见○孔子教人只言居处恭执事敬与人忠含蓄得意思在其中使人自求之到孟子便指出了性善早不似圣人了○论语多门弟子所集故言语时有长长短短不类处孟子疑自着之书故首尾文字一体无些子瑕疵不是自下手安得如此好若是门弟子集则其人亦甚高不可谓轲死不○论语不说心只说实事孟子说心后来遂有求心之病○问论语一书未尝说一心字至孟子只管拈人心说来说去曰推是心曰求放心曰尽心曰赤子之心曰存心莫是孔门学者自知理防个心故不待圣人苦口到孟子时世变既逺人才渐不如古故孟子极力与言要他从个本原处理防否曰孔门虽不曾说心然答弟子问仁处非理防心而何仁即心也但当时不说个心字耳○或云论语不如中庸曰只是一理若看得透方知无异论语是每日零碎问答譬如大海也是水一勺也是水所说千言万语皆是一理须是透得推之其他道理皆通又曰圣贤所说只一般只是一个择善固执之论语则说学而时习之孟子则说明善诚身下得字各自精细真实工夫只一般须是知其所以不同方知其所谓同也○孟子所谓集义只是一个是字孔子所谓思无邪只是一个正字不是便非不正便邪圣贤教人只是求个是底道理○孔子教人极直截孟子较费力孟子必要充广孔子教人合下便有下手处○鲁齐许氏曰先儒说出体用尝谓孔孟未尝言此及子细读之毎言无非有体有用者如忠告而善道之忠告体也善道之用也虽有善为说辞者无忠告之心则不可虽有忠告之心不能善道之则犯于讦直不能入又如居上不寛为礼不敬临丧不哀寛敬哀其体也体立而后用行无此三者则夫所行之得失与夫繁文末节皆无足观矣程子谓学者当以论孟为本论孟既治则六经可不治而明矣圣人所以作经之意必有定见然后沛然无所疑非后世牵合勉强所可拟也程子于语孟中反覆致意其防深矣有本有末有体有用圣人之言无所偏滞之万世无先儒读书精察见圣人立言之意】
  又曰学者先读论语孟子如尺度权衡相似以此去量度【待洛反】事物自然见得长短轻重【朱子曰语孟只熟读玩味道理自不难见且如老苏軰只读二书便翻绎得许多文章出来譬如攻城四面牢壮只消攻得一面破时这城便是自家底了如今学者若先读得语孟二书十分透彻其他书都不费力触处便见○庆源辅氏曰尺度可以量长短权衡可以称轻重理义可以别是非能知道则何书不可读何理不可究何事不可处成○新安陈氏曰理义可以别是非如尺度可以量长短权衡可以称轻重也】
  又曰读论语孟子而不知道所谓虽多亦奚以为【朱子曰人之为学若不从文字上做工夫又茫然不知下手处若是字字而求句句而论不于身心上着切体认则又何益且如说我欲仁斯仁至矣何故孔门许多弟子圣人竟不曽以仁许之虽顔子之贤而尚不能不违于三月之后圣人乃曰我欲斯至盍亦于日用体验我若欲仁其心如何仁之至不至其意又如何又如说非礼勿视聴言动盍亦毎事省察何者为非礼而吾又何以能勿视勿聴若毎日如此读书庶防看得道理自我心而得不为徒言也○庆源辅氏曰读语孟而不知道则是口耳之学未尝着心玩味未尝至诚涵泳未尝切己体察也故读虽多何益于事】









  读论语孟子法
  论语集注序说
  史记世家曰【新安陈氏曰司马迁史记有孔子世家朱子纂其要于此】孔子名丘字仲尼【新安陈氏曰孔子父祷于尼丘山而生孔子故以为名若字】其先宋人【孔子六世祖孔父嘉为宋督所杀纥遂迁于鲁】父叔梁纥【下没反】母顔氏【名征在】以鲁襄公二十二年庚戌之嵗十一月庚子生孔子于鲁昌平乡郰邑【郰侧鸠反○新安倪氏曰孔子之生左氏春秋不书但于哀公十六年夏四月己丑书孔丘卒杜预注鲁襄二十二年生至今七十三也公羊谷梁皆于襄公二十一年书孔子生乃己酉嵗也与史记杜注皆不合】为儿嬉戏常陈俎豆设礼容及长【上声】为委【去声】吏料量【去声】平委吏本作季氏史索隐云一本作委吏与孟子合今从之【史记索隐司马贞作】为司职吏畜【许又反】蕃【音烦】息职见【音现】周礼牛人读为樴【音特又余式之式二反】义与杙同【杙余式反】盖系养牺牲之所此官即孟子所谓乗【去声】田【云峯胡氏曰此以后多用论语证以经证史也此二事论语无所见则证之孟子亦以经证史也○周礼地官司徒上牛人掌养国之公牛以待国之政令凡祭祀共其享牛求牛以授职人而刍之注享牛前祭一日之牛也求牛祷于鬼神祈求福之牛也职读为樴樴谓之杙可以系牛樴人者谓牧人充人与刍牲之刍牛人择于公牛之中而以授养之】适周问礼于老子【问何以问礼于老子朱子曰老子曽为柱下史故知礼节文所以孔子问之聃虽知礼然其意以为不必尽行行之反以多事故欲絶防之】既反而弟子益进昭公二十五年甲申孔子年三十五而昭公奔齐鲁乱于是适齐为髙昭子【齐大夫】家臣以通乎景公有闻韶问政二事公欲封以尼谿之田晏婴不可公惑之有季孟吾老之语【问齐景公欲封孔子田楚昭王欲封孔子地晏婴子西不可使无晏婴子西则夫子还受之否朱子曰既仕其国则须有采地受之可也】孔子遂行反乎鲁定公元年壬辰孔子年四十三而季氏彊僣其臣阳虎作乱专政故孔子不仕而退修诗书礼乐弟子弥众九年庚子孔子年五十一公山不狃以费畔季氏召孔子欲往而卒不行有答子路东周语【朱子曰圣人欲往是当他召圣人之时有这些好意思来接圣人圣人当时亦接他好意思所以欲往然他这个人终是不好底人所以终不可去如隂雨蔽翳重结不解忽然有一处略略开霁云收雾敛见得青天白日这些自是好】定公以孔子为中都宰一年四方则之遂为司空又为大司寇十年辛丑相【去声下同】定公防齐侯于夹谷齐人归鲁侵地【郓汶阳龟隂之田】十二年癸卯使仲由为季氏宰堕【许规反毁也下同】三都收其甲兵孟氏不肯堕成围之不克【问成既不堕夫子如何别无处置了便休朱子曰不久夫子亦去鲁矣若使圣人久为之亦须别有个道理】十四年乙巳孔子年五十六摄行相事诛少【去声】正卯与【音预】闻国政三月鲁国大治【去声】齐人归女乐以沮【在吕反止也】之季桓子受之郊又不致膰【音烦祭祀余肉也】俎于大夫孔子行鲁世家以此以上皆为十二年事【问设若鲁亦致膰于大夫则夫子果止乎朱子曰也须去只是不若此之速必须别讨一个事故去○胡氏曰是时政在季氏夫子摄行相事而巳非为相也与闻国政而巳非为政也定公素不能立季孙既有所惑其不足与有为可知也故不容于不行】适卫主于子路妻兄顔浊邹家孟子作顔雠由适陈过匡匡人以为阳虎而拘之有顔渊后及文王既没之语既解还卫主蘧伯玉家见南子有矢子路及未见好徳之语去适宋司马桓魋欲杀之有天生徳语及微服过宋事又去适陈主司城贞子家居三嵗而反于卫灵公不能用有三年有成之语晋赵氏家臣佛以中牟畔召孔子孔子欲往亦不果有答子路坚白语及荷蒉过门事【朱子曰夫子于公山氏之召却真个要去做于佛之召但谓其不能凂我而已】将西见赵简子至河而反又主蘧伯玉家灵公问陈不对而行复【扶又反】如陈据论语则絶粮当在此时季桓子卒遗言谓康子必召孔子其臣止之康子乃召冉求史记以论语归与之叹为在此时又以孟子所记叹词为主司城贞子时语疑不然盖语孟所记本皆此一时语而所记有异同耳孔子如蔡及叶【失涉反】有叶公问答子路不对沮溺耦耕荷蓧丈人等事史记云于是楚昭王使人聘孔子孔子将往拜礼而陈蔡大夫发徒围之故孔子絶粮于陈蔡之间有愠见及告子贡一贯之语按是时陈蔡臣服于楚若楚王来聘孔子陈蔡大夫安敢围之且据论语絶粮当在去卫如陈之时楚昭王将以书社地封孔子令尹子西不可乃止史记云书社地七百里恐无此理时则有接舆之歌【新安陈氏曰索隠云古者二十五家为里里各立社则书社者书其社之人名于籍盖以七百里书社之人封孔子也故冉求云虽累千社而夫子不利是也饶氏云书社犹今人所谓书防也盖卿大夫所当得底地谓之采地如这个却是君之所特与故谓之书社地言以此养其徒也便如齐王欲中国授孟子室养弟子以万钟相似】又反乎卫时灵公已卒卫君辄欲得孔子为政有鲁卫兄弟及答子贡夷齐子路正名之语而冉求为季氏将【去声】与齐战有功康子乃召孔子而孔子归鲁实哀公之十一年丁巳而孔子年六十八矣有对哀公及康子语【云峯胡氏曰读此者要看太史公书法又要看文公删后书法如孔子在他国皆不书年若干惟他国反鲁及在鲁则歴歴书之岂以在他国则嵗月无所考故不书耶然去鲁适陈太史公书曰是嵗鲁哀公三年而孔子年六十矣又自楚反卫太史公书曰是嵗也孔子年六十三而鲁哀公六年也文公皆删之至孔子晚年归鲁文公乃特书曰实哀公之十一年丁巳而孔子年六十八矣言外慨叹之意于书法可见也】然鲁终不能用孔子孔子亦不求仕【问孔子当周衰时可以有为否朱子曰圣人无不可为之时也便若时节变圣人又自处之不同问孔子岂不知时君必不能用己曰圣人岂有逆料君能用我与否到得后来说不复梦见周公与吾已矣夫圣人自知其不可为矣】乃叙书传【去声】礼记有杞宋损益从周等语删诗正乐有语太师及乐正之语序易彖系象说卦文言有假我数年之语弟子盖三千焉身通六艺者七十二人弟子顔回最贤蚤死后唯曽参得传孔子之道十四年庚申鲁西狩获麟有莫我知之叹孔子作春秋有知我罪我等语论语请讨陈恒事亦在是年明年辛酉子路死于卫十六年壬戌四月己丑孔子卒年七十三葬鲁城北泗上弟子皆服心丧三年而去惟子贡庐于冡上凡六年孔子生鲤字伯鱼先卒伯鱼生伋【音急】字子思作中庸子思学于曽子而孟子受业子思之门人
  何氏曰【何氏名晏字平叔魏南阳人】鲁论语二十篇齐论语别有问王知道凡二十二篇其二十篇中章句颇多于鲁论古论出孔氏壁中分尧曰下章子张问以为一篇有两子张凡二十一篇篇次不与齐鲁论同【或问今之论语其鲁论与朱子曰以何晏所叙篇数考之则信为鲁论矣但据释文则其文字亦或有不同者如以必为之类岂何氏亦若郑注就鲁论篇章而又杂以齐古之文与然唐艺文志已不载齐古篇目陆氏盖于诸家说中得之耳】
  程子曰论语之书成于有子曽子之门人故其书独二子以子称【程子曰论语为书道立言深得圣人之学者矣如乡党形容圣人不知者岂能若是○问论语以何为要曰要在知仁孔子说仁处最宜玩味曰孔子说仁处甚多尤的当是何语曰皆的当但其门人所至有不同故其答之亦异○朱子曰程子之说盖出于桞宗元其言曰诸儒皆以论语孔子弟子所记不然也孔子弟子曽参最少又老乃死而是书记其将死之言则其去弟子之时甚逺而当时弟子畧无存者矣吾意孔子弟子尝杂记其言而卒成其书者曽子弟子乐正子春子思之徒也故是书之记诸弟子必以字而曽子不然盖其弟子号之云尔而有子亦称子者孔子之殁诸弟子尝以似夫子而师之后乃叱避而退则固尝有师之号矣凡此栁氏之言其论曽子者得之而有子叱避之说则史氏之鄙陋无稽而桞氏惑焉以孟子攷之当时既以曽子不可而寝其议有子曷尝据孔子之位而有其号哉故程子特因桞氏之言断而裁之以为此说此所以不着栁说而独以程子为据也杨氏又谓此书首记孔子之言而以二子之言次之盖其尊之亚于夫子尤为明验至于闵损冉求亦或称子则因其门人所记而失之不革也与】
  程子曰读论语有读了全然无事者有读了后其中得一两句喜者有读了后知好【去声】之者有读了后直有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者【程子曰论语之书其辞近其指逺辞有尽指无穷有尽者可索之于训诂无穷者要当防之以神譬诸观人昔日识其面今日识其心在我则改容更貌矣人则犹故也坐是故难读盖不学操缦不能安不学博依不能安诗不学杂服不能安礼惟近似者易入也彼其道髙深博厚不可涯涘也如此傥以童心浅智窥之岂不大有迳庭乎方其胁肩谄笑以言餂人者读之谓巧言令色宁病仁未能素贫贱而耻恶衣恶食者读之岂知饭疏饮水曲肱而枕之未妨吾乐注心于利末得已不已而有颠防之患者读之孰知不义之富贵真如浮云诲尔谆谆聴我藐藐者读之孰知回不惰师书绅为至诚服膺过此而往益髙益深可胜数哉○朱子曰学者须着实循序读书以论语为先一日只看一二叚莫问精粗难易但只从头看将去读而未晓则思思而未晓则读反覆玩味久之必自有得矣今学者于论语二十篇中尚不耐烦看得之况所谓死而后已者又岂能办得如此长逺工夫耶○庆源辅氏曰嗜之而饱餍充足其乐有不可形容者是以见于手舞足蹈也○云峯胡氏曰读论语者有此四等人初是全无知者第二是畧能知者第三是知而好之者第四是好而乐之者】
  程子曰今人不防读书如读论语未读时是此等人读了后又只是此等人便是不曽读【程子曰读论语须有疑然后能进今人读书元不知疑所以不及古人孔门弟子如子夏问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直推至于礼后樊迟问仁知直推至于举臯陶伊尹而不仁者逺始能无疑今人多于言上认了又安能疑○问论语如何读曰这也使急不得也不可慢所谓急不得者功效不可急所谓不可慢者工夫不可慢○庆源辅氏曰程子言虽近而意则切使读书者自知所以求益不至虚费工夫也须是熟读涵泳使之通贯浃洽然后有日新之功如是则气质变化月异而嵗不同矣】
  程子曰頥自十七八读论语当时已晓文义读之愈久但觉意味深长【和靖尹氏曰论语之书廼集记孔子嘉言善行苟能即其问答如已亲炙于圣人之门黙识心受而躬行之则可谓善学矣○延平李氏曰人之持身当以孔子为法孔子相去千余载既不可得而亲之所可见者独论语耳论语盖当时门人弟子所记孔子言行也每读而味之玩而绎之推而行之虽未至升堂入室亦不失为士君子也○朱子曰所谓深长意味也别无说只是涵泳久自见得○论语读着越见意思无穷今日读得些意思明日读又长得意思】○【朱子曰论语中程先生及和靖说只于本文添一两字甚平淡然意味深长须当子细看要见得他意味方好已下论解论语○问谢氏说多过不如杨氏说最实曰尹氏语言最实亦多是处但看文字亦不可如此先懐权断于胷中如谢氏说十分有九分过处其间亦有一分说得恰好处岂可先立定说今且须虚心玩理○集注中解有两说相似而少异者亦要相资有说全别者是未定也○论语集注如秤上称来无异不髙些不低些自是学者不肯用功看○问集注有两存者何者为长曰使某见得长底时岂复存其短底只为是二说皆通故并存之然必有一说合得圣人之本意但不可知尔又曰大率两说前一说胜○某于论孟逐字秤等不教偏些小学者将注处宜子细看○集注添一字不得减一字不得不多一个字不少一个字○读集注只是要看无一字闲若意里说做闲字那个正是紧要字○集注至于训诂皆子细者盖要人字字思索到莫要只作等闲看便了○问注或用者字或用谓字或用犹字或直言其轻重之意如何曰者谓是恁地直言者直训如此犹云者犹是如此胡氏曰某某也正训也某犹某也无正训借彼以明此也某之为言某也前无训释特发此以明其义也为言谓其说如此也引经传文以证者此字义不可以常训通也○集注于正文之下正解说字训文义与圣经正意如诸家之说有切当明白者即引用而不没其姓名如学而首章先尹氏而后程子亦只是顺正文解下来非有髙下去取也章末用圈而列诸家之说者或文外之意而于正文有所发明不容畧去或通论一章之意反覆其说切要而不可不知也○集注内载前辈之说于下句者是解此句文义载前軰之说于章后者是说一章之大防及反覆此章之余意胡氏曰字义难明者各有训释一章意义可以分断者逐节注之一章之后又合诸节而通言之欲学者先明逐字文义然后明逐节防意然后通一章之防意也毎章只发本章之防者附注后或因发圣人言外之意者别为一叚以附其后亦欲学者先明本防而后及之也】









  论语集注序说
  钦定四库全书
  论语集注大全卷一
  学而第一
  此为书之首篇故所记多务本之意【朱子曰此一篇都是先说一个根本○胡氏曰此篇首取其切于学者记之故以为多务本之意○新安陈氏曰掲君子务本一句以为首篇之要领此说本于游氏朱子已采入贤贤易色章下于此又首标之如首章以时习为本次章以孝弟为为仁之本三章以忠信为传习之本道千乗章以五者为治国之本皆是余可以类推】乃入道之门积徳之基学者之先务也凡十六章【庆源辅氏曰道者人之所共由必有所从入徳虽在我之所自得必积而后成几此篇所论务本之事乃道所从入之门而徳所积累之基学者必先务此然后道可入而徳可积矣○朱子曰学而篇名也取篇首两字为别初无意义但学之为义则读此书者不可以不先讲也夫学也者以字义言之则已之未知未能而效夫知之能之之谓也以事理言之则凡未至而求至者皆谓之学虽稼圃射御之微亦曰学配其事而名之也而此独专之则所谓学者果何学也盖始乎为士者所以学而至乎圣人之事伊川先生所谓儒者之学是也盖伊川先生之意曰今之学者有三词章之学也训诂之学也儒者之学也欲通道则舍儒者之学不可尹侍讲所谓学者所以学为人也学而至于圣人亦不过尽为人之道而已此皆切要之言也夫子之所志顔子之所学子思孟子之所传尽在此书而此篇所明又学之本故学者不可以不尽心焉○今读论语且熟读学而一篇若明得一篇其余自然易晓○学而篇皆是先言自脩而后亲师友有朋自逺方来在时习之后而亲仁在入孝出弟之后就有道而正焉在食无求饱居无求安之后毋友不如己者在不重则不威之后今人都不去自修只是专靠师友说话○觉轩蔡氏曰学而名篇专以学言而所谓学者果何所学耶朱子首发明学之本惟在全其本性之善而已】
  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说悦同】
  学之为言效也人性皆善而觉有先后后觉者必效先觉之所为乃可以明善而复其初也【朱子曰学之一字实兼致知力行而言问学之为言效也效字所包甚广曰正是如此博学审问谨思明辨笃行皆学之事○勉斋黄氏曰集注言学而或问以知与能并言何也曰言人之效学于人有此二者先觉之人于天下之理该洽贯通而吾懵然未有所知也于是日听其议论而向之未知者始有所知矣先觉之人于天下之事躬行实践而吾怅然未有所能也于是日观其作为而向之未能者始能矣大抵读书穷理要当尽圣贤之意备事物之情非吾好为是详复也理当然也世之学者意念苟且思虑轻浅得其一隅便以为足则其为疎率也亦甚矣学者观于此亦足以得养心穷理之要矣曰若是则学之为言固无所不学也今集注于此乃以为人性皆善必学而后能明善而复其初何也曰学问之道固多端矣然其归在于全其本性之善而已明善谓明天下之理复其初则复其本然之善也于论语之首章首举是以为言其提纲挈领而示人之意深矣○云峯胡氏曰人性皆善天命之性也觉有先后气质之性也必效先觉之所为或以所为为所行殊不知汝为周南召南集注曰为犹学也论语曰为之不厌孟子记夫子之言曰学不厌是以学字代为字集注于十五志学下曰念念在此而为之不厌是以为字释学字此曰效先觉之所为犹曰学先觉之所学也大学章句释明明德曰学者当因其所发而遂明之以复其初此曰明善而复其初是包大学许多工夫说物格知至即是明善意诚心正身修即是复其初○新安陈氏曰此论语中第一个学字朱子挈要指以示人后觉者必效先觉之所为所为不过知行二者效先觉之致知以知此理又效先觉之力行以行此理乃可以明善而复其初矣明善者明本性之善以知言也复其初者复全本性之善以行言也学之道固多端其要归在复全本性之善而已朱子所谓以己之未知而效夫知者以求其知以己之未能而效夫能者以求其能皆学之事也能指行而言知行皆从性分上用工】习鸟数【音朔下同】飞也学之不已如鸟数飞也【朱子曰说文习字从羽从白月令所谓鹰乃学习是也○学是未理防得时便去学习是已学了又去重学非是学得了顿放在一处却又去习也只是一件事如鸟数飞只是飞了又飞○问学是知习是行否曰知自有知底学自有知底习行自有行底学自有行底习如小儿写字知得字合恁地写这是学便须将心思量安排这是习时将笔去写成防个字这是行底学今日写一纸明日冩一纸又明日写一纸这是行底习人于知上不习便要去行如何得人于知上不习非独是知得不分晓终不能有诸己○学而时习之此是论语第一句句中五字虽有轻重虚实之不同然字字皆有意味无一字无下落学之为言效也以己有所未知未能而效夫知者能者以求其知能之谓也而字承上起下之辞也时者无时而不然也习者重复温习也之者指其所知之理所能之事而言也言人既学矣而又时时温习其所知之理所能之事也圣言虽约而其指意曲折深宻而无穷尽如此圣人之学与俗学不同圣人教人读书只要知所以为学之道俗学读书便只是读书更不理防为学之道是如何○未知未能而求知求能之谓学已知已能而行之不已之谓习○胡氏曰学之不已者学与习非二事也○厚斋冯氏曰习鸟鶵欲离巢而学飞之称学谓学之于已习谓习其所学时时而习恐其忘也凡曰而者上下二义学一义也习一义也】说喜意也既学而又时时习之则所学者熟而中心喜说其进自不能已矣【朱子曰学要时习习到熟后自然说喜不能自己今人所以便住了只是不曾习不见得好此一句却系切己用功处○学矣而不习则表里扞格而无以致其学之之道习矣而不时则工夫间断而无以成其习之之功是其胷中虽欲勉焉以自进亦且枯燥生澁而无可嗜之味危殆杌而无可即之安矣故既学矣又必以时习之则其心与理相涵而所知者益精身与事相安而所能者益固从容于朝夕俯仰之中凡其所学而知且能者必有自得于心而不能以语人者是其中心油然悦怿之味虽刍豢之悦于口不足以喻其美矣此学之始也○学到说时已是进了一步只说后便自住不得】程子曰习重【平声】习也【双峯饶氏曰习字训重故重险谓之习坎】时复【扶又反】思绎浃洽于中则说也【朱子曰浃洽二字有深意如浸物于水水若未入只是外面湿内面依然干必浸之久则透里皆湿习而熟熟而说脉络贯通程子所谓浃洽是也○南轩张氏曰学贵于时习程子曰时复思绎言学者之于义理当时防绎其端绪而涵泳之也】又曰学者将以行之也时习之则所学者在我故说【云峯胡氏曰时复思绎则习于心将以行之则习于身○新安陈氏曰上一条以知言此一条以行言采程子二说以见学习当兼知行言也】谢氏【名良佐字显道上蔡人】曰时习者无时而不习坐如尸坐时习也立如齐【庄皆反】立时习也【勿轩熊氏曰坐如尸立如齐出记曲礼如尸注曰视貌正如齐注曰磬耳聴谓祭祀时○朱子曰伊川之说则専在思索而无力行之功如上蔡之说则专于力行而废讲究之义似皆偏了○新安陈氏曰程子二条说学习兼知行言谢氏此条惟以时习于行言亦姑以坐立起例非止谓坐立时也其言时字亦与时时之意异朱子姑采以备一说耳】
  有朋自逺方来不亦乐乎【乐音洛】
  朋同类也自逺方来则近者可知程子曰以善及人而信从者众故可乐【朱子曰理义人心所同然非有我之得私也吾独得之虽足以说矣然告人而莫信率人而莫从是独擅此理而人不得与于吾心之所同也如十人同食一人独饱而九人不下咽吾之所说虽深亦曷能达于外邪今吾之学足以及人而信从者又众则将皆有以得其心之所同然者而吾之所得不独为一己之私矣吾之所知彼亦知之吾之所能彼亦能之则其懽欣宣畅虽宫商相宣律吕谐和何足以方其乐哉此学之中也又曰近者既至逺者毕来以学于吾之所学而求以复其初凡吾之所得而悦于心者彼亦将有以得而悦之则可以见夫性者万物之一原信乎其立必俱立成不独成矣○善不是自家独有人皆有之我习而自得未能及人虽悦未乐○问以善及人而信从者众是乐其善之可以及人乎是乐其信从者众乎曰乐其信从者众也大抵私小底人或有所见则不肯告人持以自多君子存心广大己有所得足以及人若已能之以教诸人而人不能是多少可闷今既信从者自逺而至其众如是安得不乐○信从者众足以验己之有得然己既有得何待人之信从始为可乐须知己之有得亦欲他人之皆得然信从者但一二亦未能惬吾之意至于信从者众则岂不可乐○问朋来之乐奈何曰惟以程子之言求之然后见夫可乐之实耳且其以善及人而信从者众之云才九字尔而无一字之虚设也非见之明而验之实其孰能与于此○南轩张氏曰有朋自逺方来则己之善得以及人而人之善有以资己讲习相资其乐孰尚焉乐比于说为发舒也○新安陈氏曰以善之善即上一节人性皆善及明善之善习说则善方成己朋来则善方及人矣】又曰说在心乐主发散在外【朱子曰程子非以乐为在外也以为积满于中而发越乎外耳悦则方得于内而未能达于外也○说是感于外而发于中乐则充于中而溢于外○庆源辅氏曰说是自知自能而自悦乐是人皆知皆能而我与人同乐○双峯饶氏曰说与乐皆是在中底今此乐字对上文说字而言则是主发散在外言之】
  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愠纡问反】
  愠含怒意君子成徳之名尹氏【名焞字彦明河南人】曰学在己知不知在人何愠之有【朱子曰有朋自逺方来而乐者天下之公也人不知而愠者一己之私也以善及人而信从者众则乐不己知则不愠乐愠在物不在己至公而不私也○新安陈氏曰己诚有所学人之知不知何加损于己朱子云为学是为己当然之事譬如吃饭乃是要自家饱既饱何必问外人知不知盖与人初不相关也尹氏解此一节正意故居先○双峯饶氏曰朋是专主同类人兼指众人上而君大夫亦是】程子曰虽乐于及人不见是而无闷乃所谓君子【朱子曰乐公而愠私君子有公共之乐无私己之愠○双峯饶氏曰说之深然后能乐乐之深然后能不愠○云峯胡氏曰说是喜意愠是含怒意喜怒乐三者皆情也皆性之发也能复其性之善而情无不善学习之功大矣○新安陈氏曰不见是而无闷出易干文言不见是于人而无闷于心引此语解不知不愠甚切此条聨乐与不愠言故居尹说之后】愚谓及人而乐者顺而易【去声】不知而不愠者逆而难故惟成德者能之【问稍知为己则人知不知自不相干何以言逆而难朱子曰人待己平平亦不觉但被人做全不足比数看待心便不甘便是愠愠不是大故忿怒只心有些不平便是愠便是里面动了○人不见知处之泰然略无纎芥不平之意非成徳之君子其孰能之此学之终也○今人有一善便欲人知不知则便有不乐之意不特此也见人有善而人或不知之初不干己事而亦为不平况其不知己乎此不知不愠所以难也○问不愠之说孰为得曰程子得之至论其所以然者则尹氏为尤切使人之始学即知是说以立其心则庶乎其无慕于外矣○觉轩蔡氏曰程子谓不见是而无闷乃所谓君子是不愠然后君子也朱子谓惟成德者能之则是君子然后不愠以悦乐两句例之则须如程子之说朱子非正解本句特统而论之耳所以继于尹氏程子之后○庆源辅氏曰顺谓理之顺逆谓理之逆曰顺曰逆皆理也但处其顺者易故及人而乐者犹可及处其逆者难故不见是而无闷非成德之士安土乐天者不能及也】然德之所以成亦曰学之正习之熟说之深而不已焉耳【问集注言君子而复归于学之正习之熟说之深何也勉齐黄氏曰学而至于成徳又岂有他道哉其所自来者亦不过是而已非体之之实孰能知之哉○庆源辅氏曰此章总言始学始终三者之序有浅深而无二道也又虑夫敏者躐等而进怠者半途而止昧者又或离析以求之或失其正而防于异端故复发此义而使之正其始之所学然后时习以熟之则夫说之与乐可以驯致初不待外求而得也又曰不极其至则无以成其德故又以此说终之○双峯饶氏曰集注谓徳之所以成亦在乎学之正习之熟说之深而不已焉此言极有意味○此章六句其工夫只在第一句上其余五句皆是效验○云峯胡氏曰此章重在第一节而第一句时习二字最重故上文释习字曰学之不已此曰学之正习之熟说之深而又曰不已焉于此见朱子吃紧教人处○新安陈氏曰此推本所以为成德之由不过自学习说中来然学必贵乎正习必贵乎熟说必贵乎深而又加以不已焉学之时习而说乃后二节之本亦务本之意】○程子曰乐由说而后得非乐不足以语君子【朱子曰惟乐后方能进步不乐则何道以为君子○新安陈氏曰集注凡推说本章正意外之余意必加一圈以间隔之此又以三节下三句发明余意也必由成己之说方可进于及人之乐然非造于乐之地步又不足以言成徳君子也夫学者所以学为君子学由说以进于乐而至于能为君子学之能事毕矣朱子云论语首曰学而时习之至不亦君子乎终曰不知命无以为君子此深有意盖首篇首章末篇末章皆拳拳以君子望学者宜乎朱子以为深有意焉】
  ○有子曰其为人也孝弟而好犯上者鲜矣不好犯上而好作乱者未之有也【弟好皆去声鲜上声下同】
  有子孔子弟子名若【鲁人】善事父母为孝善事兄长【上声】为弟【新安陈氏曰深意在善字上善事之中有无限难能之事未易言也】犯上谓干犯在上之人【朱子曰只少有拂戾便是犯上不必至凌犯乃为犯如疾行先长亦是犯上○干犯是小底乱到得作乱则为悖逆争鬬之事矣问人子之諌父母或贻父母之怒此不为干犯否曰此是孝里面事安得为犯然谏时又自下气怡色柔声以谏亦非凌犯也】鲜少也作乱则为悖【音佩】逆争鬭之事矣此言人能孝弟则其心和顺少好犯上必不好作乱也
  君子务本本立而道生孝弟也者其为仁之本与【平声】务专力也【庆源辅氏曰专用其力而为之也】本犹根也仁者爱之理心之徳也为仁犹曰行仁与者疑辞谦退不敢质言也【朱子曰仁者爱之理是偏言则一事心之德是专言则包四者故合而言之则四者心之德而仁为之主分而言之则仁是爱之理义是宜之理礼是恭敬辞让之理智是分别是非之理也仁者爱之理理是根爱是苖仁之爱犹糖之甜醋之酸爱是那滋味爱虽是情爱之理是仁也仁者爱之理爱者仁之事仁者爱之体爱者仁之用爱之理自仁出也然亦不可离了爱去说仁昌黎博爱之谓仁是指情为性了周子说徳爱曰仁犹说恻隐之心仁之端也是就爱处指出仁若博爱之谓仁之谓便是把博爱做仁了○仁便是本仁更无本了若说孝弟是仁之本则头上安头伊川所以将为字属仁字读盖孝弟是仁里面发出来底乃推行仁道之本自此始尔仁字则流通该贯不专主于孝弟之一事也仁就性上说孝弟就事上说仁如水之源孝弟是水流底第一坎仁民是第二坎爱物是第三坎也问为仁只是推行仁爱以及物否曰只是推仁爱以及物不是就这上求仁○勉斋黄氏曰人之一心虚灵洞彻所具之理乃所谓徳也于虚灵洞彻之中有理存焉此心之徳也乃所谓仁也义礼智亦心之徳而独归之仁何也义礼智者徳之一端而仁者徳之全体以仁能包四者故心徳之名独仁足以当之也故仁之为徳偏言之则与义礼智相对而所主惟一事専言之则不及义礼智而四者无不包也○诸葛氏泰曰泥爱字则不知仁之体舍爱字则不知仁之用故即理以明体于以见理具于爱之所未发即爱以明用于以见爱本于仁之所发见无体何以有用无仁何以能爱因爱心之形而指其在中之理故曰爱之理集注于孟子首章又倒置其语曰仁者心之徳爱之理何也论语言为仁是以偏言者言之故以爱之理在先孟子兼言仁义则以专言者言之故以心之徳在先然亦互相发明而非有二也】言君子凡事专用力于根本根本既立则其道自生【朱子曰务本道生是泛言以起下句之实所以集注下一凡字○本立则道随事而生如事亲孝故忠可移于君事兄弟故顺可移于长】若上文所谓孝弟乃是为仁之本学者务此则仁道自此而生也【朱子曰其为人也孝弟此说资质好底人其心和顺柔逊必不好犯上仁便从此生○云峯胡氏曰上文是泛言为人此节则专言君子本立而道生又是泛言君子之于凡事皆用力于根本孝弟为为仁之本又言君子之行仁孝弟为之本】○程子曰孝弟顺德也故不好犯上岂复【扶又反】有逆理乱常之事【双峯饶氏曰孝弟顺徳也犯上是小不顺底事作乱是大不顺底事】德有本本立则其道充大孝弟行于家而后仁爱及于物所谓亲亲而仁民也故为仁以孝弟为本【新安陈氏曰以上解此章正意下句别是一意又推本言之】论性则以仁为孝弟之本或问孝弟为仁之本此是由孝弟可以至仁否曰非也【朱子曰仁不可言至仁是义理不是地位地位可言至】谓行仁自孝弟始孝弟是仁之一事谓之行仁之本则可谓是仁之本则不可盖仁是性也孝弟是用也性中只有个仁义礼智四者而已曷尝有孝弟来然仁主于爱爱莫大于爱亲故曰孝弟也者其为仁之本与【程子曰孝弟也者其为仁之本与非谓孝弟即是仁之本盖谓为仁之本当以孝弟犹忠恕之为道也○朱子曰为仁以孝弟为本事之本守之本之类是也论性则以仁为孝弟之本天下之大本之类是也为仁以孝弟为本仁字是指其周徧及物者言之以仁为孝弟之本仁字是指其本体发用处言之二程子释经非诸儒所能及伯子曰孝弟本其所以生乃为仁之本此语最深切盖推原孝弟之理本于父母之所以生所以为行仁之本也叔子曰孝弟顺徳也顺徳二字足以尽孝弟之义而不好犯上作乱之意已具乎其中矣读者不可以不深思也性中只有仁义礼智四者曷尝有孝弟来此语亦要体防得是盖天下无性外之物岂性外别有一物名孝弟乎但方在性中则但见仁义礼智四者而已仁便包摄了孝弟凡慈爱恻隐皆在所包固不止孝弟也犹天地一元之气只有水火木金土言水而不曰江淮河济言木而不曰梧槚樲非有彼而无此也○问孝弟是为仁之本义礼智之本如何曰义礼智之本皆在此使事亲从兄得宜者行义之本也事亲从兄有节文者行礼之本也知事亲从兄所以然者智之本也○孝弟固具于仁以其先发故是行仁之本○仁是理之在心孝弟是心之见于事性中只有个仁义礼智曷尝有孝弟见于爱亲便唤做孝见于事兄便唤做弟如亲亲而仁民仁民而爱物都是仁性中何尝有许多般只有个仁自亲亲至于爱物乃是行仁之事非是仁之本也故仁是孝弟之本推之则义为羞恶之本礼为恭敬之本智为是非之本自古圣贤相传只是理防一个心心是一个性性只有个仁义礼智都无许多般様见于事自有许多般様○性中只有仁义礼智而孝弟本出于仁论为仁之工夫则孝弟是仁中之最切紧处当务此以立本而仁道生也○孝弟是合当底事不是要仁民爱物方从孝弟做去或问如草木之有根方始枝叶繁茂曰固是但有根本则枝叶自然繁茂不是要得枝叶繁茂方始去培植本根○问为仁以孝弟为本即所谓亲亲而仁民仁民而爱物孩提之童无不知爱其亲及其长也无不知敬其兄是皆发于心徳之自然故论性以仁为孝弟之本为仁以孝弟为本曰是道理都自仁里发出首先是发出为爱爱莫切于爱亲其次便到弟其兄又其次便到事君以及于他皆从这里出如水相似爱是个源头渐渐流出○仁是性出来是情便是孝弟孝弟仁之用以至仁民爱物只是这个仁行仁自孝弟始便是从里面行将去这只是一个物事○仁是性孝弟是用譬如一粒粟生出为苖仁是粟孝弟是苖便是仁为孝弟之本又如本有根有榦有枝叶亲亲是根仁民是榦爱物是枝叶便是行仁以孝弟为本○问子于有子孝弟之章既以仁为爱之理矣于巧言令色鲜矣仁之章又以为心之徳何哉曰仁者五常之首也而包四者恻隠仁之绪也而贯四端故仁之为义偏言之则曰爱之理此章所言之类是也专言之则曰心之徳后章所言之类是也其实爱之理所以为心之徳○问既曰本犹根也然则孝弟为仁之本仁为孝弟之本同乎否乎庆源辅氏曰本之为根则同而其所以为根则异行仁以孝弟为根以其施于外者言也论性以仁为孝弟之根以其于内者言也行仁不以孝弟为根则其施无序而无以极夫仁民爱物之效论性而不以仁为孝弟之根则其无所而无以充乎孝亲弟长之实○或问其为人也孝弟而好犯上者鲜矣晦翁谓鲜是少若说鲜矣则未以为絶无孝弟之人犹有犯上之意邪潜室陈氏曰孝弟之人资质粹美虽未尝学问自是无世俗一等麄暴气象纵是有之终是罕见到得麄恶大过可保其决无言孝弟之人占得好处多不好处少○云峯胡氏曰有子以孝弟为行仁之本而程子以仁为孝弟之本譬之木焉有子就枝叶发端处说程子就根本上说程子之言所以补有子之所不及也○新安陈氏曰言仁为论语一书之大纲领南轩张子尝类聚论语中言仁处为一编名曰洙泗言仁録此其首章云】
  ○子曰巧言令色鲜矣仁
  巧好令善也好其言善其色致饰于外务以悦人则人欲肆而本心之徳亡矣【新安陈氏曰此章仁字以心之徳言乃专言之仁也】圣人辞不廹切专言鲜则絶无可知学者所当深戒也【朱子曰巧言亦不专为誉人过实凡辞色间务为华藻以悦人视聴者皆是○只争一个为己为人若动容貌正顔色是合当如此亦何害但做这様务以悦人则不可○只是心在时便是仁若巧言令色一向逐外则心便不在安得谓之仁○巧言令色求以说人则失其本心之徳矣不待利己害人然后为不仁也○人有此心以其有是徳也此心不在便不是仁巧言令色此虽未是大叚奸恶底人然心已务外只求人悦便到恶处亦不难○容貌辞气之间正学者持养用力之地然有意于巧令以说人之观聴则心驰于外而鲜仁矣若是就此持养发禁躁妄动必温恭只要体当自家直内方外之实事乃是为己之切求仁之要复何病乎又曰小人讦以为直色厉内荏则虽与巧言令色者不同然考其矫情饰伪之心实巧言令色之尤者故圣人恶之○问脩省言辞诚所以立也修饰言辞伪所以増也发源处甚不同夫子所谓巧令鲜仁推原而察巧令之病所从来正是有所为而然如未同而言以言餂人胁肩谄笑以喜随人之类皆有所为也曰有所为之说甚善】○程子曰知巧言令色之非仁则知仁矣【问夫子言鲜仁程子直言非仁何也朱子曰夫子之言辞不廹切而意已独至者也程子惧读者之不察而于巧令之中求少许之仁是以直断以不仁以解害辞之惑也○圣门之学以求仁为要语其所以为之者必以孝弟为先论其所以贼之者必以巧言令色为甚记语者所以引二者于首章之次而其序如此欲学者知仁之急而识其所以当务与其所可戒也○勉斋黄氏曰苟知心驰于外务以悦人者之非仁则反而求之心存于内而无私当理者即仁也○云峯胡氏曰上章好犯上作乱是刚恶此是柔恶圣贤深恶焉○东阳许氏曰此章大意似圣人观人然未尝不警省学者观其辞甚严盖警省学者之意为多○知巧言令色之非仁只就此句翻转看则知直言正色之为仁然此只就言色上论盖仁是心之徳延平先生所谓当理而无私心者也凡欲动于中则心私矣其接于事不当于理者皆非仁也夫致饰于外不当理也务以悦人皆私心也推此类而言之则非礼之视聴言动心私违理皆非仁本注人欲肆而本心之徳亡虽就言色上言而所包者甚广又恐学者止于言色上致察故着程子之说于圈外使人随事致察而立心以公也】
  ○曽子曰吾日三省吾身为人谋而不忠乎与朋友交而不信乎传不习乎【省悉井反为去声传平声】
  曽子孔子弟子名参字子舆【南武城人】尽己之谓忠以实之谓信【新安陈氏曰程伯子云发己自尽为忠循物无违谓信大学章句已采之集注乃采程叔子之说勿斋程氏谓叔子之言为切○朱子曰忠是就心上说信是就事上说○尽己之心而无隠所谓忠也以出乎内者言也以事之实而无违所谓信也以验乎外者言也然未有忠而不信未有信而不出于忠者表里之谓也○发于心而自尽则为忠验于理而无违则为信忠是信之本信是忠之发○忠信只是一事而相为内外始终本末有于己为忠见于物为信○问曽子忠信却于外面理防曰此是脩辞立其诚之意曰莫是内面工夫已到曰内外只是一理事虽见于外而实在内告子义外便错了○陈氏曰从内面发出无一毫不尽是忠发出外者皆以实是信】传谓受之于师习谓熟之于己曽子以此三者日省其身【问曽子三省无非忠信学习之事然人之一身大伦之目自为人谋交朋友之外得无犹有在所省乎朱子曰曽子也不是截然不省别底只是见得此三事上实有纎毫未到处其他固不可不自省特此三事较急耳】有则改之无则加勉【朱子曰曽子三省看来是当下便省得才有不是处便改不是事过后方始去改省了却休也只是合下省得便与他改○新安陈氏曰易蹇卦大象曰山上有水蹇君子以反身脩徳程传曰君子遇艰蹇必自省于身有失而致之乎有所未善则改之无歉于心则加勉集注二句之所本盖在此有则改之易知也无则加勉非深知曽子之心不及此使自省而无失只如此而已则三失将又生矣岂曰省勉勉不已之诚心乎无则加勉四字可补本文意之所未尽】其自治诚切如此可谓得为学之本矣而三者之序则又以忠信为传习之本也【朱子曰谋不忠则欺于人言不信则欺于友传不习则欺于师○三省固非圣人之事然是曾子晚年进徳工夫盖微有这些子渣滓去未尽耳在学者则当随事省察非但此三者而已○为人谋时须竭尽自己之心这个便是忠问如此则忠是个待人底道理曰且如自家事亲有不尽处亦是不忠○为他人谋一件事须尽自家伎俩与他思量便尽己之心不得卤莽灭裂姑为他谋如乌喙是杀人之药须向他道是杀人不得只说道有毒如火须向他道防焚灼人不得说道只是热○为人谋而不忠是主一事说朋友交而不信是泛说人自为谋必尽其心到得为他人谋便不仔细致悮他事便是不忠若为人谋事一似为己为尽心○问为人谋交朋友是应事接物之时若未为人谋未交朋友之时所谓忠信便如何做工夫曰程子谓舜鸡鸣而起孜孜为善若未接物时如何为善只是主于敬此亦只是存养此心在这里照管勿差失便是戒谨乎其所不睹恐惧乎其所不闻不动而敬不言而信处○勉斋黄氏曰为人谋则必欲实尽其心交朋友则必欲实践其言讲学于师则必欲实用其力盖曽子天资醇厚志学恳笃其于大学既推明诚意之防而传之子思又断以诚身之义至其自省又皆一本乎诚盖不极乎诚则凡所作为无非苟简防裂是岂足以尽人事之当然而合天理之本然也哉】○尹氏曰曽子守约故动必求诸身【朱子曰守约不是守那约言所守者约尔】谢氏曰诸子之学皆出于圣人其后愈逺而愈失其真【新安陈氏曰如子夏传田子方其流为庄周之类】独曽子之学专用心于内故传之无弊观于子思孟子可见矣惜乎其嘉言善行【去声】不尽传于世也其幸存而未泯【弥尽反尽也】者学者其可不尽心乎【广平游氏曰此特曽子之省身者而已若夫学者之所省又不止此事亲有不足于孝事长有不足于敬欤行或愧于心而言或浮于行欤欲有所未窒而忿有所未惩欤推是类而曰省之则曽子之诚身庶乎可以跂及矣古之人所谓夜以计过无憾而后即安者亦曽子之意○问三省忠信是闻一贯之后抑未闻之前朱子曰不见得然未一贯前也要得忠信既一贯后也要忠信此是彻头彻尾底○问曽子三省之事何故只就接物上做工夫南轩张氏曰若是他人合省之事更多在曽子自省察则只有此三者当省也不是下为己笃实工夫不能如此○云峯胡氏曰曽子早悟一贯之防晚加三省之功愈可见其至诚不已之学盖其所省者无非推己及人因人返己之学即其所谓忠恕者也或以为一唯在三省后非矣○新安陈氏曰吾道一贯章及孟子时雨化之章朱子训释非不明白谓曽子于圣人泛应曲当处已随事精察而力行之但未知其体之一耳夫子知其真积力久将有所得是以呼而告之曽子果能黙契其防即应之速而无疑孟子谓君子之所以教者五其一即有如时雨化之如农人种植之功其力已尽惟待时雨之至即浡然奋发而収成朱子以孔子之于顔曽当之参二章以观三省章此正是随察力行处其悟一贯之防而一唯正是人力已尽而时雨化之之时如何反以悟一贯为早年事加三省为晚年事乎】
  ○子曰道千乘之国敬事而信节用而爱人使民以时【道乘并去声】
  道治也【或问道之为治何也朱子曰道者治之理也以为政之心言也曷为不言治曰治者政教法令之为治之事也夫子此言者心也非事也】千乘诸侯之国其地可出兵车千乘者也【朱子曰车乘之说疑马氏为可据马说八百家出车一乘包氏说八十家出车一乘一乘甲士三人步卒七十二人牛马兵甲刍粮具焉恐非八十家所能给也○此等处只要识得古制大意细微处亦不必大叚费力考防】敬者主一无适之谓【朱子曰自秦以来无人识敬字至程子方说得亲切曰主一之谓敬无适之谓一故此合而言之身在是则其心在是而无一息之离其事在是则其心在是而无一念之杂○觉轩蔡氏曰敬该动静主一亦该动静此章敬字乃是主动而言】敬事而信者敬其事而信于民也【问敬事而信疑此敬是小心畏谨之谓非主一无适之谓朱子曰遇事临深履薄而为之不敢轻不敢慢乃是主一无适○问如何信了方能节用曰无信如何做事如朝更夕改虽商鞅之徒亦不可为政要之下面三事须以敬信为主○问敬以事言而信则无不尽也曰信是与民有信期防赏罚不欺其民浅言之则魏文侯之期猎商君之徙木亦其类也○胡氏曰发于己敬则施于民者信】时谓农隙【乞逆反】之时言治国之要在此五者亦务本之意也【朱子曰古圣王所以必如此者盖有是五者而后上之意接于下下之情方始得亲于上上下相关方可以为治若无此五者则君抗然于上而民盖不知所向有此五者方始得上下交接○勉斋黄氏曰敬事而信敬与信对也节用而爱人俭与慈对也此皆治国之要道故两句言四事而各以而字贯之使民以时又慈中之一事故独系于后但言所存未及治具故曰务本○庆源辅氏曰左传农隙杜氏注谓各随时事之间是也○前四章是为学之本此五者是治国之本】○程子曰此言至浅【新安陈氏曰谓平实而非甚髙难行者】然当时诸侯果能此亦足以治其国矣圣人言虽至近上下皆通此三言者若推其极尧舜之治【去声】亦不过此【新安陈氏曰近足治诸侯之国极可致尧舜之治言近而指逺也】若常人之言近则浅近而已矣杨氏【名时字中立号山延平人程门髙弟】曰上不敬则下慢不信则下疑下慢而疑事不立矣敬事而信以身先之也易曰节以制度不伤财不害民【节卦彖传文】盖侈用则伤财伤财必至于害民故爱民必先于节用然使之不以其时则力本者不获自尽【新安陈氏曰力本谓农事】虽有爱人之心而人不被其泽矣然此特论其所存而已未及为政也苟无是心则虽有政不行焉【新安陈氏曰所存谓为政者之心未及为政之条目如礼乐刑政纪纲文章乃为政之条目也杨氏此说本于伊川伊川曰敬事以下论其所存未及治具故不及礼乐刑政】胡氏【名寅字明仲号致堂建安人】曰凡此数者又皆以敬为主【朱子曰敬事而信是节用爱人使民以时之本敬又是信之本要之本根都在敬上若能敬则下面许多事方照管得到自古圣贤自尧舜以来便说这个敬字孔子脩己以敬是最紧要处】愚谓五者反复【芳服反亦作覆】相因各有次第读者宜细推之【问反复相因朱子曰始须是敬能敬方能信能敬信方能节用能节用方能爱人能爱人方能使民时是下因乎上然有敬于己而不信于人者故敬了又须信亦有信于人而自奢侈者故信了又须节用亦有俭啬而不能爱人者故节用了又须爱人又有能爱人而妨农时者故爱人又须使民时使不以时却是徒爱也是上因乎下须看能如此方能如此又看能如此又不可不如此之意反覆推之方见曲折○潜室陈氏曰晦庵说五者反覆相因如何是反覆相因处盖从敬事而信起说作下去是如此而后能如此如人能敬则做事专一自能信既能信则必欲所行孚于民自然能节用既能节用自然不伤财而至于爱人既能爱人自然能使民以时这是如此而后能如此是自上而下相因如此如自下面说作上来则是如此而又不可不如此如以敬去做事便不敢苟简胡乱去做须要十分好方止既得好便不至于苟简变更这便是能信然做此一事时久或昏或为权势所移或为利害所动前日出一令既如此今日又变了如彼这便不是信便有妨于敬所以着别下工夫于信去补这敬然只知信或出一政坚如金石行一令信如四时更不可移易此固是好然而自家奢侈之心或有时而生不能节用要如此广用则是所令又反其所好却有害于信故又须着去节用方得然只恁底节用不知有个中底道理则或至于豚肩不掩豆澣衣濯冠以朝心下已有所吝啬则凡民有饥荒不能去发仓振廪恤贫济乏至于筑城凿池思患预防不可已底事亦吝啬了不捐财以为之是知节用而不知所以爱人则节用又成落空了此节用所以不可不爱人然既爱民又须使民以时如春来当耕夏来当耘秋来当敛便当随时使去做至冬来闲隙之时方用他得不然则所谓力本者不获自尽虽有爱民之心而民不被其泽矣此自下相因而上如此】
  ○子曰弟子入则孝出则弟谨而信泛爱众而亲仁行有余力则以学文【弟子之弟上声则弟之弟去声】
  谨者行【去声下徳行同】之有常也信者言之有实也【朱子曰谨信言行相顾之谓】泛广也众谓众人【问泛爱众朱子曰人自是当爱人无憎嫌人底道理又问人之贤不肖自家心中自须有个辨别但交接之际不可不泛爱尔曰他下面便说而亲仁了仁者自当亲其他自当泛爱○泛爱不是人人去爱他只如群居不将一等相扰害底事去聒噪他及不自占便宜之类皆是也】亲近也仁谓仁者【朱子曰泛爱而不说亲仁又流于兼爱矣○问而亲仁曰此亦是学文之本领盖不亲仁则本末是非何从而知之】余力犹言暇日以用也文谓诗书六艺之文【朱子曰只是行此数事外有余剩工夫便可将此工夫去学文非谓行到从容地位而后可学文也】○程子曰为弟子之职力有余则学文不脩其职而先文非为【去声】己之学也尹氏曰德行本也文艺末也穷其本末知所先后可以入德矣洪氏【名兴祖字庆善丹阳人】曰未有余力而学文则文灭其质有余力而不学文则质胜而野愚谓力行而不学文则无以考圣贤之成法识事理之当然而所行或出于私意非但失之于野而已【朱子曰无弟子之职以为本学得文济甚事此言虽近真个行得亦自大叚好文是诗书六艺之文古人小学便有此等今皆无之所以难又曰人须是知得古人之法方做不错若不学文任意自做安得不错只是不可先学文耳○问行有余力而后学文夫岂以讲切为缓哉曰书固不可以不读但比之行实差缓耳不然则又何必言行有余力而后学耶○南轩张氏曰入孝出弟谨行信言泛爱亲仁皆在己切要之务行有余力则以学文非谓俟行此数事有余力而后学文也言当以是数者为本以其余力学文也若先以学文为心则非笃实为己者矣文谓文艺之事圣人之言贯彻上下此章推言为弟为子之职始学者之事然充而极之为圣为贤盖不外是也此数言先之以孝弟盖孝弟人道之所先必以是为本推而达之也○双峯饶氏曰尹氏以文对德行有本末先后之分说得文字轻洪氏以文对质言不可偏胜说得文字差重朱子以学文为致知与力行为对谓所知不明则所行不当理发明文字甚重三者互相发明盖但知文之为轻而不知其为重则将有废学之故不得不交致抑之意○赵氏曰徳固不可一日而不脩学亦不可一日而不讲也○云峯胡氏曰行有余力者谓六事之中毎行一事有暇则便学文非谓每日尽行此六事毕然后学文也若必欲尽行此六事行之不给则恐终无学文之时矣又按熊氏谓此章是小学自孝弟忠信入故先行而后文子以四教是大学自格物致知入故先文而后行盖以弟子二字专为小学之事然则十五入大学者独非为人弟为人子者乎大抵圣人教人力行必以学文为先故为弟子之职者力有余则便当以学文为重集注力行而不学文以下正自该子以四教章之意在其中○新安倪氏曰文行二者以本末之重轻言则行为重故此章先行而后文先本而后末也以知行之先后言则文为先故四教章先文而后行先知而后行也以二章叅观之则文行之不可不并进可见矣】
  ○子夏曰贤贤易色事父母能竭其力事君能致其身与朋友交言而有信虽曰未学吾必谓之学矣
  子夏孔子弟子姓卜名商【卫人】贤人之贤而易其好【去声下同】色之心好善有诚也【问伊川云见贤而变易顔色集注何故取范氏好色之说朱子曰孔子两言未见好徳如好色中庸亦以逺色为劝贤之事已分晓了变易顔色有伪为之者不若易好色之心方见其诚也故范说为长】致犹委也委致其身谓不有其身也【朱子曰不有其身是不为己之私计也】四者皆人伦之大者而行之必尽其诚学求如是而已【双峯饶氏曰贤贤亦朋友之伦也尊贤取友虽均属朋友之伦而贤贤为重集注以四者言之人伦莫重于君亲此以贤贤居先者以好善有诚方能行下三事也中庸九经以尊贤先亲亲亦此意○新安陈氏曰易色是诚于好贤竭力是诚于事亲致身是诚于事君言信是诚于交友】故子夏言有能如是之人苟非生质之美必其务学之至虽或以为未尝为学我必谓之已学也【朱子曰人固有资禀自好不待学而自能尽此数者然使其为学则亦不过学此数者耳故曰人虽以为未学而吾必以为已学也○南轩张氏曰虽使未学所行固学者之事也】○游氏【名酢字定夫建安人】曰三代之学皆所以明人伦也能是四者则于人伦厚矣学之为道何以加此子夏以文学名而其言如此则古人之所谓学者可知矣【新安陈氏曰可见子夏之文学非事文艺之末而重躬行之本也】故学而一篇大抵皆在于务本吴氏【名棫字才老建安人】曰子夏之言其意善矣然词气之间抑大过其流之弊将或至于废学必若上章夫子之言然后为无也【朱子曰子夏此言被他说杀了与子路何必读书之说同其流弊皆至于废学若行有余力则以学文就正有道可谓好学之类方为圣人之言○天下之理有大小本末皆天理之不可无者故学者之务有缓急先后而不可以偏废但不可使末胜本缓先急耳观圣人所谓行有余力则以学文者其语意正如此若子夏之论则矫枉过其正耳○问夫子言则以学文子夏言吾必谓之学矣两章曰圣人之言由本及末先后有序其言平正无险絶之意子夏则其言倾侧而不平正险絶而不和易狭隘而不广大故未免有然子夏之意欲人务本不可谓之不是但以夫子之言比之则见其偏之若此也○胡氏曰以未学为生质之美者人固有得气质之清粹而所为与理暗合然质之美有限而学之益无穷故吴氏又虑其抑之有偏也○勉斋黄氏曰子夏此语与曽子三省是皆心存乎诚求造其极者也然子夏务实行而抑文学曽子务实行而兼习则曽子之用功愈宻而用心愈是则子夏之所不能及矣】
  ○子曰君子不重则不威学则不固
  重厚重威威严固坚固也轻乎外者必不能坚乎内故不厚重则无威严而所学亦不坚固也【问既曰君子何故有不重不威朱子曰此是说君子之道大槩如此○轻最害事飞浮躁所学安能坚固○庆源辅氏曰人不重厚则见于外者必无威严存于中者必不坚固此表里自然之符】
  主忠信
  人不忠信则事皆无实为恶则易【去声】为善则难故学者必以是为主焉【广平游氏曰忠信所以进徳也如甘之受和白之受采故善学者必以忠信为主不言则已言而必忠信也故其言为徳言不行则已行而必以忠信也故其行为徳行止而思动而为无往而不在是焉则安往而非进徳哉○朱子曰忠为实心信为实事○人若不忠信如木之无本水之无源更有甚底一身都空了今当反看自身能尽己心乎能不违于物乎若未尽己之心而或违于物则是不忠信凡百处事接物皆是不诚实且谩为之如此四者皆是脩身之要就其中主忠信又是最要若不主忠信便正衣冠尊瞻视只是色庄为学亦是且谩为学交朋友未必尽情改过亦未必真能改过故为人须是主忠信○主忠信是诚实无伪朴实头主字最重凡事靠他做主○问主忠信后于不重不威何也曰圣贤言为学之序须先自外面分明有形象处把捉扶竪起来○陈氏曰主与賔对賔是外人出入不常主常在屋里主忠信是以忠信常为吾心之主心所主者忠信则其中许多道理都实无忠信则道理都虚了主字极有力】○程子曰人道唯在忠信不诚则无物且出入无时莫知其乡者人心也若无忠信岂复【扶又反】有物乎【问伊川谓忠信者以人言之要之则实理何也朱子曰以人言之则为忠信不以人言之则只是个实理如诚者天之道则只是个实理如惟天下之至诚便是以人言之○西山真氏曰论语只言忠信子思孟子始言诚程子于此乃合忠信与诚言之盖诚指全体言忠信指人用力处言尽得忠信即是诚孔子教人但就行处说行到尽处自然识得本源子思孟子则并本原发以示人也○新安陈氏曰不诚无物不者人不之也人不诚实则无此事物集注所谓人不忠信则事皆无实即不诚无物之意】
  无友不如己者
  无毋通禁止辞也友所以辅仁不如己则无益而有损【问必择胜己者为友则胜己者必以我为不如己而不吾友矣朱子曰但不可求不如己者及其来也又焉得而却之我求胜己者为友不如己者又来求我即匪我求童防童防求我也○朋友才不如己便无敬畏而生狎侮岂能有益○无友不如己者与胜己者处也○人交朋友须求有益若不如我者岂能有益○大凡师则求其贤于己者友则求其胜者至于不肖者则当絶之圣人此言非谓必求其胜己者今人取友见其胜己者则多逺之而不及己者则好亲之此言乃所以救学者之病】
  过则勿惮改
  勿亦禁止之辞惮畏难也自治不勇则恶日长【上声】故有过则当速改不可畏难而苟安也程子曰学问之道无他也知其不善则速改以从善而已【广平游氏曰过而能改善莫大焉盖能改一言之过则一言善矣能改一行之过则一行善矣若过而每不惮改者其为善可胜计哉○朱子曰最要在速字上着力凡有过若今日不便改过愈深则善愈微若从今便改则善可自此而积今人多是惮难过了日子○云峯胡氏曰此过也而集注以为恶日长者无心失理为过有心悖理为恶自治勇则过可反而为善自治不勇则过必流而为恶】○程子曰君子自脩之道当如是也【新安陈氏曰提首句君子字总说全章四节】游氏曰君子之道以威重为质【庆源辅氏曰威由重生先言威便文耳】而学以成之学之道必以忠信为主而以胜己者辅之然或吝于改过则终无以入徳而贤者未必乐【音洛】告以善道故以过勿惮改终焉【山杨氏曰正其衣冠尊其瞻视俨然人望而畏之则重而有威矣不重则易为物迁故学则不固主忠信求诸己也尚友取诸人也取诸人以为善而友非其人则沦胥而败矣故无友不如己者合志同方营道同术所谓如己者也闻善则相告见不善则相戒故能相劝而善也过惮改亦不足以成徳矣○勉斋黄氏曰外重厚而内忠信则其本立友胜己而速改过则其徳进○庆源辅氏曰苟未至于圣人孰能无过傥或畏难而苟安则过益以大志益以惛不惟胜己之友将舍我而去而忠信之徳亦无以自进矣故以过勿惮改终焉要之自始学至于成徳唯改过为最急○新安陈氏曰君子之为学当以重厚为质尤当以忠信为主而辅之以胜己之友终之以改过之勇焉四者之中主忠信为尤重能主忠信则念念事事无非诚实必能实于重厚威严以坚其学实于取友改过以进其学矣】
  ○曽子曰慎终追逺民徳归厚矣
  慎终者丧尽其礼追逺者祭尽其诚民徳归厚谓下民化之其徳亦归于厚盖终者人之所易【去声下同】忽也而能谨之逺者人之所易忘也而能追之厚之道也故以此自为则己之徳厚下民化之则其德亦归于厚也【山杨氏曰孟子云养生不足以当大事惟送死可以当大事则大事人子所宜慎也故三日而殡凡附于身者必诚必信勿之有悔焉耳矣三月而葬凡附于棺者必诚必信勿之有悔焉耳矣夫一物不具皆悔也虽有悔焉无及矣此不可不慎也春秋祭祀以时思之所以追逺也齐之日思其居处思其笑语思其志意思其所乐思其所嗜齐三日乃见其所为齐者则孝子所以尽其心者至矣以是而帅之民徳其有不归厚乎○朱子曰谨终追逺自是天理所当然人心所不能自已者自是上之人所当为不为化民而为之能如此则己德厚而民徳亦化之而厚矣○蘓说曰忽略于丧祭则背死忘生者众而俗薄矣○云峯胡氏曰古注云慎终者丧尽其哀追逺者祭尽其敬集注依伊川说以礼与诚易之盖丧罕有不哀者而未必皆尽礼祭罕有不敬者而未必皆尽诚薄俗往往然也惟民生厚民徳本厚也归厚不过复其本然者尔岂有増益之哉○东阳许氏曰常人之情于亲之终悲痛之情切而戒慎之心或不及亲逺而祭恭敬之心胜而思慕之情或疎君子存心则加于此送终既尽擗踊哭泣之情又慎丧死之礼如礼记殡而附于身者必诚必信而附于棺者必诚必信勿之有悔之类祭逺者既尽孝敬之意又致追慕之情如礼记所谓祭死者如不欲生霜露既降有凄怆之心雨露既濡有怵惕之心之类如此则过于常人其徳为厚上之人既如此下民化之其徳亦归于厚○慎终存哀中之敬追逺动敬中之哀】
  ○子禽问于子贡曰夫子至于是邦也必闻其政求之与抑与之与【之与之与平声下同】
  子禽姓陈名亢【音冈陈人】子贡姓端木名赐【卫人】皆孔子弟子或曰亢子贡弟子未知孰是抑反语辞
  子贡曰夫子温良恭俭让以得之夫子之求之也其诸异乎人之求之与
  温和厚也【西山真氏曰和兼厚字方尽温之意和如春风和气之和厚如坤厚载物之厚和不惨暴也厚不刻薄也】良易【去声下同】直也【朱子曰记言易直子谅之心易平易坦易直如曰直无险诐子谅慈良也】恭庄敬也【西山真氏曰庄主容敬主心自中发外故曰恭也】俭节制也【朱子曰俭非止俭约只是不放肆常收敛之意○西山真氏曰节者自然之界限制者用力而裁制】让谦逊也【西山真氏曰谦谓不矜己之善逊谓推善以归人】五者夫子之盛德光辉接于人者也【新安陈氏曰夫子之盛德无所不备固不止此此乃盛徳之光辉发见于接人之际者○林氏少頴曰形容圣人之盛徳必推其着见者言之尧曰钦明文思舜曰濬哲文明温恭允塞汤曰齐圣广渊文王曰徽柔懿恭夫子曰温良恭俭让皆以其徳之著者言之也】其诸语辞也人他人也言夫子未尝求之但其徳容如是故时君敬信自以其政就而问之耳非若他人必求之而后得也【朱子曰子贡谓夫子之求之此承子禽之言借其求字而反言之以明夫子未尝求如孟子言伊尹以尧舜之道要汤也】圣人过化存神之妙未易窥测然即此而观则其徳盛礼恭而不愿乎外亦可见矣学者所当潜心而勉学也【新安陈氏曰君子所过者化所存者神出孟子谓圣人身所经歴处则人皆化心所存主处皆神妙无不通也徳言盛礼言恭出易系辞不愿乎其外出中庸○朱子曰此五者皆谨厚谦退不自圣贤底意故人皆亲信乐告之最要看此五字是如何气象体之于我则见得圣人有不求人而人自来问底意今人却无非是求学者且去理防不求底道理方好】○谢氏曰学者观于圣人威仪之间亦可以进德矣若子贡亦可谓善观圣人矣亦可谓善言徳行矣今去圣人千五百年以此五者想见其形容尚能使人兴起而况于亲炙之者乎【朱子曰此子贡举夫子可亲之一节耳若论全体须如子温而厉威而不猛恭而安○云峯胡氏曰温而厉威而不猛恭而安此夫子中和气象也子贡言温而不言厉言恭而不言安言良俭让则见不猛而不见所谓威皆未足以尽盛德之形容不过以其得闻国政姑以其光辉接物者言尔必如子贡异时绥来动和等语乃足以见夫子过化存神之妙焉按饶氏谓此即圣人中和气象又谓集注过化存神未易窥测之语与谢说三亦字皆微寓抑之意夫苟是中和气象则谢不当下亦字以谢氏为微寓抑之意则其不足以尽中和之气象明矣饶氏前后二说自相反不可不辨也】张敬夫【名栻号南轩广汉人】曰夫子至是邦必闻其政而未有能委国而授之以政者盖见圣人之仪刑而乐告之者秉彛好徳之良心也而私欲害之是以终不能用耳【庆源辅氏曰好徳之心固有而易发私欲之害蔽深而难除此所以夫子至是邦必闻其政而未有能委国而授之以政者也】
  ○子曰父在观其志父没观其行三年无改于父之道可谓孝矣【行去声】
  父在子不得自专而志则可知父没然后其行可见故观此足以知其人之善恶【新安陈氏曰此为父子志趣事为之不同者言之志者行之未形者行者志之已形者也】然又必能三年无改于父之道乃见其孝不然则所行虽善亦不得为孝矣【庆源辅氏曰就事而言虽是就心而言则不得为孝矣】○尹氏曰如其道虽终身无改可也如其非道何待三年然则三年无改者孝子之心有所不忍故也游氏曰三年无改亦谓在所当改而可以未改者耳【云峯胡氏曰不忍改以心言所当改以事言可未改以时言○延平李氏曰道者是犹可以通行者也三年之中日月易过若稍稍有不惬意处即率意改之则孝子之心何在有孝子之心者自有所不忍耳非斯须不忘极体孝道者能如是耶○朱子曰父在观其志此一句已自有处变意思必有为而言观其文意便是父在时其子志行已自有与父不同者父在时子非无行而其所主在志父没时子非无志而其所主在行道犹事也言道者尊父之辞三年无改是半上落下之事虽在所当改但遽改之则有死其亲之心有亲之过之意须三年后徐改之便不觉若大故不好底事则不在此限矣其不可改者则终身不改固不待言其不可以待三年者则又非常之变亦不可以预言善读者推类而求之或终身不改或三年而改或甚不得已则不待三年而改顾其所遇之如何但不忍之心则不可无耳存得不忍之心则虽或不得已而改亦不害其为孝尹氏说得孝子之心未说得事游氏则于事理上说得圣人语意出○此章只是折转说上二句观人之大槩下句就观其行细看其用心之厚薄如何行虽善矣父道可以未改而轻率改之亦未善也才说三年无改便是这事有未是处若父道已是何用说无改终身行之可也○大意不忍改之心是根本而其事之权衡则游氏之说尽之○父在时使父贤而子不肖虽欲为不肖之事犹以父在而不敢为然虽无甚不肖之行而其志可知矣使子贤而父不肖虽欲为善事而父有所不从时有勉强而从父之为者此虽未见其善行而要其志之所存则亦不害其为贤矣至于父没则已自得为于是其行之善恶可于此而见矣○问志者志趣其心之所趣者是也行者行实行其志而有成也父在子不得专于行事而其志之趣向可知故观其志父没则子可以行其志矣其行实暴白故观其行然三年之间疾痛哀慕其心方皇皇然望望然若父母之存而庶防于亲之复见岂忍以为可以得行己志而遽改以从己志哉存得此心则于事有不得不改者吾廹于公议不得已而改之亦无害其为孝矣若夫其心自幸以为于是可以行己之志而于前事不如己意者则遂遽改以从己之志则不孝亦大矣岂复论其改之当与不当哉盖孝子之处心亲虽有存没之间而其心一如父在不敢自专况谓之父道则亦在所当改而可以未改者三年之间如白驹过隙此心尚不能存而一不如志率然而改则孝子之心安在哉故夫子直指孝子之心推见至隠而言不必主事言也若乃外廹公议内懐欲改而方且隐忍迁就以俟三年而后改焉则但不失经文而已大非圣人之意耳曰此说得之○或问孟庄子之孝也其他可能也其不改父之臣与父之政是难能也与此同否曰不同此章是言父之所行有不善而子不忍改乃见其孝若庄子之父献子自是个贤者其所施之政所用之臣皆是庄子能不改之此其所以为难○南轩张氏曰若悖理乱常之事孝子其敢须臾以宁不曰孝子成父之美不成父之恶乎曰父之道则固非悖理乱常之事也○西山真氏曰为人子者当随所遇而裁之自人君而言则武继文志则终身无改宣承厉之烈则不待三年而改若可继虽不若文而当改又不如厉则所谓三年无改者也三年之间惟尽哀慕之诚姑泯改为之迹不亦善乎○东阳许氏曰此章主于观人但上两句观志行之大分三年无改又是观行中之一节】
  ○有子曰礼之用和为贵先王之道斯为美小大由之礼者天理之节文人事之仪则也【朱子曰节者等级也文者不直截而回互之貌是装裹得好如升降揖逊天下有当然之理但此理无形影故作此礼文画出一个天理与人看使有规矩可以慿据故谓之天理之节文○勉斋黄氏曰如天子之服十二章上公九章各有等数此是节若山龙华虫之类为饰此是文如冠如婚此是人事若冠礼里有三加揖让升降处此是仪若天子冠礼则当如何诸侯则当如何各有则様此是则○陈氏曰天理只是人事中之理而具于心者也天理在中而着于事人事在外而根于中天理其体而人事其用也节文仪则四字相对说节则无太过文则无不及仪在外有可观则在内有可守仪谓容仪有粲然可象底意与文字相应则谓准则有确然不易底意与节字相应必有天理之节文而后有人事之仪则○胡氏曰天理其体故先节而后文人事其用故先仪而后则】和者从【七容反】容不廹之意盖礼之为体虽严然皆出于自然之理故其为用必从容而不廹乃为可贵【新安陈氏曰因用而遡其体惟体出于自然之理故其用以从容不廹为贵从容不廹盖从自然中来】先王之道此其所以为美【新安陈氏曰此字贴斯字指礼之和而言】而小事大事无不由之也【朱子曰礼之用和为贵见君父自然用严敬此是人情愿非由抑勒矫拂是人心固有之同然者不待安排便是和才出勉强便不是和○和是自家合有底发见出来无非自然○礼主于敬而其用以和为贵然敬而和着意做不得才着意严敬即拘廹而不安要放寛些又流荡而无节须是真个识得理之自然处则事事物物上都有自然之节文虽欲不如此不可得也故虽严而未尝不和虽和而未尝不严也又曰和便有乐底意思故和是乐之本○礼如此之严分毫不可犯何处有个和须知道吾心安处便是和如入公门鞠躬须是如此方安不如此便不安不安便是不和以此见得礼中本来有个和不是外面物事至严之中便是至和处不可分作两截看○但不做作而顺于自然便是和和是严敬中顺理而安泰者也○觉轩蔡氏曰有子专以礼之用言朱子兼以礼之体言礼之用固贵于和论礼之体则礼中本有自然之和非礼之外又加从容也】
  有所不行知和而和不以礼节之亦不可行也
  承上文而言如此而复【扶又反下同】有所不行者以其徒知和之为贵而一于和不复以礼节之则亦非复礼之本然矣【新安陈氏曰节即天理节文中本然之节】所以流荡忘反而亦不可行也【朱子曰礼之用和是礼中之和知和而和是放教和才放教和便是离却礼了】○程子曰礼胜则离故礼之用和为贵先王之道以斯为美而小大由之乐胜则流故有所不行者知和而和不以礼节之亦不可行【新安陈氏曰礼胜则离乐胜则流二句出乐记此章本只论礼未尝论乐程子特借乐字以言和字耳○朱子曰好就胜字上看只争这些子礼才胜些子便是离了乐才胜些子便是流了知其胜而归之中便是礼乐之正○和固不可便指为乐是礼中之乐如天子八佾诸侯六大夫四士二此乐之有节处又是乐中之礼也便见礼乐不相离○天下之事严而不和者却少和而不节之以礼者常多又曰如人入神庙自然敬肃不是强为之礼之用自然有和意礼之和处便是礼之乐乐有节处便是乐之礼○问从容不廹如何谓之和曰只是说行得自然如此无那牵强底意思便是从容不廹那礼中自有个从容不廹不是有礼后更添个从容不廹若离了礼说从容不廹便是自恣又曰只是立心要从容不廹不得才立心要从容不廹少间便都放倒了且如圣人恭而安圣人只知道合着恭自然不待勉强而安才说要安排个安便添了一个○问礼之体虽截然而严然自然有个撙节恭敬底道理故其用从容和缓所以为贵苟徒知和而专一用和必至于流荡而失礼之本今人行事莫是用先全礼之体而后雍容和缓以行之否曰是○知和而和却是一向去求和便是离了礼且如端坐不如箕踞徐行后长者不如疾行先长者到这里更有甚礼可知是不可行也○问伊川曰别而和别字如何曰分虽严而情却通○问上蔡谓礼乐之道异用而同体如何曰礼主敬敬则和这便是他同体处又曰礼主于敬乐主于和此异用也皆本之于一心是同体也○和是碎底敬敬是合聚底和盖发出来无不中节便是和处○敬与和犹小徳川流大徳敦化○问先生常云敬是合聚底和和是碎底敬是以敬对和而言否曰然敬只是一个敬无二个敬二便不敬矣和便事事都要和这里也恰好那里也恰好这处也中节那处也中节若一处不和便不是和矣敬是喜怒哀乐未发之中和是发而皆中节之和才敬便自然和如敬在这里坐便自有个氤氲磅礴气象凡恰好处皆是和○问礼乐之用相反相成曰且如而今对面端严而坐这便是礼合于礼便是和如君臣之间君尊臣卑其分甚严若以势观之自是不和然其实却是甘心为之皆合于礼而自和矣○西山真氏曰太严而不通乎人情故离而难合太和而无所限节则流荡忘反所以有礼须用有乐有乐须用有礼此礼乐是就情性上说○双峯饶氏曰有子论仁论礼皆只说得下面一截上面一截须待程子朱子为发明之】范氏【名祖禹字淳夫成都人】曰凡礼之体主于敬而其用则以和为贵敬者礼之所以立也和者乐之所由生也若有子可谓达礼乐之本矣【朱子曰自心而言则心为体敬和为用以敬对和而言则敬为体和为用大抵体用无尽时只管恁地推将去○和固不可便指为乐然乃乐之所由生和有乐底意思】愚谓严而泰和而节此理之自然礼之全体也毫厘有差则失其中正而各倚于一偏其不可行均矣【新安陈氏曰严谓礼之体严泰谓自然之理及从容不廹此指上一节和谓知和之和节谓以礼节之之节此指下一节程范借乐字以形容和字朱子要归之论只言礼而不及乐的矣严而泰和而节六字断尽一章大意○云峯胡氏曰集注前一节分体用后一节独说全体何也前章是因有子言用而推原其体后总说礼之全体则包前所谓体用者在其中矣如天髙地下合同而化便是严而泰如四时隂阳冲和有节气有中气此便是和而节此固自然之理而礼之全体如此也然礼之全体严者未尝不泰人则有严而失其中者矣未免倚于严之一偏不可行矣礼之全体和者未尝不节人则有和而失其正者矣未免倚于和之一偏亦不可行矣一偏字与全体字相反夫其体之全也本如此而人之偏也乃如此人之于理有毫厘之差则失之故也】
  ○有子曰信近于义言可复也恭近于礼逺耻辱也因不失其亲亦可宗也【近逺皆去声】
  信约信也【庆源辅氏曰此信字本是约信若只是诚信之信则信是实理岂有不近义者哉○勉斋黄氏曰以实之谓信事之已见而以其实者也约信与人期约而求其实者也○汪氏炎昶曰曲礼云约信曰誓约信二字本此】义者事之宜也复践言也恭致敬也礼节文也【胡氏曰信为约信恭为致敬皆指人之行此而言非信恭之本体也○云峯胡氏曰义者心之制事之宜此独曰事之宜礼者天理之节文此独曰节文盖所谓信恭者非信恭之本体故所谓礼义者亦非指本体而言集注未尝轻下一字也】因犹依也宗犹主也言约信而合其宜则言必可践矣【朱子曰此言谨始之意始初与人约便须思量他日行得方可诺之若不度于义轻诺之他日言不可复便害信也○如今人与人要约当于未言之前先度其事之合义与不合义合义则言不合义则不言言之则其言必可践而行之矣今不先度其事且鹘突恁地说了到明日却说这事不义不做则是言之不可践也言而不践则是不信践其所言又是不义是不先度之故】致恭而中【去声】其节则能逺耻辱矣【朱子曰恭只是低头唱喏时便看近礼不近礼○如见尊长而拜礼也我却不拜被诘问则无以答这便是为人所耻辱有一般人不当拜而拜之便是谄防这则可耻可辱者在我矣○近犹合也古人下字寛亦大网说虽未尽合礼义亦已近礼义了○恭凡致敬皆恭也礼则辨其异若与上大夫接而用下大夫之恭是不及也与下大夫接而用上大夫之恭是过也过与不及必取辱矣○双峯饶氏曰有子气象从容辞不廹切于礼义皆以近言集注恐其寛缓故直以合义中节言之不用其辞而用其意也】所依者不失其可亲之人则亦可以宗而主之矣【朱子曰因之为依势敌而交浅如先主之依刘表是也宗之为主彼尊我贱而以之为归如孔子之于司城贞子蘧伯玉顔雠由是也依失其亲若未甚害所宗而失其亲其害大矣然今日依之则后日有时而宗之是以君子之有所因也必求不失其亲焉则异日亦可宗主之矣○因如因徐辟之因因犹傍也亲又较厚宗则宗主之又较重当时覊旅之臣所至又有主须于其初审其可亲者从而主之可也】此言人之言行【去声】交际皆当谨之于始【说上三句】而虑其所终【说下三句】不然则因仍苟且之间将有不胜【平声】其自失之悔者矣【问恐言是约信行是致恭交际是依人朱子曰大纲如此皆交际也言可复便是行○此章须用两截看上一截信近义恭近礼因不失亲是交际之初合下便思虑到底下一节言可复逺耻辱亦可宗是久后无之效当初便当思量到无处○问注因仍苟且曰因仍与苟且一様字因仍犹因循苟且是且恁地做一般○云峯胡氏曰此章皆谨始之意与其悔于终孰若谨之于始○东阳许氏曰约言必合于事之宜防其过也致恭必中于礼之节无过不及也因不失亲择交之道也上两节欲明理下一节要知人则皆无失上两节言行是脩己之事因亲是知人之事三者皆明理者能之三事各开看非相因之辞】
  ○子曰君子食无求饱居无求安敏于事而慎于言就有道而正焉可谓好学也已【好去声】
  不求安饱者志有在而不暇及也【朱子曰食无求饱居无求安须是见得自家心里常有一个合当紧底道理此类自不暇及○新安陈氏曰志在学自不暇及于求安饱】敏于事者勉其所不足谨于言者不敢尽其所有余也【朱子曰言易得多故不敢尽行底易得不足故须敏又曰行常苦于不足言常苦于有余○双峯饶氏曰敏于事之事非特指行事而言凡学问思辨穷理之事皆事也○新安陈氏曰中庸曰有所不足不敢不勉有余不敢尽集注取以训此】然犹不敢自是而必就有道之人以正其是非则可谓好学矣【朱子曰不求安饱是其存心处敏事谨言是其用工处须就正方得有许多工夫不能就有道以正其是非也不得无许多工夫虽然就正有道亦徒然○此章须反覆看其意思如何若只不求安饱而不谨言敏行有甚意思若只谨言敏行而不就正有道则未免有差若工夫不到则虽亲有道亦无可取正者圣人之言周遍无欠缺类如此】凡言道者皆谓事物当然之理人之所共由者也【朱子曰道即理也以人所共由则谓之道以其各有条理而言则谓之理○云峯胡氏曰学而篇言道者三前两道字泛此一道字切父之道是父之所由先王之道是先王之所由故集注独于此释之曰人之所共由道犹路然人所由者谓之非路不可不若人之所共由者则大路也○新安陈氏曰此有道字指有道之人此人之身与道为一能由人所共由之道者也】○尹氏曰君子之学能是四者可谓笃志力行者矣然不取正于有道未免有差如杨墨学仁义而差者也其流至于无父无君谓之好学可乎【朱子曰杨氏以世人营营于口利埋没其身而不自知故独洁其身以自髙然不知义者制事之宜处人伦事物各当其所乃合于义今但知有己而已使人皆如此洁身自为则天下事教谁理防此便是无君墨氏见世人自私自利不能及人故欲兼天下而尽爱之然不知仁者心无不溥遍而施则有差等心皆溥遍者仁也其理一施有差等者仁中之义也其分殊今亲亲与仁民同是待亲犹他人也此便是无父此学者所以必求正于有道也○勉斋黄氏曰尹氏所谓笃志为不求安饱而言也所谓力行为敏事慎言而言也以是四字而继之以集注不敢自是之言然后足以尽此章之防盖此章谓之好学非笃志力行不自是亦无以见其所以为好也○云峯胡氏曰必无求然后见其有好之之志必敏慎然后见其有好之之实必取正有道然后不差夫好之之路此足以见好学者之甚难得也】
  ○子贡曰贫而无谄富而无骄何如子曰可也未若贫而乐富而好礼者也【乐音洛好去声】
  谄卑屈也骄矜肆也【庆源辅氏曰为贫所困则气随以歉而为卑屈故多求而谄为富所张则气随以盈而为矜肆故有悖而骄】常人溺于贫富之中而不知所以自守故必有二者之病无谄无骄则知自守矣而未能超乎贫富之外也凡曰可者仅可而有所未尽之辞也乐则心广体胖而忘其贫好礼则安处【上声】善乐【音洛上同】循理亦不自知其富矣【汉董仲舒策孔子云天地之性人为贵明于天性知自贵于物知自贵于物然后知仁义知仁义然后重礼节重礼节然后安处善安处善然后乐循理乐循理然后谓君子○庆源辅氏曰心广体胖者指其乐之之象安处善乐循理者论其好礼之实○新安陈氏曰忘其贫不自知其富则超乎贫富之外矣○东阳许氏曰乐与好礼皆是心上言故上面说心广下面说乐循理心既广大寛平则体自然舒泰此由内以达外行事安于处善盖其心乐于循理也此由外以原内也乐一字全是心故先言内礼有节文于事上见其好之则在心也故先言外然体既安舒乌得有卑屈心既乐循理乌得有矜肆却暗关上两句见得未若两字意】子贡货殖【音寔】盖先贫后富而尝用力于自守者【家语子贡家富累千金好贩与时转货注云买贱卖贵以殖其货】故以此为问而夫子答之如此盖许其所己能【新安陈氏曰可也是许其己能自守而无谄无骄】而勉其所未至也【新安陈氏曰勉其更进于乐与好礼○山杨氏曰贫而无谄则贫不至于滥富而无骄则富不至于溢与夫贫而谄富而骄盖有间矣然孔子可之而未善也故又以贫而乐富而好礼告之○朱子曰富无骄贫无谄随分量皆可着力如不向此上立得定是入门便差了○贫则易谄富则易骄无谄无骄是知得骄谄不好而不为之耳乐是他自乐了不自知其为贫也好礼是他所好者礼而已亦不自知其为富也○自无谄无骄者言之须更乐与好礼方为精极不可道乐与好礼须要从无谄无骄上做去盖有人资质合下便在乐与好礼地位不可更回来做无谄无骄底工夫孔子意做两人说谓一般人无谄无骄不若那一般人乐与好礼较胜他子贡意做一人说谓无谄无骄不若更乐与好礼又曰今人未能无谄无骄却便要到贫而乐富而好礼如何得子贡却尽得无谄无骄底了圣人更进得他贫而乐富而好礼地位○问子贡问贫无谄富无骄伊川诸说大抵谓其货殖非若后人之丰财但此心未忘耳今集注谓其先贫后富则是亦尝如后世生产作业矣曰圣人既说货殖须是有些如此看来子贡初年亦是把贫富煞当事了○厚斋冯氏曰无谄无骄则知自守矣然犹有所用力焉力少不逮则谄骄复形乐且好礼则贫富两忘矣盖知乐天循理而无复事于人事也】
  子贡曰诗云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其斯之谓与【磋七多反与平声】诗卫风淇澳【于六反】之篇言治骨角者既切之而复【扶又反下同】磋之治玉石者既琢之而复磨之治之已精而益求其精也子贡自以无谄无骄为至矣闻夫子之言又知义理之无穷虽有得焉而未可遽自足也故引是诗以明之【朱子曰所谓义理无穷不是说乐与好礼自是说切磋防磨精而益精耳○子贡问无谄无骄夫子以为仅可然未若乐与好礼此其浅深髙下亦自分明子贡便说切磋琢磨方是知义理之无穷也○无谄无骄随事知戒足以自守也然未见其于全体用功而有自得处也乐与好礼乃见其心之所存有非贫富之所能累者此子贡所以有切磋琢磨之譬也治骨角者既切之而复磋之治玉石者既琢之而复磨之皆先畧而后详先粗而后精之意○子贡举诗之意不是专以此为贫而乐富而好礼底工夫盖见得一切事皆合如此不可安于小成而不自勉也○或问大学传引此诗以道学自修释之与此不同何也曰古人引诗断章取义姑以发己之志或疎或宻或同或异盖不能齐也○勉斋黄氏曰若谓无谄无骄为如切如防乐好礼为如磋如磨则告往知来一句便说不得子贡言无谄骄夫子言未若乐与好礼子贡便知义理无穷人须就学问上做工夫不可少有得而遽止诗所谓如切磋琢磨治之已精而益致其精者其此之谓与○西山真氏曰凡制物为器须切琢成形质了方可磋磨既切琢了若不磋磨如何得他精细润泽】
  子曰赐也始可与言诗已矣告诸往而知来者
  往者其所已言者来者其所未言者【朱子曰所已言谓处贫富之道所未言谓学问之功○勉斋黄氏曰此章须是见得切磋琢磨在无谄无骄乐与好礼之外方晓得所已言所未言前之问答盖言徳之浅深此之引诗乃言学之疎宻】○愚按此章问答其浅深髙下固不待辩说而明矣然不切则磋无所施不则磨无所措故学者虽不可安于小成而不求造【七到反】道之极致亦不可骛【音务】于虚逺而不察切己之实病也【云峯胡氏曰常人二者之病与学者切己之实病当看两病字若只就贫富上说贫者病谄富者病骄必除谄骄之病然后可到乐与好礼地步若就义理学问上说则学者之病固多必先除切己之实病然后可求造道之极致也○新安陈氏曰切必贵磋必贵磨此正意也必切方可加磋必方可加磨此余意也】
  ○子曰不患人之不己知患不知人也
  尹氏曰君子求在我者故不患人之不己知不知人则是非邪正或不能辨故以为患也【朱子曰若宰相不能知人则用舍之际不能进贤退不肖若学者不能知人则处朋友之际不能辨益友损友又曰论语上如此言者有三不病人之不己知病其不能也不患莫已知求为可知也圣人之言虽若同而其意皆别病其不能者言病我有所不能于道求为可知者当自求可知之实然后人自知之虽然如此亦不是为昭灼之行以蕲人之必知○见得道理明自然知人自家不识得道理破如何知得他人贤否○问知人是隆师亲友曰小事皆然然学做工夫到知人地位已甚髙○庆源辅氏曰人不知己其病在人己不知人其病在己君子之学为己不暇病人之病而病己之病也○蔡氏曰学而末章与首章人不知而不愠意实相关里仁宪问卫灵篇又三致意焉学必专求在己庶无所慕于外也○云峯胡氏曰始以不知不愠终以此章学而一篇终始也始以不亦君子乎终以无以为君子也始则结以患不知人终则结以不知言无以知人论语一书终始也门人纪次岂无意欤○东阳许氏曰此两句平说只是不必欲人知我我却要知人但两知字不同上知只欲知己之善下知却欲知人之善恶专就学者言则上句不患人不己知便自可包后章患其不能之意在其中便当明理脩身自加精进使有可知之实则虽不求人知而人必知之矣下句则凡尊师取友与人交际往来须知其善恶而趋避之然后无损而有益然此専以学者言圣人则未尝指定也若推而言之则上下皆可通上句论其极则虽居髙位其处己应事唯循天理上不欺其君下不病其民内无愧于心何必欲人尽知吾心也否则有违道干誉之失矣下句论其极则仕而择可宗之人有位而举贤才为用为宰辅而进退百官非知人之明其可乎否则贤愚混淆分崩倾轧而乱亡至矣】







  论语集注大全卷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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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钦定四库全书
  论语集注大全卷二
  为政第二
  凡二十四章
  子曰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共之【共音拱亦作拱】政之为言正也所以正人之不正也【新安陈氏曰首训正字本夫子政者正也子帅以正孰敢不正之意盖以政之理言若第三章集注云政谓法制禁令则指政之实事言也】德之为言得也行道而有得于心也【新安倪氏曰祝氏附録本如此他本作得于心而不失也○胡氏通必主得于心而不失之说胶于胡泳伯量所记谓先生因执扇谓曰徳字须用不失训如得此物可谓得矣才失之则非得也此句含两意一谓得于有生之初者不可失之于有生之后一谓得于昨日者不可失之于今日先师谓此说纵使有之亦必非末后定本深思细玩终不如行道而有得于心之精当不可易也朱子训徳字盖仿礼记徳者得也礼乐皆得谓之有徳而言初作得于身后改得于心夫道字广大天下所共由徳字亲切吾心所独得行道行之于身也未足以言徳必有得于心则躬行者始心得之心与理为一斯可谓之徳有次第有归宿精矣今曰得于心而不失则得于心者何物乎方解徳字未到持守处不必遽云不失不比据于徳注云据者执守之意得之于心而守之不失又云据徳则道得于心而不失此两不失字乃自据字上说来况上文先云徳则行道而有得于心者也其证尤明白若遽云不失则似失之急又近于赘大学序所谓本之躬行心得躬行即行道心得即有得于心也以前后防观之而祝氏定本为尤信】北辰北极天之枢也居其所不动也共向也言众星四面旋绕而归向之也【邵子曰地无石之处皆土也天无星之处皆辰也○朱子曰北辰是天之枢纽中间些子不动处縁人要取此为极不可无个记认所以就其旁取一小星谓之极星天之枢纽似轮藏心藏在外面动心都不动问极星动不动曰也动只他近那辰虽动不觉如射糖盘子北辰便是中央桩子极星便是近桩防子虽也随盘转縁近桩子便转得不觉沈存中谓始以管窥极星不入管后方见极星在管上转史记载北辰有五星太乙常居中是极星也辰非星只是中间界分极星亦微动辰不动乃天之中犹磨之心也○又曰天圆而动包乎地外地方而静处乎天中故天形半覆地上半绕地下左旋不息其枢纽则在南北之端焉谓之极者如屋脊谓之屋极也南极入地三十六度故周回七十二度常隐不见北极出地三十六度故周回七十二度常见不隐北极之星正在常见不隐七十二度之中常居其所而不动其旁则经星随天左旋日月五纬右转更迭隐见有似于环绕而归向之也】为政以德则无为而天下归之其象如此【朱子曰徳字从心者以其得之于心也为政以徳者不是把徳去为政是自家有这徳人自归仰如众星共北辰北辰者天之枢纽乃是天中央安枢处天动而枢不动不动者正枢星位枢有五星其前一明者太子其二最明者曰帝座乃太乙之常居也其后一个分外开得些子而不甚明者极星也惟此一处不动众星于北辰亦是自然环向非有意于共之也○德与政非两事只是以徳为本则能使民归○为政以徳非是不用刑罚号令但以徳先之耳○新安陈氏曰为政以徳本也无为而天下归之效也无为而天下归之本文未尝明言此意只是取象于北辰其中含此意北辰为天之极譬为政以德之君为天下之极居其所譬人君之无为众星共之譬天下归之也】○程子曰为政以徳然后无为【朱子曰不是块然全无作为只是不生事扰民徳脩于己而人自感化不待作为而天下自归之不见其有为之迹耳问是以徳为政否曰不是欲以徳去为政不必泥以字只是为政有徳相似○为政以德人自感化然感化不在政事上却在徳上盖政者所以正人之不正也岂无所为但人所以归往乃以其徳耳故不待作为而天下归之如众星之共北极也○庆源辅氏曰为政以徳非不为也循天下之理而行其所无事也不能以徳为政而遽欲无为则是怠惰废弛而已】范氏曰为政以徳则不动而化不言而信无为而成所守者至简而能御烦所处【上声】者至静而能制动所务者至寡而能服众【庆源辅氏曰范氏推广程子之意并举其效言之】
  ○子曰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无邪
  诗三百十一篇言三百者举大数也蔽犹盖也【朱子曰盖如以一物盖尽众物】思无邪鲁颂駉【古萤反】篇之辞【新安倪氏曰此诗本美鲁僖公牧马之盛由其心思之正如美卫文公秉心塞渊而騋牝三千之意也作诗者未尝以此论诗之防夫子读诗至此而有合于心焉是以取之盖断章摘句云耳】凡诗之言善者可以感发人之善心恶者可以惩创人之逸志其用归于使人得其情性之正而已【朱子曰情性是贴思正是贴无邪○问思无邪莫是作诗者发于情性之正否曰若关雎鹿鸣文王大明等诗固是情性之正若桑中溱洧等诗谓之情性之正可乎只是要读诗者思无邪耳○太史公说古诗三千篇孔子删定为三百看来只是采得许多诗夫子不曽删去只是刋定而已圣人刋定好底诗便要人吟咏兴发其善心不好底便要人起羞恶之心皆要人思无邪○问集注以为凡言善者足以感发人之善心言恶者足以惩创人之逸志而诸家乃专主作诗者而言何也曰诗有善有恶头面最多而惟思无邪一句足以该之上至于圣人下至于滛奔之事圣人皆存之者所以欲使读者知所惩劝○双峯饶氏曰诸家皆谓作诗者如此独集注以为诗之功用能使学者如此夫子恐人但知诗之有邪正而不知诗之用皆欲使人之归于正故于其中掲此一句以示人学者知此则有以识读诗之意矣】然其言微婉且或各因一事而发求其直指全体则未有若此之明且尽者故夫子言诗三百篇而惟此一言足以尽盖其义其示人之意亦深切矣【延平李氏曰诗人兴刺虽亦曲折达心之精微然必止乎礼义夫子删而取之者以此尔若不止于礼义即邪也故三百篇一言足以蔽之只是思无邪而已所以能兴起感动人之善心盖以此也○问直指全体朱子曰诗三百篇皆要人无邪思然但逐事无邪惟此一言举全体言之○思无邪只是要正人心约而言之三百篇只是一个思无邪析而言之则一篇中自有一个思无邪○思无邪一句便当得三百篇之义了三百篇之义大槩只要使人思无邪若只就事上无邪未见得实如何惟是思无邪方得思在人最深思主心上○圣人言诗之教只要得人思无邪其他篇篇是这意思惟是此一句包说得尽○思在言与行之先思无邪则所言所行皆无邪矣○问圣人六经皆可为戒何独诗也曰固是如此然诗因情而起则有思欲其思出于正故独指思无邪以示教焉○勉斋黄氏曰直指则非微婉全体则非一事直指故明全体故尽此一言所以辞约而义该也○庆源辅氏曰微谓隐微婉谓委曲诗人主于讽咏规谏其言不直截说破常有隐微委曲之意】○程子曰思无邪者诚也【朱子曰行无邪未是诚思无邪乃可为诚是表里皆无邪彻底无毫发之不正世人有脩饰于外而其中未必能正惟至于思无邪乃可谓诚○云峯胡氏曰程子曰思无邪者诚也又曰哲人知防诚之于思此是圣人事夫子言诗之用不应遽以圣人望人集注所以引此者盖谓所思自然无邪诚也圣人事也读诗而可使之思无邪诚之也学者事也集注引程子之言即继之以学者必务知要益可见也○新安陈氏曰程子此说是论诚非论诗○东阳许氏曰诚是实理在人则为实心而君子不可不尽者也程子指出此诚字以明思无邪之实学者必使心之所思一于无邪方能全乎人心之实理也】范氏曰学者必务知要知要则能守约守约则足以尽博矣经礼三百曲礼三千亦可以一言以蔽之曰毋不敬【礼器篇云礼有大有小有显有微大者不可损小者不可益显者不可掩微者不可大也经礼三百曲礼三千其致一也注经礼仪礼也如士冠礼诸侯冠礼之类此是大节有三百条曲礼礼记也如冠礼始加再加三加坐如尸之类此是小目有三千余条○曲礼篇首云毋不敬○云峯胡氏曰执中二字是书五十八篇之要时之一字是易三百八十四爻之要亦不可不知】
  ○子曰道之以政齐之以刑民免而无耻【道音导下同】道犹引导谓先之也政谓法制禁令也齐所以一之也道之而不从者有刑以一之也免而无耻谓苟免刑罚而无所羞愧盖虽不敢为恶而为恶之心未尝亡也【朱子曰道齐之以政刑则不能化其心而但使之少革到得政刑少弛依旧又不知耻矣问政刑莫只是伯者之事曰専用政刑则是伯者之为矣】
  道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且格
  礼谓制度品节也【新安陈氏曰前训礼字云天理节文人事仪则是以礼字之理而言此指五礼之文物而言○胡氏曰品谓尊卑髙下之差节谓界限等级之分】格至也言躬行以率之则民固有所观感而兴起矣而其浅深厚薄之不一者又有礼以一之则民耻于不善而又有以至于善也【朱子曰道之以德是躬行其实以为民先必自尽其孝而后可以教民孝自尽其弟而后可以教民弟如宜其家人而后可以教国人宜兄宜弟而后可以教国人也○浅深厚薄之不一谓其间资禀信向之不齐虽是感之以徳自有太过不及底故齐一之以礼礼者吉凶军賔嘉五礼须令他一齐如此所以贤者俯而就不肖者企而及也○人之气质有浅深厚薄之不同故感者不能齐一必有礼以齐之如周官一书何者非礼以至嵗时属民读法之属无不备具者正所以齐民也○勉斋黄氏曰义理人心所同得故善之当为不善之可恶皆人心所同然者教之以徳礼则示之以所同得者故恶不善而进于善有不待勉而从若徒以政刑强之彼但知君上之令不得不从初不知吾心所有之理尚不知不善之可恶又安能进于善耶○新安陈氏曰以躬行之徳率民民观感兴起于下化民之大本已立但民之感者不免有浅深厚薄之不同须以礼之制度品节齐一之使浅薄者无不及深厚者无太过其未尽善者皆截然于礼焉民耻于不善此观感于徳之功又至于善乃齐一于礼之效也】一说格正也书曰格其非心○愚谓政者为治【去声下辅治出治音同】之具刑者辅治之法德礼则所以出治之本而德又礼之本也此其相为终始虽不可以偏废【新安陈氏曰固不可无徳礼亦不可无政刑所谓不可偏废也】然政刑能使民逺【去声】罪而已德礼之效则有以使民日迁善而不自知【新安陈氏曰礼记经解篇云使民日迁善逺罪而不自知也集注本此句析之而分轻重焉】故治民者不可徒恃其末又当深探【平声】其本也【新安陈氏曰末谓政刑本谓徳礼○朱子曰有徳礼则政刑在其中不可专道政刑做不好底但不得专用政刑尔圣人之意只为当时专用政刑治民不用徳礼所以有此言圣人为天下何曽废政刑来集注后面余意是说圣人谓不可专恃政刑然有徳礼而无政刑又做不得圣人说话无一字无意味○先之以法制禁令是合下有猜疑关防之意故民不从又却齐之以刑民不见徳而畏威但图目前茍免于刑而为恶之心未尝不在先之以明徳则有固有之心者必观感而化然禀有厚薄感有浅深又齐之以礼使之有规矩凖防之可守则民耻于不善而又有以至于善○云峯胡氏曰此篇首章曰为政以徳政与徳为一此章分政与徳为二前章专言古之为政者皆自躬行中流出此章则言后之为政者但知道之以法制禁令而不能躬行以率之也故言政刑不如徳礼之效如此而集注以相为终始合言于先又以本末分言于后也】
  ○子曰吾十有五而志于学
  古者十五而入大学心之所之谓之志【新安陈氏曰心之所之说文中语】此所谓学即大学之道也志乎此则念念在此而为之不厌矣【朱子曰孔子只十五嵗时便断然以圣人为志矣今学者谁不为学只是不可谓之志于学果能志于学则自住不得志字最有力要如饥渇之于饮食才有悠悠便是志不立】
  三十而立
  有以自立则守之固而无所事志矣【朱子曰立谓把捉得定世间事物皆动揺我不得如富贵贫贱威武不能滛移屈是也志方是趋向恁去求讨未得到此则得而守之无所用志矣志是要求个道犹是两件物事到立时便是脚下已踏着了然犹是守住】
  四十而不惑
  于事物之所当然皆无所疑则知之明而无所事守矣【朱子曰既立矣加以十年玩索涵养之功而知见明彻无所滞碍也盖于事物之理防微之际毫髪之辨无不判然于胷中更不用守矣】
  五十而知天命
  天命即天道之流行而赋于物者乃事物所以当然之故也知此则知极其精而不惑又不足言矣【朱子曰不惑是随事物上见这道理合是如此知天命便是知这道理所以然如父子之亲须是知其所以亲凡事事物物上须知他本源来处譬如一溪先知得溪中有水后知得水发源处○又曰天道流行赋予万物莫非至善无妄之理而不已焉是则所谓天命也物之所得为性性之所具为理名殊而实一也学至不惑而又进焉则理无不穷性无不尽而有以知此矣理以事别性以人殊命则天道之全而性之所以为性理之所以为理者也自天命观之则理性云者小徳之川流也自理性观之则天命云者大徳之敦化也】
  六十而耳顺
  声入心通无所违逆知之之至不思而得也【和靖尹氏曰六十而耳顺闻理即悟○朱子曰知天命则犹思而得到得耳顺则不思而得矣聴最是人所不着力处今圣人凡耳中所闻者便皆是道理而无凝滞到得此时是于道理烂熟了闻人言语更不用思量才闻言便晓也○或问四十不惑是知之明五十知天命是知极其精六十耳顺是知之之至曰不惑是事上知知天命是理上知耳顺是事理皆通入耳无不顺今学者致知尽有次第节目○庆源辅氏曰所知至极而精熟彻表彻里故声才入心便通是非判然其贯通神速之妙更不待少致思而自得其理也○陈氏曰才容少思而后得则是内外有相扞格违逆不得谓之顺矣如夫子闻沧浪之歌即悟自取之义是耳顺之证也】
  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从如字】
  从随也矩法度之器所以为方者也随其心之所欲而自不过于法度安而行之不勉而中【去声】也【朱子曰圣人表里精粗无不昭彻其体虽是人其实只是一团天理所谓从心所欲不逾矩左来右去尽是天理如何不快活】○程子曰孔子生而知者也言亦由学而至所以勉进后人也立能自立于斯道也不惑则无所疑矣知天命穷理尽性也耳顺所闻皆通也从心所欲不逾矩则不勉而中矣又曰孔子自言其进徳之序如此者圣人未必然但为【去声】学者立法使之盈科而后进成章而后达耳【朱子曰立是物格知至而意诚心正之效不止是用工处不惑知天命是意诚心正而所知日进不已之验至耳顺则所知又至极而精熟圣人亦大约将平生为学进德处分许多叚说十五志学此学自是彻始彻终到四十不惑已自有耳顺从心所欲不逾矩意思但久而益熟尔年止七十若更加数十嵗也只是这个路不是至七十歳便画住了】胡氏曰圣人之教亦多术然其要使人不失其本心而已欲得此心者惟志乎圣人所示之学循其序而进焉至于一疵不存万理明尽之后则其日用之间本心莹【萦定反】然随所意欲莫非至理盖心即体欲即用体即道用即义【新安陈氏曰道言浑沦之体义言随事适宜之用】声为律而身为度矣【史记夏纪禹为人敏给克勤其徳不违其仁可亲其言可信声为律身为度○朱子曰胡氏不失其本心一叚极好尽用子细玩味圣人千言万语只是要人收拾得个本心日用之间着力屏去私欲扶持此心出来理是心所当知事是心所当为不要埋没了他如脩齐治平皆要此心为之此心皆自有许多道理不待逐旋安排入来圣人立许多节目只要人剔括将自家心里许多道理出来而已○新安陈氏曰声即天地中和之声自然可以为律身即天地正大之体自然可以为度以此形容不逾矩也】又曰圣人言此一以示学者当优游涵泳不可躐等而进一以示学者当日就月将不可半途而废也【庆源辅氏曰亟者则躐等而进怠者则半途而止亟心亡则能优游涵泳逐级而进怠心亡则能日就月将不极不止圣人示学者实兼此二意】愚谓圣人生知安行固无积累【鲁水反】之渐然其心未尝自谓已至此也【新安陈氏曰苟自谓吾学已至则便不是圣人】是其日用之间必有独觉其进而人不及知者故因其近似以自名【新安陈氏曰自为立与不惑等名】欲学者以是为则而自勉非心实自圣而姑为是退托也后凡言谦辞之属意皆放【上声】此【问此章如何分知行朱子曰志学亦是要行而以知为重立是本于知而以行为重志学言知之始不惑知命耳顺言知之至立言行之始从心不逾矩言行之至○十五志学是一面学一面力行至三十而立则行之效也志学与不惑知天命耳顺一类是说知底意思立与从心所欲一类是说到底地位○圣人也畧有个规模与人同如志学也是众人知学时及其立与不惑也有个迹相似若必指定谓圣人必恁地固不得若说圣人全无事乎学只空说也不得但圣人自有圣人底事○志字最要紧直须结褁在从心不逾矩上然又须循乎圣人为学之序方可○问自志学而立至从心所欲自致知诚意至治国平天下二者次第等级各不同何也曰论语所云乃进学之次第大学所云乃论学之规模○勉斋黄氏曰十年而后一进者亦圣人之心至此而自信耳学虽已至而未敢自信必反覆叅验见其必然而无疑然后有以自信此尤足以见圣人之所以为圣人也苟惟谓圣人谦辞以勉人则皆架空之虚辞耳故集注虽以勉人为辞而终以独觉其进为说○双峯饶氏曰矩字尤为此章之要致知是要知此矩力行是要践此矩立是守得此矩定不惑是见得此矩明知命是又识得此矩之所自来耳顺是见得此矩十分透彻从心不逾是行得此矩十分纯熟矩者何此心之天则是也规矩皆法度之器规圆善于旋转而无界限之可守矩方则有廉隅界限截然一定而不易智欲其圆行欲其方故以矩言之矩即义以方外是也胡氏谓体即道用即义义字正为矩字而○云峯胡氏曰自尧舜以至夫子圣圣相只此心夫子年十五时其心已自期于圣人到七十时其心犹不敢自谓是圣人若心实自圣而姑为是退托岂圣人之心哉要之志学者此心所向之力立者此心所守之定不惑者此心所见之明知天命者心与理融而防其所以然耳顺者理与心防其顺也自然而然不逾矩者此心此理浑乎为一而有莫测其然者矣十年一进圣人之心圣人自知之故即其近似以语学者欲学者皆心夫圣人之心也忘者不用其心如何到圣处助者亟用其心亦如何便到圣处○新安陈氏曰圣人所志之学大学也大学之道知行为要此章分知之始知之至行之始行之至朱子一条尽之矣圣学自志学而始至从心不逾矩而终始终惟一心学也心之所之谓之志念念在道大本立矣心之所愿谓之欲从容中道大用行焉其中节次自志学而以序进自有欲罢不能者常人肆其心之所欲皆私欲耳乌知其所谓矩贤人制其心之所欲始能勉彊而不出于矩圣人之心浑然天理无一毫私欲之累随其心之所欲皆天理大用之流行自从容而不逾于矩学者苟能卓然立志以志乎圣人所志之学循其序而知行并进焉学与年俱长徳与年俱进岂不能渐造于纯熟之境而于希圣其庶防乎】
  ○孟懿子问孝子曰无违
  孟懿子鲁大夫仲孙氏名何忌无违谓不背【音佩】于理【朱子曰无违通上下而言三家僭礼自犯违了不当为而为固为不孝若当为而不为亦不孝也详味无违一语一齐都包在里○或问无违曰未见得圣人之意在且说不以礼盖亦多端有苟且以事亲而违礼有以僭事亲而违礼自有个道理不可违越○新安陈氏曰无违二字简要而涵蓄大有深意】
  樊迟御子告之曰孟孙问孝于我我对曰无违
  樊迟孔子弟子名须【鲁人】御为【去声】孔子御车也孟孙即仲孙也【胡氏曰三家皆鲁桓公庶子初以仲叔季为氏其后加以孙字公子之子称公孙也仲改为孟者庶子自为长少不敢与庄公为伯仲叔季公孙不敢祖诸侯也故自以庶长为孟杜预作公子谱云仲庆父弑君故改为孟】夫子以懿子未达而不能问恐其失指而以从亲之令为孝【新安陈氏曰恐其以从亲之令为无违则失其本指】故语【音御】樊迟以之【新安陈氏曰冀懿子得闻之也】
  樊迟曰何谓也子曰生事之以礼死葬之以礼祭之以礼
  生事葬祭事亲之始终具矣礼即理之节文也【庆源辅氏曰此理字即指前不背于理之理字言也礼是先王据事物之理品节之以成文者】人之事亲自始至终一于礼而不茍其尊亲也至矣是时三家僣礼故夫子以是警之然语意浑【上声】然又若不专为【去声】三家者所以为圣人之言也【朱子曰生事葬祭之必以礼圣人说得本濶人人可用不特为三家僣礼而设○陈氏曰始终一以礼事亲则为敬亲之至矣然若何而能一于礼其中节文纎悉委曲是多少事皆不可不讲○莆田黄氏曰若不以礼便是不以君子之道待其亲便是违背于理】○胡氏曰人之欲孝其亲心虽无穷而分【去声】则有限得为而不为【谓茍简俭陋者】与不得为而为之【谓僣礼者】均于不孝所谓以礼者为其所得为者而已矣【朱子曰为所得为只是合做底大夫以大夫之礼事亲诸侯以诸侯之礼事亲便是○齐氏曰说与何忌孟僖子之子昭七年僖子从昭公如楚病不能相礼乃讲学之二十四年僖子将卒属说与何忌于夫子使事之而学礼焉时孔子年三十四樊迟为孔子御必在哀十三年鲁以币召还孔子后时孔子年七十矣僖子殁已久而懿子犹问孝可谓贤矣僖子尝令二子学礼孔子不过即其垂殁所命以教其子尔时三家习于僣非不欲以尊亲也而不知适以防其亲于恶使懿子不违其亲之命而悉以孔子所教生事而死葬祭之则凡其所用皆亲所得为而僖子之心慰矣奈之何其不然也圣人言不廹切而意深到学者所宜细玩○新安陈氏曰孔子此言虽若告众人实警孟孙虽警孟孙仍可用于众人含蓄深切所以为圣人之言也○东阳许氏曰夫子日生事葬祭皆以礼集注亦曰人之事亲始终一于礼而不苟此是就礼之中正处说过于此不可不及于此亦不可夫子虽戒孟孙之僣然当时于所当为者岂皆尽善则不及之意亦在其中故又曰语意浑然又若不专为三家者谓推广之无不包也】
  ○孟武伯问孝子曰父母唯其疾之忧
  武伯懿子之子名彘【音滞】言父母爱子之心无所不至唯恐其有疾病常以为忧也【此正解经一句】人子体此而以父母之心为心则凡所以守其身者自不容于不谨矣岂不可以为孝乎【新安陈氏曰此五句朱子孔子言外之意方见子之孝凡所以守其身者包涵甚濶谨疾固是守身不失身于不义尤守身之大者】旧说人子能使父母不以其防于不义为忧而独以其疾为忧乃可谓孝亦通【新安陈氏曰前说为佳后说以衍余意则可以解正意则迂晦矣○或问父母唯其疾之忧何故以告武伯朱子曰这许多所答也是当时那许多人各有那般病痛故随而救之又曰其他所答固是皆切于学者看此句较切其他只是就道理上说如此却是这句分外于身心上指出若能知爱其身必知所以爱其父母○双峯饶氏曰非特有疾时忧无疾时亦常忧其爱防之不谨而有以致疾此见父母爱子之切处不独谨疾而已○凡所以守其身下一凡字盖不独谨疾而已愚谓已包后说之意在其中矣○云峯胡氏曰夫子圣人也于疾且慎况凡为人子者乎】
  ○子游问孝子曰今之孝者是谓能养至于犬马皆能有养不敬何以别乎【养去声别彼列反】
  子游孔子弟子姓言名偃【吴人】养谓饮食供奉也犬马待人而食亦若养然言人畜【许六反】犬马皆能有以养之若能养其亲而敬不至则与养犬马者何异甚言不敬之罪所以深警之也○胡氏曰世俗事亲能养足矣狎恩恃爱而不知其渐流于不敬则非小失也子游圣门髙弟未必至此圣人直恐其爱逾于敬故以是深警之也【问犬马不能自食待人而食者也故畜犬马者必有以养之但不敬尔然则养其亲而敬有所不至不防于以犬马视其亲乎敬者尊敬而不敢忽忘之谓非特恭谨而已也人虽至愚孰忍以犬马视其亲者然防微之间尊敬之心一有不至则是所以视其亲者实无以异于犬马而不自知也圣人之言警乎人子未有若是之切者延平李氏曰此一叚恐当时之人习矣而不察只以能养为孝虽孔门学者亦恐未免如此故夫子警切以告之使之反诸心也苟推测至此孝敬之心一不存焉即防于犬马之养矣○朱子曰子游是个简易人如洒扫应对便忽畧了如丧致乎哀而止便见他节文有未至处○或问父母至尊亲犬马至卑贱圣人之言岂若是之不伦乎曰此设戒之言也故特以尊卑悬絶之甚者明之所以深着夫能养而不能敬者之罪也○庆源辅氏曰能养未必能敬能敬则不至于不能养也记曰仁人之事亲如事天可徒爱而不知敬乎○双峯饶氏曰是谓能养皆能有养看两个能字便见是说养亲之人与养犬马之人言养亲之人能养而不能敬则与养犬马之人无所分别非谓父母与犬马无别也集注云与养犬马者何异即是人字】
  ○子夏问孝子曰色难有事弟子服其劳有酒食先生馔曽是以为孝乎【食音嗣】
  色难谓事亲之际惟色为难也食饭也先生父兄也馔饮食之也曽犹尝也盖孝子之有深爱者必有和气有和气者必有愉色有愉色者必有婉容【新安陈氏曰愉悦也色见于面者婉顺也容举一身之容仪言之此三句礼记祭义篇之文色非可以伪为也惟深爱之心根于中而后愉婉之色容见于外其所以难者乃有深爱和气之难也】故事亲之际惟色为难耳服劳奉养【去声○此事亲之常事】未足为孝也旧说承顺父母之色为难亦通【新安陈氏曰后说添承顺父母字方可解○问知敬亲者其色必恭知爱亲者其色必和此皆诚实之见不可以伪为故子夏问孝孔子答之以色难朱子曰此说亦好】程子曰告懿子告众人者也【新安陈氏曰事亲以礼人所通行】告武伯者以其人多可忧之事【问如何见得朱子曰观圣人恁地说则知其人如此】子游能养而或失于敬子夏能直义而或少温润之色各因其材之髙下与其所失而告之故不同也【朱子曰告懿子无违意思濶若其他所告则就其人所患说然圣人虽是告众人若就孟孙身上看自是大叚切虽专就一人身上说若于众人身上看亦未尝无益○子游见处髙明而工夫则疎子夏较谨守法度依本子做观洒扫应对之论与博学笃志之说可见惟髙明而疎故必用敬惟依本做故必用爱子夏之病乃子游之药若以色难告子游以敬告子夏则以水济水以火济火故圣人药各中其病○问如何见子夏直义处曰观其言可者与之不可者拒之孟子亦曰北宫黝似子夏是个持身谨规矩严底人问严威俨恪非所以事亲曰太庄太严厉了○问子夏能直义而或少温润之色直义莫是说其资之刚方否曰只是于事亲时无甚回互处○问夫子答子游子夏问孝意虽不同然自今观之奉养而无狎恩恃爱之失主敬而无严恭俨恪之偏尽是难曰既知二失则中间须自有个处之之理爱而不敬非真爱也敬而不爱非真敬也敬非严恭俨恪之谓以此为敬则误矣只把做件事小心畏谨便是敬○问孔子答问孝四章虽不同意则一曰如何曰彼之问孝皆有意乎事亲者孔子各欲其于情性上觉察不使之偏胜则其孝皆平正而无病矣曰如此看恰好○勉斋黄氏曰事亲之道非贵于声音笑貌也而以色为难者色非可以强为也非其真有深爱存乎其心惟恐一毫拂其亲之意者安能使愉婉之状貌见于顔面也哉其告子夏者所以其笃于爱亲之念也或曰敬与爱两事常相反也敬则病于严威爱则病于柔顺今其告二子者如此得无举一而废一乎曰敬与爱皆事亲之不能无也父母至亲也而爱心生焉父母至尊也而敬心生焉皆天理之自然而非人之所彊为也然之各有节而行之各有宜或过或不及则二者常相病也故圣人因其所偏者而警之所以勉其不足而损其有余也四章问孝其一则不辱其亲其二则不辱其身三则敬四则爱学者于此四者而深体之事亲之大义尽于此矣述论语者聚而次之警人之意深矣○新安陈氏曰问孝四章乃记者以类序次之一则欲不违礼以事亲二则欲谨守身以不忧其亲三则欲其敬亲四则欲其爱亲学者合四章而深体之事亲之孝可得矣圣人之言如化工随物赋形凡一部论语中其教人不同及问同答异者皆如此不但此四章也】
  ○子曰吾与回言终日不违如愚退而省其私亦足以发回也不愚
  回孔子弟子姓顔字子渊【鲁人】不违者意不相背【音佩】有聴受而无问难【去声】也私谓燕居独处【上声】非进见请问之时发谓发明所言之理【新安陈氏曰发如发挥发见之发非以言语发明之也】愚闻之师曰【朱子之师姓李氏名侗字愿中号延平先生】顔子深潜纯粹【庆源辅氏曰深潜谓不浅露而徳性渊宏纯粹谓无瑕疵而气质明浄】其于圣人体叚已具其闻夫子之言黙识心融触处洞然自有条理故终日言但见其不违如愚人而已及退省【悉井反】其私则见其日用动静语黙之间皆足以发明夫子之道坦然由之而无疑然后知其不愚也【致堂胡氏曰夫子久已知顔子之不愚必曰退省其私者以见非无证之空言且以明进徳之功必由内外相符隐显一致欲学者之谨其独也夫子与言终日则所言多矣今存者防惜哉○朱子曰黙识心融固是他功深力到亦是天资髙顔子乃生知之次比之圣人已具九分九厘所争只一厘孔子只防他这些便与他相凑他所以深领其言而不再问也融字如消融相似如雪在汤中若不融一句只是一句如何发得出来如人吃物事若不消只生在肚里如何滋溢体肤退省其私私者他人所不知而回自知者夫子能察之如心之所安燕居独处之所为见识之所独皆是与中庸谨独之独同○不违如愚不消说了亦足以发是聴得夫子说话便能发明于日用躬行之间此夫子退而省察顔子之私如此且如说非礼勿视聴言动顔子便真个不于非礼上视聴言动集注谓坦然由之而无疑是他真个见得真个便去做○退非夫子退乃顔子退也发启发也始也如愚人似无所启发今省其私乃有启发与启子之启不同○顔子所闻入耳着心布乎四体形乎动静则足以发明夫子之言矣○问顔子不违与孔子耳顺相近否曰那地位大叚髙不违是顔子于孔子说话都晓得耳顺是无所不通○省其私私不专在无人独处之地谓如人相对坐心意黙所趋向亦是私○问亦足以发是顔子于燕私之际将圣人之言发见于行事否曰固是虽未尽见于行事其理亦当有发见处然燕私之际尤见顔子践履之实处又曰与之言顔子都无可否似个愚底及退而观其所行夫子与之言者一一做得出来不差岂不足以发明夫子之道如今人说与人做一器用方与他说个尺寸髙低形制他聴之全然似不晓底及明日做得来却与昨日所说底更无分毫不似○南轩张氏曰亦足以发其请事斯语之验与黙识心融此于圣人耳顺地位虽未防及而已同是一般趣味矣○觉轩蔡氏曰发者固是发明此理疑亦有发见活泼泼之意夫子再以不愚而信之所以深喜之也○庆源辅氏曰黙识是不待言说而自喻其意心融是不待思维而自与之为一触处洞然自有条理者谓如行自己家庭中蹊径曲折器用安顿条理次序晓然在吾心目之间也○云峯胡氏曰顔子之资隣于生知故无难疑答问而自有以知夫子所言之理顔子之学勇于力行故虽燕居独处而亦足以行夫子所言之理不曰行而曰发此一发字最有力夫子尝曰语之而不惰者其回也欤惰则不发发便不惰孟子曰有如时雨化之者先儒以顔子当之物经时雨便发顔子一闻夫子之言便足以发故周子曰发圣人之蕴教万世无穷者顔子也且不徒发之于人所共见之时而能发之于己所独知之地顔子盖真能发夫子约礼之教而为慎独之学者也】
  ○子曰视其所以
  以为也为善者为君子为恶者为小人【朱子曰大纲且看这一个人是为善底人是为恶底人】
  观其所由
  观比视为详矣由从也事虽为善而意之所从来者有未善焉则亦不得为君子矣【朱子曰为善底人又须观其意之所从来若本意以为己事所当然无所为而为之乃是为己若以为可以求知于人而为之是意所从来己不善了如齐桓伐楚固义也然其意所从来乃因怒蔡姬而伐蔡蔡溃遂伐楚则所为虽是而所由未是也】或曰由行也谓所以行其所为者也
  察其所安
  察则又加详矣【厚斋冯氏曰谷梁传曰常事曰视非常曰观观详于视也易曰仰以观于天文俯以察于地理察宻于观也】安所乐【音洛下同】也所由虽善而心之所乐者不在于是则亦伪耳岂能久而不变哉【程子曰视其所以观人之大槩察其所安心之所安也○朱子曰意所从来处既善又须察其中心乐与不乐安是中心乐于为善自无厌倦之意若中心所乐不在是便或作或辍未免于伪○问以是察人是节节看到心术隐微处最是难事亦必在己者能知言穷理使心通乎道而能精别是非然后能察人如圣人也曰于乐处便是诚实为善如好好色如恶恶臭不是勉彊做来若以此观人亦须以此自观看自家为善果是为己果是乐否○所以是所为所由是如此做所安是所乐譬如读书是所为岂不是好事然其去如此做又煞多般有为己而读者有为名而读者有为利而读者须观其所由从如何其为己而读者固善矣然或有出于勉彊者故又观其所乐○问圣人于人之善恶如见肺肝当不待如此着力曰这也为常人说圣人固不用得如此然圣人观人也着恁地详细如今人说一种长厚说话便道圣人不恁地只畧畧看便了这个若不见教彻底善恶分明如何取舍○问观人之道也有自善而入于恶亦有事虽恶而心所存本好曰这个也自可见须是如此看方见好底鐡定是好人不好底鐡定是不好人又曰初间才看善恶便晓然到观其所由有不善这又胜得当下便不是底到察其所安有不善这又胜前二项人不是到这里便做不好人看他只是不是他心肯意肯必不防有终○所安是他平日存主习熟处他本心爱如此虽所由偶然不如此终是勉彊毕竟所乐不在此次第依旧又从熟处去如平日爱踞傲勉彊教他恭敬一时之间亦能恭敬次第依旧自踞傲了心方安○勉斋黄氏曰视其所以兼君子小人视之观其所由则先之为小人者不复观之矣所观者君子也察其所安则君子所由之未善者亦不复察之矣察其所由之善而欲知其安不安也盖所以既为小人何必复观其所由所由既未善何必复察其所安○勿轩熊氏曰所由言意之所来所安言心之所安意是发端处心是全体处】
  人焉廋哉人焉廋哉
  焉何也廋匿也重【平声】言以深明之○程子曰在己者能知言穷理则能以此察人如圣人也【洪氏曰此夫子观人之法聴其言观眸子人焉廋哉此孟子观人之法孟子之法非有过人之聪明者不能夫子之法人皆可用亦可以自考○新安陈氏曰在我者不明则亦何以察人集注引程子之言以补本文之意知言如孟子我知言能知人言之是非穷尽事物之理则心如明镜方能如圣人观人之法以察人也】
  ○子曰温故而知新可以爲师矣
  温寻绎也故者旧所闻新者今所得言学能时习旧闻而毎有新得则所学在我而其应不穷故可以为人师若夫【音扶】记问之学则无得于心【新安陈氏曰与毎有新得相反】而所知有限【新安陈氏曰与其应不穷相反】故学记讥其不足以为人师正与此意互相发也【朱子曰记问之学温故而不知新只记得硬本子更不去里面搜寻得道理记得十件只是十件记得百件只是百件这个便死杀了知新则就温故中见得这道理愈精胜似旧时引而伸之触类而长之则常活不死杀中庸温故而知新乃是温故重此却是知新重○温故方能知新不温故而求知新则亦不可得而求矣○温故而知新味其语意乃为温故而不知新者设不温故固是间断了若果无所得虽温故亦不足以为人师所以温故又要知新惟温故而不知新故不足以为人师也这语意在知新上温故知新不是易底新者只是故中底道理时习得熟渐渐发得出来且如一理看防个人来问就此一理上一人与说一个理都是自家就此理上推究出来所以其应无穷且如记问之学记得一事更推第二事不去记得九事便说十事不出所以不足为人师○问不离温故之中而知新其亦下学上达之理乎曰亦是渐渐上达之意○道理即是一个道理论孟所载是这一个道理六经所载也是这个道理但理防得了时时温习觉滋味深长自有新得○又曰昔之所得虽曰既为吾有然不时加寻绎则亦未免有废弃遗忘之患而无所据以知新矣然徒能温故而不能索义理之所以然者则见闻虽富诵说虽勤而口耳文字之外畧无意见如无源之水其出有穷亦将何以授业解惑而待学者无己之求哉○寻绎其所已得而毎毎有得于其所未得者譬之观人昨日识其面今日识其心于以为师其庶矣乎可云者明未至此者不足以为师非以为能如是而为师有余也○范氏曰温故者月无忘其所能知新者日知其所无】
  ○子曰君子不器
  器者各适其用而不能相通成徳之士体无不具故用无不周非特为一才一艺而已【程子曰君子不器无所不施也若一才一艺则器也○朱子曰君子才徳出众徳体也才用也亦具圣人之体用但其体不如圣人之大用不如圣人之妙耳○君子不器是不拘于一所谓体无不具人心元有这许多道理充足若惯熟时自然看要如何无不周徧如夷清惠和亦只做得一件事○问君子不器君子是何等人曰此通上下而言是成徳全才之君子问子贡汝器也唤做不是君子得否曰子贡也是个偏底可贵而不可贱宜于宗庙朝廷而不可退处此子贡偏处○南轩张氏曰人之可以器言者拘于才之有限者也若君子则进于徳进于徳则气质变化而才有弗器者矣○勉斋黄氏曰各适其用不能相通以物言舟之不可为车之类也以人言优为赵魏老不可以为滕薛大夫是也用无不周见君子之不器体无不具原君子之所以不器也○云峯胡氏曰士君子之心虚有以具众理是其体本无不具也其心之灵足以应万事是其用可以无不周也格致诚正脩齐治平有以充此心之体而扩此心之用所以不器故凡局于器者气质之分量小士君子之不器者学问之功效大也】
  ○子贡问君子子曰先行其言而后从之
  周氏曰【周氏名孚先字伯忱毗陵人】先行其言者行之于未言之前而后从之者言之于既行之后【问先行其言而后从之苟能行矣何事于言朱子曰若道只要自家行得说都不得亦不是道理圣人只说敏于事而谨于言敏于行而讷于言言顾行行顾言何尝教人不言○问先行其言谓人识得个道理了可以说出来却不要只做言语说过须是合下便行将去而后从之者及行将去见得自家所得底道理步步着实然后说出来却不是杜撰臆度须还自家自本至末皆说得有着实处曰此说好○南轩张氏曰君子主于行而非以言为先也故其言之所发乃其力行所至而言随之也夫主于行而后言者为君子则夫易于言而行不践者是小人之归矣○庆源辅氏曰行之于未言之前则其行专而力言之于既行之后则其言实而信正君子进徳修业之道也○双峯饶氏曰君子行在言前言随行后自然言行不相违矣】○范氏曰子贡之患非言之艰而行之艰故告之以此【朱子曰只为子贡多言故云然】
  ○子曰君子周而不比小人比而不周
  周普徧也比偏党也皆与人亲厚之意但周公而比私尔【朱子曰比之与周皆亲厚之意周则无所不爱为诸侯则爱一国为天子则爱天下随其亲疎厚薄无不是此爱若比则只是防择或以利或以势一等合亲底他却自有爱憎所以有不周处又曰大槩君子心公而大所以周普小人心狭而常私便亲厚也只亲厚得一个○周比相去不逺须分别得大相逺处周则徧及天下比则昵于亲爱无一人使之不得其所便是周但见同于己者与之不同于己者恶之便是比君子好善恶恶皆出于公用一善人于国于天下则一国天下享其治去一恶人于一乡一邑则一乡一邑受其安岂不是周若小人于恶人则喜其合己必亲爱之善人与己异必伤害之此小人比而不周也○君子立心自是周徧好恶爱憎一本于公小人惟偏比阿党而已○南轩张氏曰君子小人之分公私之间而已周则不比比则不周天理人欲不并立也君子于亲疎逺近贤愚处之无不得其分盖其心无不溥焉所谓周也若小人则有所偏系而失其正其所亲昵皆私情也所谓比也】○君子小人所为不同如隂阳昼夜每毎相反然究其所以分则在公私之际毫厘之差耳故圣人于周比和同骄泰之属常对举而互言之欲学者察乎两间而审其取舍【上声】之防【平声】也【问取舍之防当在思虑方萌之初审察之否朱子曰致察于思虑固是但事上亦须照管觉得思虑处失了便着于事上看便舍彼取此○云峯胡氏曰君子小人公私相反而圣人歴举周比等之相似者言之盖相反者其情易知相似者其防未易察故拳拳欲学者致审焉○新安陈氏曰通书曰防善恶防者善恶所由分之微处也上文公私之际即所谓两间毫厘之差即所谓防学者当审察于防微处而取其公舍其私周比和同骄泰三章皆当如此看以此章居首故于此包括言之】
  ○子曰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
  不求诸心故昏而无得不习其事故危而不安【朱子曰学是学其事如读书是学须精思其中义理方得如做此事是学须思此事道理如何只恁低头做不思这道理则所学者粗迹耳故昧而无得若只空思索不傍事上体察则无可据之地而终不安稳须是学与思互相发明○凡学字便兼行字意思如讲明义理学也才效其所为便有行意○思与学字相对说学这事便思这事人说这事合恁地做自家不曽思量这道理是合如何则罔然而已罔似今人说罔两既思得这事若不去做这事便不熟则臬兀不安如人学射虽习得弓箭里许多模様若不曽思量这个是合如何也不得既思得许多模様是合如何却不曽去射也如何得○思则自当有得如食之必饱耳○问学谓视圣贤所言所行而效之也思谓研穷其理之所以然也徒学而不穷其理则罔罔谓昏而无得则其所学者亦粗迹耳徒思而无践履之实则殆殆谓危而不安则其所思者亦虚见尔学而思则知益精思而学则守益固学所以致广大思所以尽精微曰学不专于践履如学以聚之正为闻见之益而言○庆源辅氏曰学之义广矣虽不专谓习其事然此之谓学则指习事而言耳徒学而不求诸心则内外不恊外虽勉强而中无意味故昏而无得徒思而不习其事则理事为二理虽若有所得事则扞格而无可即之安故危而不安○新安陈氏曰学而思则理益明而不局于粗浅思而学则理益实而不荒于髙虚】○程子曰博学审问慎思明辨笃行五者废其一非学也【新安陈氏曰五者中庸诚之之目程子之说本以论中庸耳朱子采之于此以广此章之意○云峯胡氏曰朱子释中庸学问思辨属择善知之事也笃行属固执行之事也此则以学为习其事是行之事以思为求诸心是知之事至若学而时习之又引程子之言曰时复思绎则思又是学习之事若有不同者要之专言学则学兼知与行思绎亦是学分学与思则思字属知学字属行中庸五者朱子谓学与行是学之终始问与辨是思之终始是也】
  ○子曰攻乎异端斯害也己
  范氏曰攻专治也故治木石金玉之工曰攻【新安倪氏曰周礼考工记有攻木之工攻金之工】异端非圣人之道而别为一端如杨墨是也其率天下至于无父无君专治而欲精之为害甚矣【或问有以攻为攻撃之攻言异端不必深排者如何朱子曰正道异端如水火之相胜彼盛则此衰此强则彼弱熟视异端之害而不一言以正之亦何以祛习俗之蔽哉观孟子所以答公都子好辨之问则可见矣○异端不是天生出来天下只是这一个道理縁人心不正则流于邪说习于彼必害于此既入于邪必害于正○问集注云攻专治之也若为学便当专治之异端则不可专治也曰不惟说不可专治便畧去理防他也不得若是自家学有定止去看他病痛却得○杨氏为我防一毛而利天下不为墨氏兼爱至不知有父如此等事世人见他无道理自不去学○庆源辅氏曰常言一事一件皆为一端异端非圣人之道而别自为一件道理也杨氏以为我为义而非圣人所谓义墨氏以兼爱为仁而非圣人所谓仁所以为异端○西山真氏曰异端之名始见于此孔子所指未知为谁老聃杨朱墨翟皆与孔子同时特以洙泗之教方明其说未得肆耳或谓孔子不辟异端非也如悖徳悖礼之训已是辟墨洁身乱伦之训已是辟杨矣○胡氏曰杨朱即庄周所谓杨子居者与老聃同时墨翟又在杨朱之前宗师大禹而晏婴学之者也○新安陈氏曰孔子之时杨朱未肆故集注下一如字然则异端何所指乎孔子谓乡原徳之贼孟子谓其自以为是而不可与入尧舜之道则乡原亦异端也老聃正同时而孔子于礼曰吾闻诸老聃则老聃在当时未可以异端目之今之老子书先儒谓后人托为之防庄出而祖老氏自此以后始为虚无之祖而为异端不可辞矣扬子云曰非尧舜文王者为他道故凡非圣人之道者皆异端云】○程子曰佛氏之言比之杨墨尤为近理所以其害为尤甚学者当如滛声美色以逺【去声】之不尔则骎骎【音侵】然入于其中矣【汪氏炎昶曰程朱之时儒学亦有流于禅者故集注有取于程说之痛切今学者絶口于此程朱之功为多○问何以只言佛而不及老朱子曰老便是杨氏孟子辟杨便是辟老如隐遁长往不来者皆老之流他本不是学老所见与之相似○杨墨只是硬恁地做为我兼爱做得来也淡不能惑人佛氏最有精微动人处初见他说出自有理从他说愈深愈害人问佛氏所以差曰劈初头便错了如天命之谓性他把这个便都做空虚说了吾儒见得都是实○勿轩熊氏曰韩愈云佛者夷狄之一法自后汉时流入中国其初不过论縁业以诱愚民而已后来却说心说性虽聦明之士亦为之惑学者不可不力察而明辨也○新安陈氏曰程子之时名公髙材皆为佛氏之言所防溺惟其近理所以害甚集注采此条而中庸序亦曰老佛之徒出则弥近理而大乱真矣皆所以辟异端也】
  ○子曰由诲女知之乎知之为知之不知爲不知是知也【女音汝】
  由孔子弟子姓仲字子路【鲁之卞人】子路好【去声】勇盖有强【上声】其所不知以为知者故夫子告之曰我教女以知之之道乎但所知者则以为知所不知者则以为不知如此则虽或不能尽知而无自欺之蔽亦不害其为知矣况由此而求之又有可知之理乎【朱子曰子路粗暴见事便自说晓防得如正名一节便以为迂和那个知处也不知了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则无自欺之蔽其知固自明矣若不说出求其知是使人安于所不知也故程子说出此意经意方完既不失于自欺又不失于自画○圣人只为人将那不知者亦说是知终至于知与不知终无界限了若人能于其知者以为知于不知者以为不知而不强以为知此便是知了只为子路性勇把不知者亦说是知故为他说如此○问学者之于义理于事物以不知为知用是欺人亦可矣本心之灵庸可欺乎但知者以为已知不知者以为不知则虽于义理事物之间有不知者而自知则甚明而无蔽矣故曰是知也以此真实之心学问思辨研究不舍则知至物格意诚心正之事可驯致也夫子以是诲子路真切要哉此章言之若易而于学者日用间关渉处甚多要当步步以是省察则切身之用盖无穷也曰此说甚善○南轩张氏曰是知也言是乃知之道也○新安陈氏曰强其不知以为知非惟人不我告已亦不复求知终身不知而后已好勇者多喜自髙不服下人故有此此必子路初见孔子时孔子以此箴之后来有闻未之能行惟恐有闻及人告以有过则喜则必改此失矣然终有见义欠透彻处是以知食焉不避其难之为义而不知食輙之食为非义也不知者以为不知则人必我告已亦必自求知岂非知之之道乎】
  ○子张学干禄
  子张孔子弟子姓颛孙名师【陈人】干求也禄仕者之奉【符用反】也【云峯胡氏曰本文无问字意编次者因夫子救子张之失故先之以此五字以见夫子为子张干禄发】
  子曰多闻阙疑慎言其余则寡尤多见阙殆慎行其余则寡悔言寡尤行寡悔禄在其中矣【行寡之行去声】
  吕氏曰【吕氏名大临字与叔蓝田人】疑者所未信殆者所未安程子曰尤罪自外至者也悔理自内出者也【新安陈氏曰人以我为尤故曰罪自外至我自知其非理而悔之故曰理自内出】愚谓多闻见者学之博阙疑殆者择之精谨言行【去声】者守之约【新安陈氏曰夫子分闻见言行疑殆对言之朱子合而解之学不博则无可择多闻多见学既博矣必于多中精以择之阙其所未信未安者则非泛焉厐杂之博择之既精然后加谨慎以言行其余之已信已安者而所守方得其约约字与博字对约字又自精字来不精则其约也非切要之约而苟简之约尔学之博择之精守之约九字断尽此一章三者不可阙一如此则言必当而人不我尤行必当而已无可悔矣】凡言在其中者皆不求而自至之辞【新安陈氏曰禄在其中馁在其中仁在其中直在其中乐亦在其中其训皆同】言此以救子张之失而进之也【朱子曰比章是教人不以干禄为意盖言行所当谨非为欲干禄而然也若真能着实用功则惟患言行之有悔尤何暇有干禄之心耶○闻是闻人之言见是见人之行闻亦属自家言处见亦属自家行处闻见亦互相发亦有闻而行者有见而言者不可泥看闻见当阙其疑殆然又勿易言易行之○学本是要立身不是要干禄然言行能谨人自见知便有得禄之道大槩是令他自理防身已上事不要先萌利禄之心又曰若人见得道理分明便不为利禄动○禄固人之所欲但要去干不得然徳行既修名声既显则人自然来求禄不待干而自得○多闻多见人多轻说过了将以为偶然多闻多见耳殊不知此正是合用功处不然则闻见孤寡不足以为学矣○出言或至伤人故多尤行有不至已必先觉故多悔然此亦以其多少言之耳言而多尤岂不自悔行而多悔亦必至于伤人矣○圣人只教他谨言行因带着禄说圣人不教他干但云得禄之道在其中正是要抹杀了他干字○又曰人处已接物莫大于言行闻见所以为言行之资也自寡闻见而积之多多闻见而择之精择之精而于言行犹曰必谨焉其反身亦切至矣犹曰仅足以寡尤悔而已未敢必其絶无也君子亦脩其在己而已禄之得不得非所计也故曰禄在其中本为此而反得彼之辞岂真教之以是干禄哉○问学干禄章曰此是三截事若人少闻寡见则不能参考得是处故闻见须要多若闻见已多而不能阙疑殆则胡乱把不是底也将来做是了既阙其疑殆而又未能谨其余则必有尤悔又问尤悔如何分曰是大凡言不谨则必见尤于人人既有尤自家安得无悔行不谨则己必有悔己既有悔则人安得不见尤此只是各将较重处对说又问禄在其中只此便可以得禄否曰虽不求禄若能无悔尤此自有得禄道理若曰耕也馁在其中矣耕本求饱岂是求馁然耕却有水旱凶荒之虞则有时而馁学本为道岂是求禄然学既寡尤悔则自可以得禄如言直在其中矣凡言在其中矣者道理皆如此○蔡氏曰择精守约固重学博亦不可轻圣人所以好古敏求多闻择从多见而识皆欲求其多也不然闻见孤寡将何据以为择精守约之地耶○新安陈氏曰子张有务外求闻之失故夫子教以反求诸内也】○程子曰脩天爵则人爵至君子言行能谨得禄之道也子张学干禄故告之以此使定其心而不为利禄动若顔闵则无此问矣【新安陈氏曰顔子终身箪瓢闵子坚辞费宰岂有此问】或疑如此亦有不得禄者孔子盖曰耕也馁在其中惟理可为者为之而已矣【云峯胡氏曰学干禄即脩天爵以要人爵者富贵在天无可求之理言行在我有反求之道学者惟当求其在我者则禄将不求而自至故在其中三字正为干字而发也】
  ○哀公问曰何爲则民服孔子对曰举直错诸枉则民服举枉错诸直则民不服
  哀公鲁君名蒋【子两反】凡君问皆称孔子对曰者尊君也错【仓故反】舍置也诸众也程子曰举错得义则人心服○谢氏曰好【去声】直而恶【去声】枉天下之至情也顺之则服逆之则去必然之理也【新安陈氏曰大学云好人之所恶恶人之所好是谓拂人之性谢氏之论盖本于此至情即性之发也】然或无道以照之则以直为枉以枉为直者多矣是以君子大居敬而贵穷理也【新安陈氏曰居敬穷理者明吾心以照枉直之本而居敬又为穷理之本本文无此意乃谢氏推本之论也大居敬法公羊传君子大居正之文以居敬为大而又穷理为贵也○致堂胡氏曰当时三家专鲁公安得擅举错之权哉使公复问孰为枉直而付举错之柄于夫子夫子必有所处矣民心既服公室自张何至乞师于越而卒以旅死哉○朱子曰当时哀公举错之权不在己问了只恁休了他若防问时夫子尚须有说○是便是直非便是枉○问哀公问何为则民服往往只是要得人畏服他圣人却告之以进贤退不肖乃是治国之大本而人心自服者盖好贤而恶不肖乃人之正情若举错得义则人心岂有不服谢氏又谓若无道以照之则以直为枉以枉为直矣君子大居敬而贵穷理此又极本原而言若人君无知人之明则枉直交错而举错未必得宜矣日此说得分明】
  ○季康子问使民敬忠以劝如之何子曰临之以庄则敬孝慈则忠举善而教不能则劝
  季康子鲁大夫季孙氏名肥庄谓容貌端严也临民以庄则民敬于己孝于亲慈于众则民忠于己善者举之而不能者教之则民有所劝而乐【音洛】于为善【朱子曰庄只是一个字孝慈是两件事孝是以躬率之慈是以恩结之孝是做个様子慈则推以及人二者须一齐有民方忠于己若只孝而不慈或徒慈于众而无孝于亲様子亦不得善者举之不善者便弃之民不能便劝惟举其善者而教其不能者所以皆劝○问康子之意必要使人能如此圣人但告之以己所当为而民自应者方其端庄孝慈举善教不能不是要民如此而后为做得自己工夫则民有不期然而然者曰也是如此○吴氏曰康子窃君之柄而专其国废父之命而杀其嫡可谓不忠孝于君亲矣欲杀无道以就有道可谓不慈于众矣在己事上接下皆非其道而欲人尽道于己难矣哉】○张敬夫曰此皆在我所当为非为【去声】欲使民敬忠以劝而为之也然能如是则其应盖有不期然而然者矣【庆源辅氏曰凡圣贤之言与事其有本效感应处皆当以此意推之则庶防无谋利计功之私矣○新安陈氏曰不期而然乃自然之感应何假于使之然哉庄孝慈举善而教盖不使之使也】
  ○或谓孔子曰子奚不为政
  定公初年孔子不仕故或人疑其不为政也【新安陈氏曰吴氏云夫子在鲁不仕其故有三待贾而沽一也季氏逐君二也阳货作乱三也史记云季氏强僣离于正道阳货专政作乱故孔子不仕集注因以为定公初年事然夫子不仕季氏盖以平子逐君若谓强僣离于正道则季氏数世皆然而夫子何以又仕桓子乎定五年季平子卒桓子嗣立家臣阳货作乱则定五年以前夫子不仕者以平子而定五年以后不仕者以阳货也】
  子曰书云孝乎惟孝友于兄弟施于有政是亦爲政奚其为爲政
  书周书君陈篇书云孝乎者言书之言孝如此也【新安倪氏曰书言孝友而起语独言孝者友乃孝之推孝可包友也】善兄弟曰友书言君陈能孝于亲友于兄弟又能推广此心以为一家之政【朱子曰惟孝友于兄弟谓孝然后友友然后政其序如此能推广此心以为一家之政便是齐家縁下面有一个是亦为政故不是国政又曰在我者孝则人皆知孝在我者弟则人皆知弟其政岂不行于一家又曰政一家之事也故不止是使之孝友耳然孝友为之本也○此全在推字上今人只是不善推其所为耳范氏言明皇友兄弟而一日杀三子正以不能推此心也○新安陈氏曰孝友兄弟行于家者施于有政行于国者居家理故治可移于官书之本意不过如此朱子特发出推广以为家政之意】孔子引之言如此则是亦为政矣何必居位乃为为政乎盖孔子之不仕有难以语【音御】或人者故托此以告之要【平声】之至理亦不外是【南轩张氏曰孝于亲则必友于兄弟孝友笃于家则施于有政亦是心而已矣虽不为政而家庭间躬行孝友为政之道固在是矣或人勉夫子以为政之事失子告以为政之道也】
  ○子曰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也大车无輗小车无軏其何以行之哉【輗五兮反軏音月】
  大车谓平地任载之车輗辕端横木轭【音厄】以驾牛者小车谓田车兵车乗【去声】车軏辕端上曲钩衡以驾马者车无此二者则不可以行人而无信亦犹是也【或问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也朱子曰人而无真实诚心则所言皆妄今日所言要往东明日走在西去这便是言不可行○问先生但谓车无此二者则不可以行人而无信亦犹是也而不及无信之所以不可行何也曰信是言行相顾之谓人若无信语言无实何处行得处家则不可行于家处乡党则不可行于乡党曰此与言不忠信虽州里行乎哉之意同曰然○双峯饶氏曰行之之行指车言人无信之不可行亦犹是也】
  ○子张问十世可知也
  陆氏曰也一作乎【陆氏名元朗字徳明唐苏州人】○王者易姓受命为一世【新安陈氏曰此与三十年为一世之世不同】子张问自此以后十世之事可前知乎
  子曰殷因于夏礼所损益可知也周因于殷礼所损益可知也其或继周者虽百世可知也
  马氏曰【马氏名融东汉扶风人】所因谓三纲五常所损益谓文质三统愚按三纲谓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五常谓仁义礼智信文质谓夏尚忠商尚质周尚文【朱子曰质朴则未有文忠则浑然诚确无质可言矣○忠只是朴实头白直做将去质则渐有形质制度而未有文采文则就制度上事事加文采然亦天下之势自有此三者非圣人欲尚忠尚质尚文也夏不得不忠商不得不质周不得不文彼时亦无此名字后人见得如此故命此名】三统谓夏正建寅为人统商正建丑为地统周正建子为天统【前汉律歴志天统之正始于子半日萌色赤地统受之于丑初日肇化而黄至丑半日芽化而白人统受之于寅初日孽成而黒至寅半日生成而青○朱子曰康节分十二防言天开于子地辟于丑人生于寅盖天运至子始有天至丑始有地至寅始有人是天地人始于此故三代即其始处建以为正○新安陈氏曰正谓正月也不曰一月而曰正月取王者居正之义迭建以为正月故曰夏正商正周正康节分十二防详见皇极经世书】三纲五常礼之大体三代相继皆因之而不能变其所损益不过文章制度小过不及之间【新安陈氏曰损其过而益其不及】而其已然之迹今皆可见则自今以往或有继周而王【去声】者虽百世之逺所因所革亦不过此岂但十世而已乎圣人所以知来者盖如此非若后世防【楚禁反】纬术数之学也【朱子曰所因谓大体所损益谓文为制度那大体是变不得底○所因之礼是天做底万世不可易所损益之文章制度是人做底故随时更变○问夫子继周而作则忠质损益之宜如何曰孔子有作则并将前代忠质而为之损益却不似商只损益得夏周只损益得二代又问孔子监前代而损益之及其终也能无否曰恶能无○问其阙者宜益其所多者宜损固事势之必然但圣人于此处得恰好其他人则损益过差了曰圣人便措置一一中理如周末文极盛故秦兴必降杀了周恁地柔弱故秦必变为强戾周恁地纎悉周致秦兴一向简易无情直情径行皆事势之必变但秦变得过了秦既恁地暴虐汉兴定是寛大○继周者秦果如夫子之言否看秦将先王之法一切扫除然三纲五常不曽冺灭得如尊君卑臣损周室君弱臣强之弊这自是有君臣之礼如立法父子兄弟同室内息者有禁这自是有父子兄弟之礼天地之常经自商继夏至秦继周以后皆变这个不得秦之所谓损益只是损益得太甚耳○此章因字最重所谓损益亦只是要扶持个三纲五常而已如秦继周虽损益有所未当然三纲五常终变不得古人未尝不尊君卑臣秦人因之但尊者益之而过尊卑者损之而过卑耳古人亦未尝不徳刑并用秦人因之但徳则损之而又损刑则益之而又益耳○新安陈氏曰防纬如亡秦者胡之防及赤伏符等及诸经之纬书术数如望气厌胜风角等皆是】○胡氏曰子张之问盖欲知来而圣人言其既往者以明之也夫【音扶】自脩身以至于为天下不可一日而无礼天叙天秩人所共由礼之本也【新安倪氏曰书曰天叙冇典天秩有礼三纲五常即天叙之典天秩之礼也】商不能改乎夏周不能改乎商所谓天地之常经也若乃制度文为或太过则当损或不足则当益益之损之与时宜之而所因者不壊是古今之通义也【新安陈氏曰天地之常经以所因言经也古今之通义以所损益言权也】因往推来虽百世之逺不过如此而已矣【新安陈氏曰纲常亘万世而不易制度随世而变易观三代之已往者如此则百世时方来亦不过如此而已】
  ○子曰非其鬼而祭之谄也
  非其鬼谓非其所当祭之鬼谄求媚也【朱子曰如天子祭天地诸侯祭山川大夫祭五祀庶人祭其先上得以兼乎下下不得以兼乎上也庶人而祭五祀大夫而祭山川诸侯而祭天地此所谓非其鬼也○问非其鬼而祭之如诸侯僣天子大夫僣诸侯之类又如士庶祭其旁亲逺族亦是非其鬼否曰是又如今人祭甚麽庙神都是非其鬼问如用僧尼道士之属都是非其鬼曰亦是问旁亲逺族不当祭若无后者则如之何曰这若无人祭只得为他祭自古无后者祭于宗子之家○问土地山川之神人家在所不当祭否曰山川之神季氏祭之尚以为僣况士庶乎如土地之神人家却可祭之礼云庶人立一祀或立户或立灶户灶亦可祭也又问中霤之义如何曰古人穴居当土室中开一窍取明故谓之中霤而今人以中堂名曰中霤者所以存古之义也又曰中霤亦土地之神之类五祀皆室神也○厚斋冯氏曰其指祭者而言谓非己所当祭者盖精诚神气之不属也但欲谄之以希福耳】
  见义不爲无勇也
  知而不爲是无勇也【朱子曰此处要两下并看就见义不为上看固见得知之而不能为若从源头看下来乃是知之未至所以为之不力○勉斋黄氏曰非鬼而祭见义不为事非其类而对言之亦告樊迟问知之意也一则不当为而为一则当为而不为圣人推原其病之所自来则曰非鬼而祭有求媚要福之心也见义不为无勇敢直前之志也○新安陈氏曰知义而不为是无浩然之气以配道义故也此章欲人不惑于鬼神之不可知而惟用力于人道之所宜为他日夫子语樊迟曰务民之义敬鬼神而逺之亦以鬼神对义而言与此章意合盖尝验之天下之人其谄凟鬼神者必不能専力于民义其専力于民义者必不谄凟于鬼神二者常相因云○临川吴氏曰非其鬼谓所不当祭者也义者宜也谓事理当然所当为者也非所当祭而祭之是祭所不当祭者见其当为而不为是不为其所当为者不当祭而祭求媚而已当为而不为其懦可知一过一不及也夫子告樊迟曰务民之义敬鬼神而逺之夫苟于鬼神知所逺而于义知所务焉庶乎其不至于祭所不当祭而不为所当为矣】






  论语集注大全卷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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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钦定四库全书
  论语集注大全卷三
  八佾第三
  凡二十六章通前篇末二章皆论礼乐之事
  孔子谓季氏八佾舞于庭是可忍也孰不可忍也【佾音逸】季氏鲁大夫季孙氏也【胡氏曰古者有姓有氏三家为桓公之后皆姬姓又自以仲叔季分为三氏也】佾舞列也天子八诸侯六大夫四士二每佾人数如其佾数【天子八八六十四人诸侯六六三十六人余仿此】或曰每佾八人【六佾六八四十八人余仿此】未详孰是【左传隐公五年九月考仲子之宫将万焉万舞名公问羽数于众仲众音终对曰天子用八诸侯用六大夫用四士二夫舞所以节八音而行八风故自八以下公从之杜预注云人如佾数疏引服防云每佾八人○问八佾旧说有谓上下通以八人为佾者何如朱子曰是不可考矣然以理意求之舞位必方是岂其佾少而人多如此哉】季氏以大夫而僭用天子之礼乐【邢氏曰僭于家庙舞之】孔子言其此事尚忍为之则何事不可忍为或曰忍容忍也盖深疾之之辞【洪氏曰君子居是邦不非其大夫而云尔者正君臣之大义春秋拨乱之意也○双峯饶氏曰忍字有敢忍容忍二义而敢忍之义为长故集注以容忍居后○赵氏曰敢忍之忍春秋传所谓忍人是也容忍之忍春秋传所谓君其忍之是也○云峯胡氏曰前一忍字指乱臣贼子之心而言后一忍字指春秋诛乱贼之法而言○新安陈氏曰自王政不纲乱臣贼子无所忌惮故敢于僣窃殊不知君子畏义安分自不忍于心岂问天吏之有无哉以此言之前説为优然自秉春秋之笔者言之则后説亦足以寒乱贼之胆也○东阳许氏曰季氏以大夫而僭用天子之礼乐于庙庭此事尚可敢忍为之何事不可敢忍为之此忍字就季氏上説季氏以大夫而僭用天子之礼乐于庙庭其罪不可胜诛此事若可容忍而不诛则何事不可容忍此忍字就孔子上説如此説则説得两可字意出】○范氏曰乐舞之数自上而下降杀【色界反】以两而已故两之间不可以毫髪僭差也【自八杀其两而为六以下依此】孔子为政先正礼乐则季氏之罪不容诛矣谢氏曰君子于其所不当为不敢须臾处【上声】不忍故也而季氏忍此矣则虽弑父与君亦何所惮而不为乎【朱子曰为人臣子只是一个尊君敬上之心方能自安其分不忍少萌一毫僣差之意今季氏以陪臣而僣天子之佾尚忍为之则是已絶天理虽悖逆作乱之事亦必忍为之矣○问小人之陵上其初盖微僭其礼之末节而已及充其僣礼之心遂至于弑父弑君此皆生于忍也故孔子谓季氏八佾舞于庭是可忍也曰敢僭其礼便是有无君父之心○南轩张氏曰季氏以陪臣而僣天子之舞目睹其数而安焉于此而忍为则亦何往而不忍也乱臣贼子之萌皆由于忍而已忍则安之矣○庆源辅氏曰范氏就制度上説故以容忍为义言不可容忍之甚也谢氏就心上説故以敢忍为义言其心既敢于此则虽极天下之大恶亦敢为之矣○谢氏先论人心之本然以见季氏之忍心僣逆次又推极其忍心僣逆之害使读之者惕然有警于其心而防微谨独之意自有不容己者】
  ○三家者以雍彻子曰相维辟公天子穆穆奚取于三家之堂【彻直列反相去声】
  三家鲁大夫孟孙叔孙季孙之家也雍周颂篇名彻祭毕而收其爼也天子宗庙之祭则歌雍以彻是时三家僣而用之相助也辟公诸侯也【助祭之诸侯】穆穆深逺之意天子之容也【主祭者天子】此雍诗之辞孔子引之言三家之堂非有此事亦何取于此义而歌之乎讥其无知妄作以取僣窃之罪【朱子曰八佾只是添人数未有明文故只就其事责之雍彻则分明歌天子之诗故引诗以晓之曰汝之祭亦有辟公之相助乎亦有天子之穆穆乎既无此义焉取此诗○双峯饶氏曰上章是罪其僣此章是讥其无知惟其无知所以率意妄作以取僣窃之罪上章是可忍也是言其不仁此章无知妄作是言其不知惟其不仁不知是以无礼无义】○程子曰周公之功固大矣皆臣子之分【去声】所当为【西山真氏曰子无父母则无此身己因父母而有此身则事亲自合尽孝臣无君上则无此爵位己因君上而有此爵位则事君自合尽忠此只是尽其本分当为之事非过外也】鲁安得独用天子礼乐哉成王之赐伯禽之受皆非也其因制之弊遂使季氏僣八佾三家僭雍彻故仲尼讥之【朱子曰这个自是不当用便是成王赐周公也是成王不是若武王赐之也是武王不是雍诗自是成王之乐余人自是用他不得武王已自用不得了何况更用之于他人又曰使鲁不曽用天子之礼乐则三家亦无縁见此等礼乐而用之○胡氏曰按礼记明堂位篇云成王以周公有大勲劳于天下命鲁公世世祀周公以天子之礼乐祭统云成王康王追念周公之所以勲劳者而欲尊鲁故赐之以重祭外祭则郊社是也内祭则大甞禘是也礼运曰鲁之郊禘非礼也周公其衰矣鲁僣天子之制三家僣鲁遂至于僭天子程子所以追咎赐受皆非也周公立为经制辨名分于毫厘间将行之万世而身没犯之将行之天下而子孙违之岂非周公之衰乎○王氏曰未尝有天子之容未尝有辟公之相鲁为诸侯之国自不当用而况于三家之陪臣乎季氏非懵然不知其不当用盖一念之无君由之而不自觉则干侯之避岂待昭公而后知哉易曰臣弑其君子弑其父非一朝一夕之故其所由来者渐矣为国者其可不明礼分于平时及其权归而势得而后从而禁之亦已晚矣○厚斋冯氏曰大夫不得祖诸侯公庙之设于私家非礼也由三桓始也唯三家皆祖桓公而立庙故得以习用鲁庙之礼乐而僭天子矣夫天子之礼乐作于前安然不以动其心则凡不臣之事皆忍为之矣】
  ○子曰人而不仁如礼何人而不仁如乐何
  游氏曰人而不仁则人心亡矣其如礼乐何哉言虽欲用之而礼乐不为之用也【朱子曰人既不仁自是与那礼乐不相管摄礼乐亦不为吾用矣心既不仁便是都不省了自与礼乐不相干礼乐须中和温厚底人便行得不仁之人浑是一团私意便不奈礼乐何○勉斋黄氏曰仁者心之徳心之全徳即仁也游氏云人心亡矣于仁之义最亲切○庆源辅氏曰不仁则心无其徳虽谓之心亡可也○新安陈氏曰孟子云仁人心也放其心而不知求游氏説当本孟子之意观之】○程子曰仁者天下之正理失正理则无序而不和【朱子曰程子説固好但少踈不见得仁仁者本心之全徳人若本然之良心存而不失则所作为自有序而和若此心一放只是人欲私心做得出来安得有序安得有和仁只是正当道理将正理顿在人心里靣方説得个仁字全○问礼者天理之节文乐者天理之和乐仁者人心之天理人心若存得这天理便与礼乐凑合得着若无这天理便与礼乐凑合不着曰固是若人而不仁空有那周旋百拜铿锵鼓舞许多劳攘当不得那礼乐○问仁者心之徳也不仁之人心徳既亡方寸之中絶无天理平日运量酬酢尽是非僻淫邪之气无复本心之正如此等人虽周旋于玉帛交错之间钟鼔铿锵之际其于礼乐判为二物若天理不亡则见得礼乐本意皆是天理中发出来自然有序而和曰是○庆源辅氏曰仁义礼智皆正理也此独以仁言者盖谓专言之而包四者之仁也○陈氏曰礼乐无所不在如两人同行才长先少后便和顺无争所以有争只縁少长之序乱了又安得有和顺底意于此见礼先而乐后无序则必不和】李氏曰【李氏名郁字光祖昭武人】礼乐待人而后行苟非其人则虽玉帛交错钟鼓铿【丘耕反】锵【千羊反】亦将如之何哉【朱子曰游氏言心程子言理李氏言人此苟非其人道不虚行之意盖心具是理所以存是心则在人也○庆源辅氏曰此章礼乐正指玉帛钟鼓言故以李説终之○双峯饶氏曰游氏説得仁字亲切而礼乐二字欠分明程子説得礼乐二字有意义而仁字不亲切必合二説而一之然后仁与礼乐之义方偹程子无序不和是説无礼乐之本李氏钟鼓玉帛是説徒有礼乐之文亦必合二説而一之然后如礼乐何之义方尽集注用意精深要人仔细看○程子序字和字是就理上説若就心上説则当言敬与和不仁之人其心不敬不和无以为行礼作乐之本虽有礼之仪文而仪文不足观虽有乐之音节而音节不足听○勿轩熊氏曰游氏兼礼乐之体用言程子専指礼乐之体李氏专指礼乐之用】然记者序此于八佾雍彻之后疑其为【去声】僭礼乐者发也【新安陈氏曰僣礼乐者即人之不仁者也本文无此意但以次于前二章之后故云然】
  ○林放问礼之本
  林放鲁人见世之为礼者专事繁文而疑其本之不在是也故以为问【勉斋黄氏曰本之説有二其一曰仁义礼智根于心则性者礼之本也故曰中者天下之大本其一曰礼之本礼之初也凡物有本末初为本终为末所谓夫礼始诸饮食者是也二説不同集注乃取后説曰俭者物之质戚者心之诚则便以俭戚为本又取杨氏礼始诸饮食以证之】
  子曰大哉问
  孔子以时方逐末而放独有志于本故大其问盖得其本则礼之全体无不在其中矣【问礼之全体朱子曰兼文质本末言之有质则有文有本则有末徒文而无质如何行得当时习于繁文人但指此为礼更不知有那实处故放问而夫子大之想是此问大叚契夫子之心○勉斋黄氏曰得其本则质文华实皆在其中盖文之与华亦因质与诚而生也有本则有末末固具于本矣如木有根本则有枝叶华实其本立则此木全体枝叶华实皆在其中也○云峯胡氏曰须看在其中三字得礼之本则虽不便是礼之全体而全体在其中矣】
  礼与其奢也宁俭丧与其易也寜戚
  易治也孟子曰易其田畴在丧礼则节文习熟而无哀痛惨怛【当葛反】之实者也戚则一于哀而文不足耳【朱子曰治田须是治得无室碍方是熟若居丧而习熟于礼文行得皆无窒碍无那恻怛不忍底意则哀戚必不能尽○冠昏丧祭皆是礼故皆可谓与其奢也寜俭惟丧礼独不可故言与其易也寜戚易者治也言治丧礼至于习熟也丧者人情之所不得已若习治其礼有可观则是乐于丧而非哀戚之情也故礼云丧事欲其纵纵尔】礼贵得中【新安陈氏曰此礼字兼吉凶言中者无过不及也】奢易则过于文俭戚则不及而质二者皆未合礼【新安陈氏曰谓未合礼之中】然凡物之理必先有质而后有文则质乃礼之本也【朱子曰礼不过吉凶二者上句泛以吉礼言下句专以凶礼言俭戚只是礼之本而已及其用也有当文时不可一向以俭戚为是故曰品节斯斯之谓礼盖自有个得中恰好处○礼初头只是俭丧初头只是戚然初亦未有俭之名俭是对后来奢而言盖追说耳东坡说忠质文谓初亦未有那质只因后来文便称为质○南轩张氏曰礼者理也理必有其实而后有其文文者所以文其实也若文之过则反浮其实而失于理矣夫礼而失于奢寜过于俭也丧而易焉寜过于戚也盖俭与戚其实则存奢则逺于实易则亡其实其文虽备无益也○勉斋黄氏曰圣人因俗之弊感放之意而为是言本非以俭戚为可尚特与其流于文弊则寜如此耳其言之抑得其中正如此○叶氏曰论礼之中虽以奢为不逊俭为固与其失之不逊不若失之固犹为近本也是以用过乎俭丧过乎哀易以为小过谓过者小而得者大也】○范氏曰夫【音扶】祭与其敬不足而礼有余也不若礼不足而敬有余也丧与其哀不足而礼有余也不若礼不足而哀有余也礼失之奢丧失之易皆不能反本而随其末故也礼奢而备不若俭而不备之愈也丧易而文不若戚而不文之愈也俭者物之质戚者心之诚故为礼之本杨氏曰礼始诸饮食故污【乌反】尊而抔【蒲侯反】饮为之簠簋【音甫轨】笾豆罍【音雷】爵之饰所以文之也则其本俭而已【记礼运篇云夫礼之初始诸饮食其燔黍捭音擘豚污尊而抔饮蒉苦怪反桴而土鼓犹若可以致敬于鬼神注云古未有釡甑释米押肉加于烧石之上而食之耳污尊凿地为尊也抔饮手掬之也蒉读为凷谓土为桴也土鼓筑土为鼔也】丧不可以径情而直行为之衰【音催】麻哭踊【音勇】之数所以节之也则其本戚而已【记檀弓下礼有微情者节哭踊有以故兴物者衰绖之制有直情而径行者戎狄之道也哭踊无节衣服无制】周衰世方以文灭质而林放独能问礼之本故夫子大之而告之以此【朱子曰杨氏谓礼始诸饮食言礼之初本在饮食然其用未具安有鼎爼笾豆也方其为鼎爼之始亦有文章雕镂繁而质灭矣故云与奢寜俭又曰杨説丧不可径情而直行此一语稍伤那哀戚之意其意当如上靣始诸饮食之语谓丧主于哀戚而为之哭泣擗踊所以节之其本则戚而已○庆源辅氏曰祭与丧皆礼也范氏与其不若之言正与夫子所谓寜字义相宜故引之为説礼失之奢丧失之易皆不能反本而流于末也此常情之弊也物事也礼而俭则是事之未有文饰也丧而戚则是心之诚实自然也故为礼之本○双峯饶氏曰放问礼之本而夫子不告之以礼之大本以其不切放故也○云峯胡氏曰本有二其末亦不同本根之本其末为枝叶枝叶出于本根而亦能芘其本根可相有而不可相无本始之本末流必有失礼始于俭末也必奢故曰与其曰寜孔子因末流之失不得已而为反本之论也】
  ○子曰夷狄之有君不如诸夏之亡也
  吴氏曰亡古无字通用程子曰夷狄且有君长【上声】不如诸夏之僭乱反无上下之分【去声】也【厚斋冯氏曰诸夏诸侯之称夏大也中国曰夏大之也】○尹氏曰孔子伤时之乱而叹之也无非实无也虽有之不能尽其道尔【郑氏曰八佾一篇无非伤权臣之僭窃痛名分之紊乱其言与春秋相表里有疾之之辞有鄙之之辞有斥之之辞有痛之之辞孰不可忍疾之也奚取于三家之堂斥之也人而不仁如礼乐何鄙之也夷狄之有君不如诸夏之无痛之也百世之下诵其言遡其心犹见其凛凛乎不可犯也○问程氏注似专责在下者防无君之罪尹氏注似专责在上者不能尽为君之道何如朱子曰只是一意皆是説上下僭乱不能尽君臣之道如无君也○南轩张氏曰夷狄虽政教所不加然亦必有君长以统涖之然后可立也春秋之世礼乐征伐自诸侯出降而自大夫出又降而陪臣窃国命是以圣人伤叹以为夷狄且有君不如诸夏之无君也夫诸夏者礼乐之所由出也今焉若此其变亦甚矣○新安陈氏曰夏所以异于夷以有君臣之分耳今居中国去人伦反夷狄之不如春秋所以作也】
  ○季氏旅于泰山子谓冉有曰女弗能救与对曰不能子曰呜呼曾谓泰山不如林放乎【女音汝与平声】
  旅祭名【新安倪氏曰祭山曰旅书曰蔡蒙旅平九山刋旅】泰山山名在鲁地礼诸侯祭封内山川季氏祭之僭也【记王制天子祭天地诸侯祭社稷大夫祭五祀天子祭天下名山大川五岳视三公四渎视诸侯视者视其牲器之数诸侯祭名山大川之在其地者】冉有孔子弟子名求【鲁人】时为季氏宰救谓救其防于僭窃之罪呜呼叹辞言神不享非礼欲季氏知其无益而自止又进林放以厉冉有也【厉激厉也○朱子曰天子祭天地诸侯祭国内山川只縁是他属我故我祭得他若不属我则气便不与之相感如何祭得他○南轩张氏曰林放犹能问礼之本泰山岂受非礼之祭鬼神虽幽不外乎理人心犹所不安神其享之乎意当冉有为其家臣时适有旅祭事故夫子欲其正救之○陈氏曰范氏説有其诚则有其神最好诚只是真实无妄虽以理言亦以心言须是有此实理然后致其诚敬而副以实心方有此神若无此实理虽有此实心亦不歆享如季氏不当祭泰山而冒祭是无此实理矣假饶尽其诚敬之心亦与神不相干渉神决不吾享矣古人祭祀须有此实理相关然后七日戒三日斋以聚吾之精神吾之精神既聚则所祭者之精神亦聚自有来格底道理○云峯胡氏曰林放一鲁男子尔犹知厌其礼之末者泰山之神独不恶礼之僭者乎夫子为是言岂林放请问之时正季氏旅泰山之时欤抑林放因季氏之旅而有是问欤】○范氏曰冉有从季氏夫子岂不知其不可告也然而圣人不轻絶人尽己之心安知冉有之不能救季氏之不可谏也既不能正则美林放以明泰山之不可诬是亦教诲之道也【问自八佾舞至旅泰山五叚皆圣人欲救天理于将灭故其哀痛一切与春秋同意朱子曰是】
  ○子曰君子无所争必也射乎揖让而升下而饮其争也君子【饮去声】
  揖让而升者大射之礼耦进三揖而后升堂也【胡氏曰大射之礼司射作三耦射三耦出次西靣揖当阶北靣揖及阶揖所谓三揖而后升堂也】下而饮谓射毕揖降以俟众耦皆降胜者乃揖不胜者升取觯【音置】立饮也【胡氏曰卒射北靣揖揖如升射适次反位三耦卒射亦如之所谓射毕揖降以俟众耦皆降也司射命设丰于西楹西胜者之弟子洗觯酌奠于上胜者袒决遂执张弓不胜者袭脱决拾郤左手右加弛弓于其上遂以执弣揖如始升射及阶胜者先升堂少右不胜者进北靣坐取丰上之觯兴立饮卒觯坐奠于丰下兴揖先降所谓胜者乃揖不胜者升取觯立饮也】言君子恭逊不与人争惟于射而后有争然其争也雍容揖逊乃如此则其争也君子而非若小人之争矣【非若小人尚气角力之争也○朱子曰射有胜负是相争之地而犹若此是不争也毕竟为君子之争不为小人之争争得来也君子语势当如此○庆源辅氏曰恭与逊皆礼之发也恭主容逊主事争则恭逊之反也君子恭逊则自无所争独于射则皆欲中鹄以取胜故不能无争然其争也升降揖逊雍容和缓乃如此是则所谓礼乐未尝斯须去身者其争也君子谓其异于小人之争也以是观之则信乎君子之真无所争矣○或问孔子言射曰其争也君子孟子言射曰无怨胜己者反求诸己此是全无争潜室陈氏曰惟其不怨胜己者其争也乃君子之争而非小人之争既谓君子之争则虽争犹不争矣君子之争者礼义小人之争者血气○云峯胡氏曰射有似乎君子此则谓射之争也君子盖君子于射若不能不较胜负然不胜者未尝少有怨胜己之心胜者亦略无一防喜胜之心但惟见其相与雍容揖让而已岂不足以观君子之气象乎】
  ○子夏问曰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素以为绚兮何谓也【倩七练反盼普苋反绚呼县反】
  此逸诗也【或谓即卫风硕人所云素以为绚兮一句夫子所删也朱子曰此句最有意义夫子方有取焉而反见删何哉且硕人四章章皆七句不应此章独多一句而见删必别自一诗而今逸矣】倩好口辅也【新安陈氏曰口辅靣颊也易咸其辅左传辅车相依】盼目黒白分也素粉地画之质也绚采色画之饰也言人有此倩盼之美质而又加以华采之饰【新安陈氏曰诗无此句意但下文素以为绚中涵此意】如有素地而加采色也【双峯饶氏曰巧笑美目二句赋也素以为绚一句比也】子夏疑其反谓以素为饰故问之
  子曰绘事后素【绘胡对反】
  绘事绘画之事也后素后于素也考工记曰绘画之事后素功【周礼冬官考工记画缋之事青与赤谓之文赤与白谓之章白与黒谓之黼黒与青谓之黻五采备谓之绣凡画缋之事后素功】谓先以粉地为质而后施五采犹人有美质然后可加文饰【申解逸诗意】
  曰礼后乎子曰起予者商也始可与言诗已矣
  礼必以忠信为质【此礼字以仪文之礼言】犹绘事必以粉素为先起犹发也起予言能起发我之志意【朱子曰起予者谓孔子言绘事后素之时未思量到礼后乎处而子夏首以为言正所以起发夫子之意非谓夫子不能而子夏能之以教夫子也○圣人岂必待学者之言而后有所起发盖圣人胷中包藏许多道理若无人叩击则无由发挥于外一畨説起则一畨精神也】谢氏曰子贡因论学而知诗【见学而篇末章】子夏因论诗而知学故皆可与言诗○杨氏曰甘受和【去声】白受采忠信之人可以学礼苟无其质礼不虚行此绘事后素之説也【新安倪氏曰记礼器云甘受和白受采忠信之人可以学礼茍无忠信之人则礼不虚道道犹行也引此以解此章方可通不然礼后乎一句何以知忠信当先而礼文在后乎白受采可证绘事后素而忠信可学礼可解礼后乎集注首云礼必以忠信为质亦本礼器】孔子曰绘事后素而子夏曰礼后乎可谓能继其志矣【新安倪氏曰学记曰善教者使人继其志谓师善教以引其端使弟子继师之志而开悟也】非得之言意之表者能之乎商赐可与言诗者以此若夫【音扶】玩心于章句之末则其为诗也固而已矣【新安倪氏曰孟子云固哉高叟之为诗也为犹云讲治固谓执滞不通】所谓起予则亦相长【上声】之义也【新安倪氏曰学记云教学相长也谓教者与学者交相长益○南轩张氏曰绘事后素者谓质为之先而文在后也子夏于此知礼文之为后可谓能黙防之于语言之外矣故夫子有起予之言子夏在圣门文学之科而其所得盖如此可谓知本矣】
  ○子曰夏礼吾能言之杞不足征也殷礼吾能言之宋不足征也文献不足故也足则吾能征之矣
  杞夏之后宋殷之后【史记杞世家东楼公者夏后禹之苗裔也杞国名东楼公諡号也又宋世家微子开者殷帝乙之长子而纣之庶兄也微子名啓今云开者避汉景帝讳也】征【知陵反】证也文典籍也献贤也言二代之礼我能言之而二国不足取以为证以其文献不足故也文献若足则我能取之以证吾言矣【朱子曰孔子言我欲观夏道是故之杞而不足证也吾得夏时焉我欲观商道是故之宋而不足证也吾得坤干焉説者谓夏时为夏小正坤干为归藏圣人读此二书必是大有发明处归藏之书今无传○问孔子能言夏殷之礼而无其证是时文献不足孔子何从知得曰圣人自是生知聪明无所不通然亦是当时贤者识其大不贤者识其小孔子广询博问所以知得杞国最小所以文献不足○问夏殷之礼杞宋固不足征然使圣人得时得位有所制作虽无所征而可以义起者亦必将有以处之曰夏殷之礼夫子固尝讲之但杞宋衰微无所考以证吾言矣若得时有作当以义起者固必有以处之○潜室陈氏曰三纲五常固不待取证若其制度文为随时损益者何限既无文献可证虽圣人不能意料臆説也○双峯饶氏曰杞宋二国文献虽皆不足然以杞较宋宋去殷近尤有存者杞去夏逺且不能自振想见尤甚所以孔子又言吾説夏礼杞不足证吾学殷礼有宋存焉或问夏殷之后其文献既皆不足不知孔子于何考订而能言之曰残编断简当时岂无存者圣人聪明睿知得其一二则可触类以知其余况周之礼实监二代而损益之则周之文亦可推之以知夏殷忠质之变但无征不信不信则民不从故圣人虽能言之而终不敢笔之于书以示后世若当时杞宋可证得圣人论著二代之礼与周礼并存以为百王损益之大法岂不甚妙惜乎杞宋既不足以证二代之礼其后周之文献亦沦亡于战国干戈与暴秦坑焚之余三代礼乐之教影灭无复遗响于后世可叹也已○胡氏曰文献不足非全不可考特有阙耳○云峯胡氏曰夫子既能言之犹曰无征不信其谨重如此此凡三见礼运以为之杞得夏时之宋得坤干中庸则以为杞不足证有宋存焉合而观之盖虽得夏时坤干之文虽于宋略有存焉者然其为文献要皆缺略而不完也故夫子论之】
  ○子曰禘自既灌而徃者吾不欲观之矣【禘大计反】
  赵伯循曰【伯循名匡唐河东人】禘王者之大祭也王者既立始祖之庙又推始祖所自出之帝祀之于始祖之庙而以始祖配之也【朱子曰以始祖配祭而不及羣庙之主不敢防也】成王以周公有大勲劳赐鲁重祭【事见礼记明堂位及祭统篇】故得禘于周公之庙以文王为所出之帝而周公配之然非礼矣【失之于僣违不王不禘之法矣】灌者方祭之始用郁【经勿反】鬯【丑亮反】之酒灌地以降神也【朱子曰郁鬯者礼家以为酿秬为酒煮郁金香草和之其气芬芳条畅也○庆源辅氏曰周之祭祀先以郁鬯灌地求神于隂既奠然后取血膋实之于萧以燔之以求神于阳也】鲁之君臣当此之时诚意未散犹有可观自此以后则浸以懈【居隘反】怠而无足观矣盖鲁祭非礼孔子本不欲观至此而失礼之中又失礼焉【僣禘元已失礼既灌懈怠为又失礼】故发此叹也【庆源辅氏曰僭祭之罪虽大而其来已乆且国恶当讳懈怠之失虽小然却是当时主祭者切己之实病不可不有以箴之】○谢氏曰夫子尝曰我欲观夏道是故之杞而不足证也我欲观商道是故之宋而不足证也又曰我观周道幽厉伤之【由二王坏之】吾舍【上声】鲁何适矣【新安陈氏曰鲁在春秋时为诸侯望国周之典礼儒书在焉】鲁之郊禘非礼也周公其衰矣【以上并礼运文】考之杞宋已如彼考之当今【鲁事】又如此孔子所以深叹也【问禘之説诸家多云鲁跻僖公昭穆不顺故圣人不欲观如何朱子曰禘是于始祖之庙推所自出之帝设虚位以祀之而以始祖配却不曽序昭穆故周禘帝喾以后稷配之王者有禘有祫诸侯有祫而无禘此鲁所以为失礼也○或问礼记大传云礼不王不禘王者禘其祖之所自出以其祖配之又丧服小记曰王者禘其祖之所自出又下云礼不王不禘正与大传同则诸侯不得禘礼明矣然则春秋书鲁之禘何也曰成王追念周公故也祭统云成王追念周公赐之重祭郊社禘甞是也鲁之用禘盖以周公庙而上及文王即周公之所出故也○庆源辅氏曰谢氏盖并前章通论之此三章及下章或夫子一时之言或记者以类次之也】
  ○或问禘之説子曰不知也知其説者之于天下也其如示诸斯乎指其掌
  先王报本追逺之意莫深于禘非仁孝诚敬之至不足以与【去声】此非或人之所及也而不王不禘之法又鲁之所当讳者故以不知答之示与视同指其掌弟子记夫子言此而自指其掌言其明且易也盖知禘之説则理无不明诚无不格而治天下不难矣圣人于此岂真有所不知也哉【延平李氏曰记曰鲁之郊禘非礼也周公其衰矣以其难言故春秋皆因郊禘事中之失而书讥鲁自在其中今曰禘自既灌而往者吾不欲观之矣则是颠倒失礼于灌而求神以至于终皆不足观盖叹之也对或人之问又曰不知则夫子之深意可知矣既曰不知又曰知其説者之于天下也其如示诸斯乎指其掌则非不知也只是难言尔原幽明之故知鬼神之情状则烛理深矣于天下也何有○朱子曰禘是祭之甚大甚逺者若他祭与祫祭止于太祖禘又祭祖之所自出如祭后稷又推稷上一代祭之周人禘喾是也○禘之意最深长如祖考与己身未相辽絶祭礼亦自易理防至如郊天祀地犹有天地之显然者不敢不尽其心至祭其始祖已自大叚阔逺难尽感格之道今又推始祖所自出而祀之苟非察理之精微尽诚之极至安能与于此故知此则治天下不难也此尚明得何况其他此尚感得何况其他○自祖宗以来千数百年只是这一气相传徳厚者流光徳薄者流卑但法有止处所以天子只是七庙然圣人心犹不满故又推始祖所自出之帝以始祖配之然已自无庙只是附于始祖之庙然又惟天子得如此诸侯以下不与焉故近者易感逺者难格若粗浅之人他诚意如何得到那里不是大叚见得道理分明如何推得圣人报本反始之意如此深逺非是将这事去推那事只是知得此説时则其人见得道理极髙以之处他事自然沛然也○天地隂阳生死昼夜鬼神只是一理若明祭祀鬼神之理则治天下之理不外于此七日戒三日斋必见其所祭者故郊焉则天神格庙焉则人鬼享此可谓至微而难通者若能如此到得治天下以上感下以一人感万民亦初无难者○问鲁之郊禘自成王之赐伯禽之受不是了后世子孙合如何而改曰时王之命如何敢改曰恐不可自改则当请命于天王而改之否曰是○黄氏曰根于天理之自然谓之仁形于人心之至爱谓之孝真实无妄谓之诚主一无适谓之敬仁孝诚敬凡祭皆然交于神明者愈逺则其心愈笃报本追逺之深则非仁孝诚敬之至莫能知之行之也其为説精微深逺岂或人所能知况又鲁所当讳乎以报本追逺之深而尽仁孝诚敬之至即此心而充之事物之理何所不明吾心之诚何所不格哉○西山真氏曰万物本乎天人本乎祖我之有此身出于父母也父母又出于祖祖又出于始祖始祖又出于厥初得姓受氏之祖虽年代悠逺如自根而榦自榦而枝其本则一而已矣故必推始祖之所自出而祭之则报本反始之义无不尽矣若非仁孝诚敬之极至岂能知此礼而行之乎盖凡人于世之近者则意气精神未散或尝逮事而记其声容必起哀敬之心而不敢忽若世之逺者相去已乆精神之存与否不可得而知又素不识其声容则有易忽之意故禘礼非极其仁孝极其诚敬者不能知其礼不能行其事茍能知此理矣则其他事物之理又何难知之有苟能感格矣则推而格天地者此诚而已推而感之其他则亦此诚而已故曰理无不明诚无不格于治天下何难哉○厚斋冯氏曰中庸云明乎郊社之礼禘尝之义治国其如示诸掌乎盖夫子尝为郊社禘尝发此语至此复指其掌以示或人也○云峯胡氏曰于禘而洞幽明之理者理当无所不明矣于禘而极感格之诚者诚当无所不格矣始曰仁孝诚敬之至末独曰诚仁孝敬皆不可不诚而诚之至者仁孝敬当无不至也】
  ○祭如在祭神如神在
  程子曰祭祭先祖也祭神祭外神也祭先主于孝祭神主于敬【新安陈氏曰以下句祭神见上单一祭字为祭先祖也】愚谓此门人记孔子祭祀之诚意【朱子曰孔子祭先祖孝心纯笃虽死者已逺因时追思若声容可接得竭尽孝心以祀之祭外神如山川社稷五祀之类与山林溪谷之神能兴云雨者此孔子在官时也尽其诚敬俨然如神明之来格得以与之接也祭先主于孝祭神主于敬而如在之诚则一○问人物在天地间其生生不穷者理也其聚而生散而死者气也气聚在此则理具于此今气已散而无矣则理于何而寓邪然吾之此身即祖考之遗体祖考之气流传于我而未尝亡也其魂升魄降虽已化而无然理之根于彼者既无止息气之具于我者复无间断吾能尽诚敬以祭之此气既纯一而无所杂则此理自昭晰而不可掩此其血脉之较然可覩者也曰人之气传于子孙如木之气传于实此实之传不冺则其生木虽枯毁无余而气之在此者犹自若也此等处从实事上推之自见意味○问先生答廖子晦云气之已散者既化而无有根于理而日生者则固浩然而无穷故上蔡言我之精神即祖考之精神盖谓此也此是説天地气化之气否曰此气只一般若説有子孙底引得他气来不成无子孙底便絶无了如诸侯祭因国之在其地而无主后者如太公封于齐便祭爽鸠氏之属盖他先主此国来礼合祭他惟继其国者则合祭之非在其国者便不当祭道理合如此便有此气使无子孙其气亦未尝亡也要之通天地人只是这一气所以説洋洋乎如在其上如在其左右虚空逼塞无非此理自要人防得活难以言晓也○问天地山川之属分明是一气流通而亦兼以理言之上古圣贤则専以理言曰有是理必有是气问上古圣贤所谓气只是天地间公共之气若祖考精神毕竟是自家精神曰祖考亦只是这公共之气此身在天地间便是理与气凝聚底天子綂摄天地负荷天地间事与天地相关这心便与天地相通如诸侯不当祭天地与天地不相关便不能相通圣贤道在万世功在万世今行圣贤之道圣贤之心便是负荷这物事这气便与他相通如释奠列许多笾豆礼仪不成是无此气姑漫为之○问虚空中无非气死者既不可得而求矣子孙尽其诚敬则祖考即应其诚还是虚空之气自应吾之诚还是气只是吾身之气曰只是自家之气盖祖考之气与己连续○问非所当祭而祭则为无是理矣若有是诚心还亦有神否曰神之有无也不可必然此处是以当祭者而言若非所当祭底便须有诚意然这个都已错了】
  子曰吾不与祭如不祭【与去声】
  又记孔子之言以明之言已当祭之时或有故不得与而使他人摄之【庆源辅氏曰有故谓疾病或不得已之事】则不得致其如在之诚故虽已祭而此心缺然如未尝祭也○范氏曰君子之祭七日戒三日齐【荘皆反】必见所祭者诚之至也【记坊记七日戒三日齐承一人焉以为尸注云承犹事也又祭义致齐于内散齐于外齐之日思其居处思其笑语思其志意思其所乐思其所嗜齐三日乃见其所为齐者祭之日入室僾音爱然必有见乎其位周还音旋出户肃然必有闻乎其容声出户而听忾音慨然必有闻乎其叹息之声】是故郊则天神格庙则人鬼享皆由己以致之也有其诚则有其神无其诚则无其神可不谨乎【朱子曰诚者实也有诚则凡事都有无诚则凡事都无如祭有诚意则幽明便交无诚意便都不相接○神明不可见惟心尽其诚敬専一在于所祭之神便见得洋洋如在其上如在其左右然则神之有无在此心之诚不诚不必求之恍惚之间也○胡氏曰祭先所以感通者吾身即所祭先祖之遗也祭神所以感通者吾身即所祭神之主也因其遗因其主而聚其诚意则自然感格所谓有其诚则有其神也○双峯饶氏曰范氏意是説有此诚时方有此神若无此诚则并此神无了不特説神来格不来格也】吾不与祭如不祭诚为实礼为虚也【庆源辅氏曰礼为虚非言凡礼皆虚特指摄祭之礼而言耳诚为实则指如在之诚意言也○新安陈氏曰范氏有其诚之诚专指诚敬之实心言非但指诚实之实理言盖古礼所祭未有不合实理之神此章本旨主于如在之诚必尽如在之实心斯见所祭之为实有矣】
  ○王孙贾问曰与其媚于奥寜媚于灶何谓也
  王孙贾卫大夫媚亲顺也室西南隅曰奥灶者五祀之一夏所祭也【礼记月令孟春之月其祀户孟夏祀灶中央祀中霤孟秋祀门孟冬祀行】凡祭五祀皆先设主而祭于其所然后迎尸而祭于奥略如祭宗庙之仪如祀灶则设主于灶陉【音刑】祭毕而更设馔于奥以迎尸也【朱子曰陉是灶门外平正可顿柴处陉非可做好安排故又祭于奥以成礼五祀皆然问五祀皆有尸以谁为之曰今无可考但墓祭以家人为尸以此推之祀灶之尸恐膳夫之类祀门之尸恐阍人之类祀山川则虞衡之类仪礼周公祭泰山召公为尸○问主与尸其别如何既设主祭于其所又迎尸祭于其奥本是一神以奥为尊以主为卑何也曰不是尊奥而卑主但祭五祀皆设主于其处则随四时更易皆迎尸于奥则四时皆然而其尊有常处耳○双峯饶氏曰五祀先设主席而祭于其所亲之也后迎尸而祭于奥尊之也祭于其所近于防止祭于奥又非神所栖故两祭之以尽求神之道也】故时俗之语因以奥有常尊而非祭之主灶虽卑贱而当时用事【新安陈氏曰奥乃一室中最尊处五祀皆迎尸于奥虽有常尊然户灶之类乃祭之主而奥非祭之主也以奥之尊见灶为卑贱夏属火灶以火防夏祭主之当夏之时用夏之事】喻自结于君不如阿附权臣也贾卫之权臣故以此讽孔子【以奥比君以灶比权臣】
  子曰不然获罪于天无所祷也
  天即理也其尊无对非奥灶之可比也逆理则获罪于天矣岂媚于奥灶所能祷而免乎【朱子曰获罪于天只是论理之当否不是论祸福问获罪于苍苍之天抑获罪于此理曰天之所以为天者理而已天非有此道理不能为天故苍苍者即此道理之天○庆源辅氏曰凡物必有对惟天则无所不包惟理则无所不在故尊而无对○呉氏曰天虽积气理寓气中逆理则得罪于天而祸及之矣○新安陈氏曰天即理也一句是昭昭之天合人心之天言之理原于天而具于人心逆理则自欺此心之天是即欺在天之天而获罪非自外至矣】言但当顺理非特不当媚灶亦不可媚于奥也【朱子曰要是媚字不好○云峯胡氏曰才説媚字便已非理非理则获罪于天矣】○谢氏曰圣人之言逊而不迫使王孙贾而知此意不为无益使其不知亦非所以取祸【朱子曰王孙贾庸俗之人见孔子在卫将谓有求仕之意欲孔子附己故有媚奥与媚灶之言彼亦虽闻有孔子之圣但其气习卑陋自谓有权可以引援得孔子也子曰不然者谓媚奥与媚灶皆非也天下只有一个正当道理循理而行便是天若稍违戻于理便是得罪于天更无所祷告而得免其罪也犹言违道以干进乃是得罪于至尊至大者可畏之甚岂媚时君与媚权臣所得而免乎此是逊辞以拒王孙贾亦使之得闻天下有正理也○南轩张氏曰夫子谓苟获罪于天则媚奥媚灶皆何所益盖胷中所存一有不直则为获罪于天矣夫欲求媚是不直之甚者也斯言即祷祀而论之而所以答其意者亦无不尽矣○西山真氏曰圣人道大徳宏如天地故其发言浑浑乎如元气之运不曰媚奥灶之非但言获罪于天无所祷也亦如对阳货但言吾将仕矣其言浑然圭角不露既非阿徇又不违忤此所以为圣人之言也常人之于权贵非迎逄苟悦则必激触使怒虽直言激触者不失其正然比之圣人气象犹未免防于一偏然此非勉强可及苟欲师慕其万一惟敬以存养使心平气和则庶乎其可近尔程子谓读论语者要识圣贤气象如此章之类优游玩味则其气象可见矣又曰使王孙贾知此意则必惕然自省平日所为咈理得罪于天者已多是乃开其悔悟之机也如不知此意亦不至触之以招祸○王孙贾卫之权臣观圣人获罪于天之语则其儆之深矣然他日称卫灵公之不亡则以其国有人之故而王孙贾治军旅亦与焉盖其人虽不善至于治兵则其所长此又憎而知其善之意圣人之心至公如天地此其一事也】
  ○子曰周监于二代郁郁乎文哉吾从周【郁于六反】
  监视也二代夏商也言其视二代之礼而损益之郁郁文盛貎○尹氏曰三代之礼至周大备夫子美其文而从之【问周监二代之制而损益之其文大备亦时使然也圣人不能违时乌得不从周之文乎然亦少有不从处如行夏之时乗商之辂是也朱子曰周之文固可从而圣人不得其位无制作之时亦不得不从也使夫子而得邦家则将损益四代以为百王不易之法不专于从周矣○圣人固当从时王之礼周礼之盛又非有不可从设使夫子得位有作意其从二代者不能多于从周也盖法令既详岂可更略略则奸宄愈滋矣○问前軰多以夫子损益四代之制以告顔子而又曰吾从周其説似相抵牾然中庸吾学周礼今用之吾从周若答为邦之问乃其素志耳曰得之○南轩张氏曰礼至周盛且偹不可有加故夫子欲从周使居制作之位大体则从周其间损益之宜如夏时殷辂韶舞则有之矣○庆源辅氏曰先王之制与气数相为始终而前后相为损益固非一人一日之所能致也三代之礼至周大备则以气数至此极盛而前后相承互为损益至此始集其大成也夫子美其文而从之岂苟云乎哉○新安陈氏曰周之文亦承夏忠商质之后风气渐开人文渐着不得不然者况武王周公制作之初参酌损益良不苟矣夫子得不从之盖从周盛时文质得宜之文非从周末文胜质之文也】
  ○子入大庙每事问或曰孰谓鄹人之子知礼乎入大庙每事问子闻之曰是礼也【大音泰鄹侧留反】
  大庙鲁周公庙【公羊传文公十三年周公称大庙鲁公称世室群公称宫周公何以称大庙于鲁封鲁以为周公也周公拜乎前鲁公拜乎后曰生以飬周公死以为周公主拜谓周公及其子伯禽始受封时拜于文王庙也】此盖孔子始仕之时入而助祭也【朱子曰观或称鄹人之子知其为少贱之时】鄹鲁邑名孔子父叔梁纥【下没反】尝为其邑大夫【朱子曰呼鄹人之子是与孔子之父相识也】孔子自少以知礼闻故或人因此而讥之孔子言是礼者敬谨之至乃所以为礼也【朱子曰是礼也谓即此便是礼也】○尹氏曰礼者敬而已矣虽知亦问谨之至也其为敬莫大于此谓之不知礼者岂足以知孔子哉【朱子曰入太庙每事问知底更审问方见圣人不自为是执事不可不问固然然亦须知圣人平日于礼固无有不知而临事敬慎又如此也又曰平日讲学但闻其名而未识其器物未见其事实故临事不得不问耳○问毎事问尹氏谓虽知亦问敬慎之至问者所未知也问所知焉似于未诚尹氏之説圣人之心恐不如是曰以石庆数马与张汤阳惊事相对观之可见虽知亦问自有诚伪之别兼或人谓夫子为鄹人之子则亦夫子始仕初入太庙时事虽平日知其説然未必身亲行之而识其物也故问以审之理当如此必不每入而每问也然大纲节目与其变异处亦须问也○南轩张氏曰礼以敬为主宗庙之事严矣其大体圣人固无不知也至于有司之事则容亦有所不知者焉知与不知皆从而问敬其事也或以为不知礼圣人告之以是礼也所以明礼意之所存也○觉轩蔡氏曰圣人聪明睿知固无不知然亦但知其理而已若夫制度器数之末掌之有司容亦有所不知者至若器物节文已经讲论及今方见之亦须问然后审也○呉氏曰邑大夫称人春秋书人者左传多云大夫如文九年许人是也传称新筑人仲叔于奚亦此例之子少贱称春秋仍叔之子左传曰弱他章贼夫人之子皆谓父之子也孟僖子病不能相礼使二子学礼于夫子齐犂弥曰孔某知礼而无勇则夫子以知礼闻可知矣○陈氏曰此章须于敬谨之至处玩圣人气象○厚斋冯氏曰或者輙称圣人以鄹人之子而且以不知礼为讥自常人处之其辞必厉否则置之不足以辨今语定气和如酬荅之常初不较其言之逊傲也夫子之徳量宏哉○新安陈氏曰于此略无不平之词尤可以观圣人气象】
  ○子曰射不主皮为力不同科古之道也【为去声】
  射不主皮乡射礼文为力不同科孔子解礼之意如此也皮革也布侯而栖革于其中以为的所谓鹄也【新安倪氏曰侯以布鹄以革考工记曰梓人为侯广与崇方叄分其广而鹄居一焉盖方制其皮以为鹄鹄小鸟而难中以中之为儁故谓的为鹄】科等也古者射以观德【礼记射义云射者所以观盛徳也】但主于中【去声下同】而不主于贯革盖以人之力有强弱不同等也记曰【乐记篇】武王克商散军郊射而贯革之射息正谓此也【乐记注散军则不废农事郊射则不忘武备射宫在郊故曰郊射贯革者射穿甲革所以主皮也】周衰礼废列国兵争复【扶又反】尚贯革故孔子叹之○杨氏曰中可以学而能力不可以强而至圣人言古之道所以正今之失【朱子曰夫子亦非是恶贯革之射但是当时皆习于此故言古人之道耳如古人亦只是礼射不主皮若武射依旧要贯革若不贯革何益○先王设射谓弧矢之利以威天下岂不愿射得深中如不失其驰舍矢如破发彼小豝殪此大兕之类皆是要得透岂固以不主皮为贵而但欲畧中而已盖郷射之时是习礼容若以贯革为贵则失所以习礼之意故谓若有人体直心正持弓矢又审固若射不贯革其礼容自可取岂可必责其贯革哉此所以谓为力不同科也射之本意也是要得贯革只是大射之礼本于观徳不全是祼股肱决射御底人只要内志正外体直取其中不专取其力耳○问古人射要如何用曰其初也只是脩武备圣人文之以礼乐○勉斋黄氏曰不主皮未尝以贯革为非也但取其中而贯与不贯不论耳虽矢不没而坠地不害其为中也若主贯革则唯有力者得射世之能射者寡矣不主贯革则人皆可射也○庆源辅氏曰时平则射以观徳世乱则射主贯革二者固各有所宜然贯革之射可暂而不可常武王之事是也○新安陈氏曰仪礼郷射礼曰礼射不主皮郑氏注礼射谓以礼乐射大射賔射燕射是也夫子引仪礼之文去上一礼字若读全句而味之意自明白盖有礼射有武射治世行礼射兵争则尚武射此言古之道也与古者言之不出皆是言古者以见今之不古也】
  ○子贡欲去告朔之饩羊【去起吕反告古笃反饩许气反】
  告朔之礼古者天子常以季冬颁来歳十二月之朔于诸侯诸侯受而藏之祖庙月朔则以特羊告庙请而行之饩生牲也鲁自文公始不视朔而有司犹供此羊故子贡欲去之【胡氏曰周礼大史颁告朔于邦国左氏传文公十六年防云天子颁朔于诸侯诸侯受之藏于祖庙每月之朔以特牲告庙受而施行之遂听治此月之政窃意此周家所以一侯国而侯国所以奉王命之常礼也饩即特牲也必于祖庙者示不敢专且重其事也鲁自文公六年闰月不告朔至十六年四不视朔左氏传疏云此后有不告朔者亦不复书其讥已明以后不复讥也然则定哀之时遂以不告朔为常故子贡以有司所供之羊为徒费而欲去之夫子遂责之也大抵处事之际有利害有是非主于利害则见物而不见理主于是非则见理而不见物子贡之説岂初年货殖之心犹未脱去欤】
  子曰赐也尔爱其羊我爱其礼
  爱犹惜也子贡盖惜其无实而妄费然礼虽废羊存犹得以识之【识音志记也记其为告朔羊也】而可复焉若并去其羊则此礼遂亡矣孔子所以惜之○杨氏曰告朔诸侯所以禀命于君亲礼之大者【新安陈氏曰朔受之天子藏之祖庙一礼行而尊君尊祖之大节得焉】鲁不视朔矣然羊存则告朔之名未冺而其实因可举此夫子所以惜之也【朱子曰爱礼存羊须见得圣人意思大常人只屑屑惜小费圣人之心所惜者礼所存者大也○南轩张氏曰夫子之意以为礼虽废而羊存庻几后之人犹有能因羊以求礼者是则羊虽虚器固礼之所寓也玩夫子之辞意则子贡之欲去羊其亦隘狭而少味矣○勉斋黄氏曰当时诸侯虽不告朔而羊尚在是礼之大体虽亡而犹有一节存也有一节则因此一节以复其大体若去羊则是并此一节之礼去之矣○厚斋冯氏曰是时诸侯固自纪元而天子所存者仅正朔此礼盖甚重也】
  ○子曰事君尽礼人以为谄也
  黄氏曰【黄氏名祖舜字继道二山人】孔子于事君之礼非有所加也如是而后尽尔时人不能反以为谄故孔子言之以明礼之当然也【叶氏少蕴曰如拜下之类违众而从礼宜时人以为谄也】○程子曰圣人事君尽礼当时以为谄若他人言之必曰我事君尽礼小人以为谄而孔子之言止于如此圣人道大德宏此亦可见【胡氏曰圣人事君尽礼非自贤以骇俗内交以媚君也亦曰畏天命畏大人而已矣○赵氏曰圣人必至礼而止故曰尽岂于礼之外又有加益哉当时君弱臣强事上简慢反以为谄○新安陈氏曰按黄氏就尽字上深味之程子就人字上深味之于此见得圣人意思气象可谓味圣言之法】
  ○定公问君使臣臣事君如之何孔子对曰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
  定公鲁君名宋二者皆理之当然各欲自尽而已【此两平言之正意也】○吕氏曰使臣不患其不忠患礼之不至事君不患其无礼患忠之不足【此交互言之不责人而责己各尽所当然所以足上正意也】尹氏曰君臣以义合者也故君使臣以礼则臣事君以忠【新安陈氏曰尹氏加一则字以此章为定公言警君之意也若为臣言则君虽不以礼臣岂可以不忠○朱子曰为君当知为君之道不可不使臣以礼为臣当尽为臣之道不可不事君以忠君臣上下两尽其道天下其有不治者哉乃知圣人之言本末两尽○问忠只是实心人伦皆当用之何独于事君上説忠曰父子兄弟夫妇人皆自知爱敬君臣以义合人易得苟且于此説忠是就不足处説○厚斋冯氏曰以尊临卑者易以简当有节文以下事上者易以欺当尽其心君臣以义合名分虽严必各尽其道三家之强惟有礼可以使之定哀以吴越谋伐则非礼矣徒激其变无益也大抵圣人之言中立不倚异时答齐景公之问亦曰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景公曰善哉必有以黙动者矣本末两尽含蓄不露此圣人之言也若乃孟子国人冦雠之喻可以警其君而不可以谕其臣责善则离之説可以告其父而不可以训其子此圣贤之言所以有辨也】
  ○子曰关雎乐而不淫哀而不伤【乐音洛】
  关雎周南国风诗之首篇也淫者乐之过而失其正者也伤者哀之过而害于和者也关雎之诗言后妃之德宜配君子求之未得则不能无寤寐反侧之忧求而得之则宜其有琴瑟钟鼓之乐盖其忧虽深而不害于和其乐虽盛而不失其正故夫子称之如此欲学者玩其辞审其音而有以识其性情之正也【朱子曰此诗看来是宫中人作所以形容到寤寐反侧外人做不到此乐止于琴瑟钟鼓是不淫也若沈淫泆则淫矣忧止于展转反侧是不伤也若忧愁哭泣则伤矣此是得性情之正○问关睢乐而不淫哀而不伤是诗人性情如此抑诗之词意如此曰是有那情性方有那词气声音○关雎是乐之卒章故曰关雎之乱乱者乐之卒章也故楚辞有乱曰是也前靣须更有但今不可考耳○南轩张氏曰哀乐情之为也而其理具于性哀而至于伤乐而至于淫是则情之流而性之汨矣乐而不淫哀而不伤发不逾则性情之正也非飬之有素者其能然乎○胡氏曰观诗之法原其性情玩其辞语审其声音而已今性情难知声音不传惟辞语可玩味尔然因其辞语可以知其性情至于播之长言被之管则声音亦畧可见矣○庆源辅氏曰哀乐情也未发则性也由性之正故发乎情亦正○双峯饶氏曰自他诗观之言忧者常易至于悲伤如泽陂之诗曰有美一人伤如之何寤寐无为涕泗滂沱是也言乐者常易至于淫泆如溱洧之诗曰洧之外洵訏且乐惟士与女伊其相谑赠之以芍药是也惟关雎之诗最得性情之正○云峯胡氏曰集注于诗无邪曰使人得其性情之正指凡诗之用而言此则曰有以识性情之正独指关雎之诗而言盖乐不淫哀不伤是诗人性情之正也如郑卫之诗乐过而淫哀过而伤则亦有非性情之正者矣然读者于此有所惩创则亦可以得其性情之正集注前后可以参看○勉斋黄氏曰先生晚年改削集注止于此章】
  ○哀公问社于宰我宰我对曰夏后氏以松殷人以栢周人以栗曰使民战栗
  宰我孔子弟子名予【鲁人】三代之社不同者古者立社各树其土之所宜木以为主也【唐孔氏曰夏都安邑宜松商都亳宜栢周都丰镐宜栗○问以木造主还是以树为主朱子曰只以树为社主使神依焉如今人説神树之类以木名社如栎社枌榆社之类○沙随程氏曰古者以木为主今也以石为主非古也】战栗恐惧貎宰我又言周所以用栗之意如此岂以古者戮人于社故附防其説与【音余○庆源辅氏曰按甘誓曰用命赏于祖弗用命戮于社盖古者建国左祖右社左阳右隂隂主杀军行载社主以行弗用命则戮之于社也】
  子闻之曰成事不説遂事不谏既徃不咎
  遂事谓事虽未成而势不能已者孔子以宰我所对非立社之本意又啓时君杀伐之心而其言已出不可复【扶又反】救故歴言此以深责之欲使谨其后也○尹氏曰古者各以所宜木名其社非取义于木也宰我不知而妄对故夫子责之【问宰我所言尚未见于事如何不可救朱子曰此只责他易其言未问其见于事与未见于事所谓斯言之玷不可为也盖欲使谨于言耳○庆源辅氏曰宰我在言语之科然观此战栗之对则失于凿流于妄者或不能免大凡己所未晓之事而妄言以语人不惟无益而失己欺人之弊有不可胜言者又况导人以杀戮之事哉此夫子所以深责之也】
  ○子曰管仲之器小哉
  管仲齐大夫名夷吾相【去声】桓公覇诸侯器小言其不知圣贤大学之道故局量【去声】浅规模卑狭不能正身脩德以致主于王道【朱子曰局量浅是他容受不去了容受不去则富贵能淫之贫贱能移之威武能屈之矣规模是就他设施处説○器小是以分量言若以学问充之小须可大○问孔子见他一生全无本领只用私意小智仅能以功利自彊其国若是王佐之才必不如此故谓之器小曰是○问须是如孟子言居天下之广居立天下之正位行天下之大道方是大器曰是○勉斋黄氏曰局量指心之蕴蓄规模指事之发见心者器之体事者器之用不能正身脩德则心之所向可知不能致主于王者则事之所就可知局量浅则规模必卑狭未有不能正身脩徳而能致主于王道者○胡氏曰局量规模以器言浅卑狭以小言不知圣贤大学之道所以器小也本之不立也不能正身脩徳以致主于王道器小之验也效之不至也无是本则无是效也○东阳许氏曰大学之道八事先以修身为本而后及家国天下盖见理既明行事自然件件中节不敢逾礼犯分今管仲如此只是格物致知工夫未到见理不明故为所不当为逾礼犯分凡事都要向上不知反成小器】
  或曰管仲俭乎曰管氏有三归官事不摄焉得俭【焉于防反】或人盖疑器小之为俭三归台名事见【形甸反】説苑【刘向説苑善説篇齐桓公立仲父致大夫曰善吾者入门而右不善吾者入门而左有中门而立者桓公问焉对曰管子之知可与谋天下其彊可与取天下君恃其信乎内政委焉外事断焉民而归之是亦可夺也桓公曰善乃谓管仲政则卒归于子矣政之所不及惟子是匡管仲故筑三归之台以自伤于民○朱子曰管氏有三归不是一娶三姓女若此却是僣此一叚意只举管仲奢处以形容他不俭下叚所説乃形容他不知礼处便是僣窃恐不可做三娶説○厚斋冯氏曰以归民之左右与中故台谓之三归】摄兼也家臣不能具官一人常兼数事管仲不然皆言其侈
  然则管仲知礼乎曰邦君树塞门管氏亦树塞门邦君为两君之好有反坫管氏亦有反坫管氏而知礼孰不知礼【好去声坫丁念反】
  或人又疑不俭为知礼屏【音丙】谓之树塞犹蔽也设屏于门以蔽内外也【赵氏曰古者人君别内外于门树屏以蔽塞之盖小墙当门中也礼天子外屏诸侯内屏大夫以士以帷】好谓好防坫在两楹之间献酬饮毕则反爵于其上此皆诸侯之礼而管仲僭之不知礼也【古注图説坫以木为之高八寸足高二寸漆赤中○赵氏曰古者诸侯与邻国为好防主君献賔賔筵前受爵饮毕反此虚爵于坫上于西阶上拜主人于阼阶上答拜賔于坫取爵洗爵以酢主人主人受爵饮毕反此虚爵于坫上主人阼阶上拜賔答拜是賔主饮毕反爵于坫也大夫则无之】○愚谓孔子讥管仲之器小其防深矣或人不知而疑其俭故斥其奢以明其非俭或又疑其知礼故又斥其僭以明其不知礼盖虽不复【扶又反下同】明言小器之所以然而其所以小者于此亦可见矣故程子曰奢而犯礼其器之小可知盖器大则自知礼而无此失矣此言当深味也【庆源辅氏曰器大则天下之物不足以动其心而惟义理之是行○胡氏曰奢者器之小而盈也犯礼者器之盈而溢也】蘓氏曰【蘓氏名轼字子瞻号东坡眉山人】自脩身正家以及于国则其本深其及者逺是谓大器雄所谓大器犹规矩凖绳先自治而后治人者是也【子先知篇或曰齐得夷吾而覇仲尼曰小器请问大器曰大器其犹规矩凖绳乎先自治而后治人之谓大器】管仲三归反坫桓公内嬖六人而覇天下其本固已浅矣管仲死桓公薨天下不复宗齐【左传僖公十七年齐侯之夫人三王姬徐嬴蔡姬皆无子齐侯好内多内宠内嬖如夫人者六人长卫姬生武孟少卫姬生惠公郑姬生孝公葛嬴生昭公密姬生懿公宋华子生公子雍○新安陈氏曰功业无本宜仲仅可没身公且薨于乱也】杨氏曰夫子大管仲之功而小其器盖非王佐之才虽能合诸侯正天下其器不足称也道学不明而王覇之略混为一途故闻管仲之器小则疑其为俭以不俭告之则又疑其知礼盖世方以诡遇为功而不知为【去声】之范则不悟其小宜矣【孟子滕文公下篇王良曰吾为之范我驰驱终日不获一为之诡遇一朝而获十○问使仲器局宏阔须知我所为功烈如彼其卑岂肯侈然自肆至于奢僭如此朱子曰也不説道功烈卑时不当如此便是功大亦不可如此○奢而犯礼是他里靣着不得见此些小功业便以为惊天动地所以肆然犯礼无所忌也亦縁他只在功利上走所以施设不过如此才做到此便不觉自足矣古人论王覇以为王者兼有天下伯者能率诸侯此以位论固是如此然使其正天下正诸侯皆出于至公而无一毫之私心则虽在下位何害其为王道惟其搂诸侯以伐诸侯假仁义以为之欲其功尽归于己故四方贡赋皆归于其国天下但知冇伯而不复知有天子此其所以为功利之心而非出于至公也在学者身上论之凡日用常行应事接物之际才有一毫利心便非王道便是伯者之习此不可不省察也○桓公伐楚只去问他包茅与昭王不返二事便见他只得如此休据当时慿陵中夏暂僭称王其罪大矣如何不理防盖才説着此事楚决然不服便是势住不得故只寻此年代乆逺已冷底罪过及些小不供贡事去问想他见无大利害决不深较只要他稍退听便收杀了此亦是器小之故才是器小自然无大功业○如蘓氏説见得不知大学本领所以局量褊浅处如杨氏説见得不能致主王道所以卑狭处兼二説防其义方备○庆源辅氏曰大其功所以从众而其善也小其器所以即事而名其实也○才与器皆生于气质其所能为者谓之才其所能受者谓之器仲之才虽足以合诸侯正天下而其器之小不能大其受局于气夺于私是以奢而犯礼苟免幸济而其所成就者亦如此之卑也使仲而尝学于圣人之门知大学之道而从事焉则其器之小者可以大而其才之能为者亦将光明盛大矣○齐氏曰器小惜其度量不可以大受虽勲劳如周公犹且赤舄几几自视欿然况仅以其君伯乎然则孔子何为大其功曰功较之召忽则有余量较之周公则不足大其功为天下幸小其器为仲惜尔○刘氏彭夀曰以覇者之功效计之则仲亦得为春秋之仁人以王道之轨辙范之则仲不免为三王之罪人此所以大其功而小其器○欧阳氏曰器如物之所受浅深限量自有不可诬者仲惟器小易盈不能使己无三归之奢君无多嬖之溺齐政不旋踵而衰器之所受不过如是而止使能扩而充之则可以拓圣贤之业载宇宙之量矣○厚斋冯氏曰齐桓入国在鲁荘九年仲始获用三桓之僣鲁乃在昭襄之世距仲且百余年仲之僣奢盖先诸国之大夫也夫子此章不与仲深矣后百年而孟氏又斥之以曾西之所不为天下后世始知有王佐事业而仲始卑覇圗始陋向防孔孟之论天地之正谊或几乎熄矣○云峯胡氏曰三代而后中国未有覇而仲辅其君先之未有以大夫僣诸侯者而仲塞门反坫先之春秋正其纲故责齐桓而不责管仲论语纪其实故责管仲而不责齐桓盖皆不知有大学之道者也呜呼是时大学之书未出也夫子而后亦既有大学之书矣然未闻有行大学之道者何哉】
  ○子语鲁大师乐曰乐其可知也始作翕如也从之纯如也皦如也绎如也以成【语去声大音泰从音纵】
  语告也大师乐官名时音乐废缺故孔子教之翕合也从放也纯和也皦明也绎相续不絶也成乐之一终也【成如书所谓韶之九成记所谓武之六成是也】○谢氏曰五音六律不具不足以为乐翕如言其合也五音合矣清浊髙下如五味之相济而后和故曰纯如合而和矣欲其无相夺伦故曰皦如然岂宫自宫而商自商乎不相反而相连如贯珠可也故曰绎如也以成【朱子曰味其语势盖将正乐而语之之辞○南轩张氏曰周衰乐废盖虽其声音亦失之矣圣人因其义而得其所以为声音者而乐可正也○觉轩蔡氏曰始作乐之始也成乐之终也始作翕如则八音合矣从之纯如则合而和也皦如则和而又有别也绎如也以成则别而又不失于和也数言之间曲尽作乐始终节奏之妙大师而可与语此其亦非常人也欤○双峯饶氏曰此章有三节始作是其初从之以后是其中以成是其终翕合之余有纯和纯和之中有明白明白之中无间断方是作乐之妙○厚斋冯氏曰纯所谓八音克谐是已皦所谓无相夺伦是已绎所为始终相生是已○新安陈氏曰八音不合则不偹故始必翕合然不可拘廹生澁故从之欲其和然和易以混而无别故和中欲其皦然分明然分明中又不可断续故又贵绎如而乐于是终焉自始至终合而和和而明明而续必兼此四节不可缺一则乐之始终条理尽矣】
  ○仪封人请见曰君子之至于斯也吾未尝不得见也从者见之出曰二三子何患于丧乎天下之无道也乆矣天将以夫子为木铎【请见见之之见贤遍反从丧皆去声】
  仪卫邑封人掌封疆之官【胡氏曰封人周官名掌为畿封而植之左氏传所谓颍谷封人祭封人萧封人皆此类】盖贤而隠于下位者也【胡氏曰封人有请见之心则非若沮溺之狷介自高矣自言其得见君子之多则见其好贤有素而所闻不浅狭矣虽其见圣人而请问之辞不传然意象和平进退从容出语门人又深得其大致则贤而隠于下位者也】君子谓当时贤者至此皆得见之自言其平日不见絶于贤者而求以自通也【夫子行经卫邑而封人因请见故云然】见之谓通使得见丧谓失位去国礼曰丧欲速贫是也【意夫子失鲁司冦去鲁歴聘时○张氏存中曰丧欲速贫出礼记檀弓详见孟子滕文公上篇】木铎金口木舌施政教时所振以警众者也【胡氏曰明堂位言振木铎于朝○齐氏曰木铎金口木舌若金铎则金口金舌春用木秋用金文用木武用金时与事之不同也】言乱极当治【去声】天必将使夫子得位设教不乆失位也封人一见夫子而遽以是称之其得于观感之间者深矣【朱子曰这里尽好看如何从者见之后便见得夫子恁地这里也见得仪封人高处○问仪封人亦是据理而言若其得位失位则非所及知也曰仪封人与夫子説话皆不可考得此人辞气最好必是个贤有徳之人一见夫子其观感之间必有所见故为此言前軰谓作者七人以仪封人处其一以此○庆源辅氏曰圣人徳容之盛观之者固当知所敬爱矣然封人之賛夫子则因所见而验所闻即其已然而得其将然不惟有以见圣人之当乎天而又有以知天之不能违乎圣人也○新安陈氏曰封人一见夫子能知圣道之不终废世道之不终乱天意之不终忘斯世可谓知足以知圣人且知天矣】或曰木铎所以狥于道路【书曰每歳孟春道人以木铎狥于路】言天使夫子失位周流四方以行其教如木铎之狥于道路也【庆源辅氏曰前説意实而味长后説意巧而味短○双峯饶氏曰夫子得位与不得位封人所不能知其所可知者夫子道徳如是天将使振文教以开天下后世也必矣或得位或周流四方皆在其中○新安陈氏曰后説与丧字及天下之无道乆皆不甚相应朱子姑存之耳】
  ○子谓韶尽美矣又尽善也谓武尽美矣未尽善也韶舜乐武武王乐美者声容之盛善者美之实也【朱子曰美如人生得好善则其中有徳行也实是美之所以然处○庆源辅氏曰声容乐之声舞之容也美之实谓其声容之所以美】舜绍尧致治【去声】武王伐纣救民其功一也故其乐皆尽美【胡氏曰韶尽揖让继绍之美武尽发蹈厉之美】然舜之徳性之也又以揖逊而有天下武王之德反之也又以征诛而得天下故其实有不同者【朱子曰美是言功善是言徳问説揖逊征诛足矣何必説性之反之曰也要就他本身处説使舜当武王时毕竟更彊似大武使武王当舜时必不及韶○徳有浅深时又有幸不幸舜之徳既如此又遇着好时节武王徳不及舜又遇着不好时节故尽美而未尽善○乐观其深矣若不见得性之反之不同处岂所谓闻其乐而知其徳乎○乐便是徳之影子韶武之乐正是圣人一个影子要得因此以观其心○韶武今皆不可考但书称徳惟善政至劝之以九歌此便是作韶乐之本所谓九徳之歌九韶之舞是也武王之武看乐记便见盖是象伐纣之事所谓南者自南而北伐纣也气象便不恁地和韶乐只是和而已】○程子曰成汤放桀惟有慙德武王亦然故未尽善尧舜汤武其揆一也征伐非其所欲所遇之时然尔【朱子曰舜性之武王反之自是有浅深又舜以揖逊武以征伐征伐虽是顺天应人自是有不尽善处今若要彊説舜武同道也不得必欲美舜而贬武王也不得又曰舜武不同正如孟子言伯夷伊尹之于孔子不同至谓得百里之地而君之皆能以朝诸侯有天下行一不义杀一不辜而得天下不为是则同也舜武同异正如此故武之徳虽比舜自有浅深而治功亦不多争○问征伐固武王之不幸使舜当之不知如何曰只恐舜是生知之圣其徳盛人自归之不必征伐耳不然事到头也住不得如文王亦然且如殷始咎周周人戡黎祖伊恐奔告于受这事势便自是住不得若曰奔告于受则商之忠臣义士何尝一日忘周自是纣昏迷尔○西山真氏曰圣人于汤武之事毎微有不足之意如论乐则以武为未尽善论泰伯文王皆称其为至徳此非贬汤武也惜其不幸而为此不获己之举也然恐后世遂以汤武为非故曰汤武革命顺乎天而应乎人论语微有不满之意者恐后世乱臣贼子借汤武之名以窥伺神器也易革命之义者恐后世乱君肆行于上无所惮也圣人立言为后世虑至深逺矣】
  ○子曰居上不寛为礼不敬临丧不哀吾何以观之哉居上主于爱人故以寛为本为礼以敬为本临丧以哀为本既无其本则以何者而观其所行之得失哉【朱子曰居上而不寛为礼而不敬临丧而不哀更无可据依以为观矣寛敬哀本也其本既亡虽有条教法令之施威仪进退之节哭泣擗踊之数皆无足观者若能寛敬哀了却就寛敬哀中考量他所行之是否若不寛不敬不哀则虽有其他是处皆在不论量之限矣○如寛便有过不及哀便有浅深敬便有至不至须是有其本方可就本上看他得失厚薄○寛有政教法度而行之以寛耳非废弛之谓也如敬敷五教在寛盖寛行于五教之中也○吾何以观之不是不去观他又不是不足观只为他根源都不是了更把甚麽去观他重在以字上○南轩张氏曰居上不寛则失所以为长人之本其他虽有所为尚可观乎为礼而不敬临丧而不哀则繁文末节虽多亦何以观也然寛非纵弛之谓总其大纲使人得以自效也○双峯饶氏曰以字训用谓用寛敬哀三者观之也盖有此三者则其大体已得方可就此观其小节若无此三者则全体都不是更把甚底去看他】











  论语集注大全卷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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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钦定四库全书
  论语集注大全卷四
  里仁第四
  凡二十六章
  子曰里仁为美择不处仁焉得知【处上声焉于防反知去声】
  里有仁厚之俗为美择里而不居于是焉则失其是非之本心而不得为知矣【朱子曰择字因上句为文问此章谢氏引孟子择术为证如何曰圣人本语只是择居不是説择术古人居必择乡游必择士又问今人数世居此土岂宜以他乡俗美而遽迁邪曰古人危邦不入乱邦不居近而言之若一乡之人皆为盗贼吾岂可不知所避○勉斋黄氏曰居必择乡居之道也薰陶染习以成其徳赒恤保爱以全其生岂细故哉夫子称子贱而叹鲁多君子以此也○勿轩熊氏曰学而篇言亲仁此言处仁后篇言以友辅仁又言居是邦友其士之仁者居飬见闻之助薰陶渐染之益皆资于人者也○云峯胡氏曰集注仁厚之俗四字有斟酌一里之中安得人皆仁者但有仁厚之俗则美矣○新安陈氏曰恻隐羞恶辞让是非皆人之本心是非之心知之端也不知则失其是非之本心矣】
  ○子曰不仁者不可以乆处约不可以长处乐仁者安仁知者利仁【乐音洛知去声】
  约穷困也利犹贪也盖深知笃好【去声】而必欲得之也【双峯饶氏曰知者之于仁如小人之贪利皆深知笃好必欲得之】不仁之人失其本心乆约必滥乆乐必淫【南轩张氏曰不仁者勉强而暂处则有之差乆则移于约乐无所不至矣○双峯饶氏曰滥如水之泛滥淫如水之浸淫久约者为饥寒所逼而不能自守以致放荡于礼法之外如水之溢出外去故曰滥乆乐者为富贵所溺而不能自守不知不觉至于骄奢如水之浸入里来故曰淫滥字是穷斯滥矣之滥淫字是富贵不能淫之淫○吴氏曰约与丰对乐与忧对对举之互文也不仁者不可一日处圣人之言待人以厚故以乆长言之尔○云峯胡氏曰仁义礼知皆吾本心而仁统三者仁一失则三者俱失矣所以于上章焉得知则曰失其是非之本心此于不仁则直曰失其本心集注之精宻如此○东阳许氏曰不仁者乆约则忧患而谄谀卑屈之态生茍且邪僻之行作乆富贵则佚乐而骄矜纵诞之气长逾节陵分之事兴约者日流于卑下乐者日过于僣躐是滥与淫意思】惟仁者则安其仁而无适不然知者则利于仁而不易所守盖虽深浅之不同然皆非外物所能夺矣【朱子曰仁者温淳笃厚义理自然具足不待思而为之而所为皆是义理所谓仁也知者知有是非而取于义理以求其是而去其非所谓知也○仁者安仁如孟子説动容周旋中礼者盛徳之至也哭死而哀非为生者也经徳不回非以干禄也言语必信非以正行也这只顺道理合做处便做更不待安排布置○深谓仁者浅谓知者仁者之心便是仁知者未能无私意只是知得私意不是着脚所在又知得无私意是好所以千方百计亦要克去私意○庆源辅氏曰无适不然无所徃而不安也不易所守知而勿去是也○胡氏曰舜之饭糗茹草若将终身被袗衣鼔琴若固有之此安仁者之乆处约长处乐也原宪环堵闵损汶上鲁之季文子齐之晏平仲此利仁者之乆处约长处乐也○双峯饶氏曰安仁者心与仁一仁即我我即仁故曰其仁即仁者之仁也利仁者心与仁犹二于仁犹有间故曰于仁犹未是仁不过利于仁耳】○谢氏曰仁者心无内外逺近精粗之间【去声】非有所存而自不亡非有所理而自不乱如目视而耳听手持而足行也知者谓之有所见则可谓之有所得则未可有所存斯不亡有所理斯不乱未能无意也安仁则一利仁则二【朱子曰上蔡见识直是髙诸解中未有及此者○庆源辅氏曰存言其体理言其用知者有所操存其体斯不亡有所经理其用斯不乱仁者则不待如此一体一用皆自然而然○双峯饶氏曰心无内外逺近精粗之间是説他仁熟处他人于此处能存于彼处或不能存于此处能理于他处或不能理唯仁者内面如此外靣亦如此逺近精粗无适不然内谓存处时外谓应事接物时近谓日用常行处逺谓非日用常行处精如治诗书礼乐等事粗如治钱谷甲兵等事存是心存理是事理】安仁者非顔闵以上【上声】去圣人为不逺不知此味也诸子虽有卓越之才谓之见道不惑则可然未免于利之也【朱子曰吾心浑然一理无内外逺近精粗须知非顔闵以上不知此味及到顔闵地位知得此味犹未到安处○仁知虽一然世间人品所得自有不同顔子曽子得仁之深者也子夏子贡得知之深者也○或问而今做工夫且须利仁曰惟圣人自诚而明合下便自安仁若自明而诚须是利仁○勉斋黄氏曰安仁利仁则所存者天理故安于义命所当然而物欲不能以累其心所以处约乐之乆而不为之动也○吴氏曰易系论语多以仁知并言樊迟亦再问仁知大抵学问不出知行知主知而仁主行也○云峯胡氏曰不仁者失其本心者也安仁者本心非有所存而自不失利仁者能存其本心而惟恐失之呜呼安之者不可遽及失之者可为戒而守之者可为法矣】
  ○子曰惟仁者能好人能恶人【好恶皆去声】
  惟之为言独也盖无私心然后好恶当【去声】于理程子所谓得其公正是也【程子曰仁者用心以公故能好恶人公最近仁○朱子曰程子之言约而尽公者心之正也正者理之得也一言之中体用备矣○公正今人多连看其实公自是公正自是正这两个字相少不得公是心里公正是好恶得来当理苟公而不正则其好恶必不能皆当乎理正而不公则切切然于事物之间求其是而心却不公此两字不可少一○程子只着公正两字解这处某怕人理防不得故以无私心解公字好恶当于理解正字有人好恶当于理而未必无私心有人无私心而未必好恶当于理然惟公而后能正公是个广大无私意正是个无所偏向处○胡氏曰无私心体也好恶当于理用也○双峯饶氏曰忠清章论仁是因事而原其心故先言当理而后言无私心能好恶是由心而逹于事故先言无私心而后言当于理】○游氏曰好善而恶恶【如字】天下之同情然人每失其正者心有所系【牵于私】而不能自克也惟仁者无私心所以能好恶也【朱子曰好善而恶恶天下之同情若稍有些私心则好恶之情发出来便失其正惟仁者心中浑是正理见人之善则好之见不善者则恶之或好或恶皆因人之有善恶而吾心廓然大公絶无私系故见得善恶十分分明而好恶无不当理故谓之能好能恶○庆源辅氏曰仁者心之徳纯是义理才有纎毫私欲便是不仁不仁则其好恶自然与义理相违悖矣○胡氏曰好其所是恶其所非人之至情也然有一毫私意杂乎其间则憎而不知其善爱而不知其恶者有矣故好恶当理惟仁者能之仁者之心浑然天理无一毫私意其心之所好理之所当好其心之所恶理之所当恶也○云峯胡氏曰好恶之心人皆有之独仁者能之大学曰惟仁人能爱人能恶人皆须看能字好恶当于理始可谓之能不然非能好能恶也】
  ○子曰苟志于仁矣无恶也【恶如字】
  茍诚也【如苟日新之苟○胡氏曰茍字有二义有以茍且为言者茍合苟美之类是也有以诚实为言者此章及茍子不欲之类是也】志者心之所之也其心诚在于仁则必无为恶之事矣【朱子曰方志仁时便无恶若间断不志仁时恶又生○勉斋黄氏曰人心不可两用志于此必遗于彼所患者无其志耳夫仁者此心之全德诚志于仁则必先存此心天理之公而去其人欲之私恶念何自而生乎○潜室陈氏曰此是君子小人分路犹向东行人一心向东去无复有回转向西之理西行人亦然○勿轩熊氏曰语言志有三曰志学曰志道曰志仁仁则直指本心尤亲切矣○新安陈氏曰苟志于仁四字涵三意志于仁与志于道不同仁是道徳之精纯志是志向之坚定而又加以诚焉则于为恶之事可保其必无矣】○杨氏曰苟志于仁未必无过举也然而为恶则无矣【朱子曰志于仁则虽有过差不谓之恶惟其不志于仁是以至于有恶此志字不可草草看○庆源辅氏曰过举谓或用意过当或资质之偏或气壹之动志无恶则志为之主也志在于仁则思虑自不到恶上矣○通书解曰有心悖理为恶无心失理为过】
  ○子曰富与贵是人之所欲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处也贫与贱是人之所恶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去也【恶去声】不以其道得之谓不当得而得之【或问君子而有以非道得富贵者何也朱子曰是亦一时不期而得之非语其平日之素行也○勉斋黄氏曰博奕闘狠奢侈淫肆之类皆所以取贫贱之道不以其道者谓无此等事而为水火盗贼诖误防于刑戮之类以致贫贱也】然于富贵则不处于贫贱则不去君子之审富贵而安贫贱也如此【程子曰无道而得富贵其为可耻人皆知之而不处焉惟特立者能之○朱子曰不以其道得富贵须是审茍不以其道决是不可受不以其道得贫贱却要安盖我虽是不当贫贱然当安之不可于上面计较云我不当得贫贱有汲汲求去之心○问富贵不处是安于义贫贱不去是安于命盖吾何求哉求安于义理而已不当富贵而得富贵则害义理故不处不当贫贱而得贫贱则自家义理已无愧居之何害富贵人所同欲若不仔细便错了贫贱人所同恶自家既无愧义理若更去其中分防我不当贫贱便不是○富贵不以道得之如孔子主我卫卿可得之类○王氏曰审有两端安只一路○叶氏曰富贵不苟处则可以长处乐贫贱不苟去则可以乆处约】
  君子去仁恶乎成名【恶平声】
  言君子所以为君子以其仁也若贪富贵而厌贫贱则是自离【去声】其仁而无君子之实矣何所成其名乎【庆源辅氏曰贪字与审字相反厌字与安字相反○双峯饶氏曰君子去仁恶乎成名是结上生下○新安陈氏曰名者实之賔因名字而遡其实】
  君子无终食之间违仁造次必于是顚沛必于是【造七到反沛音贝】
  终食者一饭之顷造次急遽茍且之时顚沛倾覆流离之际盖君子之不去乎仁如此不但富贵贫贱取舍【上声下同】之间而已也【朱子曰杜预谓草次之期言草草不成礼也便是此意左传过信为次亦是茍且不为乆计之意茍且是时暂处非如大賔大祭之时顚沛如曽子易箦之时○无终食违仁是无时而不仁造次顚沛必于是是无处而不仁○西山真氏曰此章当作三节看处富贵贫贱而不茍此一节犹是麤底工夫至终食不违又是一节乃存飬细宻工夫然犹是平居暇日事可勉而至至于造次急遽之时患难倾覆之际若非平时存养已熟至此鲜不失其本心若能至此犹必于是仁乃至细宻工夫其去安仁地位已不逺矣然若无麤底根基岂有遽能造于细宻者故必以审富贵安贫贱为本然后能进于此乃用功之序也】○言君子为仁自富贵贫贱取舍之间以至于终食造次顚沛之顷无时无处而不用其力也然取舍之分【去声】明然后存飬之功宻存飬之功宻则其取舍之分益明矣【朱子曰此言内外大小皆当理防外若不谨细行则内何以为田地根本内虽有田地根本而外行不谨则亦为之揺夺如世间固有小亷曲谨而临大节无可取者亦有外靣界辨分明而内守不固者○庆源辅氏曰取舎之分在外审富贵安贫贱是也而实有助于内存飬之功在内所谓无终食造次颠沛之违是也而实有益于外故取舍明则存飬愈精宻而无违缺之处存飬宻则取舍愈分明而无疑似之差○双峯饶氏曰天下之所同欲者莫如冨贵所同恶者莫如贫贱虽君子之心亦无以异于人也然人之常情欲之则必趋之恶之则必避之鲜有不因是而丧其所守者惟君子则不然于富贵未尝不欲而得之不以其道则寜避之而不处于贫贱未尝不恶而得之虽不以道亦寜安之而不去是何君子欲恶之与人同而去取之与人异邪诚以富贵虽可欲而所欲有大于富贵者贫贱虽可恶而所恶有大于贫贱者千乘万钟得之若可以为荣然义之不度而有害于吾本心之仁则适足以为辱不得之若可以为戚然命之能安而无害于吾本心之仁则乃所以为乐人能知此而于二者之间审所择焉则天理人欲去取之分判然于中而存飬省察以全吾本心之仁者自有不容己者矣是以古之君子战战兢兢静存动察不使一毫慢易非僻之私得以留于其间而有终食之违焉造次之时人所易忽也而不敢忽颠沛之地人所易忘也而不敢忘必使此心之仁无顷刻之间防无毫厘之空阙而后为至焉此其所以动静周流隠显贯彻而日用之间无非天理之流行也】
  ○子曰我未见好仁者恶不仁者好仁者无以尚之恶不仁者其为仁矣不使不仁者加乎其身【好恶皆去声】夫子自言未见好仁者恶不仁者盖好仁者真知仁之可好故天下之物无以加之恶不仁者真知不仁之可恶故其所以为仁者必能絶去不仁之事而不使少有及于其身此皆成德之事故难得而见之也【朱子曰好仁恶不仁只是利仁事却有此二等然亦无大优劣好仁者是资性浑厚底恻隠之心较多恶不仁者是资性刚毅底羞恶之心较多圣人谓我未见好仁恶不仁者又从而解之曰我意所谓好仁者须是无以尚之恶不仁须是不使不仁者加乎其身是好之笃恶之切非畧畧恁地知好恶底○好仁者如好好色举天下之物无以加尚之若有以尚之则其好可移矣若説我好仁又却好财好色便是不曽好仁恶不仁者如恶恶臭惟恐恶臭之及其身好好色恶恶臭皆是己身上事非是专言好他人之仁恶他人之不仁也○好仁恶不仁之人地位尽髙直是难得礼记无欲而好仁无畏而恶不仁者天下一人而已正是此意○顔子明道是好仁孟子伊川是恶不仁○恶不仁终是两件好仁却浑沦了学者未能好仁且从恶不仁上做将去庻几坚实又曰好仁而未至却不及那恶不仁之切底盖恶不仁底真是壁立千仞滴水滴冻做得事成○潜室陈氏曰性各有偏重顔子是好仁之人岂不能恶不仁然好仁意思胜如恶不仁孟子是恶不仁之人岂不能好仁然恶不仁意思胜如好仁故各于偏重处成就○蔡氏曰论资质则恶不仁者不如好仁者之浑然论工夫则好仁者不如恶不仁者之有力要之皆成徳之事○双峯胡氏曰好仁者于好上重恶不仁者于恶上重恶不仁者未便是仁因其恶不仁也而后能为仁故曰其为仁矣其是将然之辞既恶不仁则亦将为仁矣是何也以其恶之之深不使不仁之事加于其身故也】
  有能一日用其力于仁矣乎我未见力不足者
  言好仁恶不仁者虽不可见然或有人果能一旦奋然用力于仁则我又未见其力有不足者盖为仁在己欲之则是而志之所至气必至焉故仁虽难能而至之亦易【去声下同】也【问一日用其力将志气合説如何朱子曰用力説气较多志亦在上靣了志之所至气必至焉夫志气之帅也气体之充也人出来萎萎衰衰恁地柔弱亦只是志不立志立自是奋发敢为这气便生志在这里气便在这里志与气自是相随若真个要求仁岂患力不足】
  盖有之矣我未之见也
  盖疑辞有之谓有用力而力不足者盖人之气质不同故疑亦容或有此昏弱之甚欲进而不能者但我偶未之见耳盖不敢终以为易而又叹人之莫肯用力于仁也【朱子曰有一般人其初用力非不切至到中间自是欲进不能所谓力不足者中道而废正是説此等人这般人亦未之见可见用力于仁者之难得也】○此章言仁之成徳虽难其人然学者茍能实用其力则亦无不可至之理但用力而不至者今亦未见其人焉此夫子所以反覆而叹息之也【庆源辅氏曰此章三言未见而意实相承初言成徳者之未见次言用力者之未见末又言用力而力不足者之未见无非欲学者因是自警而用力于仁耳○云峯胡氏曰好仁恶不仁者利行之事用力于仁者勉行之事皆未之见可叹也用力而未至者亦未之见益可叹也然不必谓世无其人但谓我未见其人犹有不絶望之意焉其勉人也切而待人也厚可于此观圣人之心矣】
  ○子曰人之过也各于其党观过斯知仁矣
  党类也程子曰人之过也各于其类君子常失于厚小人常失于薄君子过于爱小人过于忍尹氏曰于此观之则人之仁不仁可知矣【朱子曰君子过于厚与爱虽是过然亦是从那仁中来血脉未至断絶若小人之过于薄忍则仁之血脉已断絶谓之仁可乎○人之过不止于厚薄爱忍四者伊川只是举一隅耳若君子过于亷小人过于贪君子过于介小人过于通之类皆是然亦不止此但就此等处看则人之仁不仁可见而仁之气象亦可识故但言斯知仁矣○刘氏云周公使管叔监殷而管叔以殷畔昭公不知礼而孔子以为知礼实过也然周公爱其兄孔子厚其君是乃所以为仁也○观过斯知仁犹曰观人之过足知夫人之所存也若于此而欲求仁之体则失圣人本意矣○庆源辅氏曰人情于人之过失多不致察故夫子发此叹耳○蔡氏曰圣经浑涵宏博但曰人之过也各以其党而厚薄爱忍自无不包但曰观过而观人自观自无不备但曰斯知仁而仁不仁皆在其中矣○潜室陈氏曰过于厚处即其仁可知过于薄处即其不仁可知观其人之过可以知其仁不仁矣中含不仁字○或曰圣人只説知仁尹氏又曰人之仁不仁可见何也双峯饶氏曰他见各于其党兼君子小人而言故下句亦作仁不仁説要之上文虽兼两邉其意实重在这一邉观过知仁恐只説这一邉好底言虽过也然因其过犹足以见其仁如周公孔子之过是也若小人则无处不薄无处不忍何待其过然后知其不仁】○吴氏曰后汉吴祐谓掾【俞绢反】以亲故受污辱之名所谓观过知仁是也【后汉书吴祐顺帝时迁胶东侯相祐政唯仁简以身率物吏人懐而不欺啬夫孙性啬夫小吏也私赋民钱市衣以进其父父得而怒曰有君如是何忍欺促归伏罪性慙惧诣阁持衣自首祐屏音丙左右问其故性其谈父言祐曰掾以亲故受污辱之名所谓观过斯知仁矣使归谢父还以衣遗去声之】愚按此亦但言人虽有过犹可即此而知其厚薄非谓必俟其有过而后贤否可知也【勉斋黄氏曰人虽有过不可以其过而忽之于此而观其类乃可以得其用心之微也或谓与仁同功其仁未可知与仁同过然后其仁可知记礼者之意亦可取乎曰如此则是必欲得其人之过而观之然后知其仁恐非圣人之意也○云峯胡氏曰人之过兼君子小人而言观过独指君子而言仁者人之本心也君子不失其本心故观其无心之过犹可知其本心之存小人本心已亡矣又何观焉】
  ○子曰朝闻道夕死可矣
  道者事物当然之理苟得闻之则生顺死安无复【扶又反】遗恨矣朝夕所以甚言其时之近【胡氏曰夫子但以夕死为可而今兼生顺言之者惟其生顺而后死安也果能有所闻必不肯置身于一毫不顺之地矣○新安陈氏曰生顺死安四字本张子西铭存吾顺事没吾寜也】○程子曰言人不可以不知道苟得闻道虽死可也又曰皆实理也人知而信者为难死生亦大矣非诚有所得岂以夕死为可乎【程子曰闻道知所以为人也夕死可矣是不虚生也○朱子曰道只是事物当然之理只是寻个是处若见得道理分晓生固好死亦不妨夕死可矣只是説便死也不妨非谓必死也○道诚不外乎日用常行之间第恐知之或未真耳若是知得真实必能信之笃守之固幸而未死则可以充其所知为圣为贤万一即死亦不昬昧过了一生如禽兽然是以为人必以闻道为贵也○圣人非谓人闻道而必死但深言道不可不闻耳盖将此二句来反之曰若人一生而不闻道虽长生亦何为人而闻道则生也不虚死也不虚若不闻道则生也枉了死也枉了○闻道不止知得一理须是知得多有个透彻处○潜室陈氏曰此闻非谓耳闻谓心悟也即程门所谓一日融防贯通处为学若不见此境界虽皓首穷经亦枉过一生若已到此境界虽死无憾亦不虚了一生也○厚斋冯氏曰人不知道有愧于生道罕得闻人无不死使诚闻道虽死何憾曰可矣非谓必至于死也○齐氏曰子贡犹谓性与天道不可得闻必如曽子之唯而后能闻尔○双峯饶氏曰人不闻道则动作云为是非皆不知防行而已枉在天地间做人既闻道方知为子必不可不孝为臣必不可不忠每事顺理而行生既顺理则俯仰无愧其死方安问如曽子得正而毙方死而安曰曽子惟闻道所以须要易箦曽元唯未闻道惟知以姑息爱其亲故以幸至旦为请此章重在闻道不在死生○云峯胡氏曰道者人之所以为人之理闻道者此心真有得乎此理朝闻道朱子所谓一旦豁然贯通者也茍无平日积累之勤必无一朝顿悟之妙谓之人而昧其所以为人之理与禽兽草木同生死可乎不可乎纵使有长生不死之説亦复可乎不可乎可矣二字令人惕然有深省处】
  ○子曰士志于道而耻恶衣恶食者未足与议也心欲求道而以口体之奉不若人为耻其识趣【七住反向也】之卑陋甚矣何足与议于道哉○程子曰志于道而心役乎外何足与议也【华阳范氏曰志于道者重内而忘外耻恶衣恶食者未能忘外也徇其外而无得于内矣夫岂足与议哉○问志道如何尚耻恶衣食朱子曰有这般半上落下底人也志得不力只名为志道及外物来诱则又迁变了○问志于仁则能无恶志于道乃犹有此病何也曰仁是最切身底道理志于仁大段是亲切做工夫所以必无恶志于道则説得来阔凡人有志于学皆是也若志得来泛而不切则未必无耻恶衣食之事○求安与饱者犹以适乎口体之实也此则非以其不可衣且食也特以其不美于观聴而自恧焉若谢氏所谓食前方丈则对客泰然疏食菜羮则不能出诸其戸者盖其识致卑凡又在求饱与安者下矣○陈氏曰志方求而未真有得安保其无外役以分之○西山真氏曰志于道者心存于义理也耻衣食之恶者心存于物欲也理之与欲不能两立故圣人以此为戒也学者必须于此分别得明白然后可以进道不然则亦徒説而已顔子一箪食一瓢饮不改其乐此是不耻恶食子路衣敝緼袍与衣狐貉者立而不耻者此是不耻恶衣前辈有云咬得菜根何事不可为是亦此意○叶氏曰心一而已役于物则害于道笃于道则忘于物天理人欲消长之机圣人之所深辩而学者之所当加察也○王氏曰未字见圣人待人寛厚处两何足字是先儒鞭廹切处○新安陈氏曰内重而见外之轻得深而见诱之小斯人也与之议道则识高明而论精防今云学道而尚羞恶衣食则与不学无识之俗人何异其内不重得不深可知矣言此以厉为士而识趣卑陋者也】
  ○子曰君子之于天下也无适也无莫也义之与比【适丁歴反比必二反】
  适专主也春秋传【去声】曰吾谁适从是也【左传僖公五年晋侯使士蒍为二公子筑蒲与屈士蒍退而赋曰狐裘厖音蒙茸以狐服为裘贵者之裘也厖茸乱貌言贵者之多也一国三公蒲屈大都祸国故献公与二公子鼎立为三公吾谁适从言城不坚则为二公子所怨坚之则为国仇不忠无以事君故不知所适从】莫不肯也比从也【勉斋黄氏曰于天下言于天下之事无不然惟义之从不可先怀适莫之念也】○谢氏曰适可也莫不可也无可无不可苟无道以主之不几【平声】于猖【音昌】狂自恣乎此佛老之学所以自谓心无所住而能应变而卒得罪于圣人也圣人之学不然于无可无不可之间有义存焉然则君子之心果有所倚乎【朱子曰义是吾心所处之宜者见事合恁地处则随而应之更无所执也义当富贵便富贵义当贫贱便贫贱当生则生当死则死只看义理合如何○庆源辅氏曰道是体义是用圣人之学以道为主而随事泛应有义存焉处物为义心无适莫只看义合如何虽若有所倚而实无所倚道义变动不居未尝有所倚着故也无适莫而不主于义则猖狂妄行无适莫而义之比则歩歩着实也○双峯饶氏曰心不可先有所主当于事至物来虚心观理惟是之从而已老主虚佛主空自谓无所住着似乎无适莫然无义为之据依故至于猖狂自恣问吾儒异于二氏者何在曰吾儒则见虚空中辟塞皆是实理故未应则无思无为而此理已具已应则无适莫而惟义之从○东阳许氏曰无适莫者有义为之主无可无不可者义在可则可义在不可则不可尔心无主者应事则可亦可不可亦可也何独应变不同于圣人其应常亦未尝有同也】
  ○子曰君子怀徳小人怀土君子怀刑小人怀惠怀思念也怀徳谓存其固有之善怀土谓溺其所处【上声】之安怀刑谓畏法怀惠谓贪利君子小人趣向不同公私之间而已矣○尹氏曰乐【音洛】善【谓怀德】恶【乌路反】不善【谓怀刑】所以为君子苟安【怀土】务得【怀惠】所以为小人【问所贵乎君子者正以其无所待于外而自脩也刑者先王所以防小人君子何必以是为心哉朱子曰无慕于外而自为善无畏于外而自不为非此圣人之事也若自圣人以降亦岂不假于外以自脩饰所以能见不善如探汤不使不仁者加乎其身皆为其知有所畏也所谓君子者非谓成徳之人也若成德之人则诚不待于怀刑也但言如此则可以为君子如此则为小人○乐善恶不善犹曰好仁恶不仁必以刑言则管仲所谓畏威如疾申公巫臣所谓慎罚务去之之谓大抵怀德之君子不待怀刑而自安于善怀土之小人特欲全其所保而未必有逐利贪得之心其为善恶亦各有深浅矣○问此章君子小人所懐不同与周比和同相反者无异否双峯饶氏曰怀土怀惠固皆是为利然与那为恶底小人又似少异但用心既殊其终亦必至于相反○云峯胡氏曰论语以君子小人对言者甚多他章多指其所为者言此章则指其所思者言所为者行事之着所思者心术之防也○新安陈氏曰怀德者安于善怀刑者畏法而不敢为不善怀土者自恋其所有怀惠者贪得人之所有又此所谓怀土与易所谓安土不同易与乐天敦仁连言有安分不外求之意此则集注曰溺其所处之安又曰茍安其相去逺矣○东阳许氏曰徳者人得于天之善理即大学所谓明徳君子常切思怀念念不忘欲至于至善之地小人不知有此徇其欲心惟思自逸不能迁善以成德君子常念刑法之可畏而自守其身不至于犯之小人但思惠利之所在不能择义惟务茍得虽有刑法在前亦不顾】
  ○子曰放于利而行多怨【放上声】
  孔氏曰【孔氏名安国西汉人】放依也多怨谓多取怨○程子曰欲利于己必害于人故多怨【朱子曰放于利而行只是要便宜底人凡事只认自家有便宜处便不恤他人所以多怨○勉斋黄氏曰谓之放则无一言一动不在于利也谓之多则其怨之者不但一二人而已惟其放利所以多怨○双峯饶氏曰事事依利而行则利己害人处必多所以多怨多字从放字上生】
  ○子曰能以礼让为国乎何有不能以礼让为国如礼何
  让者礼之实也【王氏曰让以心言故曰礼之实】何有言不难也言有礼之实以为国则何难之有不然则其礼文虽具亦且无如之何矣而况于为国乎【问让者礼之实也莫是辞让之端发于本心之诚然故曰让是礼之实朱子曰是若玉帛交错固是礼之文而擎拳曲跽升降俯仰也只是礼之文皆可以伪为惟是辞让方是礼之实这却伪不得既有是实自然是感动得人心若以好争之心而徒欲行礼文之末以动人如何感化得他○先王之为礼让正要朴实头用若不能以此为国则是礼为虚文尔其如礼何○问礼者自吾心恭敬至于事为之节文兼本末而言也让者礼之实所谓恭敬辞让之心是也君子欲治其国亦须是自家尽得恭方能以礼为国所谓一家让一国兴让则为国何难之有不能尽恭敬辞让之心则是无实矣虽有礼之节文亦不能行况为国乎曰且不奈礼之节文何何以为国○双峯饶氏曰孟子告梁王谓上下交征利而国危又谓后义先利不夺不餍此正是不让处如何为国夫子是以春秋之时礼文虽在然陪臣僣大夫大夫僣诸侯诸侯僣天子故有为而言○云峯胡氏曰能字亦要行礼非难能让为难常人虽欲让私欲害之有欲让而不能者故书首称尧为克让让者礼之实能则实于让○新安陈氏曰世人于辞受之际始或虚让而卒也实受非让也必以辞让之实心行辞让之实事始可以言让有礼之实则为国而有余无礼之实则为礼且不足其不能为国意盖在言外也】
  ○子曰不患无位患所以立不患莫己知求为可知也所以立谓所以立乎其位者【朱子曰犹言不怕无官做但怕有官不防做】可知谓可以见知之实○程子曰君子求其在己者而已矣【朱子曰致君泽民之具逹则行之无位非所患也圣人所説只是教人不求知但尽其在我之实而已○南轩张氏曰患所以立求为可知为己者之事也若有患无位与人莫己知之心一毫之萌则为徇于外矣不患莫己知而求为可知则君子为己之学盖可知矣若曰使在己有可知之实则人将自知之则是亦患莫己知而己岂君子之心哉○勉斋黄氏曰求诸己而在人者有不得在我无憾矣求诸人而在我者有不足祗自愧而已○庆源辅氏曰人情惟患无位耳君子则以立乎其位者为患人情惟患莫己知耳君子则以无可知之实为患此正为己之学也】
  ○子曰参乎吾道一以贯之曾子曰唯【参所金反唯上声】参乎者呼【荒故反下同】曾子之名而告之贯通也唯者应之速而无疑者也圣人之心浑【上声】然一理【体一】而泛应曲当【去声】用各不同【用殊】曾子于其用处盖已随事精察而力行之但未知其体之一尔夫子知其真积力乆将有所得【新安倪氏曰荀子劝学篇其积力乆则入谓真诚之积用力之乆】是以呼而告之曾子果能黙契其指即应之速而无疑也【朱子曰一是一心贯是万事看甚事来圣人只这心应去只此一心之理尽贯众理○问未唯之前如何曰未唯之前见一事是一个理及唯之后千万个理只是一个如事君忠是此理事亲孝交友信也是此理以至精粗大小之事皆此一理贯通之曽子先只见得圣人千条万绪都好不知都是从这一心做来及圣人告之方知都是从这一个大本中流出如木千枝万叶都好都是从这生气流注贯去也○曾子工夫已到千条万绪一一身亲歴之圣人一防他便醒观礼记曾子问中问丧礼之变曲折无不详尽便可见曾子是一一理防过来○一对万而言不可只去一上寻须去万上理防若见夫子语一贯便将许多合做底都不做只理防一不知却贯个甚底贯如散钱一如索子曽子尽数得许多散钱只无一索子夫子便把这索子与之今若没一钱只有一条索子亦将何以贯今不愁不理防得一只愁不理防得贯理防贯未得便言一天资髙者流为佛老低底只成一个鹘突物事○问中庸曰鸢飞戾天鱼跃于渊言上下察也君子之道造端乎夫妇及其至也察乎天地此是子思在天举一物在地举一物在人举夫妇鸢与鱼其飞跃虽不同其实一物为之耳夫妇之道亦不出乎此是皆子思发明一贯之道也孔子系易辞有曰以言乎逺则不御以言乎迩则静而正以言乎天地之间则备矣亦发明斯道也曰所引中庸易传之言以证一贯之理甚善愚意所谓一贯者亦如是○东阳许氏曰一理贯万事固是説事物虽众只是一个道理此言吾道一以贯之是就圣人应事处説须要体认得圣人之心全是理行出全是道如此方是吾道一以贯之若只説万理一原却只是论造化与此章意不相似】
  子出门人问曰何谓也曾子曰夫子之道忠恕而已矣尽己之谓忠推己之谓恕而已矣者竭尽而无余之辞也夫子之一理浑然而泛应曲当【此圣道之一贯】譬则天地之至诚无息而万物各得其所也【新安陈氏曰此就圣人分上移上一歩借天地之道之体用以形容圣道之体用】自此之外固无余法而亦无待于推矣【朱子曰自此之外固无余法便是那竭尽无余之谓○庆源辅氏曰圣道之体用与天地一则至矣尽矣不可以有加矣故曰自此之外固无余法皆自然而然莫乏为而为故曰亦无待于推矣】曾子有见于此而难言之故借学者尽己推己之目以着明之欲人之易【去声】晓也【河东侯氏曰无恕不见得忠无忠做恕不出来诚有是心之谓忠见之功用之谓恕明道言忠恕二字要除一个除不得正谓此也○朱子曰尽己之谓忠推己及物之谓恕忠恕二字之意只当如此説曽子説夫子之道而以忠恕为言乃是借此二字绽出一贯一贯乃圣人公共道理尽己推己不足以言之縁一贯之道难説与学者故以忠恕晓之○一贯自是难説曽子借学者忠恕以形容一贯犹所谓借粗以形容细○忠恕则一而在圣人在学者则不能无异此正犹孟子言由仁义行与行仁义别耳曽子所言忠恕自众人观之于圣人分上极为小事然圣人分上无非极致盖既曰一贯则无大小之殊故也犹天道至防四时行百物生莫非造化之神不可专以太虚无形为道体而形而下者为粗迹也○一是忠贯是恕体一而分殊○忠只是一个忠一片实心做出百千个恕来○忠在一心上恕则贯乎事物之间只是一个一分着便各有一个一老者安之是这一个一少者懐之亦是这一个一莫非忠也恕则自忠而出所以贯之也○夫子言一贯曽子言忠恕子思言大徳小徳张子言理一分殊只是一个在圣人分上日用千条万绪只是一个浑沦真实底流行贯注他更下不得一个推字曽子假借来説贴出一贯底道理要知天地是一个无心底忠恕圣人是一个无为底忠恕学者是一个着力底忠恕学者之忠恕乃是忠恕正名正位固是一个道理在三者自有三様程子曰天地无心而成化圣人有心而无为此语极是亲切○忠在圣人是诚恕在圣人是仁仁与诚则説开了惟忠恕二字相粘少一个不得○问夫子之道如太极天下之事如物之有万物虽有万而所谓太极者则一太极虽一而所谓物之万者未尝亏也至于曽子以忠恕形容一贯之妙亦如今人以性命言太极也不知是否曰太极便是一到得生两仪时这太极便在两仪中生四象时这太极便在四象中生八卦时这太极便在八卦中○觉轩蔡氏曰尽己之谓忠须是此心发得十分尽方是忠若留得一分未尽便不得谓之忠推己之谓恕须是推己心以及人如己心之所欲方是恕若有一处推不到便不得谓之恕此是学者着力之忠恕也下文程子曰维天之命于穆不已乾道变化各正性命朱子曰譬则天地之至诚无息而万物各得其所此是天地圣人自然之忠恕也学者诚能由着力之忠恕亦可做到自然之忠恕所谓及其成功一也○新安陈氏曰此曾子就圣人分上移下一歩借学者忠体恕用之名以形容圣道之体用】盖至诚无息者道之体也万殊之所以一本也万物各得其所者道之用也一本之所以万殊也以此观之一以贯之之实可见矣【朱子曰忠者尽己之心无少伪妄以其必于此而本焉故曰道之体恕者推己及物各得所欲以其必由是而之焉故曰道之用○忠即是实理如维天之命于穆不已亦只以这实理流行生万物牛得之而为牛马得之而为马草木得之而为草木○一本是统防处万殊是流行处在天道言之一本是元气之于万物有日月星辰昆虫草木之不同而只是一气之所生万殊则是日月星辰昆虫草木之所得以生者一个自是一个模様在人事言之则一理之于万事有君臣父子兄弟朋友动息洒扫应对之不同而只是此理之所贯万殊则是君臣父子兄弟朋友之所当于道者一个是一个道理其实只是一本○庆源辅氏曰集注又举天地之体用而释之虽不言圣人之体用然在其中矣故直言道之体道之用而已亦不复明言天地也○万殊之所以一本者指用之出于体谓万殊之实出于一本也一本之所以万殊者指体之散于用谓一本之实散于万殊也指用之出于体指体之散于用则一以贯之之实可见矣○西山真氏曰天地与圣人只是一诚字天地只一诚而万物自然各遂其生圣人只一诚而万事自然各当乎理学者未到此地位且须尽忠恕二字诚是自然底忠恕忠恕是着力底诚孔子告曾子以一贯本是言诚曾子恐门人晓未得故降下一等告以忠恕要之忠恕尽处即是诚○双峯饶氏曰一以贯之之字指万而言万者一之对也一是指道之总防处万是指道之散殊处道之总防在心道之散殊在事以道之总防在一心者贯道之散殊在万事者故曰吾道一以贯之当看道字问曽子答门人何不曰一本万殊体立用行之类而曰忠恕何也曰不若忠恕两字学者所易晓便可用功尽得忠便防有这一尽得恕便防以贯之一以贯之是自然底忠恕忠恕是勉强底一以贯之曾子之学主于诚身故其告人便就行处説○东阳许氏曰上言至诚无息是以天地之至诚无息喻夫子之一理浑然万物各得其所是以天地之生万物各得其所喻夫子之泛应曲当下言至诚无息者道之体是言夫子之心至诚无息乃道之体万物各得其所是言夫子之应万事各得其所为道之用】或曰中心为忠如心为恕于义亦通【朱子曰中心为忠如心为恕见周礼疏如比也比自家心推将去仁与恕只争些子自然底是仁比而推之便是恕○庆源辅氏曰中心为忠谓中心所存本无一毫之不尽也如心为恕谓如我之心而推之于外无彼此之间也】○程子曰以己及物仁也推己及物恕也违道不逺是也【朱子曰以己是自然流出不待安排布置推己是着力便有转折只是争个自然与不自然○以己及物是大贤以上圣人之事圣人是因我这里有那意思便去及人如因我之饥寒便见得天下之饥寒自然恁地去及他便是以己及物如贤人以下知得我既是要如此想人亦要如此而今不可不教他如此三反五折便是推己及物只是争个自然不自然】忠恕一以贯之忠者天道恕者人道忠者无妄恕者所以行乎忠也忠者体恕者用大本逹道也此与违道不逺异者动以天尔【朱子曰天道是体人道是用动以天之天只是自然○问天道人道初非以优劣言自其浑然一本言之则谓之天道自其与物接者言之则谓之人道耳曰然此与诚者天之道诚之者人之道语意自不同○忠是未感而存诸中者所以谓之天道恕是已感而见诸事物者所以谓之人道忠是自然恕是随事应接畧假人为所以有天人之辨○问推程子动以天之説则圣人之忠恕为动以天贤人之忠恕为动以人矣又以忠为天道恕为人道何也且尽己推己俱渉人为又何天人之分曰彼以圣贤而分此以内外而分尽己虽渉乎人为然为之在己非有接于外也从横错综见其并行而不相悖则于此无疑矣又曰中庸之言则动以人尔○潜室陈氏曰忠恕是对立底道理故以体用言其体无妄故曰天其用推行故曰人○黄氏曰以圣人比学者圣人之忠是天之天圣人之恕是天之人学者之忠是人之天学者之恕是人之人必竟忠是体近那未故虽学者亦有个天恕是用便是推出外去底故虽圣人亦有个人○陈氏曰中庸以中为大本是专指未发处言之此以忠为大本则是就心之存主真实无妄处言之彻首彻尾无间于未已程子只是借大本逹道四字言之其意自不同】又曰维天之命于【音乌】穆不己忠也乾道变化各正性命恕也【朱子曰维天之命于穆不己此不待尽而忠也乾道变化各正性命此不待推而恕也○陈氏曰天命即天道之流行而赋于物者不已即无息也此摘诗二句以言天地之道至诚无息即天地之道之忠也由乾道之变化以生万物而万物各得其性命之正此摘易二句以言万物之各得其所即天地之道之恕也朱子谓譬则天地之至诚无息而万物各得其所及至诚无息者道之体万物各得其所者道之用等语皆是祖述程子此条而敷演之皆是即天地之道以形容圣人之道根源于程子而尽于朱子渊乎微哉○曽子借忠恕以明一贯是将一贯放下説程子借天地以明忠恕是将一贯提起説】又曰圣人教人各因其才吾道一以贯之惟曾子为能逹此孔子所以告之也【胡氏曰浑然一理者纯亦不已无毫髪之间断在学者则为忠在夫子则为一在天地则为至诚无息也泛应曲当者酬酢万变无不合乎理在学者则为恕在夫子则为贯在天地则为万物各得其所也一即体贯即用体隠而用显故用可见学者之所能知体不可见非学之至者不能知也以子出门人问观之当时侍坐非必一人独呼曾子语之惟曾子为能逹此耳】曾子告门人曰夫子之道忠恕而已矣亦犹夫子之告曾子也【新安陈氏曰曾子之才能逹一贯故夫子以一贯告之门人之才未逹一贯惟可告以忠恕故曾子以忠恕告之此所谓教人各因其才所以曰亦犹夫子之告曾子也】中庸所谓忠恕违道不逺斯乃下学上逹之义【朱子曰忠恕名义自合依违道不逺乃掠下教人之意欲学者下学乎忠恕而上逹乎道也曽子却是移上一阶説圣人之忠恕到程子又移上一阶説天地之忠恕其实只是一个忠恕须自看教有许多等级分明○或问曾子未知体之一处莫是但能行其粗而未造其精否曰不然圣人所以发用流行处皆此一理岂有精粗缘他但见圣人之用不同而不知实皆此理流行之妙故告之曰吾道一以贯之曾子遂能契之深而应之速云而已矣者谓圣人只是个忠只是个恕只是个至诚不息万物各得其所而已○子贡寻常自知识而入道故夫子警之曰汝以予为多学而识之者欤对曰然非欤曰非也予一以贯之盖言吾之多识不过一理耳曾子寻常自践履入道事亲孝则真能行此孝为人谋则真个忠与朋友交则真个信故夫子警之曰汝平日之所行者皆一理尔惟曾子领畧于片言之下故曰忠恕而已矣以吾夫子之道无出于此也又曰夫子只以一贯语此二人亦须是他承当得想亦不肯説与领防不得底人曾子是践履笃实上做到子贡是博闻强识上做到○曾子父子相反曾防天资高明见得甚高却于行上工夫疎畧曾参天资本鲁合下不曽见得却是日用间积累做工夫去一贯之説待夫子告之而后知然一唯之后本末兼该体用全备故传道之任不在其父而在其子虚实之分学者其必有以辨之○濳室陈氏曰圣人一心浑然天理事物各当其可犹一元之运万化自随初无着力处至于学者须是认得人己一般意思却安排教入涂辙须是下工夫方可要知忠恕是一贯意思一贯是包忠恕而言忠恕是个生底一贯一贯是个熟底忠恕又曰易所谓何思何虑殊途而同归百虑而一致者正圣人一贯之説也○双峯饶氏曰忠恕为説盖有三焉一谓忠为天道恕为人道者此以微而天理显而人事分忠恕也而圣人人事之际莫非天理之流行非微显一以贯之与二谓忠者无妄恕者所以行乎忠者此以内而存心外而行事分忠恕也而圣人之行事莫非此心之无妄实为之非内外一以贯之与三谓忠者体恕者用大本逹道者此以静而未发动而已发分忠恕也而圣人己之和皆未之中实为之非动静一以贯之与是三者各以两端相为对待而以此贯彼脉络相因亦犹忠之所以为恕而恕之本乎忠也○程子谓忠恕违道不逺下学忠恕所以上逹一贯此论不可易曾子用功处不必他求只看大学所説便是问大学所説如何是忠恕曰修身以上忠之事也齐家以下恕之事也问程子曰以己及物仁也推己及物恕也不言忠恕而言仁恕何也曰此先言仁恕之别且先教人识恕字之本义然后言一以贯之之忠恕与违道不逺之忠恕不同盖违道不逺之恕正自推己及人之恕而一以贯之之恕则是以己及人之仁与推己及人之恕有异故曰此与违道不逺异者动以天尔○王氏曰朱子之説是言一贯而忠恕在其中程子之説是言忠恕而一贯在其中朱子于夫子之意详程子于曾子之意详程子言以己及物一句上应无待于推下应动以天尔○云峯胡氏曰曾子借学者之忠恕以明夫子一贯之似程子则即天地之忠恕以明夫子一贯之真末举中庸违道不逺专为学者言之本只是下学之事未説到上逹因论语之一贯而及中庸之忠恕则中庸之言乃下学上逹之义盖下学忠所以上逹圣人之一下学恕所以上逹圣人之贯也大抵不説出天地之忠恕则人以一贯为浅近而忽圣人之道以为易不説归学者之忠恕则人以忠恕为高虚而畏圣人之道以为难此程子朱子教人之意也○新安陈氏曰曽子之学固主于力行然亦未尝不先于致知观集注随事精察而力行之之语精察即致知也况大学成于曽子格物致知实大学之始教又观记曾子问中礼之权变曲折纎悉必讲明之岂有全不加意于致知而变化其气质之鲁者哉】
  ○子曰君子喻于义小人喩于利
  喻犹晓也义者天理之所宜利者人情之所欲○程子曰君子之于义犹小人之于利也惟其深喻是以笃好【去声】杨氏曰君子有舍生而取义者以利言之则人之所欲无甚于生所恶【去声】无甚于死孰肯舍生而取义哉其所喻者义而己不知利之为利故也小人反是【朱子曰君子见得这事合当如此那事合当如彼但裁处其宜而为之○君子之于义见得委曲透彻故自乐为小人之于利亦是于曲折纎悉间都理防得故深好之○喻义喻利不是气禀如此君子存得此心自然喻义小人防溺此心故所知者只是利若説气禀定了则君子小人皆由生定学力不可变○南轩张氏曰学者莫先于义利之辨盖义者无所为而然也凡有所为而然皆人欲之私而非天理之存此义利之分也朱子谓义者无所为而然此言可谓扩前圣之所未○象山陆氏曰此章以义利判君子小人学者于此当辨其志人之所喻由其所习所习由其所志志乎义则所习者必在于义斯喻于义矣志乎利则所习者必在于利斯喻于利矣○双峯饶氏曰此指君子小人之已成者而言所以于义与利之精微曲折各能深晓程子是説喻以后事象山是説喻以前事○王氏曰笃好在喻后志习在喻先○陈氏曰天理所宜者只是当然而然无所为而然也人情所欲者只是不当然而然有所为而然也○新安陈氏曰君子喻义未尝求利然义上所安即利之所在义之利而利自在其中小人喻利虽专求利然向利必背义不义之利利愈得而害愈甚矣要之义利之界限学者先明辨其几微次必刚决其取舍至深喻其趣味则君子小人成天渊判矣】
  ○子曰见贤思齐焉见不贤而内自省也【省悉井反】
  思齐者冀己亦有是善内自省者恐己亦有是恶【双峯饶氏曰省谓警省非徒察也】○胡氏曰见人之善恶不同而无不反诸身者则不徒羡人而甘自弃不徒责人而忘自责矣【程子曰见贤便思齐有为者亦若是见不贤而内自省盖莫不在己○郑氏南升曰见人之贤者知其徳行之可尊可贵则必思我亦有是善天之所赋未尝亏欠何以不若于人必须勇猛精进求其必至于可尊可贵之地见不贤者则知彼是情欲汨没所以至此必须惕然省察恐己亦有是恶潜伏于内不自知觉将为小人之归此言君子当反求诸身如此○庆源辅氏曰人心之明贤否所不能遁然徒见之而不反诸身以致思齐内省之诚则无益于我非为己之学也】
  ○子曰事父母几諌见志不从又敬不违劳而不怨此章与内则之言相表里【朱子全引内则之文以解此章】几微也微谏【坊记曰微谏不倦】所谓父母有过下气怡色柔声以谏也【所谓以下皆内则文下仿此○朱子曰几谏只是渐渐细宻谏不要峻暴硬要阑截○问几谏是见微而谏否曰人做事亦自有蓦地做去来那里去讨几微处○胡氏曰子之事亲主于爱虽父母有过不容不谏然必由爱心以乃可故下气怡色柔声皆深爱之形见者也所以谓几微而諌不敢显然直遂其己意也】见志不从又敬不违所谓谏若不入起敬起孝悦则复【扶又反】谏也【朱子曰又敬不违敬己是顺了又须委曲作道理以谏上不违微谏之意恐唐突以触父母之怒下不违欲谏之心务欲致父母于无过之地见父母之不从恐触其怒遂止而不谏者非也务欲必谏遂至触其怒者亦非也】劳而不怨所谓与其得罪于乡党州闾寜孰【与孰同】谏【新安陈氏曰不曰苦谏而曰孰谏孰字有深味纯孰以谏终欲谕父母以道而已】父母怒不恱而挞【他逹反】之流血不敢疾怨起敬起孝也【问防谏者下气怡色柔声以谏也见得孝子深爱其亲虽当谏过之时亦不敢伸己之直而辞色皆婉顺也见志不从又敬不违才见父母心中不从所谏便又起敬起孝使父母欢悦不待父母有难从之辞色而后起敬起孝也若或父母坚不从所谏甚至怒而挞之流血可谓劳苦亦不敢疾怨愈当起敬起孝此圣人教天下之为人子者不惟平时有愉色婉容虽遇谏过之时亦当如此甚至劳而不怨乃是深爱其亲也朱子曰推得也好○西山真氏曰起者竦然兴起之意孰者反复纯熟之谓不谏是防亲于不义使得罪于州闾等而上之诸侯不谏使亲得罪于国人天子不谏使亲得罪于天下是以寜孰谏也怒挞之流血犹不敢怨况下于此乎谏不入起敬起孝谏而挞亦起敬起孝孝敬之外岂容有他念亦岂容有一息忘乎】
  ○子曰父母在不逺游游必有方
  逺游则去亲逺而为日乆定省【悉井反】旷而音问疎不惟己之思亲不置亦恐亲之念我不忘也游必有方如已告云之东则不敢更适西欲亲必知己之所在而后忧召己则必至而无失也【庆源辅氏曰详味集注非身歴心騐之不能尽其精微曲折之意如此事亲者宜身体之又曰有亲者逺游固不可近游亦当有方○问有不得已而逺游如之何双峯饶氏曰不逺游是常法不得已而逺出又有处变之道圣人言常不言变】范氏曰子能以父母之心为心则孝矣【朱子曰父母爱子之心未尝少置人子爱亲之心亦当跬歩不忘○胡氏曰逺游特事之至近者尔惟能即是而推之则凡可以贻亲之忧者皆不敢为矣范氏之説深得其防○新安陈氏曰朱子十四嵗丧父韦斋先生事母尽孝所以发明此章曲尽孝子之心老杜曰颇觉良工心独苦信哉】
  ○子曰三年无改于父之道可谓孝矣
  胡氏曰已见【贤遍反】前篇此盖复【音福】出而逸其半也
  ○子曰父母之年不可不知也一则以喜一则以惧知犹记忆也【胡氏曰谓念念在此而不忘也】常知父母之年则既喜其夀又惧其衰而于爱日之诚自有不能己者【南轩张氏曰以年之盛衰察气之强弱而喜惧存焉亦人子尽心于其亲之一事也○王氏曰爱日之诚四字于惧字防意深切○云峯胡氏曰人生百年曰期而能百年者几何人哉姑以其期言之如年八十可喜也而期者仅二十年可惧也年九十尤可喜也而期者仅十年尤可惧也故可喜之中政自有可惧者存焉○新安陈氏曰爱日者惧来日之无多惜此日之易过而于事亲之道有不及也王安石诗古人一日飬不以三公换得爱日之意】
  ○子曰古者言之不出耻躬之不逮也
  言古者以见【形甸反】今之不然逮及也行【去声】不及言可耻之甚古者所以不出其言为【去声】此故也○范氏曰君子之于言也不得己而后出之非言之难而行之难也人惟其不行也是以轻言之言之如其所行行之如其所言则出诸其口必不易矣【易去声○朱子曰此章要在耻字上若是无耻底人未曽做得一分便説十分矣范氏説最好只縁胡乱轻易説了便犯行不当事非践履到防乌能及此○人之所以易其言者以其不知空言无实之可耻也若耻则自是力于行而言之出也不敢易矣○厚斋冯氏曰古人言之必行不能躬行而徒言之是所耻也后之学者直讲説而已义理非不高逺而吾躬自在一所不知耻之何哉】
  ○子曰以约失之者鲜矣【鲜上声】
  谢氏曰不侈然以自放之谓约【庆源辅氏曰约与放相反约则守乎规矩之中放则逸于规矩之外】尹氏曰凡事约则鲜失非止谓俭约也【朱子曰约有収敛近里着实之意非徒简而已或曰约恐失之吝啬曰这约字只是凡事自収敛○此约字是实字若约之以礼约其情则约字轻○问以约失之者鲜凡人须要检束令入规矩凖绳便有所据守方少过失或是侈然自肆未有不差错曰説得甚分明○南轩张氏曰凡人事事以节约存心则有近本之意虽未能皆中节而失则鲜矣】
  ○子曰君子欲讷于言而敏于行【行去声】
  谢氏曰放言易【去声】故欲讷力行难故欲敏【或问言惧其易故欲讷讷者言之难出诸口也行惧其难故欲敏敏者力行而不惰也朱子曰然○致堂胡氏曰敏讷虽若出于天资然可习也言烦以讷矫之行缓以敏励之由我而已不自变其气质奚贵于学哉○南轩张氏曰言则欲讷行则欲敏盖笃实自修无一毫徇外之意也○双峯饶氏曰此即矫轻警惰之法】○胡氏曰自吾道一贯至此十章疑皆曽子门人所记也
  ○子曰德不孤必有邻
  邻犹亲也德不孤立必以类应故有德者必有其类从之如居之有邻也【朱子曰德不孤以理言必有邻以事言○问邻是朋类否曰然非惟君子之德冇类小人之德亦自有类○此言有徳者声应气求必不孤立与易中徳不孤不同彼言敬义立则内外兼备徳盛而不偏孤不孤训爻中大字○新安陈氏曰东彛好德人心所同同徳相应天理自然之合也】
  ○子游曰事君数斯辱矣朋友数斯防矣【数色角反】
  程子曰数烦数也胡氏曰事君谏不行则当去导友喜不纳则当止至于烦渎则言者轻听者厌矣是以求荣而反辱求亲而反疏也范氏曰君臣朋友皆以义合故其事同也【勿轩熊氏曰后篇言以道事君不可则止忠告而善道之不可则止皆此意也○新安陈氏曰大伦中以人合者皆主义义有可否之分合则从不合则去不比父子兄弟以天合者皆主恩恩则无可去之理故君臣朋友之事同也○东阳许氏曰事君交友之道所当为者固非一端此章以君友同言又同一数字所以专主谏争説】







  论语集注大全卷四
  钦定四库全书
  论语集注大全卷五
  公冶长第五
  此篇皆论古今人物贤否得失【公冶长以下在当时为今人也孔文子以下古人也】盖格物穷理之一端也凡二十七章胡氏以为疑多子贡之徒所记云【以子贡方人故疑其然】
  子谓公冶长可妻也虽在缧絏之中非其罪也以其子妻之【妻去声下同缧力追反絏息列反】
  公冶长孔子弟子【鲁人一云齐人】妻为之妻【如字】也缧黒索也絏挛【闾縁反】也古者狱中以黒索拘挛罪人长之为人无所考而夫子称其可妻其必有以取之矣又言其人虽尝陷于缧絏之中而非其罪则固无害于可妻也夫【音扶】有罪无罪在我而已岂以自外至者为荣辱哉【朱子曰虽尝陷缧絏而非其罪则其平昔之行可知非谓以非罪陷缧絏为可妻也○庆源辅氏曰在我无得罪之道而不幸有罪自外至何足以为辱在我有得罪之道虽或幸免其罪于外何足以为荣故君子有隠微之过于暗室屋漏之中则其心愧耻若挞于市不幸而遇无妄之灾则虽市朝之刑裔夷之窜皆受之而无恧也○双峯饶氏曰可妻以其素行取之缧絏非罪以其一事言之在缧絏则似不可妻非其罪则无害于可妻也○齐氏曰匡章非孟子遂为不孝之子公冶长非夫子遂为有罪之人天下之不遇圣贤者众矣○东阳许氏曰择婿之意全在可妻也上下面却言长虽曽在缧絏自是为人所诬累非长实有罪则缧絏不足污其行】
  子谓南容邦有道不废邦无道免于刑戮以其兄之子妻之
  南容孔子弟子居南宫名縚【音滔】又名适字子容諡【神至反正作諡】敬叔孟懿子之兄也【鲁人】不废言必见用也以其谨于言行【去声】故能见用于治【去声】朝【音潮】免祸于乱世也事又见【贤遍反】第十一篇【朱子曰三复白圭见其谨言言行相表里谨言必能谨行矣又曰邦有道是君子道长之时南容必不废弃邦无道是小人得志以陷害君子之时南容能谨其言行必不陷于刑戮○新安陈氏曰此章本不见谨于言行意参以三复白圭章故云】○或曰公冶长之贤不及南容故圣人以其子妻长而以兄子妻容盖厚于兄而薄于已也程子曰此以已之私心窥圣人也凡人避嫌者皆内不足也圣人自至公何避嫌之有况嫁女必量其才而求配尤不当有所避也【配合也夫妇皆可以配言】若孔子之事则其年之长【上声】幼时之先后皆不可知惟以为避嫌则大不可避嫌之事贤者且不为况圣人乎【厚斋冯氏曰免于刑戮非必免于缧絏也缧絏之不免圣人所不能计特计其能保首领耳盖世乱而刑戮易于陷之也唯谨身免祸庻保其妻子尔】
  ○子谓子贱君子哉若人鲁无君子者斯焉取斯【焉于防反】子贱孔子弟子姓宓【考之韵书此字音密又云姓也通作虙音伏】名不齐【鲁人】上斯斯此人下斯斯此德子贱盖能尊贤取友以成其德者【説苑子贱为单父宰所父事者二人所兄事者五人所友者十一人皆教子贱以治人之术○朱子曰居乡而多贤其老者吾当尊敬师事以求其益其行軰与吾相若者则纳交取友亲炙渐磨以涵飬徳性薰陶气质○胡氏曰家语云子贱少孔子四十九歳有才智仁爱为单父宰民不忍欺以年计之孔子卒时子贱方年二十余歳意其进师夫子退从诸弟子游而切磋以成其徳者故夫子叹之如此】故夫子既叹其贤而又言若鲁无君子则此人何所取以成此德乎因以见【贤遍反】鲁之多贤也【朱子曰论语中説君子有説最高者有大槩説者如言贤者之类圣人于子贱南宫适皆曰君子哉若人皆大槩説○南轩张氏曰非特叹鲁之多贤言美质系乎薫陶之效如此也】○苏氏曰称人之善必本其父兄师友厚之至也【双峯饶氏曰称人善已可言厚又推本其父兄师友乃厚之至也】
  ○子贡问曰赐也何如子曰女器也曰何器也曰瑚琏也【女音汝瑚音胡琏力展反】
  器者有用之成材夏曰瑚商曰琏周曰簠簋【音甫鬼】皆宗庙盛【平声】黍稷之器而饰以玉器之贵重而华美者也【新安氏曰按明堂位曰夏后氏之四琏殷之六瑚周之八簋是商曰瑚夏曰琏也此因旧注想因瑚在上琏在下而误耳外方内圆曰簠外圆内方曰簋】子贡见孔子以君子许子贱故以己为问而孔子告之以此然则子贡虽未至于不器其亦器之贵者欤【程子曰瑚琏可施礼于宗庙如子贡之才可使于四方可使与賔客言而已○朱子曰子贡毕竟只是器非不器也子贡是器之贵者与贱器不同然可贵而不可贱宜于宗庙朝廷而不可退处此子贡之偏处○南轩张氏曰瑚琏虽贵终未免于可器也赐能因其所至而勉其所未至则亦何所限量哉○双峯饶氏曰用之宗庙故曰贵盛黍稷故曰重饰以珠玉故曰华美子贡之才可使从政为卿大夫是贵重也而又有言语文章之可观是华美也○胡氏曰器者各适其用而不能相通此以为有用之成材者因下文瑚琏而加重其词尔○或问子贡未至于子贱之君子欤云峯胡氏曰子贱亦未便不是器之君子特子贱能有所取以成徳可充之以至于不器子贡虽有用之成材尚有所局而未至于不器也】
  ○或曰雍也仁而不佞
  雍孔子弟子姓冉字仲弓【鲁人】佞口才也【程子曰有便佞之才者多入于不善故学不贵○朱子曰佞是无实之辨又曰佞是捷给便口者不是谄是个口快底人却未问是不是一时言语便抵当得去撰得説话也好如子路何必读书之言子曰恶夫佞者是也】仲弓为人重厚简黙而时人以佞为贤故美其优于德而病其短于才也【庆源辅氏曰仲弓从事于敬恕以求仁又在德行之科而夫子称其可使南面今或者又以不佞为慊则决非务外而事口者故以为重厚简黙也人情徇外而不事内求名而不务实故以佞为贤】
  子曰焉用佞御人以口给屡憎于人不知其仁焉用佞【焉于防及】
  御当也犹应答也给办也憎恶【去声下同】也言何用佞乎佞人所以应答人者但以口取办而无情实徒多为人所憎恶尔【庆源辅氏曰佞人恃口以御人浮浅躁妄言成文虽若可听然其情实则未必如此心口既不相副自然招尤而取憎也○新安陈氏曰口才虽俗人所贤而实正人所恶】我虽未知仲弓之仁然其不佞乃所以为贤不足以为病也再言焉用佞所以深晓之【厚斋冯氏曰左氏传云寡人不佞盖以佞为才卫以祝鮀之佞治宗庙然顔子为邦之问夫子则告之以逺佞人盖木讷者近仁多言者数穷佞多失言不佞不害其为贤也○新安陈氏曰或人称仲弓之仁而短其不佞夫子不轻许仲弓以仁而反喜其不佞】○或疑仲弓之贤而夫子不许其仁何也曰仁道至大非全体而不息者不足以当之如顔子亚圣犹不能无违于三月之后况仲弓虽贤未及顔子圣人固不得而轻许之也【蔡氏曰全体是天理浑然无一毫之杂不息是天理流行无一息之间爱之理心之徳六字所以训仁之义为甚切全体不息四字所以尽仁之道为甚大只此十字之约不惟诸儒累千百言莫能尽而前后圣贤所论仁字博精深千条万绪莫不总防于十字之中矣○勉斋黄氏曰当理而无私心朱子据所闻于师者而言此章即己之所见而言全体二字已足以该当理无私心之义加以不息二字又五字未尽之旨盖亦因其所已闻而其所独得故子文文子章虽引师説而或问乃曰仁者心之徳而天之理也自非至诚尽性通贯全体无少间息不足以名之则亦引前章之説以释后章之防亦足以见前説之义为详且宻也○陈氏曰仁惟此心纯是天理无一毫人欲之私乃可以当其名全体云者非指仁之全体而言乃所以全体之也○西山真氏曰仁者兼该万善无所不备如人之头目手足皆具然后谓之人也○双峯饶氏曰此体字当作活字看即君子体仁之体仁之体本全故体此仁者不可以不全○云峯胡氏曰全体而不息如真蔡之説则仁之体本自浑全如陈饶之説则是以人全体之愚玩朱子之意仁道至大是説仁全体而不息者是説仁者之人故着一者字盖仁只是人之本心所贵乎仁者于此心本体无一毫之亏欠又无一息之间断也○新安陈氏曰胡氏通主仁者之人之説自是程子曰公而以人体之则为仁此体仁之説也曾子曰士不可以不毅仁以为己任也死而后已毅也仁者本心之全德必欲以身体而力行之全体此仁即也一息尚存此志不容少懈此不息即毅也必如此始足以参透全体而不息者之语欤】
  ○子使漆雕开仕对曰吾斯之未能信子説【説音悦】漆雕开孔子弟子字子若【蔡人】斯指此理而言信谓真知其如此而无毫髪之疑也开自言未能如此【新安陈氏曰未能真知此理而无毫髪之疑则正当学时未是学优而仕时】未可以治人故夫子説其笃志【程子曰不先自信何以治人○朱子曰斯之一字甚大有所指而言如事君忠事父孝皆是这个道理若自信得及则虽欲不如此不可得若自信不及如何勉强做得欲要自信得及又须自有所得于这个道理上见得透全无些子疑处方是信○斯只是这许多道理见于日用之间君臣父子仁义忠孝之理于是虽已见得如此却自恐做不尽不免或有过差尚自保不过虽是知其已然未能决其将然故曰吾斯之未能信】○程子曰漆雕开己见大意故夫子説之【朱子曰大意便是本初处若不曾见得大意如何下手做工夫若已见得大意而不下手做工夫亦不可斯者非大意而何若推其极只是性盖帝之降便是○陈氏曰开于心体上未到昭晰融释处所以未敢出仕其所见处已自高于世俗诸儒但其下工夫不到头故止于见大意尔】又曰古人见道分明故其言如此【或问开未能自信而程子以为已见大意见道分明何也朱子曰人惟不见其大者故安于小惟见之不明故若存若亡一出一入而不自知其所至之浅深也今开之不安于小如此则非见乎其大者不能矣卒然之间一言之对若目有所见而手有所指者且其指之于身又如此其切而不容自欺也则其见道之明又为何如然曰见大意则于细微容或有所未尽曰见道分明则固未必见其反身而诚也○庆源辅氏曰人惟见道不分明故所言含糊不决今开断然以为未能信未可以仕而治人故知其见道分明也○胡氏曰谓之见道分明者凡毫厘之未信皆自知之也】谢氏曰开之学无可考然圣人使之仕必其材可以仕矣至于心术之微则一毫不自得不害其为未信此圣人所不能知而开自知之【庆源辅氏曰圣人明于知人何不能知但其未信之实毫厘纎悉处与意味曲折不若开自知之精耳】其材可以仕而其器不安于小成他日所就其可量乎夫子所以説之也【朱子曰据他之材已自可仕只是他不伏如此小用了又欲求进是他先见大意了方肯不安于小成若不见大意者只安于小成耳如人食藜藿未食刍豢只知藜藿之美及食刍豢则藜藿不足食矣又曰他是不肯便做小底所谓有天民者逹可行于天下而后行之者也○问开之未信若一理见未透即是未信否曰也不止説一理行一不义杀一不辜得天下不为须是真见得不义不辜处便不可以得天下若説畧行不义畧杀不辜做到九分也未甚害也不妨这便是未信处这里更须玩味省察体认存飬亦防见得决定恁地而不可不恁地所谓脱然如大寐之得醒方始是信处耳○开所谓斯是他见得此个道理了只是信未及他眼前看得濶只是践履犹未纯熟他是见得个规模大不入这小底窠坐曾防被他见得高下面许多事皆所不屑为到他説时便都恁地脱洒想见他只是天资高便见得恁地都不曾做工夫○防见得高却于工夫上有疎畧处开见处不如防然有向进之意防规模大开尤缜宻○论资禀之诚慤则开优于防语其见趣超诣脱然无毫髪之累则防贤于开然开之进则未已也○庆源辅氏曰器言其志量也所见者大所知者明则其志量自然不肯安于小成其进进不已之意不至于大而化化而不知之神不止也则他日所就果可量乎○胡氏曰开得其大而不局于小○双峯饶氏曰集注释悦字有三朱子谓悦其笃志程子谓悦其已见大意谢氏谓悦其不安于小成其实相贯惟其见大意故不安于小成惟其不安于小成故笃志○按程氏遗书曰曽防漆雕开已见大意集注采之以曾防事在后不欲学者躐之故去上二字○云峯胡氏曰已见大意已字有意味盖漆雕开巳见大意而未析其微曾防己见大意而易畧于细使二子之学各有所进则其已然者固如此而其未然者当不止于此也已字当如此看】
  ○子曰道不行乘桴浮于海从我者其由与子路闻之喜子曰由也好勇过我无所取材【桴音孚从好并去声与平声材与裁同古字借用】
  桴筏也【筏房越反编竹木为之】程子曰浮海之叹伤天下之无贤君也子路勇于义故谓其能从己皆假设之言耳【此叹与欲居九夷同意】子路以为实然而喜夫子之与己故夫子美其勇而讥其不能裁度【待洛反】事理以适于义也【庆源辅氏曰圣人欲浮海岂有愤世长徃之意其忧时闵道之心盖有不得已者子路不惟今日遂以夫子为必行而喜其与己其平日所为多伤于刚果而不能裁度以适义如率尔之对迂也之言皆是也夫子所以教之○胡氏曰得时行道使天下无不被其泽此圣人之本心世衰道否至于无所容其身岂圣人之得已乘桴浮海虽假设之辞然伤时之不我用也如子路之勇于义不以流离困苦而二其心故谓其能从我是皆忧深思逺而形于言也子路不知夫子之本心而喜夫子之与己可谓直情径行而无所忖度也○汪氏炎昶曰集注能不能字是而抑之处所能者禀赋之刚果所不能者学力之未至也○新安陈氏曰既云勇于义又云不能裁度事理以适于义何也盖勇于义是畧见大意能勇于行不能裁度事理以适于义是不能审察精义而冇误勇决行之者故其仕于衞也知食焉不避其难之为义而死之是勇于义不知食出公之食为非义是不能裁度事理以适于义也】
  ○孟武伯问子路仁乎子曰不知也
  子路之于仁盖日月至焉者或在或亡不能必其有无故以不知告之
  又问子曰由也千乘之国可使治其赋也不知其仁也【乘去声】
  赋兵也古者以田赋出兵故谓兵为赋春秋传【去声后凡言春秋传者同】所谓悉索【所白反】敝赋是也【左传襄公八年悉索敝赋以讨于蔡三十一年悉索敝赋以来防时事】言子路之才可见者如此仁则不能知也【朱子曰仲由可使治赋才也不知其仁以学言】
  求也何如子曰求也千室之邑百乘之家可使为之宰也不知其仁也
  千室大邑百乘卿大夫之家宰邑长【上声】家臣之通号
  赤也何如子曰赤也束带立于朝可使与賔客言也不知其仁也【朝音潮】
  赤孔子弟子姓公西字子华【鲁人○朱子曰浑然天理便是仁有一毫私意便是不仁三子之心不是都不仁但是不纯尔○问三子虽全体未是仁苟于一事上能当理而无私心亦可谓之一事之仁否曰不然盖才説个仁字便用以全体言若一事上能尽仁便是他全体是仁了若全体有亏这一事上必不能尽仁才説个仁字便包尽许多事无不当理而无私了所以三子当不得个仁字圣人只称其才圣门工夫不过居敬穷理以修身也由求只是这些工夫未到故夫子所以知其未仁若能主敬以穷理工夫到此则德性常用物欲不行而仁流行矣○庆源辅氏曰诸子之于仁盖亦勉焉而未能有诸己也故或日一至焉或月一至焉能造其域而不能乆耳方其志气清明存飬不懈则是心存而有其仁及私意横生一有间断则是心亡而无其仁矣将以为有则有时而无将以为无则冇时而有既不能必其有无则以不知告之○勿轩熊氏曰此与后篇由可使有勇求可使足民赤愿为小相章互见兵财礼乐乃国之大政而三子之意不足以当之见圣门有用之学然治事之才易见本心之徳难全故夫子皆不许其仁】
  ○子谓子贡曰女与回也孰愈【女音汝下同】
  愈胜也
  对曰赐也何敢望回回也闻一以知十赐也闻一以知二
  一数之始十数之终二者一之对也【胡氏曰十者数之终以其充极之所至而言二者一之对以其彼此之相形而言】顔子明睿【余例反】所照即始而见终子贡推测而知因此而识彼无所不説【音悦】告往知来是其验矣【程子曰子贡之知亚于顔子知至而未至之也○朱子曰明睿所照推测而知两句当玩味明睿所照如明镜在此物来毕照推测而知如将些子火逐些子照去○庆源辅氏曰闻一知十不是知一件限定知得十件只是知得周徧始终无遗闻一知二亦不是闻一件限定知得二件只是知得通逹无所轨泥知得周徧始终无遗故无所不悦知得通逹无所执泥故告往知来然思与睿亦非两事但有生熟之异始则思而通乆则明睿生而物无遗照矣又曰惟是生知之圣人则全体昭著不待推广若夫学而知之者则须居敬穷理渐渐开明固不能无浅深之异也○胡氏曰顔子之于吾言无所不説可谓知十之验子贡之告诸徃而知来者可为知二之验又曰闻一知十岂有事可指哉亦以况顔子明哲举首见尾而已所不及耳】
  子曰弗如也吾与女弗如也
  与许也○胡氏曰子贡方人夫子既语【音御】以不暇又问其与回孰愈以观其自知之如何闻一知十上知【去声】之资生知之亚也闻一知二中人以上之资学而知之之才也子贡平日以己方回见其不可企【丘氏去智二反】及故喻之如此夫子以其自知之明而又不难于自屈【朱子曰几人有不及人处多不能自知虽知亦不肯屈服如子贡自屈于顔子可谓高明夫子所以与其弗如之説○庆源辅氏曰自屈生于自知自知之明则不容于不自屈也且自知之明则不安于己知不难于自屈则不画于己至此夫子所以许之】故既然之又重【去声】许之此其所以终闻性与天道不特闻一知二而已也【朱子曰圣人之道大叚用敏悟晓得底敏悟晓得时方担荷得去如子贡虽所行未实然他却极是晓得担荷得去使其见处更长一格则所行自然又进一歩圣门自曾顔而下便还用子贡如冉闵非无德行然终是晓不甚得担荷圣人之道不去所以孔子爱呼子贡而与之语意盖如此○新安陈氏曰孔门颖悟莫如顔子子贡可以亚之所以终得闻性与天道与一以贯之岂局于闻一知二者哉】
  ○宰予昼寝子曰朽木不可雕也粪土之墙不可杇也于予与何诛【朽许乆反杇音污与平声下同】
  昼寝谓当昼而寐朽腐也雕刻画也杇镘【莫官反】也言其志气昏惰敎无所施也【新安陈氏曰志谓心志气谓血气志先惰气随而昏则教无施处如朽木粪墙雕杇之工无施力处也】与语辞诛责也言不足责乃所以深责之
  子曰始吾于人也听其言而信其行今吾于人也听其言而观其行于予与改是【行去声】
  宰予能言而行不逮故孔子自言于予之事而改此失亦以重【去声】警之也【庆源辅氏曰宰予以言语称于圣门而孟子亦以为善为説辞然论丧则欲其短论仁则病其愚对社则失其义至此昼寝而夫子深责之且自言于予之事而改此失则能言而行不逮可见矣】胡氏曰子曰疑衍文不然则非一日之言也○范氏曰君子之于学惟日孜孜毙【毗祭反】而后已惟恐其不及也宰予昼寝自弃孰甚焉故夫子责之胡氏曰宰予不能以志帅【入声】气居然而倦是宴安之气胜儆戒之志惰也古之圣贤未尝不以懈惰荒寜为惧勤励不息自彊此孔子所以深责宰予也听言观行圣人不待是而后能亦非縁此而尽疑学者特因此立敎以警群弟子使谨于言而敏于行耳【觉轩蔡氏曰学者诚能立志以自彊则气亦从之不至于昏惰何有于昼寝故学莫先于立志○庆源辅氏曰玩理以养心则志不昏以志而帅气则气不惰志不昏气不惰则有受教之地而圣人之教可得而施也朽木不可雕粪土之墙不可杇止以喻其志气昏惰而教无所施耳听言观行圣人明睿所照不待是而后能至诚与人不逆于诈故非縁此而尽疑学者仁以体物教人不倦故因此立教以警群弟子也】
  ○子曰吾未见刚者或对曰申枨子曰枨也欲焉得刚【焉于防反】
  刚坚彊不屈之意最人所难能者故夫子叹其未见申枨弟子姓名【鲁人】欲多嗜【时利反】欲也多嗜欲则不得为刚矣【问欲欲何分别朱子曰无心欲字虚冇心欲字实二字亦通用】○程子曰人有欲则无刚刚则不屈于欲谢氏曰刚与欲正相反能胜物之谓刚故常伸于万物之上为物揜之谓欲故常屈于万物之下自古有志者少无志者多宜夫子之未见也枨之欲不可知其为人得非悻悻【下顶反】自好【去声】者乎【新安倪氏曰孟子集注悻悻怒意自好自爱其身也】故或者疑以为刚然不知此其所以为欲耳【程子曰凡人有欲则不刚至大至刚之气在养之可以至焉○朱子曰刚是坚强不屈卓然有立不为物欲所累防人故夫子以为未见○凡人才贪一件物事便被这物事压得头低了才有些欲便被他牵引去此中便无所主焉得刚○节斋蔡氏曰范氏谓刚者天德惟无欲者乃能之神龙惟冇欲是以人得求其欲而制之亦得而食之圣人无欲故天下万物不能易也蘓氏谓有志而未免于欲者其志尝屈于欲惟无欲者能以刚自遂某闻之师曰刚者外虽退然自守而其中不诎于欲悻悻者外虽有崛彊之貎而其中实有计较胜负之意即此便是欲圣人观人直从里靣观出见得他中无所主只是色庄便是欲了○胡氏曰刚则己大物小凡天下之可欲者皆不足以动之所谓伸于万物之上是也欲则己小物大随其意之所贪俯首下气以求之所谓屈于万物之下是也所以相对而相反有此则无彼也○西山真氏曰所谓胜物者谓立志坚强不为外物所夺凡荣辱得丧祸福死生皆不足以动之如孟子所谓冨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谓胜物非刚暴恃气求以胜人之谓也为物掩之谓欲言陷溺于物欲之中不能自克如为物遮覆掩遏而不能出也○双峯饶氏曰悻悻只是色厉底人孟子所谓谏于其君而不受则怒悻悻然见于其靣是也此等人外靣虽似刚其中心不过为名这便是自好便是欲即所谓色厉而内荏也○厚斋冯氏曰枨之刚乃血气之刚夫子所言乃义理之刚也血气之刚物欲得以屈之惟义理之刚则不为外物所夺尔○云峯胡氏曰孟子论浩气曰至大至刚北天地之正气也悻悻自好客气也或人于申枨惑其刚之似而夫子识其不刚之真】
  ○子贡曰我不欲人之加诸我也吾亦欲无加诸人子曰赐也非尔所及也
  子贡言我所不欲人加于我之事我亦不欲以此加之于人此仁者之事不待勉强【上声】故夫子以为非子贡所及【朱子曰欲无加诸人此等地位是本体明浄发处尽是不忍之心不待勉强乃仁者之事子贡未到此田地而遽作此言故夫子谓非尔所及言不可以躐等】○程子曰我不欲人之加诸我吾亦欲无加诸人仁也施诸己而不愿亦勿施于人恕也恕则子贡或能勉之仁则非所及矣愚谓无者自然而然勿者禁止之谓此所以为仁恕之别【必列反○朱子曰此章程子晚年仁熟方看得如此分晓説得如此明白所以分仁怒者只是生熟难易之间尔熟底是仁生底是恕自然底是仁勉强底是恕无计较无覩当底是仁有计较冇覩当底是恕○云峯胡氏曰本文无字是子贡説勿字是夫子説程子是借夫子説恕之事以见子贡所言是仁之事】
  ○子贡曰夫子之文章可得而闻也夫子之言性与天道不可得而闻也
  文章德之见【贤遍反下同】乎外者威仪文辞皆是也【庆源辅氏曰威仪徳之见乎容貌者文辞徳之见乎言语者】性者人所受之天理天道者天理自然之本体其实一理也言夫子之文章曰见乎外固学者所共闻至于性与天道则夫子罕言之而学者有不得闻者盖圣门教不躐等子贡至是始得闻之而叹其美也【问子贡是因文章中悟性天道抑后来闻孔子説邪朱子曰是后来闻孔子説曰文章亦是性天道之流行发见处曰固亦是发见处然他当初只是理防文章后来是闻孔子説性与天道今不可硬做是因文章得○陈氏曰圣人教不躐等平时只是教人以文章到后来地位高方语以性与天道尔○新安陈氏曰尧之文章朱子释以礼乐法度与此不同者尧逹而在上其文章见于治天下夫子穷而在下其文章惟见于吾身在天下故以礼乐法度言在吾身故以威仪文辞言也】○程子曰此子贡闻夫子之至论而叹美之言也【王氏曰此理在天未赋于物故曰天道此理其于人心未应于事故曰性即元亨利贞仁义礼智是也文章至显而易见此理至防而难言○西山真氏曰文章二字之义五色错而成文黒白合而成章文者粲然有文章者蔚然有章文章可闻夫子平日以身教人凡威仪文辞自然成文有章者皆是所谓吾无隠乎尔吾无行而不与二三子者是也若性与天道则渊奥精防未可遽与学者言恐其亿度料想驰心妙反躐等而无所益故罕言之论语仅有性相近一语亦已是兼言气质之性非言性之本至于賛易方云乾道变化各正性命一隂一阳之谓道继善成性方是正説性与天道亦可谓罕言矣子贡后来始得闻之而有此叹也】
  ○子路有闻未之能行唯恐有闻
  前所闻者既未及行故恐复【扶又反】有所闻而行之不给也○范氏曰子路闻善勇于必行门人自以为弗及也故着之若子路可谓能用其勇矣【朱子曰子路不急于闻而急于行此古人为己之实处如人之饮食珍羞罗列须吃尽方好吃不尽又増加亦徒然○南轩张氏曰有所闻而实未副勇者之所耻也唯恐有闻则其笃于躬行可知门人记此亦可谓善观子路者矣然比之得一善拳拳服膺而不失者则未免有强力之意耳○庆源辅氏曰人之有勇多有用于非所当用者子路之勇用以力行真能用其勇矣○勿轩熊氏曰子路勇于力行而致知工夫不及所以死于孔悝之难○或曰此即子路闻斯行之之勇门人以为弗及而着之夫子以为兼人而退之何也云峯胡氏曰着之者门人弗及其行之勇推敬之辞也退之者夫子恐其徙事乎行之勇陶成之术也】
  ○子贡问曰孔文子何以谓之文也子曰敏而好学不耻下问是以谓之文也【好去声】
  孔文子卫大夫名圉【音语】凡人性敏者多不好学【恃其天资多怠于学】位高者多耻下问【位高自骄多耻问于卑下】故諡法有以勤学好问为文者盖亦人所难也孔圉得諡为文以此而已○蘓氏曰孔文子使太叔疾出其妻而妻【去声】之疾通于初妻之娣【大计反】文子怒将攻之访于仲尼仲尼不对命驾而行疾奔宋文子使疾弟遗室孔姞【梁乙反】其为人如此而諡曰文此子贡之所以疑而问也【春秋左氏传云哀公十一年冬卫太叔疾出奔宋初疾娶于宋子朝子朝宋人卫大夫其娣嬖子朝出孔文子使疾出其妻出宋朝之女而妻之疾使侍人诱其初妻之娣寘于犂卫邑而为之一宫如二妻文子怒欲攻之仲尼止之遂夺其妻文子遂夺其女不嫁太叔疾或淫于外州外州人夺之轩以献夺太叔疾之轩车以献于君耻是二者以夺妻夺轩二事为耻故出卫人立其弟遗遗疾之弟使室孔姞孔姞文子之女疾之妻也使遗室之孔文子之将攻太叔也访于仲尼仲尼曰胡簋之事胡簋礼器也夏曰胡周曰簋则尝学之矣甲兵之事未之闻也退命驾而行】孔子不没其善言能如此亦足以为文矣非经天纬地之文也【史记諡法解惟周公旦太公望嗣王业建功于牧野终将葬乃制諡遂叙諡法諡者行之迹号者功之表有大功则赐之善号以为称也车服者位之章也是以大行受大名细行受细名行出于己名出于人名谓諡号经纬天地文道徳博闻文勤学好问文慈惠爱民文愍民惠礼文赐民爵位文○朱子曰此章因论諡而发然人有一善之可称圣人亦必取之此天地之量也○问孔姞事如此不好便敏学好问济得甚事曰古諡法甚寛所谓节以一惠言只有一善亦取之节者节畧而取其一善也孔文子固是不好只敏学下问亦是他好处周礼諡只有二十八字不成説孔文子与文王一般盖人有善多者则摘其尤善者一事以为諡亦有只有一善则只取其一善以为諡而隠其恶如孔文子是也惟无一善可称而纯于恶然后名曰幽厉耳○如织布绢经是直底纬是横底经天纬地是一横一直皆是文理故谓之文裁成天地之道辅相天地之宜此便是经纬天地之文○胡氏曰日月星辰风雨霜露天文也山岳河海草木花卉地文也防而鸟兽虫鱼皆有文焉舜在璿玑玉衡以齐七政经天之文也封山濬川若草木鸟兽纬地之文也天文粲乎上地文陈乎下圣人处乎中而经纬之所以裁成辅相之以为用也○厚斋冯氏曰諡法之为文者六而勤学好问居其一殆取诸此欤】
  ○子谓子产有君子之道四焉其行己也恭其事上也敬其养民也惠其使民也义
  子产郑大夫公孙侨【音乔】恭谦逊也敬谨恪【充各反】也【庆源辅氏曰首篇释恭为荘敬此又释为谦逊者恭敬谦逊皆礼之端縁此下文有事上也敬故以谦逊释恭谨恪释敬盖谦逊乃恭之实而于行己为切谨恪乃敬之实而于事上为宜也】惠爱利也使民义如都鄙有章上下有服田有封洫【忽域反】庐井有伍之类【左传襄公三十年郑子皮授子产政子产使都鄙有章上下有服田有封洫庐井有伍杜氏注国都及边鄙车服尊卑各有分部公卿大夫服不相逾封疆也洫沟也庐舍也九夫为井使五家相保○朱子曰有章是有章程条法冇服是贵贱衣冠各有制度郑国人谓取我田畴而伍之取我衣冠而禇之是子产为国时衣服有定制不敢着底皆収之囊中故曰取而禇之又曰有章是一都一鄙各有规矩有服是衣冠服用皆有等级高卑义字有刚断之意其飬民则惠及使民则义惠与义相反便见得子产之政不专在于寛就都鄙有章处见得义字在子产上不在民上○或问四者亦有序乎曰行己恭则其事上非有容悦之私而能敬矣惠于民而后使之以义则民虽劳而不怨矣○新安陈氏曰事上之敬即行己之恭之所推使民之义又所以济其飬民之惠也】○吴氏曰数【上声下同】其事而责之者其所善者多也臧文仲不仁者三不知【去声】者三是也【张氏存中曰左传文公三年秋八月丁夘大事于大庙跻僖公逆祀也僖是闵兄尝为臣位应在下今跻居闵上故曰逆祀仲尼曰臧文仲不仁者三不知者三下展禽展禽栁下惠也文仲知其贤而使在下位不与立于朝也废六关塞关阳关之属凡六关所以禁絶来游而废之妾织蒲以蒲为席是与民争利三不仁也作虚器谓居蔡之室而山节藻棁也有其器无其位故曰虚纵逆祀聴夏父弗忌跻僖公祀爰居爰居海鸟也三不知也又按家语顔回篇曰置六关王肃云六关关名鲁本无此关文仲置之以税行客故为不仁传曰废六关未知孰是姑并録之】数其事而称之者犹有所未至也子产有君子之道四焉是也今或以一言盖一人一事盖一时皆非也【厚斋冯氏曰自其立谤政作立赋制参辟铸刑书言之其所未尽者诚多也自春秋之时言之知君子之道者诚寡也圣人之言褒不溢美贬不溢恶称其所长之多而所短自不能掩尔○云峯胡氏曰集注于使民义独迹其实而言者子产为政三年舆人颂之曰我有子弟子产教之我有田畴子产植之及其卒也孔子闻之曰古之遗爱也先儒云子产精神全在义字上夫民之所以颂之夫子所以取之者以其惠而能义孟子所谓惠而不知为政姑指济人一事而言尔】
  ○子曰晏平仲善与人交乆而敬之
  晏平仲齐大夫名婴程子曰人交乆则敬衰乆而能敬所以为善【南轩张氏曰圣人论豫之六二介于石不终日贞吉以为君子上交不谄下交不渎为知几盖交道易以凌夷非正其志者莫之能守也交乆而敬不衰亦可谓善矣圣人于人虽一善必録天地之心也○勉斋黄氏曰朋友人伦之一可不敬乎摄以威仪相观以善一有不敬则失朋友之道矣惟其乆而敬也则愈乆而愈亲拍肩执袂以为气合酒食游戏相征逐以为生死不相背负未冇能全交者也夫子美平仲之善交友之道尽于此矣○叶氏少蕴曰夫子在齐与平仲处者八年故知其如此○新安陈氏曰常人之交初则敬乆则玩乆而玩必不能全交乆而不替初心之敬所以为善交也】
  ○子曰臧文仲居蔡山节藻棁何如其知也【棁章悦反知去声】臧文仲鲁大夫臧孙氏名辰【鲁孝公生僖伯彄字于臧辰其曽孙諡文】居犹藏也蔡大也【古注蔡国君之守出蔡地因以为名长尺冇二寸】节柱头斗栱【音拱】也藻水草名棁梁上短柱也盖为藏之室而刻山于节画【俗作画】藻于棁也当时以文仲为知孔子言其不务民义而谄凟鬼神如此安得为知春秋传所谓作虚器即此事也【朱子曰卜筮事圣人固欲人信之然藏须自有合当处今乃如此是他心惑于鬼神一向倒在卜亟上了安得为知古説他僣若是僣便是不仁了今只主不知言大夫不藏礼家乃因立此説臧文仲在当时人説是非常底人孔子直见他不是处便见得圣人显防阐幽处○南轩张氏曰所贵乎知者为其明见理之是非也方其时世俗以小慧为知故于文仲有惑焉夫子明之使人知夫所谓知者在此而不在彼也○新安陈氏曰不务民义本文无此意然谄渎鬼神者必不务民义务民义者必不谄渎鬼神二者常相关樊迟问知子曰务民之义敬鬼神而逺之可谓知矣朱子盖即答樊迟问知之意以断臧文仲欤】○张子曰【张子名载字子厚号横渠先生长安人】山节藻棁为藏之室祀爰居之义同归于不知冝矣【朱子曰三不知皆是谄渎鬼神之事○国语鲁语海鸟曰爰居止于鲁东门之外三日臧文仲使国人祭之文仲以为神故命人祭之】
  ○子张问曰令尹子文三仕为令尹无喜色三己之无愠色旧令尹之政必以告新令尹何如子曰忠矣曰仁矣乎曰未知焉得仁【知如字焉于防反】
  令尹官名楚上卿执政者也子文姓鬭名谷【奴口反】于【音乌】菟【音徒○左传宣公四年初若敖娶于防音云生鬬伯比若敖卒从其母畜于防淫于防子之女伯比私淫之生子文焉防夫人使弃诸梦中夣音蒙又如字泽名也虎乳之防子田见之惧而归夫人以告言其女私通伯比所生遂使收之楚人谓乳谷谓虎于菟故命之曰鬬谷于菟以其女妻去声伯比实为令尹子文】其为人也喜怒不形物我无间【去声】知有其国而不知有其身其忠盛矣故子张疑其仁【勉斋黄氏曰喜怒不形释三仕三己无喜愠物我无间释旧政告新知有其国而不知有其身通释上两件】然其所以三仕三已而告新令尹者未知其皆出于天理而无人欲之私也是以夫子但许其忠而未许其仁也【或问令尹子文忠矣孔子不许其仁何也程子曰此只是忠不可谓之仁若比干之忠见得时便是仁也○问令尹子文之忠若其果无私意出于至诚恻怛便可谓之仁否朱子曰固是然不消泥他事上説须看他三仕三已还是当否以旧政告新令尹又须看他告得是否只縁他大体既不是了故其小节有不足取如管仲之三归反坫圣人却与其仁之功者以其立义正也故管仲是天下之大义子文是一人之私行耳】
  崔子弑齐君陈文子有马十乘弃而违之至于他邦则曰犹吾大夫崔子也违之之一邦则又曰犹吾大夫崔子也违之何如子曰清矣曰仁矣乎曰未知焉得仁【乘去声】
  崔子齐大夫名杼【直吕反】齐君荘公名光陈文子亦齐大夫名须无十乘四十匹也违去也文子洁身去乱【不使弑逆之恶得污其身】可谓清矣然未知其心果见义理之当然而能脱然无所累乎抑不得已于利害之私而犹未免于怨悔也故夫子特许其清而不许其仁【春秋襄公二十五年夏五月乙亥齐崔杼弑其君光左传齐棠公棠邑大夫之妻东郭偃之姊也东郭偃臣崔武子棠公死偃御武子以吊焉见棠姜而美遂取之荘公通焉骤如崔氏以崔子之冠赐人侍者曰不可公曰不为其无冠乎言虽不为崔子犹自应有冠崔子因足又以其间去声伐晋也间晋之难而伐之曰晋必将报欲弑公以説于晋而不获间公鞭侍人贾举而又近之乃为崔子间公伺公间隙五月莒子朝于齐甲戍飨诸北郭崔子称疾不视事欲使公来乙亥公问崔子遂从姜氏姜氏入于室与崔子自侧户出公捬楹而歌歌以命姜侍人贾举止众从者而入闭门甲兴公登台而请弗许请盟弗许请自刃于庙弗许皆曰君之臣杼疾病不能听命近于公宫谓崔子宫近公宫或淫者诈称公陪臣干胡旦反掫将侯反有淫者不知二命干掫行夜行夜得淫人受崔子命讨之不知他命公逾墙又射之中股反队与坠同遂弑之】愚闻之师曰当【去声】理而无私心则仁矣【朱子曰有人事当于理而未必无私心有人无私心而处事又未必当于理惟仁者内无私心而外之处事又当于理须表里心事一皆纯乎天理而无一毫之私乃可】今以是而观二子之事虽其制行【去声】之高若不可及然皆未有以见其必当于理而真无私心也子张未识仁体而悦于苟难【荀子不苟篇曰君子行不贵苟难唯其当之为贵注当谓合礼义也】遂以小者【二子之小善】信其大者【仁】夫子之不许也宜哉读者于此更以上章不知其仁【雍也仁而不佞及孟武伯问子路仁乎】后篇仁则吾不知之语【宪问克伐怨欲不行】并与三仁【微子箕子比干】夷齐之事【求仁得仁】观之则彼此交尽而仁之为义可识矣【问陈文子之清令尹子文之忠使圣人为之则是仁否程子曰不然圣人为之亦只是清忠○朱子曰仁者心之德圣人所以不许二子者正以其事虽可观而其本心或有不然也子文三仕三已畧无喜愠尽以旧政告之新尹文子有马十乘弃之如敝屣然此岂是易事后人因孔子不许之以仁便以二子之事为未足道此却不可须当思二子所为如此高絶而圣人不许之以仁者因如何便见得二子不可易及仁之体段实是如何切不可容易看○二子忠清只就事上説若比干夷齐之忠清只就心上説比干夷齐是有本底忠清忠清里有仁二子之忠清只唤做忠清○问子文文子之事程子谓圣人为之亦只是清忠夫圣人无一事之非仁而乃云尔者何也南轩张氏曰程子之意大要以为此事只得谓之清忠然在二子为之曰忠曰清而止矣仁则未知也在圣人事或有类此者以其事言亦只得谓之忠清然而所以然者则亦不妨其为仁也如伯夷之事虽以清目之亦何害其为仁乎○胡氏曰不知其仁谓非全体不息者不足以当之也仁则吾不知谓仁则天理浑然自无克伐怨欲之累不行不足以言之也殷有三仁谓三人同出于至诚恻怛之意故不咈乎爱之理而有以全其心之徳也夷齐之仁谓皆求合乎天理之正而即乎人心之安也夫全体者无亏欠也不息者无间断也至于外若无亏欠间断而中之私意根萌犹在焉亦不得谓之仁必其见于事者皆当于理而于心者皆无所私然后可以谓之仁也○防峯饶氏曰论语言仁有以德言者有以事言者如雍也仁而不佞问子路仁乎克伐怨欲不行焉可以为难皆是以徳言子文文子未知焉得仁夷齐求仁得仁殷有三仁皆是以事言以徳言非全体而不息不足以当之以事言则须当理而无私心乃可以当之顔子于仁可言全体仲弓便不可谓之全体顔子三月不违庻几乆而不息日月至焉能至而不能乆不可谓之不息夷齐三仁事当理而心无私故皆可谓之仁子文文子之事非特心未能无私而事亦不当理何以得为仁乎】今以他书考之子文之相【去声】楚所谋者无非僣王猾【户八反】夏之事【左传荘公三十年楚杀令尹子元以鬬谷于莬为令尹僖公二十三年楚成得臣伐陈取焦夷子文以为功使子玉为令尹子文为令尹凡二十八年注杜氏曰按荘公三十年楚成王立九年矣僖公二十三年即成王之三十六年也楚自武王三十七年僣称王鲁桓公之八年也武王五十一年卒子文王立文王十三年卒子堵敖立堵敖五年卒弟成王立僖公元年楚成王之十四年也楚伐郑郑即齐故也五年楚鬬谷于莬防六年楚子围许许男靣衘璧乃释之十二年楚人防黄十五年楚人伐随二十年随以汉东诸侯叛楚楚鬬谷于莬帅师伐随取成而还二十一年宋人为鹿上之盟以求诸侯于楚楚人许之诸侯防宋公于孟楚执宋公以伐宋已而释之二十二年楚人伐宋宋公及楚人战于宋师败绩公伤股明年宋襄公死二十三年楚师伐陈讨其贰于宋也此僣王猾夏之事也】文子之仕齐既失正君讨贼之义【上不能规正荘公次不能讨杼弑逆】又不数嵗而复【扶又反】反于齐焉【左传襄公二十七年宋向戍欲弭诸侯之兵以为名欲获息民之名如晋告赵孟晋人许之如楚楚亦许之如齐齐人难之陈文子曰晋楚许之我焉得已且人曰弭兵而我弗许则固携吾民矣将焉用之齐人许之注杜氏曰按襄公二十五年崔杼弑齐君是时陈文子出奔二十六年不经见二十七年文子存弭兵之説则文子自出奔复反于齐凡二年】则其不仁亦可见矣【朱子曰仁者心之德而天之理也自非至诚尽性通贯全体如天地一元之气化育流行无少间息不足以名之今子文仕于蛮荆执其政柄至于三既不能革其僣王之号又不能止其猾夏之心至于灭伐随之事至乃以身为之而不知其为罪文子立于淫乱之朝既不能正君御乱又不能先事而洁身至于簒弑之祸已作又不能上告天子下请方伯以讨其贼去国二年又无故而自还复与乱臣共事此二者平日之所为止于如此其不得为仁也明矣然圣人之言辞不廹切而意已独至虽不轻许而亦不轻絶也学者因其言而反以求之则于仁之理与人之所以得是名者庻几其可黙识乎○云峯胡氏曰子文知有楚而不知有周以春秋尊王之义责之不仁矣文子知有已而不知有齐以春秋讨贼之义责之不仁矣○新安陈氏曰论至此则其事不当理而心之私可见矣夫子只言未知焉得仁而朱子直断其为不仁盖本章外究竟到底之断案也】
  ○季文子三思而后行子闻之曰再斯可矣【三去声】季文子鲁大夫名行父【音甫】每事必三思而后行若使【去声下同】晋而求遭丧之礼以行亦其一事也【左传文公六年季文子将聘于晋使求遭防之礼以行杜注闻晋侯病故既而晋襄公果卒】斯语辞程子曰为恶之人未尝知有思有思则为善矣然至于再则已审三则私意起而反惑矣故夫子讥之【朱子曰天下之事以义理断之则是非当否再思而已审以私意揣之则利害得丧万变而无穷思止于再者欲人之以义制事而不汨于利害之私也○思之未得者须着于细思到思而得之方是一思虽见得已是又须平心更思一遍如此则无不当○问周公仰而思之夜以继日所思岂止于三曰横渠云木知立心恶多思之致疑已知立心恶讲治之不精讲治之思莫非术内虽勤而何厌推此求之可见○潜室陈氏曰若为学之道则不厌思此只为应事言之耳】○愚按季文子虑事如此可谓详审而宜无过举矣而宣公簒【初患反】立文子乃不能讨反为【去声】之使齐而纳赂焉岂非程子所谓私意起而反惑之验欤【左传文公十八年二月公薨文公二妃敬嬴生宣公敬嬴嬖而私事襄仲宣公长而属诸襄仲襄仲欲立之见于齐侯而请之齐侯新立而欲亲鲁许之冬十月仲杀恶及视恶大子视其母弟宣公元年夏季文子如齐纳赂以请防防于平州齐地以定公位簒立者诸侯既与之防则不得讨臣子杀之与弑君同故公与齐防而位定】是以君子务穷理而贵果断【都玩反】不徒多思之为尚【问再斯可矣只是就季文子身上行事处説在学者穷索义理则思之思之而又思之愈深而愈精岂可以数限而君子物格之至者万事透彻事物之来皆有定则则从容以应之亦岂待临时方致其思不审此语只是文子事抑众人通法皆当以再为可耶不容有越思耶而程子又何故只就为恶一邉説也朱子曰物格知至者应物虽从容然临事岂可不思况未至此岂可不熟思耶故以再思为众人之通法盖至此则思已熟而事可决过则惑矣○双峯饶氏曰穷理是思以前事果断是思以后事○陈氏曰理之明则是非判断之果则从违决○新安陈氏曰务穷理明也贵果断决也明于方思之初决于既思之后若不明不决而徒多思则愈思而愈惑矣】
  ○子曰寗武子邦有道则知邦无道则愚其知可及也其愚不可及也【知去声】
  寗武子卫大夫名俞按春秋传武子仕卫当文公成公之时文公有道而武子无事可见此其知之可及也成公无道至于失国而武子周旋其间尽心竭力不避艰险凡其所处【上声】皆智巧之士所深避而不肯为者而能卒保其身以济其君此其愚之不可及也【左传僖公二十八年卫侯闻楚师败楚成王与晋文公战于城濮卫地也楚师败绩惧出奔楚初晋侯将伐曹假道于卫卫弗许晋伐卫卫侯请盟晋人弗许卫侯欲与楚国人不欲故出其名以説于晋卫侯闻楚败出居襄牛之地以避晋而遂奔楚遂适陈使元咺奉叔武以受盟元咺卫大夫叔武卫侯弟使摄君事以受盟于践土癸亥王子虎盟诸侯于王庭或诉元咺于卫侯曰立叔武矣其子角从公公使杀之咺不废命奉夷叔以入守音狩夷叔即叔武六月晋人复卫侯寗武子与卫人盟于宛濮俞时从卫侯在外故与卫人盟卫侯先期入寗子先先入欲安喻国人长牂音臧守门以为使去声也与之乘而入长牂与甯子共载而入国公子歂犬华仲前驱歂市专反华去声二子并卫大夫卫侯遂驱使寗子未偹叔武将沐闻君至喜捉髪走出前驱射而杀之公知其无罪也枕去声之股而哭之歂犬走出公使杀之元咺出奔晋冬防于温讨不服也卫侯与元咺讼寗武子为辅鍼其亷反荘子为坐坐狱为坐士荣为大士治狱官也周礼命夫命妇不躬坐狱讼元咺又不宜与若对坐故使鍼荘子为坐又使卫之忠臣反其狱官质正元咺盖今勘史有罪先騐吏卒之义卫侯不胜三子辞屈故不胜杀士荣刖鍼荘子谓寗俞忠而免之执卫侯归之于京师寘诸深室寗子职纳槖饘焉橐音托衣裳也饘音防糜也寗俞以君在幽隘故亲以衣食为己职言其忠至所虑者深元咺归于卫立公子瑕瑕卫公子适也○僖公三十年夏晋侯使医衍酖卫侯衍医名晋文欲杀卫侯而罪下至死故使医因治疾而加酖毒寗俞货医寗子视卫侯衣食得知其谋乃以货赂医使薄其酖公为去声之请鲁僖公为之请纳玉于王与晋侯皆十防与珏同二玉相合曰珏王许之襄王许之秋乃释卫侯杜氏曰按左氏僖公二十五年卫文公卒子成公立僖二十六年即卫成公元年也经称公防卫寗速盟于向寗速荘子也则荘子尝逮事成公矣至僖公二十八年传称寗武子与卫人盟于宛濮武子名俞速之子即成公即位之三年也以此考之寗庄子当死于成公二年左右而后子俞为大夫则武子未尝事文公集注谓武子仕卫当文公成公之时与此少异】○程子曰邦无道能沈晦以免患故曰不可及也【新安陈氏曰朱子谓其不避艰险程子以为能沈晦者盖于艰险中能沈晦非避事也】亦有不当愚者比干是也【朱子曰邦无道时全身退听人皆能之武子不全身退听却似愚然又事事处置得去且不表着其能所以为愚不可及也又曰武子九世公族与国同休戚却与寻常无干渉底人不同○成公失国若智巧之士必且隠避不肯出武子竭力其间至诚恳恻不避艰险却能摆脱祸患卒得两全非能沈晦何以致此若比以智自免之士武子却似个愚底人但愚得来好若使他人处之纵免祸患不失于此必失于彼○他人于邦无道时要正救者不免祸患要避患者又却偷安若武子之愚既能韬晦以免患又自处不失其正此所以不可及○问寗武子世臣他人不必如此曰然又看事如何若覊旅之臣见几先去则可若事已尔又岂可去此事最难当权其轻重○云峯胡氏曰武子于卫为公族比干于纣为父族皆与国存亡者也特卫成公之患在外欲免之非沈晦不可纣之恶在己不谏之而诿于沈晦亦不可程子所谓亦有不当愚者最见时中之义○新安陈氏曰以有道则见无道则隠及称南容不废免刑戮蘧伯玉仕卷怀等例之则有道而知当是舒以自见无道则愚当是韬晦而无为今证以武子之时与事无事可见反谓之知尽忠济难反谓之愚何也盖处有道而安常者易处无道而济变者难武子当文公时安常处顺知者行所无事此可及之知也当成公之失国国家多事而能竭忠冒险保身全君此知者所避而不敢为乃若愚而冒为之非真愚也栁子厚曰寗武子邦无道则愚知而为愚者也不得为真愚是也】
  ○子在陈曰归与归与吾党之小子狂简斐然成章不知所以裁之【与平声斐音匪】
  此孔子周流四方道不行而思归之叹也吾党小子指门人之在鲁者狂简志大而畧于事也斐文貎成章言其文理成就有可观者裁割正也夫子初心欲行其道于天下至是而知其终不用也于是始欲成就后学以传道于来世又不得中行之士而思其次【本孟子不得中行而与之一章説】以为狂士志意高逺犹或可与进于道也但恐其过中失正而或防于异端耳【如曾防之狂易流于老庄】故欲归而裁之也【问何故只思狂士不及狷者朱子曰狂底却有躯殻可以驱策狷者只是自守得些便道是了所谓言必信行必果者是也○成章是有首有尾虽狂简非中然却做得这个道理成个物事不是半上落下故圣人虽谓其狂简不知所裁然亦取其成一个道理大率孔门弟子随其资质各能成就如子路之勇真个成一个勇冉求之艺真个成一个艺言语徳行之科一齐被他做得成了○成章是做得成片段有文理可观盖他狂也是做得个狂人成○问孔子欲归而裁之后来曾晳之徒吊丧而歌全似老荘圣人既裁之后何故如此曰裁之在圣人听不听在他○庆源辅氏曰大凡学者易得有狂简之病非笃志为己者不能免也虽琴张曾防犹或堕于此失志意高逺即所谓志大也过中失正即其畧于事者也大凡人之志意高逺则势利拘绊他不住故或可与进于道然溺于高逺又有脱畧世故之故过中失正而或陷于异端是以不可不有以裁之而使归于中正也○徽庵程氏曰狂简者志大而畧于事宜其梗槩防率乃能斐然成章者盖其禀气英明赋质坚劲虽致广大而不屑于精防然其规模之广大实非卑下者所能攀虽极高明而不屑于中庸然其志趣之高明实非平凡者所能企也其立心制行岂不斐然可观但各矜所自得非得圣人以裁之则广大虽可观而精防有未究高明虽可喜而中庸有未协且有琴张曾晳牧皮之夷考其行而不掩焉者矣○新安陈氏曰狂者易过中失正得圣人裁之则得中正矣狂则必贵于裁裁则不终于狂也】
  ○子曰伯夷叔齐不念旧恶怨是用希
  伯夷叔齐孤竹君之二子【史记列传索隐孤竹君是殷汤所封相传至夷齐之父姓墨胎氏名初字子朝伯夷名允字公信叔齐名智字公逹夷齐其諡也地理志云孤竹城在辽西令支县】孟子称其不立于恶人之朝【音潮】不与恶人言与乡人立其冠不正望望然去之若将凂焉其介如此【介孤特而有分辨之意】宜若无所容矣然其所恶【乌路反】之人能改即止故人亦不甚怨之也○程子曰不念旧恶此清者之量【去声】又曰二子之心非夫子孰能知之【朱子曰伯夷介僻宜其恶恶直是恶之然能不念旧恶却是他清之好处伯夷平日以隘闻故特明之○伯夷叔齐不念旧恶要见得他胷中都是义理人之有恶不是恶其人是恶其恶耳到他既改其恶便自无可恶者今人见人有恶便恶之固是然那人既改其恶又从而追之此便是因人一事之恶而遂恶其人却不是恶其恶也此与不迁怒一般其所恶者因其人可恶而恶之而所恶不在我及其能改又只见他善处不见他恶处圣贤之心皆是如此○南轩张氏曰以夷齐平日之节观之疑其狭隘而不容矣今夫子乃称其不念旧恶何其宏裕也盖于其所为亦率夫天理之常而其胷中休休然初无一毫介于其间也若有一毫介于其间则是私意之所执而岂夷齐之心哉】
  ○子曰孰谓防生高直或乞醯焉乞诸其邻而与之【醯呼西反】
  防生姓高名鲁人素有直名者醯醋也人来乞时其家无有故乞诸邻家以与之夫子言此讥其曲意徇物掠【力灼反】美市恩不得为直也○程子曰微生高所枉虽小害直为大【事有小大理无小大】范氏曰是曰是非曰非有谓有无谓无曰直圣人观人于其一介之取予【通作与】而千驷万钟从可知焉故以微事断【都玩反】之所以教人不可不谨也【朱子曰如此予必如此取只看他小事尚如此到处千驷万钟亦只是这模様范氏云害其所以养心者不在于大此语尤痛切醯至易得之物尚委曲如此若临大事如何得当才枉其小便害其大此皆不可谓诚实也○问看孔子説微生高一章虽一事之微亦可见王霸心术之异处一便见得皥皡气象一便见得驩虞气象曰然○庆源辅氏曰平心顺理以应物则为直若有一毫计较作为则不得为直知乞醯以应人之求为不直则知所以为直矣○厚斋冯氏曰人谓申枨刚夫子以欲知其非刚人谓文仲知夫子以居蔡知其不知人谓微生高直夫子以乞醯知其非直夫子知人之道于众好之而必察盖如此】
  ○子曰巧言令色足恭左丘明耻之丘亦耻之匿怨而友其人左丘明耻之丘亦耻之【足将树反】
  足过也【朱子曰足者谓本当如此我却以为未足而添足之故谓之足若本当如此则是自足了乃不是足凡制字如此类者皆有两意】程子曰左丘明古之闻人也【或问左丘明非传春秋者邪朱子曰未可知也先友邓著作名世考之氏姓书曰此人盖左丘姓而明名传春秋者乃左氏耳○左丘明所耻巧言左传必非其所作】谢氏曰二者之可耻有甚于穿窬也【庆源辅氏曰此虽与穿窬事不类然其心隂巧谲诈以取悦媚谋倾陷则甚于穿窬○陈氏曰穿窬者之志不过隂取货财而止若过谄以事人匿怨而靣友其所包藏岂止于取货财之谓邪故可耻有甚于穿窬也】左丘明耻之其所养可知矣夫子自言丘亦耻之盖窃比老彭之意又以深戒学者使察乎此而立心以直也【朱子曰匿怨心怨其人而外与交也孔门编排此书已从其类此二事相连若防生高之心乆而滋长便做得这般可耻事出来巧言令色足恭与匿怨皆不诚实者也人而不诚实何所不至所以可耻与上文乞醯之义相似○勉斋黄氏曰巧令足恭谄人也其可耻者卑贱而已藏怨外交奸人也其为险谲尤可耻○双峯饶氏曰此上二章皆是教学者立心以直举防生高是要人防事亦谨举左丘明是要人表里如一】
  ○顔渊季路侍子曰盍各言尔志
  盍何不也
  子路曰愿车马衣轻裘与朋友共敝之而无憾【衣去声】衣服之也裘皮服敝坏也憾恨也
  顔渊曰愿无伐善无施劳
  伐夸也善谓有能施亦张大之意劳谓有功易曰劳而不伐是也【易系辞上子曰劳而不伐有功而不徳厚之至也】或曰劳劳事也劳事非己所欲故亦不欲施之于人亦通【前説与上句皆谦也后説恕也○朱子曰顔子是治个骄字子路是治个吝字顔子之志不以己之长方人之短不以己之能媿人之不能是与物共○问无伐善无施劳善与劳如何分别曰善是自家所有之善劳是自家做出来底○无伐善是不矜己能无施劳是不矜己功○南轩张氏曰人之不仁病于有己故虽衣服车马之间此意未尝不存焉子路盖欲克其私于事物间者其志可谓笃而用功可谓实矣至于顔子则又宏焉理之所在何有于己其于善也奚伐为吾之所当为而已其为劳也奚施盖存乎公理而无物我之间也学者有志于求仁则子路之事亦未宜忽要当如此用力以为入德之涂则顔子之事可以驯致矣】
  子路曰愿闻子之志子曰老者安之朋友信之少者怀之
  老者养之以安朋友与之以信少【去声】者怀之以恩一説安之安我也信之信我也怀之怀我也亦通【合二説其义方备老者我养之以安而后方安于我○问孔子举此三者莫是朋友是其等辈老者是上一等人少者是下一等人三者足以尽该天下之人否朱子曰然○黄氏曰集注前説是作用后説是效验后説与绥斯来动斯和意思相类自是圣人地位但前説却有仁心自然物各付物之意有天地生气象况顔子子路皆是就作用上説故前説为胜】○程子曰夫子安仁顔渊不违仁子路求仁【朱子曰他人于微小物事尚恋不能舍仲由能如此其心广大而不私己矣非意在于求仁乎○子路顔子孔子皆是将己与物对説子路便是个舍己忘私底意思今若守定他这説谓此便是求仁不成子路每日都无事只是如此当时只因子路偶然如此説出故顔子孔子各就上靣説去使子路若别説出一般事则顔子孔子又就他那一般事上説然意思却只如此○赵氏曰求仁犹与仁为二不违仁则身己居仁而常不去安仁则心即仁仁即心安而行之无适非仁矣】又曰子路顔渊孔子之志皆与物共者也但有小大之差【楚宜反】尔【程子曰顔子所言不及孔子无伐善无施劳是他顔子性分上事孔子言安之信之怀之是天理上事○朱子曰子路有济人利物之心顔子有平物我之心夫子有万物得其所之心○子路须是有个车马轻裘方把与朋友共如顔子只就性分上理防无伐善无施劳车马轻裘则不足言矣然以顔子比之孔子则顔子犹有个善劳在若孔子便不见有痕迹了又曰子路底浅顔子底深二子底小圣人底大子路底较粗顔子底较细腻然都是去得个私意了只是有粗细○子路收敛细宻可到顔子地位顔子底纯熟又展拓开可到孔子地位○西山真氏曰圣门学者诚实端慤言者即其所行行者即其所言苟躬行有一毫未到断不敢轻以自许子路为人勇于为善而笃于朋友故所愿如此盖私之一字乃人心之深害私苟未忘虽于骨肉亲戚之间尚不能无彼此物我之分况朋友乎子路之言虽只及朋友然观其用心则其至公无私可见矣顔渊之志又大于子路盖视己之善如未有善视己之劳若初无劳观其用心虽至尧舜地位亦歉然常若不足子路所谓车马衣裘与朋友共特顔子善中之一善耳夫子之言志又大于顔渊盖二子犹未免于用意若圣人则如天地然一元之气运之于上而天地之间无一物不得其所不待物物着力然后能之又非二子所及然今学者且当从子路学起必如子路之忘私然后方可进歩不然则物我之私便于胷中如蟊贼如戈防然又安能有善不伐有劳不矜如顔子乎况于圣人地位又高又逺非用力所可到须徳盛仁熟从容中道然后不期而自至耳此非始学之事故必先学子路之忘私而后可】又曰子路勇于义者观其志岂可以势利拘之哉亚于浴沂者也【问浴沂地位恁高程子称子路言志亚于浴沂何也朱子曰子路学虽粗然他资质也高如人告以有过则喜有闻未之能行惟恐有闻见善必迁闻义必徙皆是资质高车马轻裘都不做事看所以亚于浴沂故程子曰子路只为不逹为国以礼道理若逹便是这气象也又问浴沂是自得于中而外物不能以累之子路虽未至自得然亦不为外物所动矣曰是○胡氏曰以气象观之子路于意气者也顔子循其性分者也夫子则浑然天理者也子路所以亚于浴沂以其胷次洒落非势利所得拘使无所滞碍则曽晳之所至矣圣人信不可及顔子地位亦高诚能先于货利之间慕子路之勇决而去其吝啬之心于求仁之方亦庶几矣○庆源辅氏曰子路虽有曽防气象而其实亦有不同曽防是知之事子路是行之事浴沂之智崇共敝之行实○新安陈氏曰人心天理本自周流特为私欲间隔故不得遂其与人同适之乐与人同利之仁尔子路之志虽未能超然如曽防之洒落然常人认物为己知有己不知有人以子贡尚货殖以子夏见孔子尚不改纷华子路自甘敝緼而与人共其轻肥私欲不间隔其天理之周流得遂其与人同利之仁岂不可亚于曽防与人同适之乐乎】顔子不自私己故无伐善知同于人故无施劳【朱子曰以善者己之所有不自有于己故无伐善以劳事人之所惮知同于人故无施劳】其志可谓大矣然未免于有意也【尚有勉行克治之意】至于夫子则如天地之化工付与万物而已不劳焉此圣人之所为也今夫羁【居宜反】靮【音的】以御马而不以制牛人皆知羁靮之作在乎人而不知羁靮之生由于马圣人之化亦犹是也先观二子之言后观圣人之言分明天地气象凡看论语非但欲理防文字须要识得圣贤气象【问夫子如化工及羁靮之喻朱子曰这只是理自合如此老者安之是他自带得安之理来友信少怀是他自带得信之理怀之理来圣人为之初无形迹如穿牛鼻络马首都是天理如此恰似他生下便是带得此理来○新安陈氏曰子路物与人共而不为己私者也顔子善与人同而不为己私者也夫子则廓然大公有造化物各付物之气象不为己私不足以言矣】
  ○子曰己矣乎吾未见能见其过而内自讼者也已矣乎者恐其终不得见而叹之也内自讼者口不言而心自咎也人有过而能自知者鲜【上声下同】矣知过而能内自讼者为尤鲜能内自讼则其悔悟深切而能改必矣夫子自恐终不得见而叹之其警学者深矣【南轩张氏曰能见其过而内自讼则惩创之深省察之力其必能舍旧而新是图若是则于进徳也孰御○勉斋黄氏曰自讼而见于言不若不言而自责于心之深切○庆源辅氏曰口不言而心自咎是改过之机盖悔悟深切则诚意所蓄根深力固才説出来意思便消散了○厚斋冯氏曰不曰不见而曰未见不敢絶天下于无人也○云峯胡氏曰讼者欲胜人内自讼则能胜己】
  ○子曰十室之邑必有忠信如丘者焉不如丘之好学也【焉如字属上句好去声】
  十室小邑也忠信如圣人生质之美者也夫子生知而未尝不好学故言此以勉人言美质易【去声】得至道难闻学之至则可以为圣人不学则不免为乡人而已可不勉哉【南轩张氏曰圣人斯言使学者知夫圣可学而至虽有其质而不学则终身为乡人而已○勉斋黄氏曰夫子自言好学固是谦辞然圣人惟生知所以自然好学学者一出一入而不加之意正以其不能真知义理之切身故尔○新安陈氏曰忠信之质圣人与人同耳好学之至则充极此美质而为圣人不好学所以孤负此美质而不免为郷人美质之不可恃而学力之所当勉如此○朱子答问云注防之读不成文理按注防音焉如烟读属下文故朱子既音如字且云属上句也】


  论语集注大全卷五
<经部,四书类,四书大全__论语集注大全>
  钦定四库全书
  论语集注大全卷六
  雍也第六
  凡二十八章篇内第十四章以前大意与前篇同【胡氏曰此篇前一半与上篇大意同而八佾篇论礼乐亦与为政末相接大抵记圣人之言多以其类而卷帙之分特以竹简之编既尽而止其篇目则聊举其首二字以为之别尔○新安陈氏曰亦论古今人物贤否得失】
  子曰雍也可使南面
  南面者人君听治【去声】之位【厚斋冯氏曰人君听治之位必体天地隂阳之向背南面向明也】言仲弓寛洪简重有人君之度也【问寛洪简重也是説仲弓贤质恁地朱子曰夫子既许他南面则须是有人君之度这又无稽考须是将他言行来看如何○庆源辅氏曰惟寛故洪惟简故重寛则有容故洪简则守要故重寛与简御众临下之道也故有人君之度而可以南面度以徳量言也○洪氏曰语顔渊以为邦王者之佐也仲弓南面诸侯之任也】
  仲弓问子桑伯子子曰可也简
  子桑伯子鲁人胡氏以为疑即庄周所称子桑户者是也【朱子曰庄子所称子桑户与孟子反子琴张三人为友盖老氏之流】仲弓以夫子许已南面故问伯子如何可者仅可而有所未尽之辞简者不烦之谓【朱子曰仲弓为人简重见夫子许之以伯子亦是一个简底故以为问夫子言此人亦可者以其简也】
  仲弓曰居敬而行简以临其民不亦可乎居简而行简无乃大简乎【大音防】
  言自处【上声下同】以敬则中有主而自治严如是而行简以临民则事不烦而民不扰所以为可若先自处以简则中无主而自治疎矣而所行又简岂不失之大简而无法度之可守乎【庆源辅氏曰中有主则一自治严则収敛固事不烦则无凿出之事民不扰则无不得所之民中无主则二三自治疎则渗漏多大简则率易无法度之可守则或不免于猖狂妄行矣】家语记伯子不衣冠而处夫子讥其欲同人道于牛马【张存中曰刘向説苑云孔子见子桑伯子子桑伯子不衣冠而处弟子曰夫子何为见此人乎曰其质美而无文吾欲説音税下同而文之孔子去子桑伯子门人不説音悦曰何为见孔子乎曰其质美而文繁吾欲説而去其文故曰文质修者谓之君子有质而无文谓之易野简易鄙野也子桑伯子易野欲同人道于牛马故仲弓曰大简】然则伯子盖大简者而仲弓疑夫子之过许与【朱子曰居敬则凡事严肃若要以此去律事凡事都要如此此便是居敬而不行简也○今固有居敬底人把得忒重却反行得烦碎了临下以简只要拣那紧要底来行○居敬行简是两件工夫若谓居敬则所行自简则有偏于居敬之意徒务行简老子是也乃所以为不简○居敬行简如云内外不只是尽其内而不用尽其外如云本末不只是致力于本而不务乎其末居敬了又要行简圣人教人为学皆如此不只偏説一边○居敬行简是有本领底简居简行简是无本领底简○居敬是自处以敬行简是所行得要○问敬是就心上説简是就事上説否曰简也是就心上做出来而今行简须是心里安排后去行岂有不是心做出来○问居敬行简之居如居室之居曰然复问何谓简曰简是凡事据见定又曰简静又曰居敬是所守正而行之以简○问居简而行简则有志大略小之患以之临事必有怠忽不举之处居敬而行简则心一于敬不以事之大小而此敬有所损益也以之临事必简而尽曰居敬则明烛事几而无私意之扰故其行必简○叶少蕴曰简者临下之道而非所以处己也书记舜之徳曰临下以简此仲弓所以可使南面也○双峯饶氏曰敬者一心之主宰而万事之本根也仲弓之在圣门以徳行称者也夫子许之以可使南面是以其有人君之徳而然也仲弓闲夫子之许已而未知其所以许之之意安在于是即其气象之类已如子桑伯子者以为问夫子以其可也简许之而又曰居简而行简无乃大简乎其意以为简出于敬则其简为有本而每事顺理而要直谓之可也固宜简出于简则其简为无本而遇事不免率意而疎略无乃简之过乎仲弓之简敬而简者也伯子之简简而简者也仲弓之简固与伯子之简异矣然其所以致是者非特天资之美亦其学力之至尔盖他日尝问仁于夫子矣夫子告之曰出门如见大賔使民如承大祭此居敬之谓也又尝问政于夫子矣夫子告之曰先有司赦小过举贤才此行简之谓也居敬行简其得于平日师友之所讲磨者如此则可使南面固有所自来矣若伯子之不衣冠而处则有仲弓之资而无仲弓之学者也大简之失不亦宜乎○简于行事上用得于治己上用不得故行简则可居简则不可○新安陈氏曰人所以异于马牛以衣冠也伯子恶衣冠烦而去之简则简矣如不敬何简与敬易相反故书曰简而无傲盖简易流于傲无傲者欲以敬矫简之流弊也敬而简则为简严简易之简不然则为简忽简略之简仲弓盖能居敬行简者伯子乃不敬而居简行简者也】
  子曰雍之言然
  仲弓盖未喻夫子可字之意而其所言之理有黙契焉者故夫子然之【朱子曰夫子虽不言其居简之失而可字已寓未尽善之意仲弓虽未喻可为仅可乃能黙契其防防分别出居敬居简之不同夫子所以深许之】○程子曰子桑伯子之简虽可取而未尽善故夫子云可也仲弓因言内主于敬而简则为要直内存乎简而简则为疎略可谓得其防矣又曰居敬则心中无物故所行自简【双峯饶氏曰无物以是无私意无私意则能循理所以所行自简】居简则先有心于简而多一简字矣故曰太简【问集注何不全用程説朱子曰程子只説得敬中有简防意亦有自处以敬而所行不简却説不及圣人所以曰居敬曰行简二者须是周尽某所以不敢全用他説又曰程子説自不相害果能居敬则理明心定自是简又曰世间有居敬而所行不简者如上蔡説吕进伯是个好人极至诚只是烦扰便是请客也须临时两三畨换食次又有不能居敬而所行却简易者每事不劳扰只从简径处行如曹参之治齐专尚清静及至为相毎日酣饮不视事隔墙小吏歌呼参亦酣歌以和之何有于居敬据仲弓言自是两事程子作一事看了○此叚若不得仲弓下面更问一问人只道可也简便是了故夫子复之曰雍之言然这亦见仲弓有可使南面之基亦见得他深沉详密处论来简已是好资禀较之繁苛细使人难事亦煞不同然是居敬以行之方好○问仲弓之有人君之度何以知其然耶曰以前篇不佞之讥此章居敬行简之对而有以知其然也谢氏以为简以临之荘以莅之盖近之矣然其深厚广博冝在人上之意则未之发也然此曰南面而不曰为政则疑其主于徳而言也○问居敬居简之不同何也曰持身以敬则心不放逸而义理着明故其所以见于事者自然操得其要而无烦扰之患若所以处身者既务于简而所以行之者又一切以简为事则是民理凖则既不素明于内而纲纪法度又无所持循于外也太简之将有不可胜言者矣○勉斋黄氏曰居谓身所自处行谓见于所行观其以居对行则是以处身对行事明矣居敬而后可以行简】
  ○哀公问弟子孰爲好学孔子对曰有顔回者好学不迁怒不贰过不幸短命死矣今也则亡未闻好学者也【好去声亡与无同】
  迁移也贰复【扶又反下同】也怒于甲者不移于乙过于前者不复于后顔子克己之功至于如此可谓真好学矣【朱子曰不迁怒贰过是顔子好学之符騐如此却不是只学此二事其学全在非礼勿视聼言动上乃是做工夫处不迁不贰是成效处○怒与过皆自己上来不迁不贰皆已克己上来○勉斋黄氏曰存养之深省察之明充治之力持守之坚故其未怒之初鉴空衡平既怒之后氷消雾释方过之萌瑕纇莫逃既知之后根株悉防此所以为好学而集注以为克己之功也○庆源辅氏曰真好学真字须子细看○新安陈氏曰人惟不能克去己私故迁怒者私意之执滞也贰过者私意之隐伏也顔子之学真能克己故当怒未尝不怒既怒则不迁有过未尝不知既知则不留此皆克己之功效而好学之符騐也】短命者顔子三十二而卒也【家语顔子少孔子三十嵗年二十九而髪白三十二而早卒】既云今也则亡又言未闻好学者盖深惜之又以见真好学者之难得也【厚斋冯氏曰师有父兄之道故称受教者为弟子当是时曽子尚少好学而可以道者唯顔子一人而已曰今也则亡言好学者无存也不曰不闻而曰未闻不敢以一己之闻见厚诬天下之无人又焉知来者之不如今也】○程子曰顔子之怒在物不在己故不迁有不善未尝不知知之未尝复行【新安陈氏曰二句易系辞文乃孔子称顔子语】不贰过也【云峯胡氏曰程子兼不迁怒不贰过説】又曰喜怒在事则理之当喜怒者也不在血气则不迁若舜之诛四凶也可怒在彼己何与【音预】焉如鉴之照物妍媸在彼【媸赤之反妍美也媸丑也】随物应之而已何迁之有【云峯胡氏曰専説不迁怒怒每自血气而发顔子之怒在理而不在血气故不迁】又曰如顔子地位岂有不善所谓不善只是防有差失才差失便能知之才知之便更不萌作张子曰慊【口箪反】于己者不使萌于再【朱子曰慊于己只是略有些子不足于心便自知之即随手消除不复萌作○许氏曰心过常小身过常大顔子虽有心过无身过无身过易无心过难要当制之于心而已】或曰诗书六艺七十子非不习而通也而夫子独称顔子为好学顔子之所好果何学欤程子曰学以至乎圣人之道也【双峯饶氏曰道者方法之谓言学以至乎圣人底方法也下文言学之道与学之得其道皆是此意】学之道奈何曰天地储精得五行之秀者为人【问储精朱子曰精气流通储蓄得二气之精聚故能生出人物】其本也真而静其未发也五性具焉曰仁义礼智信【朱子曰本是本体真是不杂人伪静言其初未感物时五性便是真未发便是静】形既生矣外物触其形而动于中矣其中动而七情出焉曰喜怒哀惧爱恶【去声】欲【庆源辅氏曰心是活物故外物触之而动上言其本静故于此言动】情既炽【昌志反】而益荡其性凿矣【朱子曰性固不可凿但人不循此理去伤了他】故觉者约其情使合于中正其心养其性而已然必先明诸心知所往然后力行以求至焉【朱子曰这一段紧要处只在先明诸心上明诸心知所往穷理之事力行求至践履之事知所往如识路力行求至如行路○双峯饶氏曰用工最紧要处在约其情使合于中约是工夫中是准则四勿便是约的工夫礼便是中的准则能约其情使合于中则心得其正而不荡性得其养而不凿○云峯胡氏曰程子此段议论皆自周子太极圗説来天地储精此精字即是二五之精其本也真而静真字即是无极之真特周子自太极説来故先真而后精程子只自天地説起故先精而后真储字即是凝字自古言性未尝言五性圗説谓五行之生也各一其性故此曰五性具焉圗説谓五性感动而善恶分万事出此则曰其中动而七情出焉盖五性感动之后有善有恶至于情既炽而益荡则全失其本来之善矣圗説定之以中正仁义而主静圣人立人极之事此曰约其情使合于中学者克己之事也】若顔子之非礼勿视听言动不迁怒贰过者则其好之笃而学之得其道也然其未至于圣人者守之也非化之也假之以年则不日而化矣【双峯饶氏曰不迁不贰皆是守而未化之事若怒自然不迁心无过可贰则化而无事于守矣】今人乃谓圣本生知非学可至而所以为学者不过记诵文辞之间其亦异乎顔子之学矣【程子曰小人之怒在己君子之怒在物小人之怒出于心作于气形于身以及于物以至于无所不怒是所谓迁也怒在理则无所迁动乎血气则迁矣舜诛四凶盖因是人有可怒之事而怒之圣人之心本无怒也譬如明镜好物来时便见是好恶物来时便见是恶镜何尝有好恶也世之人固有怒于室而色于市○上蔡谢氏曰顔子不迁怒不贰过则其所好乃克己之学也○朱子曰顔子因物之可怒而怒之又安得迁内有私意而至于迁怒者志动气也有为怒气所动而迁者气动志也或谓不独迁于他人为迁就其人而益之便是迁曰此却是不中节非迁也○问不迁怒此是顔子与圣人同处否曰不迁字在圣人分上説便小在顔子分上説便大盖圣人无怒何待于不迁圣人无过何待于不贰所以不迁不贰者犹有意存焉与愿无伐善无施劳之意同犹今人所谓愿得不如此是固尝如此而今且得其不如此也此所谓守之非化之也○问人之义理未明而血气未曽消释物来触着则乘此血气之动惟好恶之所之怒不能得休歇而至于有所移也若顔子则是磨得心地光明而无一毫物事杂在其间或喜或怒皆是物之当喜当怒随其来而应之而在我初无容心不以此动其血气而至于有所迁也但此是顔子克己工夫到后方如此却不是以此方为克己工夫也曰夫子当时也是従他克己效騐上説但克己工夫未到时也须照管不成道我工夫未到那田地而迁怒贰过只聼之耶○问顔子不迁怒亦见得克己工夫否曰固是然克己亦非一端如喜怒哀乐皆当克但怒是粗而易见者尔○顔子于念虑处少差輙改而今学者未到顔子地位且须逐事上检防过也不论显微如大雷雨也是雨些子雨也是雨无大小都唤做过只是晴明时节青天白日更无些子云翳这是甚麽气象○问喜怒发于当然者人情之不可无者也但不可为其所动尔过失则不当然而然者既知其非则不可萌于再所谓频复之吝也二者若不相类而其向背实相对曰圣人虽未必有此意但能如此看亦好○顔子只是见得个道理透见得道理透自不迁不贰○非礼勿视听言动是夫子告顔子教他做工夫要知紧要工夫却只在这上如无伐善无施劳不迁怒不贰过是他到处又曰顔子到这里直是浑然更无些子渣滓不迁怒如铙悬水止不贰过如氷消冻释如三月不违又是已前事到这里已自浑沦都是天理是甚次第○问顔子之所学者盖人之有生五常之性浑然一心之中未感物之时寂然不动而已而不能不感于物于是喜怒哀乐七情出焉既发而易縦其性始凿故顔子之乐见得此理分明必欲约其情以合于中刚决以克其私私欲既去天理自明故此心虚静随感而应或有所怒因彼之可怒而已无与焉怒才过而此心又复寂然何迁移之有所谓过者只是防有差失张子谓之慊于己只是略有些子不足于心便自知之即随手消除更不复萌作为学工夫如此可谓真好学矣曰所谓学者只是学此而已伊川所谓约其情大学所谓明明徳中庸所谓天命之谓性皆是此理○勉斋黄氏曰论顔子之天资则只是明与刚论顔子之用功则只是敬与义惟其明且敬也故几才动处便觉惟其刚且义也故才觉便与一刀两段既明矣又持之以敬既刚矣又辅之以义天资学力两极则血气岂能轻为之动念虑岂能再使之差此所以谓之不逺复也所以谓之有不善未尝不知知之未尝复行也不逺是觉得早复是斩断得猛烈○问顔子之不迁怒与喜怒哀乐皆中节如何潜室陈氏曰当其怒时见理而不见怒故怒所可怒而不迁于他此克己阳刚工夫峻防之甚其要固归于中节但以中节言顔子无起发人意处○庆源辅氏曰顔子不迁不贰乃终身学力之所就固非一旦収其放心便能如此亦非是学者克己之事故集注以为克己之功必其平日遇怒则克不使之流荡于外以过于物遇过则克不使之伏藏于内以为之根怒不过于物则久久自然不迁过蹙其根则久久自然不贰○觉轩蔡氏曰不迁怒朱子谓怒于甲者不移于乙程子谓在物不在己不贰过朱子谓过于前者不复于后程子谓只是微有差失便能知之才知之便更不萌作若不同矣然程子是就怒初发念初萌而直言之也朱子是就怒已发念己萌而横言之也其理则一必兼之方尽其义○问不迁怒鲁斋许氏曰是圣人境界之事也如何便到得且自忿思难为始】
  ○子华使于齐冉子为其母请粟子曰与之釜请益曰与之庾冉子与之粟五秉【使为并去声】
  子华公西赤也使为【去声】孔子使也【庆源辅氏曰或使于他邑或使于外国不可知也大夫无私交此必未为大夫时事又孔子将之荆先之以子夏申之以冉有皆使之类也又如蘧伯玉使人于孔子大夫虽无私交若此类则无害也】釜六斗四升庾十六斗秉十六斛
  子曰赤之适齐也乘肥马衣轻裘吾闻之也君子周急不继冨【衣去声】
  乗肥马衣轻裘言其富也急穷廹也周者补不足继者续有余
  原思为之宰与之粟九百辞
  原思孔子弟子名宪【宋人】孔子为鲁司冦时以思为宰粟宰之禄也九百不言其量【去声】不可考【赵氏曰司防有采邑故以思为邑宰】
  子曰毋以与尔邻里乡党乎
  毋禁止辞五家为邻二十五家为里万二千五百家为乡五百家为党言常禄不当辞有余自可推之以周贫乏盖隣里乡党有相周之义○程子曰夫子之使【如字】子华子华之为【去声下为之同】夫子使【去声】义也而冉有乃为之请圣人寛容不欲直拒人故与之少所以示不当与也请益而与之亦少所以示不当益也求未逹而自与之多则已过矣故夫子非之盖赤茍至乏则夫子必自周之不待请矣原思为宰则有常禄思辞其多故又教以分诸邻里之贫者盖亦莫非义也张子曰于斯二者可见圣人之用财矣【朱子曰冉子与之粟五秉圣人亦不大叚贵他而原思辞禄又谓与尔隣里乡党者看来圣人与处却寛于斯二者可见圣人之用财虽是小处也莫不恰好便是一以贯之处○问冉子请粟圣人不与之辨而与之益之曰圣人寛洪可以予可以无予予之亦无害但不使伤惠耳○南轩张氏曰子华为夫子使于齐使子华而有所不给则夫子固周之矣而子华无是之患也其使也为师使以义行之去以义行而其资足以给则可以无与也冉有为其母请疑可以与也故与之少以见其义而冉子莫喻也原思为宰宰有常禄粟虽多不得而辞也使原思虽甚有余而其常禄亦岂得而辞哉故圣人于子华谓周急不继富于原思谓毋以与尔邻里乡党其义可见矣盖取与辞受莫不有其则焉天之理也圣人従容而不过贤者审处而不违若以私意加之则失其权度或与其所不当与为伤惠而或辞其所不当辞亦反为有害于廉矣○觉轩蔡氏曰杨氏谓君子之于辞受取予之际茍非其义一介不以予人茍以其道舜受尧之天下亦不为泰而士或以啬与为吝寡取为廉者皆不知此也以冉求原思之贤犹不免是况世之纷纷者乎朱子云此説固然子华之冨所不当继也而夫子于冉子之请犹与之釜犹与之庾不直拒之也原思之辞所不当辞也而夫子未尝疾之又教之以有余则当推之以及邻里则圣人寛容崇奨廉退之意亦畧可见矣然则学者未得中行不幸而过宁与无吝宁廉无贪又不可不知也模按朱子广杨氏未尽之意深有补于世教且使世之吝者不得托于一介不与之説以盖其陋贪者不得托于舜受尧天下之説以便其私而轻财重义清苦廉逊之人亦将得以自见故并录之学者所宜深玩也○厚斋冯氏曰子华之使原思之宰非必同一时也记者以其辞受可互相发明故系于此尔○新安陈氏曰一义字可断尽此章弟子为师使义也自富而请粟请益非义也不继富而与之少亦义也宰常禄当与义也有余以周乡邻亦义也夫子于赤非吝于思非奢辞受取予惟视义之当否尔冉求为请自多与以为惠原宪甘贫辞常禄以为廉皆察义未精故也】
  ○子谓仲弓曰犂牛之子骍且角虽欲勿用山川其舍诸【犂利之反骍息营反舍上声】
  犂杂文骍赤色周人尚赤牲用骍角角周正【完全端正】中【去声】牺牲也【潜室陈氏曰祭天地之牛角兰栗宗庙之牛角握賔客之牛角尺以其色旣赤又且角中程度也】用用以祭也山川山川之神也言人虽不用神必不舍也仲弓父贱而行【去声】恶故夫子以此譬之言父之恶不能废其子之善如仲弓之贤自当见用于世也然此论仲弓云尔非与仲弓言也○范氏曰以瞽叟为父而有舜以鲧为父而有禹古之圣贤不系于世类尚矣子能改父之过变恶以为美则可谓孝矣【问子谓仲弓曰犂牛之子骍且角伊川谓多一曰字意以仲弓为犂牛子也考之家语仲弓生于不肖之父其说可信否朱子曰圣人必不肯对人子説人父不善○问此章前后作用人不以世类南轩以仲弓言焉知贤才之故故孔子教之用人此説牵合然亦似有理脉曰横渠言大者茍立虽小未纯人所不弃也今敬夫此説无他只是要回互不欲説仲弓之父不肖尔何不虚心平气与他看古人贤底自贤不肖底自不肖称其贤可以为法语其不肖可以为戒或曰恐是因仲弓之父不肖而微其辞曰圣人已是説了此亦何害大抵人被人説恶不妨但要能改过过而能改则前愆顿释昔日是不好底人今日自好事自不相干何必要回互然又要除却曰字此曰字留亦何害如子谓顔渊曰吾见其进也不成是与顔渊説况此一篇大率是论他人不必是与仲弓説也只苏氏却説此乃是论仲弓之徳非是与仲弓言也○庆源辅氏曰犂牛杂文虽不堪作牺牲然其所生之子其色则骍其角则正则必将取以为牺牲用矣固不可以其母之犂而废其子之骍也虽欲勿用人之私意也山川其舍诸理之所不容废也】
  ○子曰回也其心三月不违仁其余则日月至焉而已矣
  三月言其久【朱子曰三月只是言其久尔非谓三月后必违也古人三月无君则吊去国三月则复诗人以一日不见如三月兮夫子闻韶三月不知肉味皆久之意】仁者心之徳心不违仁者无私欲而有其徳也日月至焉者或日一至焉或月一至焉能造【七到反】其域【新安陈氏曰造仁之域如云入圣域】而不能久也【朱子曰仁与心本是一物被私欲一隔心便违仁去却为二物若私欲既无则心与仁便不相违合成一物心犹镜仁犹镜之明镜本来明被尘垢一蔽遂不明若尘垢一去则镜明矣顔子三个月之久无尘垢其余人或日一次无尘垢少间又暗或月一次无尘垢二十九日暗亦不可知○或问顔子三月不违仁是无纎毫私欲则自余门弟子日至月至者常为私欲所汨乎西山真氏曰欲字有轻重常人之心无非私欲汨乱之时若孔门弟子日至月至者虽未到无纎毫私欲之地然亦必皆寡欲矣孟子教人只云养心莫善于寡欲周子又进一歩教人曰由寡以至于无顔子三月不违者已到无欲之地自余则寡欲而已所以未如顔子也○赵氏曰三月姑借以言其久日月亦借以言其暂】○程子曰三月天道小变之节言其久也过此则圣人矣不违仁只是无纎毫私欲少有私欲便是不仁【程子曰顔子经天道之变而为仁如此其能久于仁也过此则従心不逾矩圣人也故孔子惜其未止○朱子曰顔子三月不违只是此心常存无少间断自三月后却未免有毫髪私意间断在顔子念虑之间间有不善处却能知之而未尝复行也○顔子岂直恁虚空湛然常闭门合眼静坐不应事不接物然后为不违仁也顔子有事亦须应须饮食须接賔客但只是无一毫私欲耳】尹氏曰此顔子于圣人未逹一间者也【新安陈氏曰间平声际也如孟子其间不能以寸此语本子问神篇顔渊亦潜心于仲尼矣未达一间尔】若圣人则浑【上声】然无间断矣【间去声断徒玩反后凡言间断音同○朱子曰顔子犹不能无违于三月之后不是三月后一向差去但只于道理久后畧断一断便接续去若无这些子间断便是圣人所以与圣人未达一间者以此○新安陈氏曰心本仁也心而违仁私欲间断之耳日月至焉者私欲间断之时多天理纯全之时少顔子克去己私为仁渐熟故能三月之久心不违仁然犹未免三月之后或至于违仁也使过此而能浑然无间断则与圣人之纯亦不已者一矣】张子曰始学之要当知三月不违与日月至焉内外賔主之辨使心意勉勉循循而不能已过此几非在我者【朱子曰三月不违者仁在内而我为主也日月至焉者仁在外而我为客也诚知辨此则不安于客而求为主于内必矣○三月不违底是仁为主私欲为客日月至焉者是私欲为主仁却为客然那客亦是主人只是以其多在外故谓之客敬则常不要出外久之亦是主人既是主人自是出去时少也又曰日月至焉底便是我被那私欲挨出在外是我胜那私欲不得○以屋喻之三月不违者心常在内虽间或有出时然终是在外不穏才出便入盖心安于内所以为主日月至焉者心常在外虽间或有入时然终是在内不安才入便出盖心安于外所以为賔日至者一日一至此月至者一月一至此自外而至也不违者心常存日月至焉者有时而存此无他知有至未至意有诚未诚知至矣虽驱使为不善亦不为知未至虽轧勒不为此意终进出来故于见得透则心意勉勉循循自不能已矣过此几非在我者犹言过此以往未之或知言过此则自家着力不得待他自长进去又曰三月不违主有时而出日月至焉賔有时而入○问过此几非在我者曰这只説循循勉勉便自住不得便自不由己只是这个关难过才过得自要住不得所谓欲罢不能如水涨船行更无着力处○几非在我如种树一般初间栽培灌溉及既成树了自然抽枝长叶何用人力问莫是过此则圣人之意否曰不然盖谓工夫到此则非我所能用其力而自然不能已如车已推而势自去如船已发而防自行若不能辨内外賔主不能循循不已则有时而间断矣孟子所谓夫仁亦在乎熟之而已矣此语説得尽了又云学者无他只是要理防这道理此心原初自具万物万事之理须是理防得分明○勉斋黄氏曰仁人之安宅也以宅譬之三月不违则心为主在仁之内如身为主而在宅之内也日月至焉则心为賔在仁之外如身为賔在宅之外也○北溪陈氏曰张子内外賔主之辨盖起于夫子至之一辞知内外賔主之辨常在天理内而为主不逐人欲于外而为賔非真知而足目俱到者不能到此田地主势日伸賔势日屈其进进自不能已过此如车轮运转自然不停非吾力所能与此即日进无疆地位也○潜室陈氏曰提出张子此语正欲学者于此猛省若是为客乍入复出则为无家之人后来必大可哀○新安倪氏曰内外賔主之辨朱子有二説定宇陈氏尝论此以后説为优北溪谓内外賔主之辨起于夫子至之一辞的是如此所谓至焉者至于仁也勉斋仁宅之説尤精到以此观之朱子或问初説也语录乃后来定説也故今编存或问之説于前而列语录及黄陈之説在后俾观者即见优劣一遵先师之意云】
  ○季康子问仲由可使从政也与子曰由也果于从政乎何有曰赐也可使从政也与曰赐也逹于从政乎何有曰求也可使从政也与曰求也艺于从政乎何有从政谓为大夫【问従政例为大夫果何所据然则子游为武城宰仲弓为季氏宰之类皆不可言政欤朱子曰冉子退于季氏之朝夫子曰其事也如有政虽不吾以吾其与闻之亦自可见○胡氏曰由求为季氏宰久矣此问従政谓可使为大夫否也盖宰有家事而已大夫则与闻国政然康子卒不能与三子同升诸公此鲁之所以不竞也】果有决断【都玩反】达通事理艺多才能【双峯饶氏曰求也旅泰山不能救伐颛臾不能止是不果也由也以正名为迂是不达也唯子贡逹于事理占得地歩却阔使其従政必不肯为季氏聚敛为卫辄死难】○程子曰季康子问三子之才可以从政乎夫子答以各有所长非惟三子人各有所长能取其长皆可用也【朱子曰求也艺于细防事都理防得縁其才如此故用之于聚敛必有非他人所及者惜乎其有才而不善用之也○南轩张氏曰此可见圣人之用才也三子者各有所长故皆可以従政○勉斋黄氏曰程子言人各有所长意则大矣然如三子之达果艺而可以従政则恐亦非凡人之所可能也○潜室陈氏曰冉求有为政之才圣人屡许之且以政事名想有可观者但义理不胜利欲之心过失处多耳○问孔子以政事称冉求比用于季氏仅能聚敛而已不知夫子于何取之曰只以政事称便于学问上有欠阙所以孔子常攻其短○庆源辅氏曰子路资禀刚勇故能有决断子贡知识髙明故通逹事理冉求虽进道不力然在政事之科故多才能○齐氏曰季桓子垂殁有遗言召孔子而康子止召冉求然则其先问由赐也意故在求而假之以发端尔○吴氏曰善用人者如医之用药虽鸟喙甘遂犹有可取况其才之美者乎】
  ○季氏使闵子骞为费宰闵子骞曰善为我辞焉如有复我者则吾必在汶上矣【费音秘为去声复扶又反汶音问】
  闵子骞孔子弟子名损【鲁人】费季氏邑汶水名在齐南鲁北竟【与境同】上闵子不欲臣季氏令【平声】使【去声】者善为己辞言若再来召我则当去之齐【新安陈氏曰始言善为我辞辞之之言虽婉终言去之汶上絶之之意甚决真有徳行者审于进退之言也】○程子曰仲尼之门能不仕大夫之家者闵子曽子数人而已【朱子曰仕于大夫家为仆家人不与大夫齿那上等人自是不肯做若论当时侯国皆用世臣自是无官可做不仕于大夫除是终身不出如曽闵方得○南轩张氏曰门人记闵子此事于问由赐求之后其相去可见矣】谢氏曰学者能少知内外之分皆可以乐【音洛】道而忘人之势况闵子得圣人为之依归彼其视季氏不义之富贵不啻犬彘又従而臣之岂其心哉【朱子曰谢氏説得麄若不近圣贤气象也可以警那懦防人若常记得这様在心下则可以廉顽立懦】在圣人则有不然者盖居乱邦见恶人在圣人则可自圣人以下刚则必取祸柔则必取辱闵子岂不能早见而豫待之乎如由也不得其死求也为【去声】季氏附益夫【音扶】岂其用心哉盖既无先见之知【去声○未仕时】又无克乱之才【既仕时】故也然则闵子其贤乎【蹙源辅氏曰闵子心虽不欲臣季氏而不遽形于言姑令使者善为己辞此与人为善意也又言若再来召我则当去之齐以示其必不従之意其与人处己两尽其道如此谢氏説由求之事曰是岂其本心哉却説得好刚者必取祸谓子路柔者必取辱谓冉求圣人道全徳备应用无穷其于先见之知克乱之才盖兼有之故于天下无不可为之时亦无不可为之事若未至于圣人而欲早见豫待以疑方来之变则于轇轕纷沓之际未有不失其本心者此闵子所以为贤也】
  ○伯牛有疾子问之自牖执其手曰亡之命矣夫斯人也而有斯疾也斯人也而有斯疾也【夫音扶】
  伯牛孔子弟子姓冉名耕【鲁人】有疾先儒以为癞【音頼】也【朱子曰伯牛之癞以淮南子而言耳其信否则不可知】牖南牖也礼病者居北牖下君视之则迁于南牖下使君得以南面视己【丧大记疾病外内皆扫君大夫彻县音士去琴瑟寝东首于北牖下防曰病者虽恒在北牖下若君来视之时则暂时移向南牖下东首令君得南面而视之】时伯牛家以此礼尊孔子孔子不敢当故不入其室而自牖执其手盖与之永诀也【庆源辅氏曰不入其室避过奉之礼义也自牖执手致永诀之意仁也此圣人従容中礼处】命谓天命言此人不应【平声】有此疾而今乃有之是乃天之所命也然则非其不能谨疾而有以致之亦可见矣【问命者何也朱子曰有生之初气禀有一定而不可易者孟子所谓莫之致而至者也○南轩张氏曰如顔冉之死乃可谓命于顔曰短命于冉曰命矣夫盖其修身尽道谨疾又无憾而止于是则曰命而已若有取死召疾之道则是有以致之而至非天命之正矣○庆源辅氏曰伯牛非有致疾之道有以致疾则非正命矣伯牛非其不能谨而有以致之故夫子叹其命矣夫然天既与之以是徳而复使之有是疾则于栽培之理盖亦不得其常者矣】○侯氏曰【侯氏名仲良字师圣河东人】伯牛以徳行【去声】称亚于顔闵故其将死也孔子尤痛惜之
  ○子曰贤哉回也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贤哉回也【食音嗣乐音洛】
  箪竹器食饭也瓢瓠【音胡】也顔子之贫如此而处【上声】之泰然不以害其乐故夫子再言贤哉回也以深叹美之○程子曰顔子之乐非乐箪瓢陋巷也不以贫窭【郡羽反】累其心而改其所乐也故夫子称其贤【朱子曰顔子胷中自有乐故贫窭而亦不以累其心不是将那不以贫窭累其心底做乐】又曰箪瓢陋巷非可乐盖自有其乐尔其字当玩味自有深意【朱子曰自有其乐自字对箪瓢陋巷言其字当玩味是元有此乐】又曰昔受学于周茂叔每令【平声】寻仲尼顔子乐处所乐何事【云峯胡氏曰欲问顔子所乐何事当先问顔子所好何学】愚按程子之言引而不发盖欲学者深思而自得之今亦不敢妄为之説学者但当从事于博文约礼之诲以至于欲罢不能而竭其才则庶乎有以得之矣【程子曰所处在贫贱未尝不乐不然虽冨贵亦常歉然不自得故曰莫大于理莫重于义○问顔子在陋巷而不改其乐与贫贱而在陋巷者何以异乎曰贫贱而在陋巷者处冨贵则失乎本心顔子在陋巷犹是处富贵犹是○鲜于侁问顔子何以不改其乐伊川曰君谓其所乐者何也曰乐道而已曰使顔子以道为乐而乐之则非顔子矣○问程子意谓顔子之心无少私欲天理浑然是以日用动静之间従容自得而无适不乐不待以道为可乐而后乐也朱子曰谓非以道为乐到底所乐只是道盖非道与我为二物但熟后便自乐也○问伊川以为若以道为乐不足为顔子又却云顔子所乐者仁而已不知道与仁何辨曰非是乐仁唯仁故能乐尔是他有这仁日用间无些私意故能乐也而今却不要如此论须求他所以能不改其乐者是如何縁能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这四事做得实头工夫透自然至此○问程子云周茂叔令寻顔子仲尼乐处所乐何事窃意孔顔之学固非若世俗之着于物者但以为孔顔之乐在于乐道则是孔顔与道终为二物要之孔顔之乐只是私意净尽天理昭融自然无一毫繋累耳曰然但今人説乐道説得来浅了要之説乐道亦无害又曰程子云人能克己则心广体胖仰不愧俯不怍其乐可知有息则馁矣○人心各具此理但是人不见此理这里都黒窣窣地一得冨贵便极声色之娱穷四体之奉一遇贫贱则忧戚无聊所谓乐者非其所可乐所谓忧者非其所可忧也圣人之心直是表里精粗无不昭彻方其有所思都是这里流出所谓徳盛仁熟从心所欲不逾矩形骸虽是人其实是一块天理又焉得而不乐○顔子是孔子称他乐他不曾自説道我乐人自説乐时便已是不乐了○问顔子不改其乐莫是乐个贫否曰顔子私欲克尽故乐却不是専乐】【个贫须知他不干个贫事元自有个乐始得又曰道理在天地间须是直穷到底至纎至悉十分透彻无有不尽则与万物为一无所窒碍胷中泰然岂有不乐○问不改其乐与不能改其乐如何分别曰不改其乐者仅能不改其乐而已不能改其乐者是自家有此乐他无柰自家何以此见得圣贤地位○问顔子在陋巷而顔路甘防有阙则人子不能无忧曰此重则彼自轻别无方法别无意思也要寻乐处只是自去寻却无不做工夫自然乐底道理而今做工夫只是平常恁地理防不要把做差异了去做箪瓢陋巷实非可乐之事顔子不幸遭之而能不以人之所忧改其乐耳若其所乐则固在乎箪瓢陋巷之外也故学者欲求顔子之乐而即其事以求之则有没世而不可得者此明道之説所以为有功也○或谓夫子之乐虽在饭防食饮水之中而忘其乐顔子不以箪瓢陋巷改其乐是外其箪瓢陋巷曰孔顔之乐大纲相似难就此分浅深唯是顔子止説不改其乐圣人却云乐亦在其中不改字上恐与圣人略不相似亦只争些子圣人自然是乐顔子仅能不改○顔子之乐亦如曽防之乐但孔子只説顔子是恁地乐曽防却説许多乐底事来防之乐浅近而易见顔子之乐深微而难知防只是见得如此顔子是工夫到那里了従本原上看方得○顔子之乐平淡曽防之乐劳攘○南轩张氏曰顔子非乐箪食瓢饮也言箪食瓢饮之贫人所不堪而不足以累其心而改其乐耳然则其乐果何所乐哉安乎天理而已矣学者要当従事于克己而后顔子之所乐可得而知也○勉斋黄氏曰顔乐之説集注以为従事于博文约礼或问以为无少私欲天理浑然二説不同何也或问博文约礼顔子所以用其力于前天理浑然顔子所以収其功于后博文则知之明约礼则守之固凡事物当然之理既无不洞晓而穷通得丧与凡可忧可戚之事举不足以累其心此其所以无少私欲天理浑然盖有不期乐而自乐者矣○潜室陈氏曰所乐在道以道为乐此固学道者之言不学道之人固不识此滋味但已得道人则此味与我两忘乐处即是道固不待以彼之道乐我之心也孔顔之心如光风霁月查滓浑化従生至死都是道理顺理而行触处是乐行乎冨贵则乐在冨贵行乎贫贱则乐在贫贱夷狄患难触处而然盖行处即是道道处即是乐初非以道为可乐而乐之也又曰心广体胖无入而不自得所乐即是道也若但以孔顔之乐不可形容而不知其所乐何事则将有耽空嗜寂之病圣贤着实工夫岂是欲人悬空坐悟所以濓溪必令二程寻孔顔所乐何事○西山真氏曰集注所引程子三説其一曰不以贫窭改其乐二曰盖自有其乐三曰所乐何事皆不説出顔子之乐是如何乐其末却令学者于博文约礼上用功博文约礼亦有何乐程朱二先生若有所隠而不以告人者其实无所隠而告人之深也有人谓顔子所乐者道程先生以为非由今观之所乐者道之言岂不有理而程先生乃非之何也盖道只是当然之理而已非有一物可以玩弄而娱悦也若云所乐者道则吾身与道各为一物未到浑融无间之地岂足以语圣贤之乐哉顔子工夫乃是博文约礼上用力博文者言于天下之理无不穷防而用功之广也文者言凡物皆有自然之条理也博者广也如伊川之论格物自一身性情之理与一草一木之理无不讲防是也约礼者言以理检东其身而用功之要也如视聴言动必由乎礼常置此身于凖防防矩之中而无一毫攷逸恣縦之意是也博文者格物致知之事也约礼者克己复礼之事也内外精粗二者并进则此心此身皆与理为一従容游泳于天理之中虽箪瓢陋巷不知其为贫万钟九鼎不知其为冨此乃顔子之乐也程朱二先生恐人只想像顔子之乐而不知实用其功虽日谈顔子之乐何益于我故程子全然不露只使人自思而得之朱先生又恐人无下手处特説出博文约礼四字今学者従此用力真积力久自然有得至于欲罢不能之地则顔子之乐可以庶几矣○双峯饶氏曰人之常情莫不乐冨贵而忧贫贱今孔顔之乐不在于高堂数仞榱题数尺食前方丈侍妾数百人而乃在于疏食饮水曲肱而枕箪食瓢饮居于陋巷之际夫疏水曲肱箪瓢陋巷岂可乐之事哉是其为乐固非冨贵之谓而亦非贫贱之云要必超乎二者之外而别有所谓乐也谓之亦在其中者言虽当如是之时而吾之所乐亦未尝不在于此谓之不改其乐者言虽处如是之地而吾之所乐亦不以此而改尔非谓疏水曲肱箪瓢陋巷之为可乐也周子于此每令人寻其所乐者何事而程子述之其所以发人之意深矣○博文约礼是仲尼之所以教顔子之所以学处于此用功则孔顔之乐可寻矣○郑舜举曰道在吾身日由乎道则安而乐矣若以道为可乐而乐之则身与道为二非所谓乐之者也】
  ○冉求曰非不説子之道力不足也子曰力不足者中道而废今女画【説音悦女音汝】
  力不足者欲进而不能【庆源辅氏曰心欲进而力有所不及也】画者能进而不欲【新安陈氏曰力能进而心有所不肯也】谓之画者如画地以自限也○胡氏曰夫子称顔回不改其乐冉求闻之故有是言然使求説夫子之道诚如口之説刍豢【音患】则必将尽力以求之何患力之不足哉画而不进则日退而已矣此冉求之所以局于艺也【朱子曰力不足者中道而废废是好学而不能进之人或是不防做工夫或是材质不可勉者今女画画是自画乃自谓材质不敏而不肯为学者○问力不足者非无志否曰虽非志而志亦在其中所见不明气质昏弱皆力不足之故冉求乃自画耳○问自画与自弃如何曰也只是一般只自画是就进上説到中间自住了自弃是全不做○双峯饶氏曰力不足者是气质弱甚天理不能胜人欲中道而废者如人担重担行逺路行到中途气匮力竭十分去不得方始放下如此方谓之力不足冉求未甞用力便説力不足如季氏旅泰山且须救他便説不能此是画处○新安陈氏曰语首章集注云説之深而不已焉耳説贵乎深説荀深必欲罢不能岂有自画之患画而不进説之不深故也求局定于艺而不能充拓其弊原于画以自限耳】
  ○子谓子夏曰女为君子儒无为小人儒
  儒学者之称程子曰君子儒为【去声下同】已小人儒为人○谢氏曰君子小人之分义与利之间而已然所谓利者岂必殖货财之谓以私灭公适已自便凡可以害天理者皆利也子夏文学虽有余然意其远者大者或昧焉故夫子语【音御】之以此【朱子曰圣人为万世立言岂専为子夏説此处正要见得义利分明人多于此含糊去了不分界限今自已防读书看义理做文字便道别人不防便谓强得人此便是小人儒毫厘间便分君子小人岂谓子夏决不如此○君子儒小人儒同为此学者也若不就已分上做工夫只要説得去以此欺人便是小人儒○子夏是个细宻谨严底人中间忒细宻于小小事上不肯放过便有委曲周旋人情投时好之弊○庆源辅氏曰子夏资质纯固但欠逺大之见而有近小之蔽恐或溺于私与利也故以是告之然此必子夏始见时事至其言切问近思仁在其中圣人之道有始有卒之説则必不至此矣】
  ○子游为武城宰子曰女得人焉尔乎曰有澹台灭明者行不由径非公事未尝至于偃之室也【女音汝澹徒甘反】武城鲁下邑澹台姓灭明名字子羽径路之小而捷者公事如饮射读法之类【朱子曰焉尔乎三字是语助圣人之言寛缓不急廹○胡氏曰言鲁下邑非大夫之采邑也饮谓鄊饮酒周礼乡大夫賔贤能饮国中贤者能者州长习射党正蜡祭皆行乡饮酒礼射谓乡射周礼乡大夫以五物询众庶一曰和二曰容三曰主皮四曰和容五曰兴舞州长春秋以礼防民皆行乡射礼读法则州长于正月之吉党正于四时孟月吉日族师于月吉闾胥于既比皆行读法礼以是知为邑宰者亦然也其他则凡渉乎公家者皆是也】不由径则动必以正而无见小欲速之意可知非公事不见邑宰则其有以自守而无枉己徇人之私可见矣【胡氏曰动必以正则非但于行路而已有以自守则非但不私谒而已故又以可知可见总言之因小以明大因两端以见全体】○杨氏曰为政以人才为先故孔子以得人为问如灭明者观其二事之小而其正大之情可见矣后世有不由径者人必以为迂不至其室人必以为简非孔氏之徒其孰能知而取之【问杨氏谓为政以人才为先如子游为武城宰縦得人将焉用之似説不通朱子曰古者士人为吏恁地説也説得通更为政而得人讲论此亦为政之助恁地説也説得通○问观其二事之小而正大之情可见矣非独见灭明如此亦见得子游胷怀也恁地开广故取得这般人曰子游意思髙逺识得大体】愚谓持身以灭明为法则无苟贱之羞取人以子游为法则无邪媚之惑【双峯饶氏曰持身者不以茍贱为羞则枉己徇人无所不至取人者茍为邪媚所惑则贤否邪正皆不复能辨矣○云峯胡氏曰茍贱之羞邪媚之惑八字与正大之情四字相反然非子游自持身正大者未必取人如灭明之正大也】
  ○子曰孟之反不伐奔而殿将入门筞其马曰非敢后也马不进也【殿去声】
  孟之反鲁大夫名侧胡氏曰反即庄周所称孟子反者是也【朱子曰庄子所谓孟子反盖闻老氏懦弱谦下之风而悦之者也】伐夸功也奔败走也军后曰殿筞鞭也战败而还【音旋】以后为功反奔而殿故以此言自揜【与掩同】其功也事在哀公十一年【左传哀公十一年齐国书帅师伐我孟孺子泄帅右师冉求帅左师师及齐师战于郊右师奔齐人従之孟之侧后入以为殿抽矢筞其马曰马不进也○朱子曰这便是克伐怨欲不行与顔子无伐善底意思相似○南轩张氏曰奔而为殿固已难能及将入门是国人属耳目时也反非惟不自有其功又自揜其功深自抑损如此故圣人有取焉为学之害矜伐居多圣人取之以教门人也】○谢氏曰人能操【平声】无欲上人之心则人欲日消天理日明而凡可以矜己夸人者皆无足道矣然不知学者欲上人之心无时而忘也若孟之反可以为法矣【朱子曰欲上人之心便是私欲圣人四方八面提起向人説只要去得私欲孟之反他事不可知只此一事便可为法○问人之伐心固难克然若非先知得是合当做底事则临事时必消磨不去诸葛孔明所谓此臣所以报先帝而忠陛下之职分也若知凡事皆其职分之所当为只看做得甚麽様大功业亦自然无伐心矣曰也不是恁地只是个心地平底人故能如此若使其心地不平有矜伐之心则虽十分知是职分之所当为少间自是走従那一边去遏捺不下少间便説我却尽职分你却如何不尽职分便自有这般心孟之反只是个心地平所以消磨容得去○孟之反不伐与冯异之事不同盖军败以殿为功殿于后则人皆属目归他若不恁地説便是自承当这个殿后之功若冯异乃是战时有功到后来事定诸将皆论功他却不自言也○双峯饶氏曰人所以矜伐只为好胜之心蔽了天理有些小功能自视不胜其大容着不得只管矜伐若能捺防此心则私意消天理明便是有莫大功业亦只如一防浮云何足矜伐哉上蔡平时用力去个矜字所以説得如此痛切】
  ○子曰不有祝鮀之佞而有宋朝之美难乎免于今之世矣【鮀徒河反】
  祝宗庙之官鮀衞大夫字子鱼有口才朝宋公子有美色言衰世好【去声】谀悦色非此难免盖伤之也【问谢氏疑而字为不字朱子曰当从伊川説谓无鮀之巧言与朝之美色难免于今必见憎疾也○南轩张氏曰必有巧言令色而后可以免于世则世衰道防可知中人以下以利害存心者鲜不为之变易矣此圣人所以叹也○双峯饶氏曰世教明则人知善之可好而不好谀知徳之可悦而不悦色矣】
  ○子曰谁能出不由户何莫由斯道也
  言人不能出不由户何故乃不由此道邪怪而叹之之辞【厚斋冯氏曰莫不肯也○双峯饶氏曰何字中有深意】○洪氏曰人知出必由户而不知行必由道非道逺人人自逺尔【朱子曰但才不合理处便是不由道○何莫之云犹何莫学夫诗耳若直以出不能不由户譬夫行之不能不由道则世之悖理犯义而不由于道者为不少矣又何説以该之邪○南轩张氏曰即父子而父子在所亲即君臣而君臣在所严夫妇之有别朋友之有信以至于一饮食起居之间莫不有道焉故曰谁能出不由户何莫由斯道也谓未有出而不由户者何事而不由于道乎道不可离如此是以君子敬以持之颠沛必于是造次必于是而惟恐其或失也○西山真氏曰事亲事长人人之所同也然必事亲孝事长弟然后谓之道不然则非道矣此叹世人但能知出必由户而不知行必由道欲人知行不可以不由道也○新安陈氏曰夫子怪叹时人盖晓人以道之当必行亦以见道之本不难行也与孟子夫道若大路然人病不求之意相似】
  ○子曰质胜文则野文胜质则史文质彬彬然后君子野野人言鄙略也史掌文书多闻习事而诚或不足也【朱子曰史掌文籍之官如二公及王乃问诸史并周礼诸属各有史几人○庆源辅氏曰史如周官太史小史之属太史掌邦之六典小史掌邦国之志所谓多闻也太史小史皆掌丧礼賔客防同朝觐军旅之事所谓习事也先王盛时史虽多闻习事而诚实固无不足者世衰道微习于外者多遗其内故多闻习事之史或有诚实不足者下一或字其义备矣】彬彬犹班班物相杂而适均之貌言学者当损有余补不足至于成徳则不期然而然矣【新安陈氏曰先有质而后有文文所以文其质也文得其中方与质称文不及则为野文太过则为史故文可损益而质无损益学者损史之有余补野之不足使文质相称则有彬彬之气象矣集注分学者与成徳而言盖始焉损有余补不足乃勉而为之到成徳之境则自然纯熟不待损之补之而后文质始相称也】○杨氏曰文质不可以相胜然质之胜文犹之甘可以受和【去声】白可以受采也文胜而至于灭质则其本亡矣虽有文将安施乎然则与其史也寜野【程子曰君子之道文质得其宜也○朱子曰文质是不可以相胜才胜便不好夫子言文质彬彬自然停当恰好不少了些子意思若子贡文犹质质犹文便説得偏了○庆源辅氏曰质胜文则野则质有余而文不足文胜质则史则文有余而质不足学者能于其不足者补之于其有余者损之至于成徳则文质班班然相杂而适相称有不期然而然者矣夫然后可以谓之君子又曰野犹近本史则徇末矣】
  ○子曰人之生也直罔之生也幸而免
  程子曰生理本直罔不直也而亦生者幸而免耳【山杨氏曰人之生也直是以君子无所徃而不用直直则心得其正矣古人于幼子常视毋诳所以养其直也所谓直者公天下之好恶而不为私焉耳○朱子曰罔之生也之生与上面生字微有不同此生字是生存之生人之絶灭天理便是合死之人今而不死盖幸免也○天地生生之理只是直才直便是有生生之理不直则是枉天理宜自屈折也而亦得生是幸而免耳○罔只是脱空作伪做人不诚实以非为是以黒为白如不孝于父却与人説我孝不弟于兄却与人説我弟此便是罔据此等人合当用死却生于世是幸而免耳生理本直如耳之听目之视鼻之齅口之言心之思是自然用如此若才去这里着些屈曲支离便是不直矣又云其粗至于以鹿为马也是不直其细推至一念之不实恶恶不如恶恶臭好善不如好好色也是不直○如水有源便流这只是流出来无阻滞处如见孺子将入井便有个恻隐之心见一件可羞恶底事便有个羞恶之心这都是本心自然发出未若顺这个行便是直若是见入井而不恻隠见可羞恶而不羞恶这便是罔○此章之説程伯子之言约而尽矣两生字虽若不同而义实相足盖曰天生是人也实理自然初无委曲彼乃不能顺是而犹能保其生焉是其免特幸而已耳○如木方生被人折了便不直多应是死到得不死幸然如此耳○南轩张氏曰天理本直在人则顺其性而不违所谓直也直者生之道循理而行虽命之所遭有不齐焉而莫非生道也罔则昧其性防行而已是与游魂为变者相去几何其生特幸免耳○双峯饶氏曰罔无也谓灭尽此直道】
  ○子曰知之者不如好之者好之者不如乐之者【好去声乐音洛】
  尹氏曰知之者知有此道也好之者好而未得也乐之者有所得而乐之也○张敬夫曰譬之五谷知者知其可食者也好者食而嗜之者也乐者嗜之而饱者也知而不能好则是知之未至也好之而未及于乐则是好之未至也此古之学者所以自彊而不息者与【程子曰学至于乐则成矣笃信好学未如自得之为乐○知之者我知之也好之者虽笃而未能有之至于乐之则为己之所有○朱子曰知之者不如好之者人之生便有此理然被物欲昏蔽故知此理者已少好之者是知之已至分明见得此理可爱可求故心诚好之乐之者是好之已至而此理已得之于己凡天地万物之理皆具足于吾身则乐莫大焉○问不如乐之者此乐字与顔子之乐意思差异否曰较其大槩亦不争多但此乐之者之字是指物而言是有得乎此道従而乐之也犹乐斯二者之乐乐循理之乐如顔子之乐又较深是安其所得后与万物为一泰然无所窒碍非有物可玩而乐之也○此章当求所知所好所乐为何物又当玩知之好之乐之三节意味是如何又须求所以知之好之乐之之道方于己分上有得力处○庆源辅氏曰尹氏之説即张氏之説食而知其味故嗜之嗜即所谓好也然其未至于乐者则虽嗜之而未能得饱满餍足盖犹有嗜好之意焉至于乐则饱满餍足自得于心有不可以语人者矣张氏以人之食五谷为喻其晓人尤更明切故其载之然则知而不能好未能知其味也好之而未能乐未能与之为一也才到乐处则无息无二学者苟未至于乐则当益鞭其后自强不息以求之必期至于自得而乐之之地则不能自已耳○双峯饶氏曰论地位则知不如好好不如乐论工夫则乐原于好好原于知大学物格知至是知之者诚意如好好色是好之者意诚而心正身脩则心广体胖而乐矣○云峯胡氏曰知不如好知之深自能好好不如乐好之深自能乐好在未有所得之先乐在既有所得之后○新安陈氏曰学者之于道当自知之而始又必好且乐之而后为至非真知之不能好然既知之必当求进于好之非笃好之不能得之而乐然既好之必当求进于乐之果能乐之则所知所好者方实得于己其乐有不可以语人者矣所谓自强不息者盖如此】
  ○子曰中人以上可以语上也中人以下不可以语上也【以上之上上声语去声】
  语告也言教人者当随其高下而告语之则其言易【去声】入而无躐等之弊也○张敬夫曰圣人之道精粗虽无二致但其施教则必因其材而笃焉盖中人以下之质骤而语之太高非惟不能以入且将妄意躐等而有不切于身之弊亦终于下而已矣故就其所及而语之是乃所以使之切问近思而渐进于高逺也【或问中人上下是资质否朱子曰且不装定恁地或是他工夫如此或是他资质如此圣人只説中人以上中人以下时便都包得在里面了圣人説中人以下不可将那髙逺底説与他怕他时下无讨头处若是就他地位説时理防得一件便是一件庶几渐渐长进一日强似一日一年强似一年不知不觉便也觧到髙逺处○问圣人教人不问智愚高下未有不先之浅近而后及其髙深今中人以上之资遽以上焉者语之何也曰他本有这资质又须有这工夫故圣人方以上者语之○理只是一致譬之水也有把与人少者有把与人多者随其质之高下而告之非谓理有二致也又曰正如告顔渊以克己复礼告仲弓以持敬行恕告司马牛以言之讱盖清明刚健者自是一様恭黙和顺者自是一様有病痛者自是一様皆因其所及而语之也○西山真氏曰道徳性命者理之精也事亲事长洒扫应对之属事之粗也能尽其事亲事长之道则道徳性命不外乎此矣中人以下若骤然告以道徳性命彼将何所従入想像亿度反所以害道不若且从分明易知处告之以事亲事长洒扫应对之属如此则可以循序而用力不期而至于髙逺之地此圣门教人之要法也使学者外问于人内思于心皆先其切近者则一语有一语之益一事有一事之功不比泛然驰骛于外而初无补于身心也○李氏曰中人以上虽未及于上智而于上智为近故可以语上中人以下则于上智为逺骤语以上则将妄意躐等非徒无益而反有害矣○双峯饶氏曰中人以下非是终不可以语上且便之切问近思由下以进于中则亦渐可以语上矣○新安陈氏曰道无精粗教有等级资之近上者可教以精深资之凡下者且当敎之以浅近荀遽以精深语之则无入精深之渐终为凡下之归而已孰若且语之以浅近使由浅近而渐进于精深哉】
  ○樊迟问知子曰务民之义敬鬼神而逺之可谓知矣问仁曰仁者先难而后获可谓仁矣【知逺皆去声】
  民亦人也获谓得也专用力于人道之所宜而不惑于鬼神之不可知知者之事也【朱子曰常人之所谓智多求人所不知圣人之所谓智只知其所当知而已自常人观之此两事若不足以为智然果能专用力于人道之宜而不惑于鬼神之不可知却真个是知○或问所谓鬼神非祀典之正何以使人敬之以为祀典之正又何以使人逺之曰圣人所谓鬼神无不正也曰逺者以其处幽故严之而不渎耳若其非正则圣人岂复谓之鬼神哉在上则明礼以正之在下则守义以絶之固不使人敬而逺之然亦不使人防而慢之也○双峯饶氏曰务民义敬鬼神而逺之两句当合看如未病谨疾既病医药人事所宜也不务此而専祷鬼神不知也为善去恶人道所宜也不务为善而専媚神以求福不务去恶而専媚神以免祸皆不知也】先其事之所难而后其效之所得仁者之心也此必因樊迟之失而告之【朱子曰董子所谓仁人者正其义不谋其利明其道不计其功正谓此也然正义未尝不利明道岂必无功但不先以功利为心耳樊迟盖有先获之病故夫子既告以此又以先事后得告之警之至矣○问知之事仁之心曰务义敬神是就事上説先难后获是就处心积虑上説事也从心里做出来然仁字説较近里知字説较近外】○程子曰人多信鬼神惑也而不信者又不能敬能敬能逺可谓知矣【程子曰务人之义乃知也鬼神不敬则是不知不逺则至于渎敬而逺之所以为知○庆源辅氏曰能敬则知人与鬼神二而一之不可斁能逺则知人与鬼神一而二之不可防是可不谓之知乎】又曰先难克己也以所难为先而不计所获仁也【问既曰仁者则安得有己私而更须克己耶朱子曰仁者虽己无私然安敢自谓己无私乎克己正是要克去私心若又计其效之所得乃私心也只此私心便是不仁○新安陈氏曰先难所包者阔本不但言克己程子谓克己是于所难之中又举甚者言之而求仁之功莫先焉】吕氏曰当务为急不求所难知力行所知不惮所难为【朱子曰人之于鬼神自当敬而逺之若见得那道理分明则须着如此又如卜筮自伏牺尧舜以来皆用之是有此理矣今人若于事有疑敬以卜筮决之有何不可如义理合当做底事却又疑惑只管去问于卜筮亦不能逺也盖人自有人道所当为之事今若不肯自尽只管去谄事鬼神便是不智又曰夫子所答樊迟问仁知一叚正是指中间一条正当路与人人于所当做者却不肯去做才去做时又便生个计获之心皆是堕于一偏人能常以此提撕则心常得其正矣○民者人也义者宜也如诗所谓民之秉彜即人之义也此则人之所宜为者不可不务也此而不务而反求之幽防不可测识之间而欲避祸以求福此岂谓之智者哉○此鬼神是指正当合祭祀者且如宗庙山川是合当祭祀底亦当敬而不可防近泥着才泥着便不是且如卜筮用所不能免臧文仲却为山节藻棁之室以藏之便是不知也○先难后获仁者之心如是故求仁者之心亦当如是○获有期望之心学者之于仁工夫最难但先为人所难为不必有期望之心可也○后如后其君后其亲之意哭死而哀非为生者经徳不回非以干禄言语必信非以正行这是熟底先难后获是得仁底人君子行法以俟命是生底先难后获是求仁底人○问上蔡所説先难谓如射之有志若跣之视地若临深若履薄皆其心不易之谓曰説得是先难是心只在这里更不做别处去如上岭高峻处不能得上心心念念只在要过这处更不思量别处去过这难处未得便又思量得某处这便是求获○云峯胡氏曰集注言知者之事便见务民之义一句务字最重仁者之心便见先难二字先字最要务者事之所当为先者心之所当急○又曰义者人之所宜为鬼神在幽隠之间务其所宜为而不惑于幽隠之间知者之事也仁者之心纯乎天理不可有为而为之一有所为而为则非仁者之心矣】
  ○子曰知者乐水仁者乐山知者动仁者静知者乐仁者寿【知去声乐上二字并五敎反下一字音洛】
  乐喜好【去声】也知者达于事理而周流无滞有似于水故乐水仁者安于义理而厚重不迁有似于山故乐山动静以体言【庆源辅氏曰此体字乃形容仁知之体叚非体用之体】乐寿以效言也动而不括故乐【新安陈氏曰动而不括出易系辞下注括结也动而无结阂碍同之患也】静而有常故夀【朱子曰此不是兼仁知而言是各就其一体而言世自有一般浑厚底人一般通晓底人各随其材有所成就如顔子之徒是仁者子贡之徒是知者是泛説天下有此两般人耳○或谓寂然不动为静非也此言仁者之人虽动亦静喜怒哀乐皆是动仁者岂无此数者盖于动中未尝不静静谓无人欲之纷扰而安于天理之自然耳若谓仁者静而不动则知者亦岂动而不静乎○知者动意思常多故以动为主仁者静意思常多故以静为主今夫水渊深不测是静也及滔滔而流日夜不息故主于动山包藏发育之意是动也而安重不迁故主于静故知仁动静是体叚模様意思如此○仁自有夀之理不可以顔子来揷看如罔之生幸而免罔亦是有死之理○仁者虽有动时其体只自静知者虽有静时其体只自动○仁主发生知周事物仁者一身混然全是天理故静而乐山且夀夀是悠久之意知者周流事物之间故动而乐水且乐乐是处得当理而不扰之意○云峯胡氏曰集注事理义理四字理一而已一事各具一理故曰事理在物为理处物为义故曰义理事无定用含动意义有定则含静意】○程子曰非体仁知之深者【朱子曰体仁谓人在那仁里做骨子○双峯饶氏曰体仁是以身体之如君子体仁之体夫子体仁知之深者】不能如此形容之【程子曰知如水之流仁如山之安动静仁知之体也动则自乐静则自夀○知者乐水仁者乐山言其体动静如此知者乐所运用处皆乐仁者夀以静而夀仁可以兼知知不可以兼仁如人之身统而言之则只谓之身别而言之则有四支○朱子曰惟圣人兼仁知故乐山乐水皆兼之自圣人而下成就各有偏处○仁静知动易中説仁者见之阳也知者见之隂也这様物事大扺有两様仁配春知配冬中庸説成己仁也成物知也仁在我知在物孟子説学不厌知也敎不倦仁也又却知在我仁在物见得这様物事皆有动静自仁之静知之动而言则是成己仁也成物知也自仁之动知之静而言则是学不厌知也敎不倦仁也仁者敦厚和粹安于义理故静知者明彻防通逹于事变故动但详味仁知二字气象自见得动静处非但可施于文字而已○知便有个快活底意思仁便有个长逺底意思○知者动然他自见得许多道理分明只自行其所无事其理甚简以此见得虽曰动而实未尝不静也仁者静然其见得天下万事万理皆在吾心无不相关虽曰静而未尝不动也动不是恁地劳攘纷扰静不是恁地块然死守这与樊迟问仁知章相连自有互相发明处问此是如何曰専去理防人道之所当行而不惑于鬼神之不可知便是见得日用之间流行运转不容止息胷中晓然无疑这便是知者动处心下专在此事都无别虑繋绊见得那是合当做底事只恁地做将去是先难后获便是仁者静○问体字只作形容仁知之体叚则可若作体用之体则不可仁之体可谓之静则知之体亦可谓之静所谓体者但形容其徳耳曰所论体用甚善○南轩张氏曰动静者仁知之体乐水乐山言其体则然也动则乐静则夀行所无事不其乐乎常永贞固不其夀乎虽然知之体动而理各有止静固在其中矣仁之体静而周流不息动亦在其中矣仁知之义非深体者莫能识也○庆源辅氏曰知者通逹故周流委曲随事而应各当其理未尝或滞于一隅其理与气皆与水相似故心所喜好者水仁者安仁故浑厚端重外物不足以迁移之其理与气皆与山相似故心所喜好者山知者随事处宜无所碍滞故其体叚常动仁者心安于理无所歆羡故其体段常静乐夀以效言效谓功效此所以言其功效也括结碍也动而无所结碍故其效乐常悠久也静而悠久不变故其效夀○新安陈氏曰夫子以知者仁者分言程子以仁知合言所谓体仁知之深者盖指孔子也全体仁知浑然兼全仁中有知知中有仁动而无动静而无静固得其夀亦乐其天岂偏于知与偏于仁者各得其一端而已哉】
  ○子曰齐一变至于鲁鲁一变至于道
  孔子之时齐俗急功利喜夸诈乃霸政之余习鲁则重礼敎崇信义犹有先王之遗风焉【双峯饶氏曰俗由于政桓公富国强兵故其俗急功利假借仁义故其俗喜夸诈鲁周公之后周礼尽在其重礼法可知至汉初犹为项羽城守不下其崇信义可知】但人亡政息不能无废坠耳道则先王之道也言二国之政俗有美恶故其变而之道有难易【庆源辅氏曰废其法而衰替者易复更其法而富强者难变俗以政革政以道恊政有美恶故俗有醇疵至于变而之道则尽善尽美无以复加矣○云峯胡氏曰先儒云王伯之辨莫如孟子不知夫子此章所以辨王伯者严矣道王道也当孔子之时齐有伯政之余习变而之王道极难变而仅可如孔子之时之鲁耳鲁则犹有先王之遗风一变可至于道集注政俗有美恶美者先王之遗风恶者伯政之余习即此可见尊王贱伯之意】○程子曰夫子之时齐强鲁弱孰不以为齐胜鲁也然鲁犹存周公之法制齐由桓公之霸为从简尚功之治【去声】太公之遗法变易尽矣【鲁齐王氏曰闵元年齐仲孙湫谓桓公曰鲁犹秉周礼哀十一年季孙欲用田赋使冉有访诸仲尼仲尼曰且子季孙欲行而法则周公之典在昭二年晋韩宣子适鲁见易象与鲁春秋曰周礼尽在鲁矣吾乃今知周公之徳与周之所以王此所谓犹存周公之法制也国语管仲为政制国为二十一都注云此非周制不立卒伍不脩甲兵作内政而寄军令则可速得志于天下注云内政国政也此所谓従简也桓公令官长期而书伐盖期年报功此所谓尚功者也】故一变乃能至鲁鲁则脩举废坠而已一变则至于先王之道也愚谓二国之俗惟夫子为能变之而不得试然因其言以考之则其施为缓急之序亦略可见矣【朱子曰齐经小白法度尽壊今须一变方可至鲁又一变方可至道鲁却不曽变壊但典章废坠而已若得人以脩举之则可以如王道盛时也○太公之封于齐也举贤而尚功孔子曰后世必有簒弑之臣周公治鲁亲亲而尊尊孔子曰后世寖防矣齐自太公初封己自做得不大叚好至后桓公管仲出来乃大变乱拆壊一畨鲁虽是衰弱不振元旧底却不大叚改换欲变齐则须先整理已坏了底方始如鲁方可以整顿起来这便隔了一重变鲁只是扶衰振弱而已若论鲁如左传所载有许多不好事只是恰不曽被人拆壊恰似一间屋其规模只在齐则已经拆壊了这非独是圣人要如此损益亦是道理合当如此○齐鲁初来气象已自不同桓公管仲不能遵守齐之初政却全然变易了一向尽在功利上鲁毕竟先世之遗意尚存如哀公用田赋犹使人来问孔子他若以田赋为是更何暇问惟其知得前人底是所以来问若桓公管仲却无这意思自道他底是了一向做去不顾○以地言之则齐险而鲁平以财言之则齐厚而鲁薄以势言之则齐强而鲁弱以信言之则齐尚夸诈而鲁习礼义盖其风气本不同矣是以自其本而言之则虽太公之盛时已必一变而后可以至于周公伯禽之王道自其末而言之则齐俗益壊之后又必一变而后可以及鲁之衰也然当是时非夫子之得邦家亦孰能成此一变之功哉○问施为缓急之序如何曰如齐功利之习所当变鲁纪纲所当振便是急处变齐则至鲁在所急而至道在所缓至鲁则成个璞了就生出光来○潜室陈氏曰王道犹人之元气齐鲁之初均有此元气只縁中间元气各受些病齐求速安不于元气调养便以乌喙投之一时却得康强不知元气已被此壊了鲁未曽用药元气却未壊圣人与调理出便自浑然本来个人齐元气已耗于乌喙医欲治之定须先去了乌喙一叚毒始下得调理方法齐鲁俱是圣贤之后本都是王道但鲁则中间废坏不曽脩葺不曽改易周公法制故圣人变鲁一畨便可复王道之旧齐自桓公以来一反为功利之习把太公遗法一齐变了设若变齐须除去许多功利了重新脩葺一畨始可复王道之旧故变鲁只用一许多气力变齐湏用两许多气力○新安陈氏曰鲁有变易之资圣人有能变之道亦尝用于鲁矣而道终不得行所以深可为鲁惜也】
  ○子曰觚不觚觚哉觚哉【觚音孤】
  觚棱也或曰酒器【厚斋冯氏曰觚酒器一升曰爵二升曰觚觚物之有棱者也○洪庆善曰古者献以爵而酧以觚此夫子因献酧之际有所感也】或曰木简【厚斋冯氏曰顔师古曰学书之牍或以记事削木为之其形或六面或八面皆可书孔子叹即此也窃谓觚为酒器见于礼经为木简见于汉急就章则谓为简属者秦汉以后之称非孔子所谓也木简之觚今文从防】皆器之有棱者也【朱子曰古人之器多有觚如酒器便如今花瓶中间有八角者木简似界方而六面即汉所谓操觚之士者也古人所以恁地古时縁是顿得稳】不觚者盖当时失其制而不为棱也觚哉觚哉言不得为觚也○程子曰觚而失其形制则非觚也【正意】举一器而天下之物莫不皆然【新安陈氏曰此下及范説皆是推广夫子言外余意】故君而失其君之道则为不君臣而失其臣之职则为虚位范氏曰人而不仁则非人国而不治【去声】则不国矣【朱子曰夫子之意本为觚发而推之则天下之物皆然也上觚指其器下觚语其制觚哉觚哉叹器之失其制也○南轩张氏曰物必有则苟失其则实已非矣其得谓是名哉圣人重叹于觚意所包涵远矣】
  ○宰我问曰仁者虽告之曰井有仁焉其从之也子曰何为其然也君子可逝也不可防也可欺也不可罔也刘聘君曰【聘君名勉之字致中号草堂建安人文公妇翁】有仁之仁当作人今从之从谓随之于井而救之也宰我信道不笃而忧为仁之防害故有此问逝谓使之往救防谓防之于井欺谓诳【古况反】之以理之所有罔谓昧之以理之所无盖身在井上乃可以救井中之人若従之于井则不复【扶又反】能救之矣此理甚明人所易【去声】晓仁者虽切于救人而不私其身然不应【平声】如此之愚也【或问可欺是继可逝而言不可罔是继不可防而言否朱子曰也是如此但可逝不可防是就这一事说可欺不可罔是总说不特此事如此他事皆然○问欺罔之别其详复有可得而言者乎曰欺者乘人之所不知而诈之也罔者掩人之所能知而愚之也夫人之坠井世有此理而其有无则非君子所能必知故虽或未必真有而可欺使徃视之也自入井中而可以救人则其无是理也盖不待智者而知之矣又安得以此罔之而使防于井中哉孟子之论舜子产事亦引此语以彼证之则明白矣曰往视而井实有人则如之何曰苏氏之说所以处于轻重缓急之间者宻矣苏氏云拯溺仁者之所必为也杀其身无益于人仁者之所必不为也惟君父在险则臣子有从之之道然犹挟其具不徒从也事廹而无具虽徒从可也其余则使人拯之要以穷力所至○云峯胡氏曰爱不足以尽仁仁者必能爱觉不可以名仁仁者必能觉然则仁者之爱也可欺之使之徃救仁者之觉也不可罔之使防于井也○新安陈氏曰好仁不好学其蔽固愚然徒有切于救人之心而不察所以救人之理仁者不当如是其愚是故贵夫学也】
  ○子曰君子博学于文约之以礼亦可以弗畔矣夫【夫音扶】
  约要【去声】也畔背【音佩】也君子学欲其博故于文无不考守欲其要故其动必以礼如此则可以不背于道矣【朱子曰圣人之教学者之学不越博文约礼两事博文是道问学之事于天下事物之理皆欲其知之约礼是尊徳性之事于吾心固有之理无一息而不存○博文所以验诸事约礼所以体诸身如此用工则博者可以择中而居之不偏约者可以应物而动皆有则内外交相助而博不至于泛滥无归约不至于流遁失中矣○礼字不可只作理字看是持守有节文处○非博学则无以约礼不约礼则博学为无用约礼云者前之博而今约之使就于礼耳看博约字与之以字有一贯意○勉斋黄氏曰博文约礼语两言之以博对约则约当为要然约之谓为要之己觉不顺若谓约我为要我则尤非文理故或以约为束文义顺矣又非博约相对之义尝思之博谓泛而取之以极其广约谓反而束之以极其要则于文义庶皆得之】○程子曰博学于文而不约之以礼必至于汗漫博学矣又能守礼而由于防矩则亦可以不畔道矣【朱子曰博学于文考防时自是头项多到得行时却只是一理所以为约若博学而不约之以礼安知不畔于道徒知要约而不博学则所谓约者未知是与不是亦或不能不畔于道也○博学条目多事事着去理防礼却只是一个道理如视也是这个礼听也是这个礼言也是这个礼动也是这个礼若博文而不约之以礼便是无归宿处便是离畔于道也○博文约礼是古之学者常事孔子教顔子亦只是如此且如行夏之时如何做得须是平时曽理防来若非礼勿视等处方是约之以礼○问博学于文约之以礼与博我以文约我以礼固有浅深不同曰圣人之言本无轻重但人所造自有浅深若只是博学于文能约之以礼则可以弗畔于道虽是浅底及至顔子做到欲罢不能工夫亦只是这个博文约礼如梓匠轮舆但能斵削者只是这斧斤防矩及至削鐻之神斵轮之妙者亦只是此斧斤防矩○博学是致知约礼则非徒知而已乃是践履之实侯氏谓博文是致知格物约礼是克己复礼极分晓○或问君子博学于文约之以礼与孟子博学而详説之将以反说约也意相似否濳室陈氏曰博学必约之以礼是重在约礼博学正将以反说约是重在博学盖博固不可不反于约然非博亦不能遽反于约二者合而后备乃互相发也○双峯饶氏曰知欲博守欲约人能如此用工纵所得浅亦当不畔于道由此深入虽与道为一可也岂止弗畔而已又曰详味此言一博一约相为开阖恐人堕于一偏也因其所博从而约之恐人之离为二也由博而约次有先后恐人之失其序也盖必博而能约则无泛滥支离之失而博不失之杂约而能博则无偏狭固滞之病而其约不失之陋此博约之所以贵于兼尽也然君子之博学正欲贯通此理以为反约之地耳岂博自博而约自约哉此博约之所以相为用也然所以为之之序则必由博而反约使事物之理有未完而遽执吾所自得者以为据依则所止者未必天下之至善所执者未必天下之时中而以非礼之礼为礼者有之矣何以能不畔于道哉此不博而径约之过也○新安陈氏曰徒博文而不约礼固务博而防于支离不博文而欲约礼亦径约而流于狂妄博文属知约礼属行交勉并进始可以弗畔于道矣】
  ○子见南子子路不説夫子矢之曰予所否者天厌之天厌之【説音悦否方九反】
  南子【宋女子姓】卫灵公之夫人有淫行【去声】孔子至衞南子请见孔子辞谢不得已而见之【厚斋冯氏曰孔子至卫南子使人谓孔子曰四方之君子不辱欲与寡君为兄弟者必见寡小君寡小君愿见孔子辞谢不得已而见之夫人在絺帷中孔子入门北面稽首再拜环佩璆然子曰吾鄊为不见见之礼答焉史之所记如此○齐氏曰南子尝以车声辚辚止而复作知其为蘧伯玉之贤况于夫子乎其欲见之也秉彛好徳之天也】盖古者仕于其国有见其小君之礼【春秋荘公二十四年八月丁丑夫人姜氏入戊寅大夫宗妇觌用币哀姜齐襄公女宗妇同姓大夫之妇礼小君至大夫执贽以见庄公欲奢夸夫人故使大夫宗妇同贽俱见○或问见其小君礼欤朱子曰是于礼无所见谷梁子以为大夫不见其夫人而何休独有郊迎执贽之説不知何所考也然记云阳侯杀缪侯而窃其夫人故大飨废夫人之礼则大夫见夫人之礼疑亦久矣不行而灵公南子特举之耳】而子路以夫子见此淫乱之人为辱故不悦矢誓也【朱子曰矢誓声相近盘庚所谓矢言亦愤激之言而近于誓者也】所誓辞也如云所不与崔庆者之类【左传襄公二十五年齐崔柕弑荘公立景公而相之庆封为左相盟国人于大音秦宫曰所不与崔庆者晏子仰天叹曰婴所不唯忠于君利社稷是与有如上帝乃防盟书云所不与崔庆者有如上帝读书未终晏子抄答易其辞因自防】否谓不合于礼不由其道也【双峯饶氏曰礼是先王之制道是天下事物当然之理】厌弃絶也圣人道大徳全无可不可其见恶人固谓在我有可见之礼则彼之不善我何与【音预】焉然此岂子路所能测哉故重【平声】言以誓之欲其姑信此而深思以得之也【程子曰古者大享夫人有见賔之礼南子虽妾灵公既以夫人处之使孔子见于是时岂得不见○孔子之见南子礼当见之也南子之欲见孔子亦其善心也圣人岂得而拒之○朱子曰仕于其国有见其小君之礼当夫子时想是无人行所以子路疑之若有人行时子路也不疑了孟子説仲尼不为己甚这様处便见○问夫子欲见南子而子路不悦何发于言辞之间如此之骤曰这般所在难説如圣人须要见南子是如何想当时亦无必皆见之理如卫灵公问陈时也且可以欵疑与他说又却明日便行齐景公欲以季孟之间待之也且从容不妨明日又便行季桓子受女乐也且可以教他不得受明日又便行看圣人这般所在其去甚果不知于南子须欲见之到子路不説又费许多説话又如此指誓只怕当时如这般去就自是时宜圣人既以为可见恐是道理必有合如此可与立未可与权吾人见未到圣人心下这般所在都难説○此是圣人出格事而今莫要理防他向有人问尹彦明今有南子子亦见之乎曰不敢见曰圣人何为见之曰能磨不磷湼不缁则见之不妨○庆源辅氏曰道大则善恶无所不容徳全则虽磨湼而不能使之磷缁也故无可无不可义之与比而已彼人虽恶然在我或当见之则亦行吾之义而已岂惧彼之能污我哉圣人之行非常人所能测识子路学识不足以知圣人想其于所不悦必有过甚之辞故夫子重言以誓之曰我之所为若不合于礼不由于道则天必厌之而弃絶我矣是其至诚恻怛之意所以感切子路者至矣盖欲启子路之信以致其思而使之自有得于心耳○西山真氏曰居乱邦见恶人惟圣人为可盖圣人道大徳宏可以辅乱而为治化恶而为善孔子于南子则见之于阳货亦见之而公山不狃之召佛肹之召皆欲徃焉若大贤以下则危邦不入乱邦不居小人则逺之盖就之未必能有所济而或以自污焉故子路仕孔悝不得其死冉求仕季孙无改于其徳顔子闵子终身不仕盖以此也子路不悦者盖以己之力量观圣人也○双峯饶氏曰子路气粗见偏卒未易回巽言则不入故与之矢言欲姑信此而思得之○厚斋冯氏曰君子之于小人非礼不见故小人之欲见君子必依乎礼则君子虽欲辞焉而不可得已如阳货南子夫子固不得而絶之也】
  ○子曰中庸之为徳也其至矣乎民鲜乆矣【鲜上声】中者无过不及之名也庸平常也至极也鲜少也言民少此徳今已乆矣【庆源辅氏曰集注初本并不偏不倚言中后去之盖喜怒哀乐未发之中至子思始着于书程子因发中一名而含二义之説若孔子之教只是即事以明理故集注直以无过不及言中又况已有程子不偏之説于后乎】○程子曰不偏之谓中不易之谓庸中者天下之正道庸者天下之定理【朱子曰不偏者明道体之自然即无所倚着之意言平常则不易在其中惟其平常所以不易但不易二字则是事之已然者自后观之则见此理之不可易若平常则日用平常者便是】自世教衰民不兴于行【去声】少有此徳乆矣【朱子曰中庸之为徳此处无过不及之意多庸是依本分不为怪异之事尧舜孔子只是庸夷齐所为都不是庸了○中庸之中是指那无过不及底説如中庸曰君子之中庸也君子而时中时中便是那无过不及之中本章之意是如此○问中者天下之正道庸者天下之定理恐道是总括之名理是道里面又有许多条目如天道又有日月星辰隂阳寒暑之条理人道又有仁义礼智君臣父子之条理曰这二句要在正字与定字上盖庸是个当然之理万古万世不可变易底中只是个恰好道理为见不得是亘古今不可变易底故更着个庸字○双峯饶氏曰此章与中庸之文大同小异此章有之为徳也四字以中庸之徳言也中庸无之为徳也四字以中庸之道言也以徳言则不消言能而能在其中故此章下句无能字以道言则有能知与不能知能行与不能行故中庸下句不可无能字此章言民鲜此徳是以世教之衰民不兴行而然中庸言民鲜能此道是以气质之异有过不及而然意此是夫子本语彼是子思櫽括语○云峯胡氏曰书言中不言庸后世以中为难行故夫子加以庸之一字然则庸者常行之理也而民固有鲜能行之者何哉】
  ○子贡曰如有博施于民而能济众何如可谓仁乎子曰何事于仁必也圣乎尧舜其犹病诸【施去声】
  博广也【新安陈氏曰玩文意当是博施于民而又能所济者众盖博施自我之施恩泽而言济众自众人之被吾恩泽者而言济众难于博施是进步説有虽博施而众不皆被其泽者】仁以理言通乎上下圣以地言则造【七到反】其极之名也【朱子曰仁是通上下而言有圣人之仁有贤人之仁有众人之仁一事之仁也是仁全体之仁也是仁仁字直圣字横○仁以道理言是个彻头彻尾物事圣以地位言也不是离了仁而为圣圣只是行仁到那极处仁便是这理圣便是充这理到极处不是仁上面更有个圣○仁就心上説圣却是积累得到这田地索性仁了】乎者疑而未定之辞【乎字以含下一句意】病心有所不足也言此何止于仁必也圣人能之乎则虽尧舜之圣其心犹有所不足于此也以是求仁愈难而愈逺矣【朱子曰言博施济众之事何止于仁必是行仁极致之人亦有不能尽尧舜也做不了盖仁者之心虽无穷而仁者之事则有限自是无可了之理○博施济众此固是仁然不是人人皆能做底事必有圣人之徳又有天子之位而后可以当此若必以为圣人能之则尧舜亦尚以此为病此非言尧舜不能尽仁盖势有所不能耳○或问必圣人而后能之乎曰此正谓虽圣人亦有所不能尔必也圣乎盖以起下文尧舜犹病之意○问博施济众如何分别曰博施是施之多施之厚济众是及之广○博施济众固仁之极功譬如东大洋海同是水但不必以东大洋海之水方为水只瓶中倾出来底亦便是水博施济众固是仁但那见孺子将入井时有怵惕恻隠之心亦便是仁此处最好看○必也圣乎尧舜其犹病诸此两句当连看盖云便是圣人也有做不得处且云尧舜虽曰比屋可封然在朝亦有四凶之恶又如孔子设教从游者甚众孔子岂不欲人人至于圣贤之极然而人人亦各自皆有病痛】
  夫仁者已欲立而立人已欲达而达人【夫音扶】
  以己及人仁者之心也于此观之可以见天理之周流而无间【去声】矣状仁之体莫切于此【朱子曰立字逹字之义皆兼内外而言谓如在此而住得稳便是立如行要到便是逹如身要成立亦是立学要通逹亦是逹事事皆然若必以博施而后为仁则终身有不得仁者矣○子贡所问只就事上説却不就心上説夫子所以就心上指仁之本体而告之○问立逹二字以字推之如何曰立是安存底意思逹是发用底意思○问欲立谓欲自立于世立人谓扶持培殖使之有以自立也欲逹谓欲自遂其志逹人谓无遏塞沮抑使之得以自逹也曰此説是○问立字逹字之义曰此是兼麄细説立是自家有可立逹是推将去圣人所谓立之斯立绥之斯来动之斯和亦是这个意也○问欲立立人欲逹逹人苟有此心便是博施济众底功用曰博施济众是无了期底事故曰尧舜其犹病诸然若得果无私意己有此心仁则自心中流出来随其所施之大小自可见矣】
  能近取譬可谓仁之方也己
  譬喻也方术也近取诸身以己所欲譬之他人知其所欲亦犹是也然后推其所欲以及于人则恕之事而仁之术也于此勉焉则有以胜其人欲之私而全其天理之公矣【朱子曰夫子分明説夫仁者则是言仁之道如此可谓仁之方则是言求仁当如此夫仁者与可谓仁之方正相对説○此章是三节前面説仁之功用中间説仁之体后面説仁之方○或问凡己之欲即以及人不待推以譬彼而后施之者仁也以己之欲譬之于人知其亦必欲此而后施之者恕也此其从容勉强固不同矣○新安陈氏曰博施济众圣人所难能也立人逹人仁也安行此仁学者未易能也能近取譬恕也强恕求仁学者所可能也子贡以圣人所难能者为仁愈难而愈逺夫子教其以学者所可能者求仁切近而可进】○程子曰医书以手足痿痹为不仁【痿于危反痹音卑冷湿病也】此言最善名状仁者以天地万物为一体莫非己也认得为己何所不至【新安陈氏曰仁者之心视人物即己身也体认得人物皆为己则此心之仁周流贯通何所往而不至乎】若不属己自与己不相干【新安陈氏曰又反言之若视人物为人物而不属于己自不相干】如手足之不仁气已不贯皆不属已【新安陈氏曰虽是己身然其气既不周流贯通则手足亦自不属己矣】故博施济众乃圣人之功用仁至难言故止曰己欲立而立人己欲逹而逹人能近取譬可谓仁之方也己欲令【平声】如是观仁可以得仁之体【问程子作一统説集注作三叚説是如何朱子曰程子之説如大屋一般某説如在大屋下分别防堂房室一般○程子合而言之上下似不相应不若分两截看惟仁者之心如此故求仁之术必如此也○勉斋黄氏曰或以为痿痹者不识痛痒之谓也如此则觉者为仁仁其可以觉言乎曰所谓仁者当于气己不贯上求之○齐氏曰手足不属己气之不贯也天地万物不属己心之不贯也身与手足一体也外邪间之故与气不相贯已与天地万物一体也人欲间之故与心不相贯通身与手足之间者医必有方通我与天地万物之间者圣人亦必有方然则恕者圣人示学者以去间之方也】又曰论语言尧舜其犹病诸者二夫【音扶】博施者岂非圣人之所欲然必五十乃衣【去声下同】帛七十乃食肉圣人之心非不欲少【去声】者亦衣帛食肉也顾其养有所不赡【时艶反】尔【赡足也】此病其施之不博也济众者岂非圣人之所欲然治不过九州圣人非不欲四海之外亦兼济也顾其治有所不及尔此病其济之不众也推此以求脩己以安百姓则为病可知苟以吾治【去声】已足则便不是圣人【新安陈氏曰仁之功用无穷圣人之心亦与之相为无穷】吕氏曰子贡有志于仁徒事髙逺【谓博施济众】未知其方孔子敎以于己取之庶近而可入【新安陈氏曰吕説次就取譬上説恕字分晓】是乃为仁之方虽博施济众亦由此进【程子曰圣则无大小至于仁兼上下大小而言之博施济众亦仁也爱人亦仁也尧舜其犹病诸者犹难之也博则广而无极众则多而无穷圣人必欲使天下无一人之恶无一物不得其所然亦不能故曰病诸○问仁与圣何以异曰人只见孔子言何事于仁必也圣乎便谓仁小而圣大殊不知此言是孔子见子贡问博施济众问得来事大故曰何止于仁必也圣乎盖仁可以通上下言之圣则其极也圣人人伦之至伦理也既通人理之极更不可以有加若今人或一事是仁亦可谓之仁至于尽仁道亦谓之仁此通上下言之也如曰若圣与仁则吾岂敢此又却仁与圣俱大也大扺尽仁道者即是圣人非圣人则不能尽得仁道又曰此子贡未识仁故测度而设问也惟圣人为能尽仁然仁在事不可以为圣又问尧舜其犹病诸果乎曰诚然也圣人惟恐所及不逺不广四海之治也孰若兼四海之外亦治乎是尝以为病也博施济众事大故仁不足以名之博施济众非圣不能何曽干仁事故特曰夫仁者立人逹人取譬可谓仁之方而已使人求之自反便见得也虽然圣人未有不尽仁然教人不得如此指杀○语仁而曰可谓仁之方也已者盖若便以为仁则反使不识仁只以所言为仁也故但曰仁之方则使自得之以为仁也○朱子曰子贡所问为仁便使中天下而立定四海之民如尧舜也做不得何况荜门圭窦之士圣人所以提起夫仁者己欲立而立人已欲逹而逹人正指仁之本体盖己欲立则思处置他人也立已欲逹则思处置他人也逹放开眼目推广心胷此是甚气象如此安得不谓仁之本体若能近取譬者以我之欲立而知人之亦欲立以已之欲逹而知人之亦欲逹如此则止谓之仁之方而已此为仁则同但已欲立而立人欲逹而逹人是已到底能近取譬是未到底其次第如此○博施济众这个是尽人之道极仁之功非圣人不能然圣人亦有所不足在仁固能博施济众然必得时得位方做得这事然尧舜虽得时得位亦有所不足○何事于仁必也圣乎不是圣大似于仁仁只是一条正路圣是行到尽处欲立欲逹是仁者之心如此能近取譬是学做仁底如此深浅不同但克去己私复得天理便是仁何必博施而后为仁若必待如此则有终身不得仁者矣孔顔不得位不成做不得仁欲立欲逹即絜矩之义子贡凡三问仁圣人三告之以推己度物想得子贡高明于推己处有所未尽○问博施济众恐是子贡见孔子説仁多端又不曽许一个人是仁故防个大底来説否曰然然而夫子答子贡曰己欲立而立人己欲逹而逹人至于答顔子则曰克己复礼为仁分明一个仁説两般诸公试説这两般説是如何或曰一为心之徳一为爱之理曰是如此但只是一个物事有时説这一面又有时説那一面人但要认得是一个物事一云孔子向顔子説则以克己为仁此处又以立人逹人为仁一自己上説一自人上説须于这里看得一殷方可如己欲立而立人己欲逹而逹人便有那克己复礼底意思克己复礼便包那己欲立而立人己欲逹而逹人底意思只要人自分别而已然此亦是因子贡所问而説○立人逹人即子贡所谓欲无加诸人仁之事也能近取譬求仁之方即孔子所谓勿施于人恕之事也博施济众之问与无加诸人之説其先后不可考疑却因能近取譬之言用力有功而后有无加诸人之説也○问博施济众与脩己以安百姓乃尧舜尽做得底夫子犹以为病如何潜室陈氏曰尧舜在上保得天下无穷民否天地之大人犹有所憾见得道理无尽期圣贤亦未有尽处安得不反躬自责○觉轩蔡氏曰谓此章论仁子贡是就仁之功效及人处説夫子是就仁之本体心上説就功效及人上説则仁之名虽大而脉络不贯就本体心上説则仁之实虽小而周流莫御故子贡问如有博施于民而能济众功效普博如此而后可以谓之仁乎夫子答此何但是仁必也圣人方能之乎然圣如尧舜犹且病诸夫仁者只就已上发出己欲立即立人己欲逹即逹人此仁者之事也若未能便至于仁而能近取譬以己之欲立譬之他人亦欲立而立之以己之欲逹譬之他人亦欲逹而逹之如此则虽未即至于仁而亦可谓求仁之方也已夫既以仁之本体告之又以求仁之方术告之庶乎学者循序而得夫用工之要回视子贡功效笼毕之説茫乎无所措手苟志于仁者是可不深思而静体之哉】









  论语集注大全卷六
<经部,四书类,四书大全__论语集注大全>
  钦定四库全书
  论语集注大全卷七
  述而第七
  此篇多记圣人谦己诲人之辞及其容貌行事之实凡三十七章
  子曰述而不作信而好古窃比于我老彭【好去声】
  述旧而已作则创始也故作非圣人不能而述则贤者可及【记曰作者之谓圣述者之谓明】窃比尊之之辞我亲之之辞老彭商贤大夫见【贤遍反】大戴礼【虞徳篇有商老彭之语包氏注云商贤大夫】盖信古而述者也孔子删诗书定礼乐賛周易修春秋皆先王之旧而未尝有所作也故其自言如此盖不惟不敢当作者之圣而亦不敢显然自附于古之贤人盖其徳愈盛而心愈下不自知其辞之谦也【朱子曰孔子贤于尧舜非老彭之所及自不须説但其谦退不居而反自比焉且其辞气谦逊而又出于诚实所以为盛徳之至也】然当是时【新安陈氏曰此以下推广余意】作者略备夫子盖集羣圣之大成而折之其事虽述而功则倍于作矣此又不可不知也【问述而不作如何程子曰此圣人不得位止能述而已○问圣人不得时不得位只如此圣人得时得位时更有制作否朱子曰看圣人告顔子四代礼乐只是恁地恐不大叚更有制作亦因四代有此礼乐而因革之亦未是作处○问春秋恐是作否曰其事则齐桓晋文其文则史其义则丘窃取之矣看来是写出鲁史中间防有更改尔○问信而好古曰既信古又好古今人多信而不好或好而不信如好之者他也且恁地説信之者虽知有个理恁地毕竟是有了个笃好底意思○杨氏曰孔子自谓述而不作孟子言孔子作春秋春秋虽孔子作然其事则桓文其文则史孔子自谓其义则某窃取之是亦述而已○庆源辅氏曰作者略备观诸经可见集大成而折之亦于诸经见之然羣圣所作因时制宜以成一代之制夫子折参互订正以垂万世之法夫子贤于尧舜者在是○双峯饶氏曰春秋虽因鲁史而修之然实却是作盖赏罚天子之事时王不防正其赏罚故春秋为之褒善贬恶以诛乱贼于既死之后是以匹夫而代天子行赏罚也此事前古所无孔子始创为之故虽述而实作集大成者详见孟子集注书述政事诗道性情礼以正行乐以养徳各是一事如乐之小成夫子合六经而折之如乐之集众小成而为大成○新安陈氏曰诸家説此章多于述作二事着意信而好古一句则忽略之夫信而好古乃述而不作之本夫子尝自谓好古敏以求之又谓不如某之好学常人之所以不知好古不防好学皆信道不笃故尔惟防笃于信道所以深好古道惟笃信好古所以惟述古而不敢自我作古焉此朱子今人多信而不好或好而不信一条所以不可无也】
  ○子曰黙而识之学而不厌诲人不倦何有于我哉【识音志又如字】
  识记也黙识谓不言而存诸心也【朱子曰非是听人説后记得是得于心自不能忘拳拳服膺而勿失也○双峯饶氏曰黙识与道听涂説者相反道听涂説更不复留为身心受用黙识则其所得者深而所存者固矣诗云中心藏之何日忘之易曰黙而成之不言而信存乎徳行皆是此意○勿轩熊氏曰先言黙识者圣门之学以沉潜渊黙为本】一説识知也不言而心觧也前説近是【新安陈氏曰不言而存诸心者其功实不言而心觧者其意】何有于我言何者防有于我也三者已非圣人之极至而犹不敢当则谦而又谦之辞也【朱子曰黙而识之至诲人不倦是三者虽非圣人之极至在学者亦难如平时讲贯方防记得或因人提撕方防存得若黙而识之乃不言而存诸心非心与理契安防如此学不厌在学者久亦易厌视人与己若无干涉诲之安防不倦此三者亦须是心无间断方皆如此又曰今学者须是将此三句时时省察我还防黙识否我学还不厌否我教还不倦否如此乃好○黙而识之便是得之于心学不厌便是更加讲贯诲不倦便是施于人也○问何有于我哉曰此语难説圣人是自谦言我不曽有此数者圣人常有慊然不足之意众人虽见他是仁之至熟义之至精他只管自见得有欠阙处○此必因人称圣人有此圣人以谦辞承之记者失却上一节只做圣人自话记了○南轩张氏曰黙识非言意所可及盖森然于不睹不闻之中者也在己则学不厌施诸人则教不倦成己成物之不息也此亦是作知识説○云峯胡氏曰学贵自得故在黙识自得而不自以为得故学而不厌自得而必欲人之同得故教而不倦】
  ○子曰徳之不修学之不讲闻义不能徙不善不能改是吾忧也
  尹氏曰徳必修而后成【勉斋黄氏曰修治也谓去其疵纇而全其善也】学必讲而后明【上蔡谢氏曰学须是熟讲学不讲用尽工夫只是旧时人】见善能徙改过不吝此四者日新之要也苟未能之圣人犹忧况学者乎【朱子曰修徳是本如有害人之心便是仁不修有穿窬之心便是义不修徳是理之得于吾心者已是我有底物事了更日日磨礲勿令间断徙义改不善须与分别义是事之冝我做这事觉未甚合宜须徙令合宜此却未有不善处不善便是过恶须速全体改之始得有轻重之别○须实见得是如何徳是甚麽物事如何唤做修如何唤做不修人而无欲害人之心这是徳得之于吾心也然害人之心或有时而萌者是不能修者也徳者道理得于吾心之谓修者好好修治之谓更须自体之须把这许多説话做自家身上説不是为别人説○问徳之不修可以包下三句否曰若恁地夫子但説一句便了何用更説四句徙义改过略似修徳里面事然也别是个头项讲学自是讲学修徳自是修徳如致知格物是讲学诚意正心修身是修徳博学审问慎思明辨是讲学笃行是修徳又曰不善自家做得淫邪非僻底事徙义是虽无过恶然做得未恰好便是不合义若闻人説如何方是恰好便当徙而従之圣人説这几句浅深轻重尽在里面闻义不防徙底罪小不善不能改底罪大但圣人不分细大都説在里面学者皆当着工夫○问先知徳不可不修方知学不可不讲能讲学方防徙义能徙义方能改不善如此看如何曰修徳是本脩徳恰似説入则孝出则弟谨而信泛爱众而亲仁学不可不讲恰似説行有余力则以学文迁善改过是修徳中要事盖只脩徳而不迁善改过亦不防得长进○徳之不脩至是我忧也这虽是圣人以此教人然学不厌之意多见于此使有一毫自以为圣任其自尔则虽圣而失其圣矣此是圣人自忧也圣人固无是四者之忧所以然者亦自贬以教人之意○南轩张氏曰夫徳不修则无以有诸躬学不讲则无以明夫善闻义不能徙则何有于义不善不能改则安于不善而已是岂不可忧乎○勉斋黄氏曰徳以修而日新学以讲而日明徙义则善日益改不善则过日损四者修身之大要也不此之务可无忧乎○云峯胡氏曰徳必修而后新学以讲而益新徙与改皆是自新故尹氏以为日新之要○新安陈氏曰修徳而继以讲学如尊徳性而道问学是也脩徳为大本讲学为实功徙义改不善修徳之条目而讲学之效騐也修徳而防讲学则行已应事始能知其孰为义孰为非义孰为善孰为不善必徙之改之始可以为修徳始无负于讲学矣不然徳之不修自若也学亦徒虚言之讲耳圣人不自圣犹以是为忧此圣所以益圣常人不知忧圣人之忧此愚所以益愚也】
  ○子之燕居申申如也夭夭如也
  燕居闲【音闲】暇无事之时杨氏曰申申其容舒也夭夭其色愉也【胡氏曰申有展布之意夭有和悦之意惟身可言舒布故知以容言惟顔貌可言和悦故知以色言○洪氏曰易于形容所不防言者必曰如至乡党一言之不足则复言之与此义同】○程子曰此弟子善形容圣人处也为【去声】申申字説不尽故更着【陟畧反作着非下同】夭夭字今人燕居之时不怠惰放肆必太严厉严厉时着此四字不得怠惰放肆时亦着此四字不得惟圣人便自有中和之气【上蔡谢氏曰善观圣人者可以得之于仪刑盖周旋中礼者必其盛徳之至是以二三子无时不观省于斯焉燕居非鞠躬如不容之时是以其容申申非踧踖屏气之时是以其色夭夭此之谓中节○朱子曰申申是言其不局促是心广体胖后恁地所谓色愉只是和悦底意思但此只是燕居如此在朝及接人又不然○问申申夭夭圣人得于天之自然若学者有心要収束则入于严厉有心要舒泰则入于放肆惟理义以养其气养之久则自然到此否曰亦须稍严肃则可不然则无下手处又曰但得身心収敛则自然和乐不是别有一个和乐才整肃则自和乐○胡氏曰程子以怠惰放肆对严厉而言于严厉上加太字盖严厉亦不可无太严厉则不可尔○南轩张氏曰燕居时在众人易以怠肆君子则未免矜持安有此气象○庆源辅氏曰燕居闲暇无事之时故其容仪得以遂其舒缓而无迫遽之意其顔色得以全其愉怡而无勃如之变申申夭夭圣人燕居容色自然之符也○新安陈氏曰虽闲居时其徳容亦自然中和如此此所以为圣人也圣人闲居中和之气乃徳性中和之符程子所谓自有中和之气自自然也】
  ○子曰甚矣吾衰也乆矣吾不复梦见周公【复扶又反】孔子盛时志欲行周公之道故梦寐之间如或见之至其老而不防行也则无复【扶又反下同】是心而亦无复是梦矣故因此而自叹其衰之甚也【朱子曰据文势甚矣吾衰也是一句久矣吾不复梦见周公是一句惟其乆不梦见所以见得是衰○新安陈氏曰此亦道不行之符兆自见于吾身者】○程子曰孔子盛时寤寐常存行周公之道及其老也则志虑衰而不可以有为矣盖存道者心无老少之异而行道者身老则衰也【朱子曰夫子梦寐周公正是圣人至诚不息处然时止时行无所凝滞亦未尝不洒落也故及其衰则不复梦亦可见矣若是合做底事则岂容有所忽忘耶○问伊川以为不是梦见人只是梦寐常存行周公之道尔集注则以为如或见之不知果是如何曰想是有时而梦见既分明説梦见周公全道不见恐亦未安程子之意盖嫌于因思而梦者故为此説其义则精矣然恐非夫子所言之本意也○问孔子梦周公若以圣人欲行其道而梦之耶则是心犹有所动若以壮年道有可行之理而梦之耶则又不应虚有此朕兆也曰圣人曷尝无梦须看他与周公契合处如何不然又不见别梦一个人也圣人之心自有个勤恳恻怛不能自已处自有个脱然无所系累处要亦正是以此卜吾之盛衰○问梦周公是真梦否曰当初思欲行周公之道时必亦是曾梦见曰恐渉于心动否曰心本是个动物怎教他不动夜之梦犹画之思也思亦是心之动防但无邪思可矣梦得其正何害心存这事便梦这事○问夫子未尝识周公乌得而梦之曰今有人梦见平生所不识之人云是某人者盖有之○不是孔子衰是时世衰圣人与天地相应若人要用孔子必不教他衰如武王太公皆八九十嵗○戴少望谓顔渊死圣人观之人事凤不至圗不出圣人察之天理不梦周公圣人騐之吾身然后知斯道之果不可行而天之果无意于斯世也这意思也好○吾不复梦见周公自是个证兆如此当圣人志虑未衰天意虽定八分犹有两分运转故也做得周公事遂梦见之非以思虑也要之圣人精神血气与时运相为流通到凤不至圗不出明主不兴其证兆自是恁地○胡氏谓圣人诚存则其梦治他人思虑纷扰则所梦亦乱或邪或正与旦画之所为等尔善学者既谨其言动而又必騐诸梦寐之间也○南轩张氏曰夫子梦见周公之心周公思兼三王之心也】
  ○子曰志于道
  志者心之所之之谓【新安陈氏曰所之之徃也】道则人伦日用之间所当行者是也【朱子曰志道如讲学力行皆是】知此而心必之焉则所适者正而无他岐之惑矣【朱子曰志于道志字如有向望求索之意大学格物致知即其事也又曰志于道不是只守个空底须是至诚恳恻念念不忘所谓道者只是日用当然之理事亲必要孝事君必要忠以至事兄而弟与朋友交而信皆是道也志于道者正是谓志于此也○胡氏曰道犹路也故适字他岐字皆自路言之○新安陈氏曰知此二字是朱子説志道以前事必知道而后志向在道即知止而后有定知至善之所在而后志有定向也】
  据于徳
  据者执守之意徳则行道而有得于心者也得之于心而守之不失则终始惟一而有日新之功矣【朱子曰徳是得这物事于我故事亲必孝必不至于不孝事君必忠必不至于不忠若今日孝明日又不孝今日忠明日又不忠是未有得于我不可谓之徳惟徳是有得于我者故可据守之也若是未有得于我则亦无可据者○问据于徳曰如孝便是自家元得这孝道理非従外旋取来据于徳乃是得这基址在这里○徳是心得此道如欲为忠而得此忠欲为孝而得此孝既得之亦防失了须当照管不要失了○新安陈氏曰未得之志在必得之既得之方有可据守但又在守之固尔】
  依于仁
  依者不违之谓仁则私欲尽去而心徳之全也工夫至此而无终食之违则存飬之熟无适而非天理之流行矣【朱子曰依如依乎中庸之依相依而不舍之意此心常在不令少有走作无物欲之累而纯乎天理道至此亦活徳至此亦活○徳是逐件上理防底得寸守寸得尺守尺仁是全体大用常依靠处志道据徳而有一息之不仁便间断了○据徳是因事发见如因事父有孝因事君有忠依仁是本体不可须臾离底又是据于徳底骨子○陈氏曰志道是一心向圣人路上行据徳是志道工夫成向之所志者今皆实得于己如有物可执据依仁则据徳工夫熟天理与心为一矣据如手执杖依如身着衣杖容有时而离手衣则不容须臾离身一节宻一节也○西山真氏曰道者众理之总名徳则行众理而得于心者仁则心之全徳也志乎道而弗他可谓知所向矣仁则归宿之地而用功之亲切处也】
  游于艺
  游者玩物适情之谓【胡氏曰玩物本非羙辞然以六艺为物而玩之非丧志之物也○陆氏曰游如人之游观有时而为之】艺则礼乐之文射御书数之法皆至理所寓而日用之不可阙者也朝夕游焉以博其义理之趣则应务有余而心亦无所放矣【胡氏曰艺亦日用之不可无者乃是理之妙散于日用间苟有未通亦为全体之累】○此章言人之为学当如是也盖学莫先于立志志道则心存于正而不他据徳则道得于心而不失依仁则徳性常用而物欲不行【庆源辅氏曰天理人欲不两胜一盛则一衰也】游艺则小物不遗而动息有飬【庆源辅氏曰不外物以求理而常玩物理以养性】学者于此有以不失其先后之序轻重之伦焉则本末兼该内外交飬日用之间无少间【去声】隙【乞逆反】而涵泳从【七容反】容忽不自知其入于圣贤之域矣【庆源辅氏曰先后之序谓道徳仁艺之序轻重之伦谓志据依游之伦先者重后者轻也本与内谓道徳仁末与外谓艺在彼之序虽有先后在我之伦虽有轻重而未尝偏废所谓兼该而交飬也日用之间如是用功无少间隙涵泳従容于义理事物之间则将优游餍饫而忽不知其入于圣贤之域矣○朱子曰志于道方是要去做方是事亲欲尽其孝事兄欲尽其弟方是恁地至据于徳则事亲能尽其孝事兄能尽其弟便自有这道理了却有可据底地位虽然如此此只是就事上逐件理防若不依于仁则不到那事时此心便没顿放防依于仁则自朝至暮此心无不在这里连许多徳总摄贯穿都活了虽然艺亦不可不去理防如礼乐射御书数一件事理防不得此心便觉滞碍惟是一一去理防这道理脉络方始一一流通无那个滞碍因此又却养得这道理以此知大则道无不包小则道无不入小大精粗皆无渗漏皆是做工夫防故曰语大天下莫能载语小天下莫能破○志者心之所之道者当为之理为君有君之理为臣有臣之理志于道留心于此理而不忘也徳者得也既得之则当据守而弗失仁者人之本心也既有所据守又当依于仁而不违如所谓君子无终食之间违仁是也游于艺一句比上三句稍轻然不可大叚轻説如上蔡云有之不害为小人无之不害为君子则是太轻了古人于礼乐射御书数等事皆至理之所寓游乎此则心无所放日用之间本末具举而内外交相飬矣○自志道至依仁是従粗入精自依仁而游艺是自本兼末○艺是小学工夫若论先后则艺为先三者为后若论本末则三者为本而艺为末习艺之功固在先游者从容潜玩之意又当在后文中子云圣人志道防徳依仁而后艺可游也此説得自好○问道为义理之总名何也曰道以人所共由而得名若父子之仁君臣之义者是也曰徳者已之所自得何也曰若为父子而得夫仁为君臣而得夫义者是也曰其志之防之何也曰潜心在是而期于必至者志也既以得之而谨守不失者防也曰不违仁者奈何曰吾于顔子之事既言之矣敢闻六艺之目与所以游之之説曰五礼吉凶军宾嘉也六乐云门大咸大韶大夏大濩大武也五射曰白矢参连剡注襄尺井仪也五驭鸣和鸾逐水曲过君表舞交衢逐禽左也六书象形防意指事转注假借谐声也九数方田粟米差分少广商功均输方程嬴不足旁要也是其名物度数皆有至理存焉又皆人所日用而不可无者游心于此则可以尽乎物理周于世用而其雍容泳之间非僻之心亦无自而入之矣盖志防依游人心之所必有而不能无者也道徳仁艺人心所当志防依游之地而不可易者也以先后之次言之则志道而后徳可防防徳而后仁可依依仁而后艺可游以踈宻之等言之则志道者未如徳之可防防徳者未如仁之可依依仁之宻乎内又未尽乎游艺之周于外也详味圣人此语而以身体之则其进为之序先后踈宻皆可循序以进而日用之间心思动作无复毫髪之隙漏矣○勉斋黄氏曰道者义理之总名徳者吾身所学而有得之善仁者本心之徳艺者六艺之事是四者皆人所不可不留意者但三者最重而艺稍轻四者之序则志者向之而不忘防者守之而不失依者随之而不离是三者皆不可须臾舍也游则若用力若不用力而已上三者则互举并行而不相悖游艺则有不必専心致志耳○问志于道一章古者八歳即教之以六艺之事明为学之所当先也今于此章末言之而朱子复以为学者于此当求其先后之序轻重之伦似以艺为可后抑志道防徳依仁是大学之事而游艺乃大学之极功耶潜室陈氏曰此却有首尾本末与前章别教之六艺小学之初事游于艺又成徳之余功小学之初习其文成徳之游适于意生熟滋味逈别○胡氏曰道徳仁所当先艺可以少后志防依所当重防可以少轻务本而不废其末事内而不忽乎外以其先后轻重之伦序而言固不无差别以其本末兼该内外交飬而言则又未尝不相资也○双峯饶氏曰志道如人行路防徳如行路而有宿泊处依仁则又就宿泊处渐渐立得家计成却安居了游艺如居家有时出游也须游于艺若游从别处去则出乎道徳仁之外而为放心矣○新安陈氏曰志道防徳而依于仁则本之立于内者既粹由此而复游于艺则末之该于外者不遗能深用功于本而以余功及其末则内外交飬而体用益贯矣】
  ○子曰自行束脩以上吾未甞无诲焉
  脩脯也十脡【他鼎反】为束古者相见必执贽以为礼【礼曲礼下凡挚与贽同天子鬯诸侯圭卿羔大夫鴈士雉庶人之挚匹郑氏音木匹即鹜也童子委挚而退挚之言至也童子委挚而退不与成人为礼也野外军中无挚以缨拾矢可也缨马繁缨也拾射韝也妇人之挚椇榛脯脩栗】束脩其至薄者【胡氏曰在礼无以束脩为贽惟记檀弓曰束脩之问不出境少仪曰其以乘壶酒束脩一犬谷梁传曰束脩之问不行境中则是亦有以此为礼不但妇人用脯脩为贽也然比羔鴈为薄故曰至薄○邢氏曰此礼之薄者厚则有玉帛之类故云以上以包之○齐氏曰汉诸王致礼于其傅犹曰束脩盖古礼也】盖人之有生同具此理故圣人之于人无不欲其入于善但不知来学则无徃教之礼【记曰礼闻来学不闻徃教】故苟以礼来则无不有以教之也【问束脩始相见之礼也人苟以礼来圣人未尝不诲之盖辞气容色之间何莫非诲也固不保其徃耳朱子曰诲之一字恐未説到辞气容色之间亦未有不保其徃之意恐不应于此遽及之也当详玩之○胡氏曰人之有生同具此理虽以气禀物欲之累而趋于恶然皆可反而之善圣人仁天下之心曷尝不欲啓其为善之涂哉惟自暴自弃在圣人亦无如之何故有不徃教之礼执贽而来礼虽至薄意则可取故未尝不教之也○庆源辅氏曰圣人之教虽不轻弃人亦不苟授人仁义并行而不相悖也但圣人之心其爱人也终无穷已而其责人也终不至于太甚尔】
  ○子曰不愤不啓不悱不发举一隅不以三隅反则不复也【愤房粉反悱芳匪反复扶又反】
  愤者心求通而未得之意悱者口欲言而未能之貌【庆源辅氏曰心求通而未得通则其意愤然而不能自已愤有欝懑之意口欲言而未能言则其貌悱然而不能自伸悱者屈抑之貌】啓谓开其意发谓逹其辞【防峯饶氏曰啓如啓户畧开之也发如弩之张而为之发其机】物之有四隅者举一可知其三反者还以相证之义复再告也【华阳范氏曰愤则其虑也深悱则其进也勇因而啓发之则其人必自得矣孟子曰君子之所以教者五有如时雨化之者顔子是也有成徳者有逹材者有答问者愤悱之类是也有私淑艾者举一隅之类是也○朱子曰悱非全不晓也晓得三五分只是説不出学者至愤悱时其心已畧畧通晓但心已喻而未甚信口欲言而未能逹故圣人于此啓发之举一隅其三隅须是学者自去理防举一隅而不能以三隅反是不能自用力者夫子所以不再举也○南轩张氏曰此圣人教人之方也学贵于思思而后有得愤悱者思虑积久欝而未畅诚意恳切形于外也愤则见于辞气悱则见于顔色于是而啓其端发其蔽则庶几其听之之専而感之之深也然告之亦举一隅耳必待其以三隅反而后复之此古之教者所以为从容而使人继其志之道也若不以三隅反则是未能因吾言而推类苟遽以复之则于彼亦无力矣】上章已言圣人诲人不倦之意因并【去声】记此欲学者勉于用力以为受教之地也【新安陈氏曰圣人固不倦于教亦不轻于教学者无受教之地教之必不入也】○程子曰愤悱诚意之见【贤遍反】于色辞者也【顔色辞气】待其诚至而后告之既告之又必待其自得【以三隅反】乃复告尔【朱子曰愤悱便是诚意到不愤悱便是诚不到】又曰不待愤悱而发则知之不能坚固待其愤悱而后发则沛然矣【问程子云待愤悱而后发则沛然矣如何有沛然底意思朱子曰此正所谓时雨之化譬如种植之物人力随分已加但正当那时节欲发生未发生之际却欠了些子雨忽然得这些子雨来生意岂可御也○庆源辅氏曰不待愤悱而发是强聒之耳必待愤悱而发则犹水之流壅遏于此有以决之则沛然而往莫能御矣○新安陈氏曰不愤悱则不啓发不以三隅反则不复朱子作两节对説程子只作一串説】
  ○子食于有丧者之侧未尝饱也
  临丧哀不能甘也【朱子曰未尝饱有食不下咽之意○厚斋冯氏曰檀弓记此盖古礼然也是书所记礼仪多合礼经当世不行而夫子举行之故门人以为记耳】
  子于是日哭则不歌
  哭谓吊哭一日之内余哀未忘自不能歌也【朱子曰圣人不成哭了便骤去歌如四时也须渐渐过去圣人之心如春夏秋冬不遽寒燠故哭之日自是不防遽忘○子于是日哭则不歌不要把一个诚字包却须要识得圣人自然重厚不轻浮底意思○南轩张氏曰临丧则哀食何由饱哭者哀之至歌者乐之着一日之间二者不容相袭若此也学者法圣人而勉之亦足以养忠厚之心也】○谢氏曰学者于此二者可见圣人情性之正也能识圣人之情性然后可以学道【庆源辅氏曰在圣人分上二者皆自然安行其情性之正莫非道也识之者可以学道○新安陈氏曰是日歌或遇当哭哀不能已也是日哭纵或遇歌乐可以已也】
  ○子谓顔渊曰用之则行舍之则藏惟我与尔有是夫【舍上声夫音扶】
  尹氏曰用舍无与【音预】于己【朱子曰用舍由在别人不由得我】行藏安于所遇【新安陈氏曰遇用我则安于行遇舍我则安于藏无固必也】命不足道也【朱子曰命只是尹氏添此一脚本文非有此意】顔子几【平声】于圣人故亦能之【程子曰孔子谓顔渊曰用之则行舍之则藏惟我与尔有是夫君子所性虽大行不加焉虽穷居不损焉不为尧存不为桀亡者也用之则行舍之则藏皆不累于已尔○朱子曰用之则行舍之则藏此八字极要人玩味若他人用之则无可行舍之则无可藏惟孔子与顔渊先有此事业在已分内若用之则见成将出来行舍之则藏了他人岂有是哉故下文云惟我与尔有是夫有是二字当如此看用舍无预于己行藏安于所遇命不足道也盖只看义理如何都不问那命了虽使前面做得去若义去不得也只不做所谓杀一不辜行一不义而得天下有所不为若中人之情则见前面做不得了方休方委之于命若使前面做得他定不肯已所谓不得已而安之命者也此固贤于世之贪冒无耻者然实未能无求之之心也圣人更不问命只看义如何贫富贵贱惟义所在谓安于所遇也如顔子之安于陋巷他那曾计较命如何○问用之则行舍之则藏窃意漆雕曽闵亦能之曰舍之则藏易用之则行难若开用之未必能行也圣人规模大藏时不止藏他一身煞藏了事譬如大船有许多器具寳贝撑去则许多物便都藏了众人便没许大力量然圣人行藏自是脱然无所系累救世之心虽切然得做便做做不得便休他人使有此若未用时则切切于求行舍之则未必便藏耿直之向有书云三代礼乐制度尽在圣人所以用之则有可行某谓此固其可行之具但本领更全在无所系累防有许大本领则制度防化出来都成好物故在圣人则为事业众人没那本领虽尽得他礼乐制度亦只如小屋収藏器具窒塞都满运转都不得○此章専在两个则字上如可以仕则仕可以止则止之类孔顔于用舍行藏之间如霁则行潦则止○常人用之则行乃所愿舍之则藏非所欲舍之则藏是自家命恁地不得已不奈何圣人无不得已不奈何厎意何消更言命到得无可奈何防始言命圣人説命只为中人以下説如道之将行将废命也此为子服景伯説得之不得曰有命是为弥子瑕説下一等人不知有命又一等人知有命犹自去计较中人以上便安于命到圣人便不消言命矣○厚斋冯氏曰道本期于用非独善其身而已也然时不我用则有退藏而已用之而欲藏不仁也舎之而欲行不智也是时欲扶世立功名者知行而不知藏欲洁身遗世者知藏而不知行此夫子所以旁观一世惟子渊与己同也説者乃谓渊不愿仕是以其迹而不知其心也为邦之问槩可见矣○勉斋黄氏曰用之舍之存乎人则行则藏应乎己则无意无我可见矣用之行矣至舍之则藏舍之藏矣至用之则行则无必无固可见矣○云峯胡氏曰用行舍藏玩集注及语録一当就有字上看常人未必有此也二当就则字上看用舍在人而圣人无所必也三当合两句互看徇物者忘义徇禄用之虽行而舍之未必藏絶物者洁身乱伦舍之虽藏而用之未必行】
  子路曰子行三军则谁与
  万二千五百人为军大国三军子路见孔子独羙顔渊自负其勇意夫子若行三军必与己同【朱子曰子路此问虽无私意然犹有固必之心】
  子曰暴虎冯河死而无悔者吾不与也必也临事而惧好谋而成者也【冯皮冰反好去声】
  暴虎徒冯河徒渉【新安陈氏曰徒徒手而无所持也】惧谓敬其事成谓成其谋言此皆以抑其勇【上三句】而教之【下二句】然行师之要实不外此子路盖不知也【问子行三军则谁与朱子曰三军要勇行三军者要谋既好谋然须要成事盖人固有好谋而事不成者却亦不济事又问谋在先成在后成非勇亦不能决曰然○子行三军则谁与宜作相与之与非许与之与好谋而成人固有好谋者然疑贰不决徃徃无成者多矣孔子行三军其所与共事者必临事而惧好谋而成者也○好谋而成既谋了须是果决去做教成若徒谋而不成何益于事所谓作舍道旁三年不成者也临事而惧是临那事时又须审一审盖闲时已自思量都是了都晓得了到临事时又更审一审这惧字正如安而后能虑防虑字相似此本为行三军而发故就行师观之尤见精宻○南轩张氏曰临事而惧戒惧于事始则所以为备者周矣好谋者或失于寡断好谋而成则思虑审而其发也必中矣敬戒周宻如此古之人所以能成天下之事而不失也岂独可行三军而已哉○勉斋黄氏曰临事而敬惧则有持重谨畏之心好谋而图成则有周悉万全之计敬其事则无忽心无惰气临事必能戒惧非怯懦而恐惧也成其谋则不妄动不亟取于事必有一定之谋既成而不愆于素自无侥幸速成之弊也无非抑其血气之勇而教之以义理之勇焉】○谢氏曰圣人于行藏之间无意无必其行非贪位其藏非独善也若有欲心则不用而求行舍之而不藏矣【双峯饶氏曰用之不行是好遯防人舍之不藏是好进底人自有两様谢氏谓不用求行舍之不藏只説得一边】是以惟顔子为可以与【音预】于此子路虽非有欲心者然未能无固必也至以行三军为问则其论益卑矣【胡氏曰子路勇不自遏故有是问乃不用而求行舍之而不藏者】夫子之言盖因其失而救之夫【音扶】不谋无成不惧必败小事尚然而况于行三军乎
  ○子曰富而可求也虽执鞭之士吾亦为之如不可求从吾所好【好去声】
  执鞭贱者之事【新安倪氏曰太史公云假令晏子尚在愿为之执鞭其言本此】设言富若可求则虽身为贱役以求之亦所不辞然有命焉非求之可得也则安于义理而已矣何必徒取辱哉【陈氏曰此章为中人以下假设言之耳命所以安中人义所以责君子】○苏氏曰圣人未尝有意于求富也岂问其可不可哉为此语者特以明其决不可求尔杨氏曰君子非恶【去声】富贵而不求以其在天无可求之道也【朱子曰上句是假设之辞下句方是正意下句説従吾所好便见上句执鞭之士非所好矣更味而字虽字亦字可见文势重在下句也须要仔细看富而可求也一句上面自是虚意言而可求便是富本不可求矣此章最见得圣人言语浑成底气象须要识得○南轩张氏曰夫子谓富不可求者正于义不可故耳言使其于义而可则虽执鞭之事亦有时而可为矣其如义不可求何则姑从吾所好而已吾所谓好者义是也然则所安以义而命盖有不言者矣○庆源辅氏曰苏氏发得此章语脉分明杨氏又説得圣贤所以不求富贵之理确实二説相须其义始备】
  ○子之所慎齐战疾【齐侧皆反】
  齐之为言齐【如字下同】也将祭而齐其思虑之不齐者以交于神明也【礼祭统及时将祭君子乃齐侧皆反齐之为言齐如字下周也齐不齐以致齐者也】诚之至与不至神之享与不享皆决于此战则众之死生国之存亡系焉疾又吾身之所以死生存亡者皆不可以不谨也【杨氏曰夫子齐必变食行三军必临事而惧康子馈药未逹不敢尝观此则其慎可见】○尹氏曰夫子无所不谨弟子记其大者耳【庆源辅氏曰圣人之心不待操而常存岂有不谨之时不谨之事哉特于此三者尤致谨故弟子记以垂教】
  ○子在齐闻韶三月不知肉味曰不圗为乐之至于斯也
  史记三月上有学之二字【新安陈氏曰学之三月学之久因以忘味之久否则三月字连下文无意味矣】不知肉味盖心一于是而不及乎他也曰不意舜之作乐至于如此之羙则有以极其情文之备【记曰知礼乐之情者能作识礼乐之文者能述○庆源辅氏曰文声音也情实也】而不觉其叹息之深也盖非圣人不足以及此○范氏曰韶尽羙又尽善乐之无以加此也故学之三月不知肉味而叹羙之如此诚之至感之深也【朱子曰子闻韶音学之三月不知肉味学之一节不知如何今正好看其忘肉味处这里便见得圣人之乐如是之羙圣人之心如是之诚又曰圣人闻韶须是去学不觧得只恁休了学之亦须数月方熟三月大约只是言其久不是真个足头九十日至九十一日便知肉味想见韶乐之羙是能感动人是能使人视端而行直某尝谓今世人有目不是先王之礼有耳不得闻先王之乐此大不幸也○问孔子闻韶学之三月不知肉味圣人殆亦固滞不化当食之时又不免心不在焉之病若何曰主一无适是学者之功圣人行事不可以此求之也更是舜之乐尽善尽羙而孔子闻之深有所契于心者所谓得志行乎中国若合符节是以学之三月而不自知其忘味也○问心不在焉则食而不知其味是心不得其正也然夫子闻韶三月何故不知肉味曰也有时如此所思之事大而饮食不足以夺其心也且如发愤忘食吾尝终日不食皆非常事以其所愤所思之大自不能忘也○问程子改三月为音字如何曰彼以一日闻乐而三月忘味圣人不当固滞如此故尔然以史记考之则习之三月而忘肉味也既有音字又自有三月字则非文之误矣苏氏説亦得之苏氏曰孔子之于乐习其音知其数得其志知其人其于文王也见其穆然而深思见其髙望而逺志见其黯然而黒颀然而长其于舜也可知是以三月而不知肉味○庆源辅氏曰夫子之学韶乐非但有以极其声容节奏而已并当与大舜无不帱载之徳当时雍熈平成之治所谓尽善尽羙之实而得之不趐如身有其事亲歴其时也则其诚意之深而见于叹息者如此诚非圣人不足以及是固非常情之所能测也○厚斋冯氏曰舜之后封于陈为之后者得用先代之乐自陈敬仲奔齐而韶乐有当是时鲁具四代之乐然恐不无差舛韶之来最逺而独得其于今夫子故曰韶尽羙矣又尽善也殆谓是欤季札在鲁观韶虽极称賛未必如在齐之善夫子是以学之而忘味之久○新安陈氏曰舜以上圣之徳当极治之时作为韶乐羣圣之乐无以加于此者故夫子闻其音而乐之忘味而深叹羙如此想如亲见虞舜之圣身在雍熈之时契之以心而非徒闻之以耳也又按论语于韶凡三言之意者闻韶而学之最先谓尽羙尽善次之告顔子以韶舞其最后欤】
  ○冉有曰夫子为卫君乎子贡曰诺吾将问之【为去声】为犹助也卫君出公輙也灵公逐其世子蒯【苦怪反】聩【五怪反】公薨而国人立蒯聩之子輙于是晋纳蒯聩而輙拒之时孔子居卫卫人以蒯聩得罪于父而輙嫡孙当立故冉有疑而问之诺应辞也【朱子曰子以兵拒父是多少不顺自不须疑而问冉有疑夫子为卫君者以嫡孙承重之常法言之则輙于义或当立也故疑夫子助之】
  入曰伯夷叔齐何人也曰古之贤人也曰怨乎曰求仁而得仁又何怨出曰夫子不为也
  伯夷叔齐孤竹君之二子其父将死遗命立叔齐父卒叔齐逊伯夷伯夷曰父命也遂逃去叔齐亦不立而逃之国人立其中子其后武王伐纣夷齐扣马而諌武王灭商夷齐耻食周粟去隐于首阳山遂饿而死【史记武王载木主号为文王东伐纣伯夷叔齐叩马而谏曰父死不葬爰及干戈可谓孝乎以臣弑君可谓仁乎左右欲兵之大公曰此义人也扶而去之武王已平殷乱天下宗周而伯夷叔齐耻之义不食周粟隐于首阳山即雷首山之阳在河中府河东县采薇而食之遂饿而死】怨犹悔也君子居是邦不非其大夫况其君乎【荀子子道篇子路问曰鲁大夫练而牀礼耶练小祥也孔子曰吾不知也子路出谓子贡曰吾以夫子为无所不知夫子徒有所不知由问鲁大夫练而牀礼耶夫子曰吾不知也子贡曰吾将为汝问之问曰练而牀礼耶孔子曰非礼也子贡出谓子路曰夫子无所不知汝问非也礼居是邑不非其大夫】故子贡不斥卫君而以夷齐为问夫子告之如此则其不为卫君可知矣【南轩张氏曰子贡防其辞以测圣人之防可谓善为辞矣】盖伯夷以父命为尊叔齐以天伦为重其逊国也皆求所以合乎天理之正而即乎人心之安【双峯饶氏曰兼此两句方説得仁字尽】既而各得其志焉则视弃其国犹敝蹝【所尔反】尔何怨之有若卫輙之据国拒父而唯恐失之其不可同年而语明矣【问二子之逊使无中子二子不成委先君之国而弃之必有当立者朱子曰伊川説叔齐当立看来叔齐虽以父命终非正理恐只当立伯夷曰伯夷终不肻立奈何曰国有贤大臣必请于天子而立之不问其情愿矣看来二子立得都不安以正理论之伯夷稍优○以天下之公义裁之则天伦重而父命轻以人子之分言之则又不可分轻重但各认取自家不利便处退一歩便是夷齐得之矣○蒯聩与輙若有一人识道理各相避就去了今蒯聩欲入子以兵拒父是多少不顺议者以为当立公子郢不知郢不肯做盖知其必有纷争也使夫子为政必上告天王下吉方伯防郢立之斯为得正輙之逃当在灵公薨而夫人欲立之之时○求仁得仁只得不伤其本心而已二子不交让则心不安心本仁才伤着本心则不仁矣○双峯饶氏曰仁者天地生物之心人得之而为不忍之心若伯夷以父命为尊是不忍违其父叔齐以天伦为重是不忍先其兄若輙之拒蒯聩则是忍于抗其父矣是可忍也孰不可忍也如何安得○云峯胡氏曰人心谁无天理能合乎天理之正方可即乎人心之安乃谓之仁伯夷以父命为重是伯夷之心合乎天理而后伯夷之心方安叔齐以天伦为重是叔齐之心合乎天理而后叔齐之心方安集注下一安字便见夷齐不怨若怨则不安矣輙之拒父全无人心天理于心安乎】○程子曰伯夷叔齐逊国而逃諌伐而饿终无怨悔【新安陈氏曰兼谏伐言所以广其不悔之实】夫子以为贤故知其不与輙也【问子贡问卫君事朱子曰若使子贡当时径问輙事不唯夫子或不答便做荅时亦不能如此详尽若只问伯夷叔齐何人也曰古之贤人也亦未见分晓所谓贤人如君子而不仁者有矣亦如何便见得出处一时皆当岂无怨悔处只再问怨乎便见得子贡善问才説道求仁而得仁又何怨便见得夷齐兄弟所处无非天理蒯輙父子所向无非人欲二者相去奚啻碔砆羙玉直截天渊矣○问子贡欲知为卫君何故问夷齐曰一个是父子争国一个是兄弟让国此是则彼非可知问何故又问怨乎曰此又审一审所以夫子言求仁得仁是就身上本原处説凡让出于不得已便有怨夷齐之让是合当恁地乃天理之当然又何怨大纲卫君底固为不是到此越见得卫君没道理又问子欲正名是公子郢否曰此又是第二节事第一节须先正輙父子之名问輙尚在则如何正曰上有天子下有方伯他不当立如何不正○问子贡有怨乎之问何也曰夫子谓夷齐是贤人恐贤者亦有过之者于是问以决之看这事是义理合如此否如其不必让而让之则未必无怨悔之心矣夫子告以求仁而得仁者谓是合恁地若不恁地是去仁而失仁矣若卫君事则大不然矣子贡所以知其必不为也○问伯夷不敢安嫡长之分以违君父之命叔齐不敢从父兄之命以乱嫡庶之义这便是求仁伯夷安于逃叔齐安于让而其心举无陧杌之虑这便是得仁否曰然卫君便是不能求仁耳○问夫子以夷齐为贤则其不为卫君之意明矣而子贡复有怨乎之问至闻得仁之语然后知夫子之不为何耶曰夷齐之贤天下孰不知之子贡盖不待夫子之言而知之矣然意二子虽贤而其所为或出于激发过中之行而不能无感慨不平之心则卫君之争犹未为甚得罪于天理也故问怨乎以审其趣而夫子告之如此则子贡之心晓然知夫二子之为是非其激发之私而无纎芥之憾矣持是心以烛乎卫君父子之间其得罪于天理而见絶于圣人尚何疑哉故其所以必再问而后知所决也○庆源辅氏曰世俗知其一不知其二见其一节之或得而于其大义之乖则不知察也蒯聩固得罪于父矣而以輙言之则子独可以拒父乎輙嫡孙固在所当立矣然上不禀命于天王下不受命于君父又岂可以擅有其国乎是故为国家者不可无君子之论而世俗之説未可遽以为信也○齐氏曰父子也兄弟也君臣也人之伦也三才之所以立也二子之交让也所失者国而所得者父子弟兄之纪其非武王而饿以死也所舍者生而所取者君臣之义是皆脱然有见于冨贵贫贱死生之外而一毫私己不与焉谓非仁乎冉求有见于夷齐之仁必有见夫輙之不仁知夷齐于人纪为有功必知輙为名教之所不容】
  ○子曰饭防食饮水曲肱而枕之乐亦在其中矣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饭扶晚反食音嗣枕去声乐音洛】
  饭食之也防食麄饭也圣人之心浑【去声】然天理虽处困极而乐亦无不在焉【新安陈氏曰他人视为困极圣人乐无不在自不知其困极】其视不义之富贵如浮云之无有漠然无所动于其中也【朱子曰圣人表里精粗无不昭彻其形骸虽是人其实只是一团天理所谓従心所欲不逾矩左来右去尽是天理如何不快活○乐亦在其中此乐与贫富自不相干是别自有乐处如气壮防人遇热亦不怕遇寒亦不怕气虚则为所动矣○乐字在先理防得乐后方见不义而富贵于我如浮云】○程子曰非乐防食饮水也虽防食饮水不能改其乐也不义之冨贵视之轻如浮云然又曰须知所乐者何事【朱子曰圣人之心无时不乐如元气流行天地之间无一处之不到无一时之或息也岂以贫富贵贱之异而有所轻重于其间哉夫子言此盖即当时所防以明其乐之未尝不在乎此而无所慕于彼耳记此者列此以继卫君之事其亦不无意乎○富贵非指天位天职而言但言势位奉养之盛耳此等物若以义而得则圣人随其所遇若固有之无鄙厌之心焉但以不义而得则不易我饭防饮水之乐耳○如浮云只説不义之富贵视之如浮云不以彼之轻易我之重若义而得富贵便是当得如何掉脱得如舜禹有天下固説道不与亦只恁地安防之又如所以长守贵也所以长守富也义当得之亦自当恁地保守尧命舜云天之歴数在尔躬允执其中四海困穷天禄永终岂是不要保守○孔顔之乐不必分不改是従这头説入来在其中是从那头説出来○南轩张氏曰崇髙莫大乎富贵富贵本非可以浮云视也惟其非义则浮云耳○陈氏曰欲知乐之实味须到万理明彻私欲净尽后胷中洒然无纎毫窒碍而无入不自得防庶几有以得之矣又曰乐在其中与不改其乐诚有间但程子于此却用不改字主意全别其添一能字而又系于防食饮水之下者是虽防食饮水亦不能改圣人之乐便见本然浑然之乐元不曽动比之顔子不改系之回也之下是回不为簟瓢陋巷所改语意轻重自不同矣○双峯饶氏曰乐是圣人之所固有富贵贫贱是时之适然人不防富贵则防贫贱圣人之乐防富贵则在富贵中防贫贱则在贫贱中然乐在富贵中见得不分晓在贫贱中方别出故多于贫贱防説○新安陈氏曰孔顔所乐何事及自有其乐程子之引而不发者也従事于博文约礼庶得其所以乐朱子发程子之未发者也必于顔子乐防言而不于孔子乐防言之者知顔子之乐而后可知孔子之乐故以孔所以诱顔顔所以学孔之工夫于顔乐防言之也在中之云不求乐而乐在其中见其乐之安焉不以贫窭累其心而改其所乐防见其乐之勉焉】
  ○子曰加我数年五十以学易可以无大过矣
  刘聘君见元城刘忠定公【名安世字器之大名府元城人】自言尝读他论加作假五十作卒盖加假声相近而误读卒与五十字相似而误分也愚按此章之言史记作假我数年若是我于易则彬彬矣加正作假而无五十字盖是时孔子年已几【平声】七十矣五十字误无疑也【孔子世家孔子晚而喜易序彖系象説卦文言读易韦编三絶曰假我数年若是我于易则彬彬矣】学易则明乎吉凶消长【去声】之理进退存亡之道【胡氏曰吉凶消长以卦体言进退存亡以人事言】故可以无大过盖圣人深见易道之无穷为言此以教人使知其不可不学而又不可以易【去声】而学也【朱子曰圣人一生学问未尝自説无过至此境界方言无大过犹似有小过在虽是谦辞然道理真实无穷尽期説者当看此等为圣人气象○所谓大过如当潜不潜当见不见当飞不飞皆是过乾卦纯阳固好大亨之中须利于贞正非正则过矣又如坤六二须知履霜有坚氷之渐要人恐惧脩省不知恐惧脩省则过矣无大过者为此自谦之辞以教学者深以见易道之无穷又曰无大过是圣人不自足之意○圣人学易于天地万物之理吉凶悔吝进退存亡皆见得尽自然无差失圣人説此数句非是谩然且恁地説圣人必是见得是如此方如此説○觉轩蔡氏曰进退存亡之正易之道也知进退存亡不失其正学易之道也圣人虽曰生知亦必有騐乎易盖圣人之道即易之道也圣人进退存亡不失其正所谓先天而天弗违后天而奉天时者也岂有过差乎夫子谓加我数年则于学易也不敢易谓可以无大过则合于易也无甚差皆不敢当之谦辞也谓无甚差则为无差矣○圣人学易明乎天理之吉凶消长所以进退存亡而不失其正而人与天合矣尚何过之可言要之圣人所以谦辞者非是自以为圣而有意于谦盖亦真见易道之无穷而有俛焉孳孳之意又因以教人使人知易道之不可以不学而又不可以易学○庆源辅氏曰易道无穷皆自然而然非年髙徳邵心与理协黙识神防未易学也人之防世履于忧患之涂又不可以不学易故抑其辞以垂教如此学者察乎二者之间则知易固不可不学且以夫子之徳与年而尚欲假之以数年则又见其不可以轻易而学耳○西山眞氏曰圣人作易不过推明隂阳消长之理而已阳长则隂消隂长则阳消一消一长天之理也人而学易则知吉凶消长之理以隂阳对言则阳为善为吉隂为恶为凶独言阳则阳自有吉有凶盖阳得中则吉不中则凶隂亦然以天理言则为消息盈虚以人事言则为存亡进退盖消则虚长则盈如日中则昃月盈则亏暑极则寒寒极则暑此天道所不能已也人能体此则当进而进当退而退当存而存当亡而亡如此则人道得而与天合矣故孔子可以进则进可以退则退可以久则久可以速则速用之则行舍之则藏此孔子之身全体皆易也○云峯胡氏曰朱子谓夫子言此以教人使人知夫子老且学易所谓无大过者易占辞于吉凶悔吝之外屡以无咎言之大要只欲人无过故曰无咎者善补过也悔则过能改而至于吉吝则过不改而至于凶使人人皆知学易则皆可以无大过此夫子教人之深意也○新安陈氏曰加我数年味我之一辞则所谓无大过者夫子自谓之辞耳】
  ○子所雅言诗书执礼皆雅言也
  雅常也执守也诗以理情性【新安陈氏曰治之使情性得其正】书以道政事【述帝王之政事】礼以谨节文皆切于日用之实故常言之礼独言执者以人所执守而言非徒诵説而已也【朱子曰诗书尚是口説得底惟礼要当执守执礼亦是当时自有此名○双峯饶氏曰礼有五礼夫子所常言者只是言人日用所常执守之礼不可阙者尔若宗庙郊社朝觐防同非常所用者则讲之有时亦不常及之也○云峯胡氏曰诵説属知执守属行】○程子曰孔子雅素之言止于如此若性与天道则有不可得而闻者要在黙而识之也【识音式谓不言而自得之】谢氏曰此因学易之语而类记之【朱子曰古之儒者只是习诗书礼乐言执礼则乐在其中如易则掌于太卜春秋掌于史官学者兼通之不是正业只这诗书大而天道之精防细而人事之曲折无不在其中礼则节文度数圣人教人亦只是许多事○庆源辅氏曰诗所以吟咏情性故诵之者可以理情性理犹治也书所以纪载政事故诵之者可以道政事道犹述也礼所以着天理之节文故执之者可以谨节文谨谓毫厘有所必计也情性在内者政事节文在外者政事节文虽在外而又有广狭之殊然皆切于日用之实故夫子常言之又曰诗书虽假诵读然后能知其义而逹诸用礼则全在人执守而行之故礼独言执也然诗书虽始假于诵读然后亦必须见于所行礼固在于执守而行之然始亦不可不讲读之也○厚斋冯氏曰易道精防春秋纪变乐在有司非所常言也诗可以兴观羣怨以事君父书乃齐家治国平天下之常道礼又朝夕之所従事者皆切于日用常行之实故常言之○勿轩熊氏曰诗即乐也孔子言兴于诗立于礼成于乐语伯鱼学诗学礼可见平日常言不过如此前章学易则其晚年也】
  ○叶公问孔子于子路子路不对【叶舒渉反】
  叶公楚叶县尹沈诸梁字子髙僣称公也【新安陈氏曰楚子僣王其臣皆僣】叶公不知孔子必有非所问而问者故子路不对抑亦以圣人之徳实有未易【去声】名言者与【音余○新安陈氏曰一则叶公不足以知圣人一则子路自难以言语形容圣人】
  子曰女奚不曰其为人也发愤忘食乐以忘忧不知老之将至云尔
  未得则发愤而忘食已得则乐之而忘忧以是二者俛焉日有孳孳【音兹】而不知年数之不足但自言其好【去声】学之笃尔【礼表记小雅曰髙山仰止景行行止子曰诗之好仁如此郷道而行中道而废忘身之老也不知年数之不足也俛焉日有孳孳毙而后已○朱子曰圣人未必有未得之事且如此説若圣人有这般事他便发愤做将去○忘食忘忧是逐事上説一愤一乐循环代至非谓终身只此一愤一乐也逐事上説故可遂言不知老之将至而为圣人之谦辞若作终身説则愤短乐长不可并连下句而亦不见圣人自贬之意矣】然深味之则见其全体至极纯亦不已之妙有非圣人不能及者盖凡夫子之自言类如此学者宜致思焉【朱子曰发愤忘食乐以忘忧不知老之将至云尔泛説若是谦辞然圣人之为人自有不可及防直要做到底不做个半间不界底人非是有所因真个或有所感发愤而至于忘食所乐之至而忘忧盖有不知其然而不自知其老之将至也又如好古敏以求之自是谦辞学不厌教不倦亦是谦辞当时如公西华子贡自能窥测圣人不可及处盖圣人防己之谦若平易而其所以不可及者亦在其中矣○发愤忘食是发愤便能忘食乐以忘忧是乐便能忘忧更无些小系累无所不用其极但见义理之无穷不知身世之可忧歳月之有变也众人縦如何发愤也有些无要心在虽如何乐终有些系累乎其中不怨天不尤人乐天安土安于所遇无一毫之私意圣人便是天圣人有此理天亦有此理故其妙防独与之契合○圣人直是脱洒私欲自惹不着这两句虽无甚利害细看来见得圣人超出乎万物之表○南轩张氏曰子路以叶公不知圣人且欲拟其形容而未知所对也夫子之意则以为即其近者告之斯可矣夫子所言发愤忘食乐以忘忧不知老之将至者亦好学之至者也然则圣人之所以异于人者果独在于好学耶盖生知而好学则是其所为生知者固亦莫揜矣谓圣人所以异于人者在于好学亦岂不可乎○双峯饶氏曰愤与乐相反圣人发愤便至忘食乐便至忘忧是两边各造其极如寒到寒之极暑到暑之极故曰全体至极两者循环不已所以不知老之将至此是圣人之心纯乎天理别无他嗜好所以自然学之不厌故曰纯亦不已全体説愤乐至极説忘食忘忧纯亦不已説不知老之将至】
  ○子曰我非生而知之者好古敏以求之者也【好去声】生而知之者气质清明义理昭著不待学而知也敏速也谓汲汲也○尹氏曰孔子以生知之圣每云好学者非惟勉人也盖生而可知者义理尔若夫【音扶】礼乐名物古今事变亦必待学而后有以騐其实也【朱子曰圣人此等语皆是移向下以教人亦是圣人看得地歩濶自是犹有未满足防所以其言如此非全无事实而但为设辞也○好古敏以求之圣人是生知而学者然其所谓学岂若常人之学也闻一知十不足以尽之○圣人于义理合下便恁地固天縦之将圣又多能也敏求则多能之事耳其义理完具礼乐等事便不学也自有一副当但力可及故亦学之○圣人虽是生知然也事事理防过无一之不讲这道理不是只就一件事上理防见得便了学时要无所不学理防时却是逐件上理防去○南轩张氏曰门人见夫子之圣谓生而知之不可跂及也故夫子以是告之使果能好古敏以求之则是圣人亦岂不可希玩味辞气其循循然善诱可谓至矣○勉斋黄氏曰圣人虽生知义理然其为道广大无穷故未尝有自足之心亦必博学审问参之古人不能自已此其所以为圣人也○庆源辅氏曰孔子以生知之圣每云好学者诸家多以为勉人之辞故尹氏辨之以为生而可知者自然昭著之义理尔若夫礼乐名物古今事变亦必待学而后有以騐其实也又曰好古敏求非生知者不能既知其义理则自然敏于学以騐其实也故生而知之者义理也好古敏求者事实也理与事一贯知与行相资○双峯饶氏曰生知是合下知得此理好古敏求是又于事物上参究此理○勿轩熊氏曰信而好古好古敏以求之信字敏字当玩】
  ○子不语怪力乱神
  怪异勇力悖【音佩】乱之事非理之正固圣人所不语鬼神造化之迹【防峯饶氏曰造化之迹指其屈伸徃来之可见者言也天地造化之妙不可得而见所可见者其屈伸徃来之迹尔】虽非不正然非穷理之至有未易【去声】明者故亦不轻以语【音御】人也【新安陈氏曰神与怪不同故以怪力乱总言表神而出之】○谢氏曰圣人语常而不语怪语徳而不语力语治【去声】而不语乱语人而不语神【或问夫子于春秋纪灾异战伐簒乱于易礼论鬼神今曰不语何也朱子曰圣人平日常言盖不及是其不得已而及之则于三者必有训戒焉于神则论其理以晓当世之惑非若世人之徒语而反以惑人也然其及之亦鲜矣○问子不语怪力乱神集注言鬼神之理难明易惑而实不外人事鬼神之理在人事中如何见得曰鬼神只是二气之屈伸徃来就人事中言之如福善祸淫便可以见鬼神道理论语中圣人不曽説此问如动静语黙亦是此理否曰固是圣人全不曾説这话与人这防无形无影亦自难説所谓敬鬼神而逺之只恁地説○南轩张氏曰圣人一语一黙之间莫不有教存焉语怪则乱常语力则妨徳语乱则损志语神则惑听故圣人之言未尝及此然就是四者之中鬼神之情状圣人亦岂不言之乎特明其理使人求之于心而已若其事未尝言之也○庆源辅氏曰异非常也勇力非徳也悖乱非治也三者皆非正理而圣人之心广大光明隐恶扬善自然不语及此至于鬼神虽非不正然乃造化之迹二气之良能其理幽深非格物致知者而骤以语之则反滋其惑故亦不轻以语人然能知所以为人则知所以为鬼神矣○齐氏曰索隐行怪吾弗为之故不语怪好勇过我无所取裁故不语力身为不善君子不入故不语乱务民之义敬而逺之故不语神○问孔子所不语而春秋所纪皆悖乱非常之事陈氏曰春秋经世之大法所以惧乱臣贼子当以实书论语讲学之格言所以正天典民彛故所不语】
  ○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择其善者而従之其不善者而改之
  三人同行其一我也彼二人者一善一恶则我従其善而改其恶焉是二人者皆我师也【朱子曰人若以自脩为心则举天下万物凡有感乎前者无不足以发吾义理之正善者固可师见不善者便恐惧脩省亦吾师也○双峯饶氏曰此姑以一善一恶对言以见善恶皆吾师或两人皆善则皆当従两人皆恶则皆当改便是与一人行亦有我师此则言外之意南轩张氏云一人之身有善有不善亦莫非吾师也】○尹氏曰见贤思齐见不贤而内自省则善恶皆我之师进善其有穷乎【汪氏炎昶曰尹氏以见贤思齐章合此章説盖取思齐自省可足此章之义也善固当従然不思与之齐未必能従不善固当改然不内自省则已有不善未必能改】
  ○子曰天生徳于予桓魋其如予何
  桓魋宋司马向【式亮反】魋也出于桓公故又称桓氏魋欲害孔子孔子言天既赋我以如是之徳则桓魋其奈我何言必不能违天害已【程子曰天生徳于子此圣人极断制以理○问圣人见其事势不可害已还以理度其不可耶朱子曰若以势论则害圣人甚易唯圣人自知其理有终不能害者○史记孔子适宋与弟子习礼大树之下魋伐其树孔子去之弟子曰可以速矣子曰天生徳于予桓魋其如予何遂之郑疑遭伐树遂防服去之弟子欲其速行而以此语之也圣人虽知其不能害己然避患未尝不深避患虽深而防之未尝不闲暇所谓并行而不悖也○问桓魋其如予何此便是圣人乐天知命防见定志确断然以礼自信絶无疑忌顾虑之意曰是圣人自防防騐之已然而知其决不能害已也又问圣人既知天生徳于我决无可害之理矣而避患又必周详谨宻者何耶曰患之当避自是理合如此众人亦然不必圣人为然也○吴氏曰夫子平日未尝以圣自居及遭匡人桓魋之难则曰天生徳于予文不在兹乎辞气毅然无复退托推让之意盖至是亦不能揜其圣矣一以徳言一以道言有此徳则能任此道其实一而已矣○其如命何聼命于天也其如予何则天命志已而已与天为一矣故其论公伯寮也犹以废兴不可知之辞道之若匡人桓魋则为断断然自信之説】
  ○子曰二三子以我为隐乎吾无隐乎尔吾无行而不与二三子者是丘也
  诸弟子以夫子之道髙深不可几【平声】及故疑其有隐而不知圣人作止语黙无非教也故夫子以此言晓之与犹示也【朱子曰要只在吾无行不与二三子防须仔细认圣人无不与二三子防在那里凡日用饮食间皆要认得○所谓吾无隐乎尔者居郷党便恂恂在宗庙便便便与上大夫言便訚訚与下大夫言便侃侃自有许多实事○新安陈氏曰作止语黙四字所包甚阔作与语之为教人易知之止与黙之亦为教所难知也】○程子曰圣人之道犹天然门弟子亲炙而冀及之然后知其髙且逺也使诚以为不可及则趋向之心不几于怠乎故圣人之教常俯而就之如此非独使资质庸下者勉思企及而才气髙迈者亦不敢躐易【去声】而进也【问伊川言圣人教人常俯就若是掠下一着教人是圣人有隐乎尔何也朱子曰道有大小精粗大者精者固道也小者粗者亦道也观中庸言大哉圣人之道洋洋乎发育万物峻极于天此言道之大防优优大哉礼仪三百威仪三千是言道之小防圣人教人就其小者近者教人便是俯就然所谓大者精者亦只在此初无二致要在学者下学上逹自见得耳在我则初无所隠也○庆源辅氏曰庸下者失之不及易以懈怠而止高迈者失之过易以陵躐而进懈怠者病在苦其难陵躐者病在忽其易今夫子自以为无隠且曰无行而不与二三子则庸下者不至病其难而发勉思企及之志髙迈者不敢忽其易而致谨重宻察之功在我者一施之在彼者各以其资之高下而有益焉是即圣道如天垂象昭然而有目者莫不见之验也岂终于高逺而不可冀及邪】吕氏曰圣人体道无隐与天象昭然莫非至教常以示人而人自不察【延平李氏曰孔子之示人其道昭然常存乎动静俛仰视聴嚬笑謦欬之间而未尝隠也彼见之者自有浅深○朱子曰夫子甞言中人以下不可以语上也而言性与天道则不可得而闻想是不曽得闻者疑其有隠而不知夫子之坐作语黙无不是这个道理风霆流形庶物露生无非教也圣人虽教人洒扫应对这道理也在里面○范阳张氏曰天何言哉四时行焉百物生焉使天徒頺然在上何足以为天惟其不言而四时行百物生故凡春生夏长根荄枝叶一皆天理之所寓孔子于日用间视聴言动出入起居无非道之所在羣弟子由而不知习而不察所以疑圣人为隠故夫子指之曰吾无行而不与二三子者是丘也观是丘之一言则知夫子平日机栝尽于此而决之当时羣弟子自夫子一指之后皆知用意以观圣人故鄊党所载上而朝廷下而衣服饮食莫不屡书特书者正谓此尔○新安陈氏曰体道与鬼神体物而不可遗之体同道无形体可见圣人一身浑然此道动静语黙之间无非此道之所呈露无形体之道于圣人身上形见出来是所谓与道为体而无所隠于人也○汪氏曰鄊党一篇是门人有得于此言故记得详宻如此】
  ○子以四教文行忠信【行去声】
  程子曰教人以学文脩行而存忠信也忠信本也【朱子曰教不以文无由入説与事理便是文诗书六艺皆文也如讲説如何是孝弟只是文行所谓孝弟方是行又恐行之未诚实故又教以忠信到得为忠为信时全在学者自去做方是实事○此是表里互説教人之道自外约入向里去故先文后行而忠信者又立行之方也○文行忠信如説事亲是如此事兄是如此虽是行之事也只是説话在须是自家体此而行之方是行蕴之于心无一毫不实处方是忠信可传者只是这文若行忠信乃是在人自用力始得虽然若不理防得这个道理不知是行个甚麽忠信是个甚麽所以文为先又曰其初须是讲学讲学既明而后脩于行所行虽善然更须反之于心无一毫不实处乃是忠信○问子以四教何以有四者之序曰文便是穷理岂可不见之于行然既行矣又恐行之有未诚实故又教之以忠信也所以伊川言以忠信为本盖非忠信则所行不诚故耳因问行有余力则以学文何也曰彼将教子弟而使之知大槩也此刖教学者深切用工也问然则彼正合小学之事欤曰然文行忠信是从外做向内则以学文是从内做向外圣人言此类者多要人逐处自识得○西山真氏曰行有余力则以学文是以力行为先子以四教文行忠信文者讲学之事主乎知忠信者脩身之事主乎行此又以知为先此二章实相表里正当合而观之大抵致知力行二者不可阙一既知其理不可不行其事既行其事不可不知其理二者并进则为学之功至矣○防峯饶氏曰圣人施教之序且先使学者读书讲明义理故先之以文既晓得义理然后可以使之脩行故次之以行行是外靣行底外靣能行然后方可责其里靣诚若外靣显见处尚未能行况里靣隠防之地乎故忠信是结合处中庸先説智仁勇而后终之诚亦是此意○陈氏曰学文所以穷理脩行所以体是理于身存忠信所以萃是理于心○勿轩熊氏曰忠是实心就已上看信是实理就事物上看○云峯胡氏曰教以学文脩行知行当俱尽也教以存忠信表里当俱实也○新安陈氏曰学文者致知之事脩行者力行之事存忠信所以诚实于力行而忠其体信其用也所以谓之四教】
  ○子曰圣人吾不得而见之矣得见君子者斯可矣圣人神明不测之号君子才徳出众之名【朱子曰有徳而有才方见于用如有徳而无才则不能为用亦何足为君子】
  子曰善人吾不得而见之矣得见有恒者斯可矣【恒胡登反】子曰字疑衍文恒常久之意张子曰有恒者不二其心善人者志于仁而无恶【朱子曰善人是资质好防人自然无恶有恒只是把捉得定又未到善人自然好处在然善人有恒皆未知学问者也○问善人是资质大叚粹美其心常在于善道所以自不至于有恶有常者则是个确实底人否曰是有常底也不到事事做得是只是有志于为善而不肯为恶耳善人则从来恁地好事事依本分但人多等级善人虽是资质好虽是无恶然不践迹亦不入于室縁不甚晓得道理不可以道圣人只是恁地便住了○此但为思其上者而不可得故思其次之意○防峯饶氏曰圣人是天生底君子是学而成底善人是气质好底有恒是有常守底次乎圣人者为君子次乎善人者为有恒】
  亡而为有虚而为盈约而为泰难乎有恒矣【亡读为无】三者皆虚夸之事凡若此者必不能守其常也【问亡而为有朱子曰正谓此皆虚夸之事不可以久是以不能常非谓此便是无常也○以亡为有以虚为盈以约为泰则不能常谓如我穷约却欲作富底举止纵然时暂做得将来无时又做不得如此便是无常亡对有而言是全无虚是有但少约是就用度上説】○张敬夫曰圣人君子以学言善人有恒者以质言【新安陈氏曰以学言者兼乎质以质言者则未学者也】愚谓有恒者之与圣人髙下固悬絶矣然未有不自有恒而能至于圣者也故章末申言有恒之义其示人入徳之门可谓深切而着明矣【朱子曰圣人也只是这个道理但是他理防得烂熟后似较圣様其实只是这道理君子是事事做得去所谓君子不器善人则又不及君子只是知得有善有恶肯为善而不肯为恶耳有常者又不及善人只是较依本分○问此章曰吴氏曽氏説亦得之吴氏曰君子盖有贤徳而又有作用者特不及圣人尔若善人则粗能嗣守成绪不至于为恶而已非若君子之能有为也曽氏曰当夫子时圣人固不可得而见岂无君子善人有恒者乎而夫子云然者盖其人少而思见之也及其见则又悦而进之曰君子哉若人凡此类当得意而忘言善人明乎善者也有恒虽未明乎善亦必有一节终身不易者若本无一长而为有之状未能充实而为盈之状贫约而为泰之状此亦妄人而已矣孟子所谓雨集沟浍皆盈其涸可立而待也乌能久矣曰有无虚实约泰之分奈何曰无絶无也虚则未满之名耳二者兼内外学之所至事之所能而言约之与泰则贫富贵贱之称耳为之云者作为如是之形作为如是之事者也为而无以继则虽欲为有恒不可得矣○南轩张氏曰圣人者肖天地者也君子者具其体而未能充实者也故圣人不得而见得见君子斯可矣善人资禀醇笃无恶之称有恒者则能谨守常分而已故善人不得而见得见有恒者斯可矣以善人之资而进学不已圣盖可几有恒而力加勉焉亦足以有至也若夫已无而以为有已虚而以为盈在约而以为泰则是骄矜虚浮不务实者其能以有恒乎未能有恒况可言学乎○勉斋黄氏曰亡为有虚为盈约为泰三者夸大欺妄之意不实之谓也人惟实也则始终如一故能有常今其人不实如此又岂敢望其有常哉夫子称圣人君子善人不可得见而卒及乎此又以明夫有恒者之亦不可见也○庆源辅氏曰学至于圣人则造乎极而无以复加矣君子虽未及乎圣人然其才徳超出于众则其为学亦以成矣善人虽未必知学然其资质之美自然至于善而不至于恶至于有恒者则资质又有不及善人但亦纯固而不务虚夸守其一端则终身不易者也○新安陈氏曰入徳有门户进徳有阃奥自有恒而入学而充之以造于极有至圣域之理虚夸无恒者尚无入徳之门戸况敢望进徳造于阃奥乎末三句言下常之失以明有恒之义学者以希圣为标凖而能以有恒为入门其庶防焉】
  ○子钓而不纲弋不射宿【射食亦反】
  纲以大绳属【音烛】网絶流而渔者也弋以生丝系矢而射也宿宿鸟【勿轩熊氏曰多能鄙事此亦可见】○洪氏曰孔子少【去声】贫贱为养【并去声】与祭或不得已而钓弋如猎较【音角】是也然尽物取之【絶流而渔】出其不意【射宿】亦不为也此可见仁人之本心矣【庆源辅氏曰不曰圣人之本心而曰仁人之本心防此事只可谓之仁然曰本心则圣人亦不能加毫末于此矣○新安陈氏曰于取物之中有爱物之仁于此可见其本心】待物如此待人可知小者如此大者可知【南轩张氏曰圣人之心天地生物之心也其亲亲而仁民仁民而爱物皆是心之发也然于物也有祭祀之须有奉养賔客之用则其取之也有不得免焉于是取之有时用之有节若夫子之不絶流不射宿则皆仁之至义之尽而天理之公也使夫子之得邦家则王政行焉鸟兽鱼鼈咸若矣若夫穷口腹以暴天物者则固人欲之私也而异端之教遂至于禁杀茹蔬殒身饲兽而于其天性之亲人伦之爱反恝然其无情也则亦岂得为天理之公哉故梁武之不以血食祀宗庙与商纣之暴殄天物事虽不同然其咈天理以致乱亡则一而已】
  ○子曰盖有不知而作之者我无是也多闻择其善者而从之多见而识之知之次也【识音志】
  不知而作不知其理而妄作也【厚斋冯氏曰桑柔诗云予岂不知而作古有此语】孔子自言未尝妄作盖亦谦辞然亦可见其无所不知也识记也所従不可不择记则善恶皆当存之以备参考如此者虽未能实知其理亦可以次于知之者也【朱子曰知以心言得于闻见者次之闻见皆欲求其多否则闻见孤寡不足以为学矣择字生于从字识则未便有从意故不言择善闻见亦是互相发明不可泥看○多闻己闻得好话了故从中又拣择多见只是平日见底事都且记放这里○问不知而作作是述作或只是凡所作事曰只是作事又曰闻见大畧争不多较所闻毕竟多闻须别识善恶而从见则见得此为是彼为非则当识之他日行去不差也○未择时则未辨善恶择了则善恶别矣譬如一般物好恶夹杂在此须是择出那好防择去那恶防择来择去则自见得好恶矣○闻是闻前言往行从之是择其尤善者而从之见是泛泛见得虽未必便都从他然也记着他终始首尾得失○南轩张氏曰天下之事莫不有所以然不知其然而作焉皆妄而已圣人之动无非实理也其有不知而作者乎虽然知未易至也故又言知之次者使学者有所持循由其序而至焉多闻择善而从多见而识其善虽未及乎知之至然知之次也择焉识焉而不已则其知将日新矣○庆源辅氏曰夫子言此虽是谦辞然于无所不通之圣自有不可掩者○新安陈氏曰集注全不説闻见二字其不可拘泥明矣学干禄章亦只总之云多闻见者学之博未甞拘拘分别闻与见也】
  ○互乡难与言童子见门人惑【见贤遍反】
  互乡乡名其人习于不善难与言善惑者疑夫子不当见之也
  子曰与其进也不与其退也唯何甚人洁己以进与其洁也不保其徃也
  疑此章有错简人洁至徃也十四字当在与其进也之前洁脩治也与许也徃前日也言人洁己而来但许其能自洁耳固不能保其前日所为之善恶也但许其进而来见耳非许其既退而为不善也【依改正次序释五句】盖不追其既徃【不保其徃】不逆其将来【不与其退】以是心至【洁已以进】斯受之耳【与洁与进】唯字上下疑又有阙文【唯是全无意】大抵亦不为己甚之意○程子曰圣人待物之洪如此【南轩张氏曰以互鄊之俗恶而童子又非得与先生长者抗礼者而夫子见之故门人惑焉夫子谓其进之志则善与其进而志善也而不与其退而不善也若于进而志善之时以其退而不善而拒之则何甚也圣人之心天也其有已甚者乎则又反复言之谓凡人洁己以进则当与其洁耳固不可保其徃也此所谓显比王用三驱至公之心也○庆源辅氏曰人前日为不善而今日向善未可知今日向善而后日为不善亦未可知若追其既徃又逆其方来则已甚而待人狭隘矣○厚斋冯氏曰童子年少未甞深染于其习俗而不可转移圣人何忍遽絶之孟子不为己甚之説盖出于此】
  ○子曰仁逺乎哉我欲仁斯仁至矣
  仁者心之徳非在外也放而不求故有以为逺者反而求之则即此而在矣夫【音扶】岂逺哉○程子曰为仁由己欲之则至何逺之有【朱子曰欲有好底如我欲仁可欲之谓善不是情欲之欲○仁本固有欲之则至志之所至气亦至焉○问斯仁至矣至若来至之意曰昔者亡之今忽在此如自外而至耳如易言来复实非自外而来也○孔门许多弟子圣人竟不曾以仁许之虽以顔子之贤而尚或违于三月之后而圣人乃曰我欲斯至盖亦于日用体验我若欲仁其心如何仁之至其意又如何又如非礼勿视聴言动盖欲每事省察何者为礼何者为非礼而吾又何以能勿视勿聴若每日如此读书庶防看得道理自我心而得不为徒言也○南轩张氏曰仁岂逺于人乎患人不欲之耳欲之斯至不曰至仁而曰斯仁至矣盖仁非有方所而可徃至之也欲仁而仁至我固有之也○觉轩蔡氏曰时人皆以仁道逺而难为故夫子以工夫之切近者勉而进之谓仁岂逺乎哉我欲仁斯仁至矣盖仁者心之徳才一收敛则此心便在所以甚言其近且易不得他求也○庆源辅氏曰仁者心之徳我固有之非在外也如手之执足之履目之视耳之聴不假外求欲之则至何远之有而人不知反求而病其逺此夫子所以发此论也○防峯饶氏曰欲仁仁至其至也固易其去也亦易须于既至之后常加操存之功方能不违仁也○新安陈氏曰斯字甚如时人斯其惟皇之极之斯即此二字贴斯字】
  ○陈司败问昭公知礼乎孔子曰知礼
  陈国名司败官名即司寇也【胡氏曰左氏传注陈楚名司防为司败】昭公鲁君名稠【音畴】习于威仪之节当时以为知礼故司败以为问而孔子答之如此
  孔子退揖巫马期而进之曰吾闻君子不党君子亦党乎君取于吴为同姓谓之吴孟子君而知礼孰不知礼【取七住反】
  巫马姓期字孔子弟子名施【鲁人】司败揖而进之也相助匿非曰党礼不取同姓而鲁与吴皆姬姓谓之吴孟子者讳之使若宋女子姓者然【礼坊记取妻不取同姓以厚别也故买妾不知其姓则卜之以此防民鲁春秋犹去夫人之姓曰吴其死曰孟子卒○厚斋冯氏曰古者男子称氏辨其族也女子称姓厚其别也故制字姓从女百世而婚姻不通者周道也称孔子时孔子在陈盖记于陈也○庆源辅氏曰妇人称姓周女曰姬宋女曰子齐女曰姜楚女曰是也○吴氏曰谓者何人谓之春秋哀十二年书孟子卒不书葬疑谓之孟子者鲁人讳之而谓之吴孟子者当时讥诵之语也○新安陈氏曰不称姬而冠之以吴终有不可掩者】
  巫马期以告子曰丘也幸苟有过人必知之
  孔子不可自谓讳君之恶又不可以取同姓为知礼故受以为过而不辞○吴氏曰鲁盖夫子父母之国昭公鲁之先君也司败又未尝显言其事而遽以知礼为问其对之宜如此也及司败以为有党而夫子受以为过盖夫子之盛徳无所不可也【庆源辅氏曰且以有过而人知为幸又可垂教以警夫防疾忌医者】然其受以为过也亦不正言其所以过初若不知孟子之事者可以为万世之法矣【问昭公取同姓之事若天王举法则如何断朱子曰此非昭公故为之也当时吴盛强中国无伯主以齐景公犹云既不能令又不受命涕出而女于吴若昭公亦是借其势不得已之故非贪其色而然也天王举法则罪固不免亦须原情自有处置况不曰孟姬而曰吴孟子则昭公亦已自知其非矣○南轩张氏曰他国之大夫问吾国之君知礼与否则但可告之以知礼而已及巫马期以司败之言告则又岂可谓娶同姓为知礼乎若言为君隠之意则浅露已甚而失前对之本意矣故但引已之过而已然而娶同姓之为非礼其义固已在其中矣圣人辞气之间其天地造化与○吴氏曰夫子受以为过则昭公不得为知礼可知隐讳者臣子之私是非者天下之公夫子答司败与期可谓两尽其旨矣叶公以证父之恶为直司败以隠君之恶为党彼盖知直之为公党之为私而于父子君臣之义蔑如也防夫子大道其隠乎○云峯胡氏曰使夫子而直指君之非则自无君臣之礼使夫子而不自引已之过则遂无婚姻之礼何以为万世之法哉】
  ○子与人歌而善必使反之而后和之【和去声】
  反复也必使复歌者欲得其详而取其善也而后和之者喜得其详而与其善也【朱子曰子与人歌而善必使反之而后和之今世间人与那人説话那人正説得好自家便从中截断如云已自理会得不消説之类以此类看圣人是甚气象与人歌且教他自歌一终了方令再歌而后和之不于其初歌便和恐混杂他不尽其意此见圣人与人为善○若不待其反而后和则他有善亦不得而知今必使之反之而后和之便是圣人不掩人善处○庆源辅氏曰详谓首尾节奏之偹○防峯饶氏曰子与人歌是与之同歌反者使之自歌和则已之自歌也○新安陈氏曰集注取与二字如孟子取诸人以为善是与人为善者也初则取之既取而许与奨劝之】此见圣人气象従【七容反】容诚意恳至而其谦逊审宻不掩人善又如此盖一事之防而众善之集有不可胜【平声】既者焉读者宜详味之【朱子曰圣人天纵多能其于小艺不待取于人而后足乃欲得其详如此其谦逊谨审可知也然若不待其曲终而遽和之则防于伐已之能以掩彼之善矣故必俟其曲终以尽见其首尾节奏之善然后又使复歌而始和之则既不失其与人为善之意而又不掩其善也然此亦圣人动容周旋自然而中非有意于为之也抑又见其从容不廹不轻信而易悦之意○问子与人歌而善必使反之而后和之晦翁云盖一事之防而众善之集有不可胜既者如何潜室陈氏曰必使复歌者既欲彰其善之实又欲畅其歌之情而后和之者示我乐善之无倦咏叹而滛泆之也只一歌诗耳而意思绸缪容与若此岂非众善之集乎○庆源辅氏曰气象从容故谦逊诚意恳至故审宻○云峯胡氏曰此不过歌之善者尔夫子所以取之与之者如此则凡所以取人之善与人之善者可知矣】
  ○子曰文莫吾犹人也躬行君子则吾未之有得莫疑辞犹人言不能过人而尚可以及人未之有得则全未有得皆自谦之辞而足以见言行【去声】之难易【去声】缓急欲人之勉其实也【庆源辅氏曰勉人为其实而不废其文但有先后缓急之序耳○防峯饶氏曰身行君子之道而有得则为君子之徳矣】○谢氏曰文虽圣人无不与人同故不逊能躬行君子斯可以入圣故不居犹言君子道者三我无能焉【朱子曰文莫吾犹人也莫是疑辞犹今人云莫是如此否言文则吾与人一般如云聴讼吾犹人也若躬行君子则吾未之有得此与君子之道四丘未能一焉之意同○问此章曰于文言其可以及人足见其不难继之意言其不能过人又见其不必工之意且合而观之又见其虽不逊其能而亦不失其谦也于行言其未之有得则见其实之难焉见其必以得为效焉见其汲汲于此而不敢有毫发自足之心焉一言之中而指意反覆更出互见曲折详尽至于如此非圣人而能若是哉○云峯胡氏曰此文字轻不过着于言辞者尔○新安陈氏曰文不在兹之文文字重此以文对躬行而言可见文为言而躬行为行故集注以言行之难易缓急释之】
  ○子曰若圣与仁则吾岂敢抑为之不厌诲人不倦则可谓云尔已矣公西华曰正唯弟子不能学也
  此亦夫子之谦辞也圣者大而化之仁则心徳之全而人道之备也【勿轩熊氏曰圣则仁之熟而至于化矣圣非出于仁之外也○新安陈氏曰此専言之仁包义礼智故为心徳之全立人之道曰仁与义仁体而义用言仁则义在其中故为人道之备】为之谓为仁圣之道诲人亦谓以此教人也【朱子曰他也不曽説是仁圣但为之毕竟是个甚麽诲人是个甚麽○新安陈氏曰自为观十五志学章可见教人观博文约礼可见皆不外乎知行】然不厌不倦非已有之则不能所以弟子不能学也【云峯胡氏曰此虽夫子不敢当圣与仁之名而愈见夫子有圣与仁之实○新安陈氏曰夫子虽不居仁圣之名而所行所教无非不息于仁圣之道不厌不倦即纯亦不已也非已实有此仁圣之道则有时而厌倦矣】○晁【音潮】氏曰【名説之字以道清丰人】当时有称夫子圣且仁者以故夫子辞之苟辞之而已焉则无以进天下之材率天下之善将使圣与仁为虚器而人终莫能至矣【新安陈氏曰圣人之道若天下无一人能与于此是终为虚器而无人能实之矣】故夫子虽不居仁圣而必以为之不厌诲人不倦自防【上声】也可谓云尔已矣者无他之辞也公西华仰而叹之其亦深知夫子之意矣【朱子曰夫子固多谦辞到得説抑为之不厌诲人不倦公西华便识得所以有正唯弟子不能学也之説便説道圣人有不让处○其他人为之诲人不能无厌倦时唯圣人则不厌不倦正唯弟子不能学也言正是弟子不能学处这若不是公西华亲曾去做来亲见是恁地如何觧恁地説○仁之与圣所以异者大而化之之谓圣若大而未化之只可谓之仁此其所以异○南轩张氏曰夫子虽不居圣然玩味辞气其所以为圣者亦可得而见矣夫尽人道圣人也为之不厌诲人不倦圣人之仁天之无疆也○庆源辅氏曰为之不厌者仁圣之实诲人不倦者仁圣之施非在己者有仁圣之徳岂能如是公西华盖即为之不厌诲人不倦而见夫子实全仁圣之道非学者所能效也○防峯饶氏曰前以学不厌诲不倦为何有于我此却以二者自任何也盖前章是泛説所以虽非圣人之极至而亦不敢当此章是见人以仁圣归之已既逊了第一第二等只得且承当第三等底事所以勉人也】
  ○子疾病子路请祷子曰有诸子路对曰有之诔曰祷尔于上下神祗子曰丘之祷久矣【诔力轨反】
  祷谓祷于鬼神有诸问有此理否诔者哀死而述其行【去声下素行同】之辞也【厚斋冯氏曰士有诔累主时徳行以赐之命则诔周官六辞六曰诔是也祷疾亦诔其功徳故谓之诔云】上下谓天地天曰神地曰祗祷者悔过迁善以祈神之祐也【朱子曰只是引此古语以明有祷之理非谓欲祷皇天后土也祷虽臣子之礼其辞则述君父悔过迁善之意以觧谢鬼神之谴怒】无其理则不必祷既曰有之则圣人未尝有过无善可迁其素行固已合于神明故曰丘之祷久矣【问圣人与天地合其徳与鬼神合其吉凶我即天地鬼神天地鬼神即我何祷之有朱子曰自他人言之谓圣人如此可也圣人之心岂以此自居惟味某之祷久矣一句语意深厚圣人气象与天人之分自求多福之意可见○防峯饶氏曰诔如哀公诔孔子是也古诔文之意盖曰徃者疾病时甞祷尔于神只矣而卒莫之救盖哀其死之辞也○新安陈氏曰圣人素履无愧少壮迨老无非对越神明之时岂待疾病而后祷哉所谓祷乆矣乃因子路引祷尔而言盖不祷之祷也】又士丧礼疾病行祷五祀【仪礼第十三篇注云谓门戸灶行中霤尽孝子之情五祀博言之士二祀曰门曰行】盖臣子迫切之至情有不能自已者初不请于病者而后祷也故孔子之于子路不直拒之而但告以无所事祷之意【朱子曰在臣子则可在我则不可圣人也知有此理故言我不用祷而不责子路之非也疾病行祷者臣子之于君父各祷于其所当祭子路所欲祷必非滛祀但不当请耳○病而与闻乎祷则是不安其死而谄于鬼神以苟须臾之生君子岂为是哉祈祷卜筮之属皆圣人之所作至于夫子而后教人一决诸理而不屑于防漠不可知之间其所以建立人极之功于是而备○问甞疑集注曰圣人未甞有过无善可迁其素行固已合于神明故曰丘之祷久矣夫自其论圣人所以无事于祷者其义固如此然此一句乃圣人自语也圣人之意岂自谓我未甞有过无善可迁其素行固已合于神明哉曰圣人固有不居其圣时节又有直截担当无所推让时节如天生徳于予未丧斯文之类盖诚有不可揜者○南轩张氏曰子路请祷而夫子告之以有诸盖欲子路深省夫祷之理也苟知其有是理则知夫子之何用祷也而子路未逹独举诔以为证于是从而告之曰丘之祷久矣盖祷者悔过迁善之意平日之思虑云为神之聴之未甞斯须离也一有未顺则逆于神理是则当祷也若夫圣人之心则所谓天且弗违而况于鬼神乎独曰丘之祷久矣辞气谦厚而所以启告子路者亦至矣○庆源辅氏曰疾病而行祷乃臣子迫切之至情在周公犹为之然周公则可武王则不可子路则可夫子则不可领子路之至情明在己之正理夫子之心即天地神祗之心也○厚斋冯氏曰观夫子答媚灶之问以为获罪于天无所祷也然则行与天合祷何所用在子路为夫子祷则可请于夫子而后祷则夫子不为也○云峯胡氏曰祷自是臣子之至情无所事祷自是圣人之素行不必以夫子之言遂谓祷为无亦不必以子路之言直谓祷为有要之鬼神之有无不必问但人之素行自不可失尔】
  ○子曰奢则不孙俭则固与其不孙也宁固【孙去声】孙顺也固陋也奢俭俱失中而奢之害大【云峯胡氏曰与其奢也寕俭是言礼之獘也如此与其不孙也寕固是言之极也其终必至于此○新安陈氏曰奢失之过俭失之不及皆非中道然奢而僭犯为害甚俭陋之害止此而已即与其奢也寕俭之意】○晁氏曰不得已而救时之弊也【问奢则不孙朱子曰才奢便是不孙他自是不戢敛也且看奢底人意思俭底人意思那奢底人便有骄傲底意思须必至于过度僭上而后已○问奢非止谓僭礼犯上之事只是有夸张侈大之意便是否曰是】
  ○子曰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
  坦平也荡荡寛广貌程子曰君子循理故常舒泰小人役于物故多忧戚○程子曰君子坦荡荡心广体胖【南轩张氏曰正已而不求诸人故坦荡荡狥欲而不自反故长戚戚坦荡荡非谓放懐自适无所忧虑之谓也谓求之在己而无必于外故常舒防云耳○胡氏曰循理役于物乃荡荡戚戚之所由生也理本自然循而行之则坦然而乎不愧不怍所以舒防为物所役则求名役于名求利役于利行险侥幸患得患失所以忧戚○厚斋冯氏曰荡荡曰坦其心无适而不寛广也戚戚曰长无时而不忧虑也】
  ○子温而厉威而不猛恭而安
  厉严肃也人之徳性本无不备而气质所赋鲜【上声】有不偏【庆源辅氏曰徳性根于无极之真所以本无不备气质禀于隂阳五行之气有刚柔过不及之分所以鲜有不偏】惟圣人全体浑【上声】然隂阳合徳【防峯饶氏曰全体浑然应上文徳性而言隂阳合徳应上文气质而言】故其中和之气见【贤遍反】于容貌之间者如此【朱子曰厉便自有威底意思不猛便自有温底意思温威恭三字是主厉不猛安是带説如伯夷柳下惠犹未免偏下惠则温胜厉伯夷则厉胜温○问集注云隂阳合徳窃甞因其言而分之以上三截为阳而下三截为隂似乎有合然又以上三截为隂而下三截为阳亦似有合未知所决抑圣人浑是一元气之防无间可得而指学者强为之形容如且以其説自分三才而言则温然有和之可挹而不可屈夺则人之道也俨然有威之可畏而不暴于物则天之道也恭顺卑下而恬然无所不安则地之道也自阳根阴而言则温者阳之和厉者隂之严威者阳之震不猛者隂之顺恭者阳之主安者隂之定自隂根阳而言则温者隂之柔厉者阳之刚威者隂之惨不猛者阳之舒恭者隂之肃安者阳之健盖浑然无适而非中正和平之极不可得而偏指者也曰此説推得亦好○温厉之説若直以厉为主诚可为一偏之论矣或恐以气质之偏而欲矫以趋中则有当如是者亦不为过矣然圣人之温而厉乃是天理之极致不勉不思自然恰好毫髪无差处要须见此消息则用力矫揉随其所当自有凖则不至偏倚矣○此虽是説圣人之徳容如此然学者也当如此举偏补弊盖自舜之命夔已如此而臯陶陈九徳亦然○初学如何便得安除是孔子方恭而安初要持敬也须勉强乆后自熟○南轩张氏曰和顺充积者其发见必温然温而厉也徳盛者其威必着于外威而不猛也从容中礼者其貌必恭恭而安也温而不厉则和而无制有害于温矣威而猛则为物所惮有病于威矣恭而不安则不可以持乆有损于恭矣从容而全尽者其唯圣人乎○新安陈氏曰常人偏于温则不厉偏于威则易猛勉于恭则不安圣人温而厉阳中有隂也威而不猛隂中有阳也恭而安恭者严威俨肃隂也安者和顺自然阳也亦隂中有阳也惟其不偏而中是以不戾而和惟圣人有中和自然之徳性所以有中和自然之徳容也】门人熟察而详记之亦可见其用心之宻矣抑非知【去声】足以知圣人而善言徳行【去声】者不能记【庆源辅氏曰用心不宻则见其温不见其厉余皆然】故程子以为曽子之言学者所宜反复【方服反】而玩心也【问此章是总言圣人容貌郷党是逐事上説否朱子曰然此章就大体上看】











  论语集注大全卷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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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钦定四库全书
  论语集注大全卷八
  泰伯第八
  凡二十一章
  子曰泰伯其可谓至德也已矣三以天下让民无得而称焉
  泰伯周大【音泰】王之长【上声下同】子至徳谓徳之至极无以复【扶又反】加者也三让谓固逊也【朱子曰古人辞让以三为节一辞为礼辞再辞为固辞三辞为终辞】无得而称其逊隠微无迹可见也盖大王三子长泰伯次仲雍次季厯大王之时商道寖衰而周日彊大季厯又生子昌有圣徳大王因有翦商之志而泰伯不从【问诗云至于大王实始翦商恐是推本得天下之由如此朱子曰若推本说不应下实始翦商翦商自是周人说若无此事他岂有自诬其祖左氏分明说泰伯不从不知是不从甚事】大王遂欲位季厯以及昌泰伯知之即与仲雍逃之荆蛮【洪氏曰仲雍之让一也何以独称泰伯泰伯当立者也】于是大王乃立季厯国至昌而三分天下有其二是为文王文王崩子发立遂克商而有天下是为武王夫【音扶】以泰伯之徳当商周之际【谓二代交防之间】固足以朝【音潮】诸侯有天下矣乃弃不取而又泯其迹焉则其徳之至极为何如哉盖其心即夷齐扣马之心而事之难处【上声】有甚焉者【朱子曰夷齐谏武王不信便休泰伯不从大王翦商却是一家内事与谏武王不同所以谓之难处○夷齐处君臣间道不合则去泰伯处父子之际不可露形迹只得不分不明且去某书谓大王有疾泰伯采药不返疑此时去也】宜夫子之叹息而赞美之也泰伯不从事见【贤遍反】春秋传【吴越春秋古公三子古公周大王之本号后乃尊为大王名亶父长曰泰伯次曰仲雍一名虞仲少曰季厯季厯娶大任生子昌古公知昌圣欲国以及昌曰兴王业者其在昌乎泰伯仲雍望风知指古公病二人托名采药于衡山遂之荆蛮荆者楚旧号以州言曰荆蛮者南夷之名正义曰泰伯奔吴所居城在苏州北常州无锡县界梅里村其城及冢见存而云亡荆蛮者楚灭越其地属楚秦灭楚其地属秦秦讳楚故通号吴越之地为荆及北人书史加云蛮势使然也断髪文身因其俗为夷狄之服示不可用古公卒泰伯仲雍归赴丧毕还荆蛮国民君事之自号为勾吴吴言勾者夷之发声犹言于越耳吴名始于泰伯明以前未有吴号古公病将卒令季厯让国于泰伯而三让不受故云泰伯三以天下让○问泰伯逃必之荆蛮断髪文身者盖不示以不可立则王季之心不安其位未定终无以仁天下遂父志而成其逺者大者泰伯之让上以继大王之志下以成王季之业无非为天下之公而不为一身之私其事深逺民莫能测识而称之曰此意甚好非惟说得泰伯之心亦说得王季之心泰伯之让权而不失其正所以为时中也逃父非正但事须如此必用权然后得中虽变而不失其正也○大王见商政日衰是以冇翦商之志泰伯惟知君臣之义截然不可犯是以不从二者各行其心之所安圣人未尝说一边不是泰伯之心即夷齐叩马之心天地之常经也大王之心即武王孟津之心古今之通义也于二者中须见得道并行而不相悖乃善○论语两称至徳一为文王发是对武王誓师而言一为泰伯而发则是对大王翦商而言若论其志则文王固髙于武王而泰伯所处又髙于文王若论其事则泰伯王季文王武王皆处圣人之不得已而泰伯为独全其心表里无憾也○或问其为至徳何也曰让之为徳美矣至于三则其让诚矣以天下让则其让大矣而又隠晦其迹使民无得而称焉则其让非有为各之累矣此其徳所以至极而不可加也曰大王有立少之意非礼也泰伯又探其邪志而成之至于父死不赴伤毁髪肤皆非贤者之事不合于中庸之徳矣曰大王之欲立贤子圣孙为其道足以济天下非有爱憎利欲之私也是以泰伯去之不为狷王季受之不为贪不赴毁伤不为不孝盖处君臣父子之变而不失乎中庸所以为至徳也○陈氏曰泰伯让国人得见其迹其让天下人莫知其心所以圣人表而出之盖其处父子兄弟之变而欲全天性之恩处商周兴亡之际而欲全君臣之义其事类夷齐而又泯其迹也○双峯饶氏曰泰伯逃以成父之志所以上顺天命于防徴而下为他日开拯民水火之地非特逊国而实以天下让也○新安陈氏曰泰伯既不从大王翦商之志苟不并与仲弟逃之则大王无由之季厯不得遂其志矣今自泰伯与仲雍俱逃遂季厯以及武王而有天下是周有天下由于泰伯之逃人但见泰伯之逃而不知其实以天下让其让隠微无迹可见更渉三世事防漫灭人安得而称之必待夫子推原周得天下之由发其濳徳之幽光而后人始知之欤】
  ○子曰恭而无礼则劳愼而无礼则葸勇而无礼则乱直而无礼则绞【葸丝里反绞古夘反】
  葸畏惧貌绞急切也【朱子曰绞如绳两头绞得紧都不寛舒】无礼则无节文故有四者之【朱子曰礼只是理只是看合当恁地不恁地若不合恭后却要去恭则必劳若合当谨后谨则不葸若合当勇后勇则不乱若不当直后却要直如证攘羊之类便是绞○南轩张氏曰恭而无礼则自为罢劳慎而无礼则徒为畏惧勇而无礼则流于陵犯直而无礼则伤于急切然则其如此何所贵于恭慎勇直者哉盖有礼以节之则莫非天理之当然无礼以节之则是人为之私而已是故君子以约诸已为要矣○庆源辅氏曰恭慎柔徳也勇直刚徳也四者虽皆美徳然无礼以为之节文则过而为四者之○双峯饶氏曰恭而过则病于夏畦者有之是谓劳慎而过则畏首畏尾者有之是谓葸勇而过则犯上作乱者有之是谓乱直而过则证父攘羊者有之是谓绞四徳以得中为贵礼是中底凖则无凖则则失之过故有】
  君子笃于亲则民兴于仁故旧不遗则民不偷
  君子谓在上之人也兴起也偷薄也【云峯胡氏曰君子不弛其亲故旧无大故则不弃周公之言与此同一忠厚之至也○新安陈氏曰亲亲仁也上仁则下兴仁不遗故旧厚也上厚则下归厚上行下效也】○张子曰人道知所先后则恭不劳慎不葸勇不乱直不绞民化而徳厚矣○吴氏曰君子以下当自为一章乃曽子之言也愚按此一节与上文不相蒙而与首篇慎终追逺之意相类吴说近是【朱子曰横渠说未敢决以为定不若吴氏分作两边说为是】
  ○曽子有疾召门弟子曰啓予足啓予手诗云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而今而后吾知免夫小子【夫音扶】啓开也曽子平日以为身体受于父母不敢毁伤【见孝经】故于此使弟子开其衾而视之【新安陈氏曰此字指今病时与上平日字对】诗小旻之篇战战恐惧兢兢戒谨临渊恐坠履冰恐陷也曽子以其所保之全示门人而言其所以保之之难如此至于将死而后知其得免于毁伤也【新安陈氏曰述前日常恐难保此身幸今日得以保全此身也】小子门人也语毕而又呼【去声】之以致反复【方服反】丁宁之意其警之也深矣○程子曰君子曰终小人曰死【见记檀弓乃子张将死之言】君子保其身以没为终其事也故君子以全归为免矣【庆源辅氏曰终者成其始之辞死则澌尽泯没之谓君子平日以保身为事故于将没可以言终】尹氏曰父母全而生之子全而归之曽子临终而啓手足为【去声】是故也非有得于道能如是乎范氏曰身体犹不可亏也况亏其行【去声】以辱其亲乎【新安陈氏曰此推广余意形体固全受徳性尤全受之大者身体虽全徳行有亏不可谓之全归尤为辱亲也记祭义乐正子春曰吾闻诸曽子曽子闻诸夫子曰父母全而生之子全而归之可谓孝矣不亏其体不辱其亲可谓全矣亦谓徳行之不可亏也○朱子曰曽子云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此乃敬之意此心不存则常昏矣今有人昏睡着遇身有痛庠则蹶然而醒盖心所不能已则自不至于忘中庸戒谨恐惧皆敬之意○曽子奉持遗体无时不戒谨恐惧直至啓手足之时方得自免这个身已直是顷刻不可不戒谨恐惧如所谓孝非止是寻常奉事而已当念虑之微有毫厘差错便是悖理伤道便是不孝只看一日之间内而思虑外而应接事物是多多少少这个心略不检防便差失了至危者无如人之心所以曽子常常恁地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南轩张氏曰曽子当死生之际其言如此与易箦之意同啓手足示保其身而无伤也战兢临履曽子平日之心所以为敬而无失也至是而知免于戾所谓全而归之也欤○庆源辅氏曰父母全而生之子全而归之此祭义所载曽子述孔子之言也今若此可谓非苟知之亦允蹈之矣曽子平日见道明信道笃故能始终不息如此○西山真氏曰曽子之啓手足也盖以为知免矣而易箦一节犹在其后使其终于大夫之箦犹为未正也全归之难如此学者其可不战兢以自省欤○云峯胡氏曰范氏正恐学者但以曽子不亏其身而已则将有侥幸苟免之意故又特以不亏其行申言之所以厉中人也曽子尝曰仁以为已任死而后已至此可谓能实践其言矣】
  ○曽子有疾孟敬子问之
  孟敬子鲁大夫仲孙氏名防问之者问其疾也
  曽子言曰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言自言也鸟畏死故鸣哀人穷反本故言善【庆源辅氏曰人性本善其恶者役于气动于欲而防溺也至将死气消欲息故反本而言善此凡人也曽子平日所言何尝不善自谦云尔】此曽子之谦辞欲敬子知其所言之善而识之也【识音志记也】
  君子所贵乎道者三动容貌斯逺暴慢矣正顔色斯近信矣出辞气斯逺鄙倍矣笾豆之事则有司存【逺近皆去声】贵犹重也容貌举一身而言暴粗厉也慢放肆也【朱子曰暴刚者之过慢柔者之过人之容貌少得和平不暴则慢如人狠戾固是暴稍不温恭亦是暴倨肆固是慢稍怠缓亦是慢】信实也正顔色而近信则非色庄也【朱子曰正顔色亦着力不得须是里面正后顔色自正正其顔色即近于信表里如一正顔色而不近信却是色庄多见人顔色自恁地而中不恁地者如色厉而内荏色取仁而行违皆外面有许多模様所存却不然便是与信逺了只将不好底对看便见近字是对上逺字说○新安陈氏曰顔色以见于面者言】辞言语气声气也鄙凡陋也倍与背同【倍背并音佩】谓背理也【朱子曰今人议论有虽无甚差错只是浅陋者此是鄙又有说得甚髙而实背于理者此是倍○斯字来得甚斯逺暴慢犹云便逺暴慢正顔色便须近信○动出都说自然惟正字却似方慗顿底意思盖縁顔色亦有假做恁地而内实不然者若容貌之动辞气之出即容伪不得】笾竹豆豆木豆【新安陈氏曰三礼圗说笾盛栗脩脯糗饵之属豆盛菹醢之属】言道虽无所不在【新安陈氏曰此语甚阔笾豆器物皆包在内】然君子所重者在此三事而已是皆修身之要为政之本学者所当操存省【悉井反】察而不可有造【七到反】次颠沛之违者也若夫【音扶】笾豆之事器数之末道之全体固无不该然其分【扶问反】则有司之守而非君子之所重矣【和靖尹氏曰曽子所谓容貌乃睟然见于面者出辞气如修辞立其诚有徳必有言是也暴慢鄙倍非谓人也谓已所有尔故曰逺○朱子曰君子所贵乎道者三是指夫道之所以可贵者为说故云道之所以可贵者有三事焉故下数其所以可贵之实且看世上人虽有动容貌者而便辟足恭不能逺暴慢虽有正顔色者而色取仁而行违多是虚伪不能近信虽有出辞气者而巧言饰辞不能逺鄙倍这便未见道之所以可贵矣道之所以可贵者惟是动容貌自然便防逺暴慢正顔色自然便防近于信出辞气自然便防逺鄙倍此所以贵乎道者此也○以道言之固不可谓此为道彼为非道然其本在此则其末在彼所贵在此则其贱在彼矣笾豆之事非是说置之度外不用理防只去理防动容貌三者盖此三者却是自家紧要合做底笾豆是付有司管底其事为轻耳今人于制度文为一一致察未为不是然于己身都不照管于大体上欠阙则是弃本而求末者也笾豆之事亦道之所寓但非在所当先而可贵耳○问集注旧以三者为修身之騐为政之本非其平日庄敬诚实存省之功积之有素则不能也専是做效騐说如是则动正出三字只是闲字改本以騐为要非其以下改为学者所当操存省察而不可有造次顷刻之违者也如此则工夫却在动正出三字上某疑正字尚可说做工夫动字出字岂可以为工夫耶曰这三字虽不是做工夫底字然便是做工夫处作效騐似有病故改之若専以为平日庄敬持养方能如此则不成未庄敬持养底人便不要逺暴慢近信逺鄙倍耶○此章之指盖言日用之间精粗本末无非道者而君子于其间所贵者在此三事而已然此三者皆其平日涵养工夫至到之騐而所以正身及物之本也故君子贵之若夫笾豆之事则道虽不外乎此然其分则有司之守而非君子之所有事矣盖平日涵养工夫不至则动容貌不免暴慢正顔色不出诚实出词气不免鄙倍矣一身且不能治虽欲区区于礼文度数之末是何足以为治哉此乃圣门学问成已成物着实效騐故曽子将死谆谆言之非如异端眉瞬目妄作空言之比也○陈氏曰此章重在贵字上集注旧本则平时涵养之说也改本则临事持守之说也旧说虽有根源却在三言之外起意其工夫全在日前而目下则踈阔任其自尔不若今本工夫缜宻亲切既可以包平日涵养在内又从目今临事以至于一息未絶之前皆无有顷刻之违其所谓操存则在上三句所谓省察则在下三句本末不偏始终兼贯其义为长○汪氏曰集注合操存省察为说乃朱子欲为学者计故以学者二字提出所谓其分则有司之守如乐记曰铺筵席陈尊爼列笾豆以升降为礼者礼之末节也故有司掌之又如周礼有笾人皆有司也○新安陈氏曰所贵乎道不求之髙虚而在乎容色辞气之间可谓切实矣操存即平日涵养于静时者省察即目前致察于动时者如动容貌便省察其斯逺暴慢矣可也下二节仿此内外交尽动静兼该工夫周宻始无欠阙又此必因敬子之失而告之其为人得非忽略于脩身之本而烦琐于名物器数之末者乎】程子曰动容貌举一身而言也周旋中【去声】礼暴慢斯逺矣正顔色则不妄斯近信矣出辞气正由中出斯逺鄙倍【此即集注旧说】三者正身而不外求故曰笾豆之事则有司存尹氏曰养于中则见【贤遍反】于外【亦即集注旧说】曽子盖以修已为为政之本若乃器用事物之细则有司存焉【勉斋黄氏曰曽子之意则但欲其在外之无不正而集注之意则以为未有不正其内而能正其外者也况夫暴慢也信也鄙倍也皆心术之所形见者也不正其内安能使其外之无不正乎有诸中必形诸外制于外必养其中则心可正理可明敬可存诚可固修身之要孰有急于此者乎此曽子将死之善言不独可为孟敬子之师法而已○胡氏曰曽子之疾见于语者二见于檀弓者一此章最先前章次之易箦最后又曰曽子是时气息奄奄性命仅存须臾而声律身度心与理一乃如此释氏坐忘幻语不诚不敬岂能仿其万一哉】
  ○曽子曰以能问于不能以多问于寡有若无实若虚犯而不校昔者吾友尝从事于斯矣
  校【音教】计校也友马氏【融】以为顔渊是也【厚斋冯氏曰曽子之亡友多矣独以为顔渊者非顔子不能以与此然顔子与曽晳为辈行父之执友也曽子亦可谓之吾友乎曰同师门则皆友也】顔子之心惟知义理之无穷【该以能至若虚】不见物我之有间【去声○此谓犯而不校】故能如此【王氏曰二句包尽上句知之事下句仁之事○问以能问于不能朱子曰想是顔子自觉得有未能处但不比常人十事晓得九事那一事便不肯问人顔子深知义理之无穷惟恐一善之不尽故虽能而肯问于不能虽多而肯问于寡以求尽乎义理之无穷者而已○犯而不校盖是他分量大有犯者如蚊虫过前自不觉得何暇与之校耶○问从事于斯是着力否曰若是着力却是知自己能自己多须要去问不防于诈乎曽子是见得顔子如此非谓其着力也】○谢氏曰不知有余在已不足在人【庆源辅氏曰以理言也释上四句】不必得为在已失为在人【庆源辅氏曰以事言也释下一句】非防【平声】于无我者不能也【问防字朱子曰圣人全是无我顔子是不以我去压人却尚有个人与我相对在圣人便和人我都无了○问以能问于不能以多问于寡有若无实若虚犯而不校此圣人之事也非与天同量者不能顔子所以未逹一间者正在此故第曰尝从事于斯非谓已能尔也曰此正是顔子事若圣人则无如此之迹有如此说处便有合内外之意如舜善与人同舎己从人好察迩言用中于民必兼言之惟顔子行而未成故其事止于如此尔○或问顔子深知义理之无穷惟恐一善之不尽非挟其能而故问之也双峯饶氏曰仁者之心视人犹已故人虽有犯不忍与之校曲直才校则直在己曲在人而物我相形矣便非包含徧覆之意又曰分言之则如上文所云合言之则能问不能犯而不校皆是无我故又引谢说以包之○吴氏曰子贡多闻故于顔子见其闻一之十曽子力行故又见其如此○云峯胡氏曰圣贤无我之心常如太虚然能容天下之理而不见己之有余能容天下之人而不见人之不足】
  ○曽子曰可以托六尺之孤可以寄百里之命临大节而不可夺也君子人与君子人也【与平声】
  其才可以辅幼君摄国政其节至于死生之际而不可夺可谓君子矣【朱子曰托孤寄命有才者能之临大节而不可夺非有徳者不能也○问君子才徳出众之名曰有徳而有才方见于用如有徳而无才则不能为用亦何足为君子○新安胡氏曰周礼防云六尺年十五故知为幼君孟子曰公侯皆方百里故知为国政也才者徳之用节者徳之守二者不可偏废有其节无其才虽无欺人之心而未足以托恐不免为他人所欺也虽无窃人之心而未足以寄恐不免为他人所窃也为人欺窃而徒死无益矣荀息死于奚齐是也有其才无其节则大者不足观矣霍光夺于妻显是也二者虽若槩言而节为之本】与疑辞也决辞设为问答所以深着其必然也【问此章本是兼才节说然紧要处却在节操上朱子曰不然三句都是一般说须是才节兼全方可谓之君子若无其才而徒有其节虽死何益如受人托孤之责自家虽无欺之之心却被别人欺了也是自家不了事不能受人之托矣如受人百里之寄自家虽无窃之之心却被别人窃了也是自家不了事不能受人之寄矣自家徒能临大节而不可夺却不能了得他事虽能死也济得甚事故伊川说君子者才徳出众之名孔子曰君子不器既曰君子须是事事理得方可若但有节而无才也唤做好人只是不济得事耳○问托孤寄命虽资质髙者亦可及临大节而不可夺非学问至者恐不能曰资质髙底也都做得学问到底也都做得大抵是上两句易下一句难譬如说有猷有为有守托孤寄命是有猷有为临大节而不可夺却是有守○新安陈氏曰既有可托可寄之才又有不可夺之节则始之疑其为君子人者今决知其为君子人矣大意以节为重而才以成之节也者才之所恃以立才也者节之所頼以成者欤】○程子曰节操如是可谓君子矣【双峯饶氏曰既以才节并言复引程子节操之说者以明重在于节也○问临大节而不可夺也贯上二句盖惟临大节而不可夺方见得可以托可以寄耳夫托孤寄命幸而无大变未见其难也唯其防微之间义理精明危疑之时志意坚定虽国势抢攘人心摇兀犹能保辅幼孤而安其社稷维持百里而全其生灵利害不能移其见死生不能易其守故曰临大节而不可夺也斯足以当夫所谓可以托可以寄矣朱子曰此叚亦好鄙意正如此说然可以二字盖犹以其才言之不可夺处乃见其节重处正在此也】
  ○曽子曰士不可以不毅任重而道逺
  寛广也【新安胡氏曰寛则容受之多广则承载之阔】毅【鱼既反】强忍也【新安陈氏曰强则执守之坚忍则负荷之久】非不能胜【平声下能胜同】其重非毅无以致其逺【朱子曰只是寛广却被人只把做度量寛容看了便不得是执徳不之是无所不容心里无足时道理事物都着得若容民畜众也是但是外面事今人多作容字说了则字里面无用工夫处○字只对隘字看便见得如看文字只执一说见众说皆不复取便是不若底人便包容众说又非是于中无所可否包容之中又为判别此便是○乃能胜得个重任毅便能担得逺去而不毅虽胜得重任恐去前面倒了○毅是立脚处坚忍强厉担负得去底意○潜室陈氏曰言其量之容犹大车之足以载重毅言其力之劲犹健马之足以致逺○云峯胡氏曰惟能胜重不以一善而自足也惟能致逺不以半途而自废也○吕氏曰自小者无敢为之心自怠者无必为之志此毅之反也】
  仁以为己任不亦重乎死而后已不亦逺乎
  仁者人心之全徳而必欲以身体而力行之可谓重矣一息尚存此志不容少懈【居隘反】可谓逺矣【朱子曰须是认得个仁又将身体騐之方真个知得这担子重真个是难世间有两种有一种全不知者固全无摸索处又有一种知得仁之道如此大而不肯以身任之者今自家全不防担着如何知得他重与不重所以学不贵徒说须要实去騐而行之方知○庆源辅氏曰仁包四者无物不体以为己任可谓重矣非寛洪容受何以胜其任且曰必欲身体而力行之则异乎说仁而但欲知之者矣与生俱生无有间断死而后已可谓逺矣非强忍坚决何以致其逺且曰此志不容少懈则信乎求仁者不可有造次颠沛之违矣○觉轩蔡氏曰毅不可执一而废一盖者易失之不毅毅者易失之不然毅之任重道逺又惟归于仁何也盖仁道最大孔门道莫大于求仁盖仁之道非全体而不息者不足以当之惟其全体也则无一理之不该所以不可不惟其不息也则无一念之间断所以不可不毅仁之任重而道逺如此是岂可以易为哉曽子平日三省一贯致力于大学格致诚正修齐治平不使有一理之或违非而何啓手啓足犹战兢而不已易箦之际得正而毙非毅而何此所以卒任道之责也】○程子曰而不毅则无规矩而难立毅而不则隘陋而无以居之【此是寛以居之之居】又曰大刚毅然后能胜重任而逺到【朱子曰曽子言以能问于不能见曽子处又言临大节而不可夺见他毅处○新安陈氏曰此章初以毅二者并立对说细味之任重而道逺而字已作一意贯说下来又所谓死而后已者何事哉即是已所以任此仁者身体力行至死而后已也程子谓大刚毅然后能胜重任而逺到不假训释辞约而意贯矣】
  ○子曰兴于诗
  兴起也诗本性情有邪有正【新安胡氏曰如二南之正始为正郑卫之淫奔为邪】其为言既易【去声下同】知【诗辞明白而近人情】而吟咏之间抑反覆【新安陈氏曰抑谓声音髙下反覆谓前后重复翻倒】其感人又易入故学者之初所以兴起其好【去声】善恶【去声】恶之心而不能自已者必于此而得之【新安陈氏曰此字指诗而言学者之初得力在此】
  立于礼
  礼以恭敬辞逊为本而有节文度数之详【新安胡氏曰恭主一身而言敬主一心而言处己之道也辞者解使去己让者推以与人接物之方也节文品节文章也度数制度数目也既有以为处己接物之本而周旋曲折又能纎悉如此○新安陈氏曰恭敬辞逊礼之本也节文度数礼之文也】可以固人肌肤之防筋骸【音斤谐】之束【出记礼运○新安胡氏曰人肌肤本有所防筋骸本有所束至此又愈坚固】故学者之中所以能卓然自立而不为事物之所摇夺者必于此而得之【新安陈氏曰此字指礼而言学者之中得力在此○庆源辅氏曰礼虽本于恭敬辞逊然规矩森严节目明备外足以固人之肌肤筋骸而内足以禁人之非心逸志学者之中于此固执而允蹈焉则足踏实地卓然自立而外物不足以摇夺之】
  成于乐
  乐有五声十二律更【平声】唱迭和【去声】以为歌舞八音之节【前汉志声宫商角徴羽也晋志土音宫其数八十一为声之始属土者以其最浊君之象也火音徴三分宫去一以生其数五十四属火者以其微清事之象也金音商三分徴益一以生其数七十二属金者以其浊次宫臣之象也水音羽三分商去一以生其数四十八属水者以其最清物之象也木音角三分羽益一以生其数六十四属木者以其清浊中民之象也凡声尊卑取象五行数多者浊数少者清大不过宫细不过羽○汉志律有十二阳律为律隂律为吕律以统气类物曰黄钟大簇姑洗蕤賔夷则无射吕以旅阳宣气曰林钟南吕应钟大吕夹钟中吕皆曰律阳统隂也○白虎通曰土曰埙竹曰管革曰鼓匏曰笙丝曰石曰磬木曰祝敔金曰钟镛此八音也○朱子曰书云声依永律和声盖人声自冇髙下圣人制五声以括之宫声洪浊其次为商羽声轻清其次为徴清浊洪纎之中为角又制十二律以节五声五声又各有髙下每声分十二等谓如黄钟为宫则太簇为商姑洗为角林钟为徴南吕为羽还至无射为宫便是黄钟为商太簇为角中吕为徴林钟为羽然而无射之律只长四寸六七分而黄钟长九寸大簇长八寸林钟长六寸则宫声槩下而商角羽三声不过故有所谓四清声夹钟大吕黄钟大簇是也盖用其半数谓如黄钟九寸只用四寸半余三律亦然如此则宫声可以槩之其声和矣看来十二律皆有清声只说四者意其取数之多者言之○】可以养人之性情而荡涤其邪秽消融其查滓【壮里反○新安陈氏曰邪秽谓私欲之污恶皆荡涤而无余查滓谓道理勉强未纯熟者皆消融而无迹也】故学者之终所以至于义精仁熟【易曰精义入神孟子曰仁在乎熟之而已】而自和顺于道徳者【易曰和顺于道徳而理于义】必于此而得之是学之成也【新安陈氏曰此字指乐而言三节当看始中终三字及三个得之字皆学之得力处也○问五声十二律作者非一人不知如何能和顺道徳朱子曰如金石丝竹匏土革木虽是有许多却打成一片清浊髙下长短大小更唱迭和皆相应浑成一片有自然底和气不是各自为节奏歌者歌此而已舞者舞此而已所以聴之可以和顺道徳学者须是先有兴诗立礼工夫然后用乐以成之○兴于诗此三句上一字谓成功而言也非如志于道四句上一字以用功而言也○只是这一心更无他说兴于诗兴此心也立于礼立此心也成于乐成此心也古之学者必先学诗学诗则诵读其善恶是非劝戒有以起发其意故曰兴人无礼以为规矩则身无所处故曰立此礼之文也中心斯须不和不乐则鄙诈之心入之不和乐则无所自得故曰成此乐之本也古者玉不去身无故不彻琴瑟自成童入学四十而出仕所以养之者备矣理义以养其心礼乐一作舞蹈以养其血气故其才髙为圣贤下者亦为吉士由养之至也○学之兴起莫先于诗诗有美刺歌诵之以知善恶治乱废兴礼者所以立也不学礼无以立乐者所以成徳乐则生矣生则恶可已也恶可已则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也○诗较感发人故在先礼则难执守须是常常执守得乐则如太史公所谓动荡血脉流通精神者所以涵养前所得也○兴于诗是小防成于乐成于乐是大底兴于诗初间只是因他感发兴起到成处却是自然恁地与理为一凡有毫髪不善都荡涤得尽了这是甚气象○庆源辅氏曰乐虽始于诗歌而圣人依之以五声和之以十二律更唱迭和而以为歌舞八音之节所以合天人之和以养人之耳目说人之情性荡涤其邪秽而使之不存消融其查滓而使之尽化学者于此涵泳而优游焉则能至义精仁熟之地而于道徳各极其和顺而无一毫勉强拂戾之意也兴则起立则不反成则浑全此三节其间甚阔学者于此真积而力乆焉则自知之○吴氏曰古诗乐相表里言之不足而歌生焉歌之不足而舞生焉歌舞生而乐作矣圣人以为未也又为之金石丝竹匏土革木以相其歌羽旄干戚以饰其舞而乐于是乎大备君子于乐或亲为其事或观聴其声容或讲习以知其意内而一心外而众体盖莫不冇养焉○齐氏曰十三学乐诵诗则已通于乐章学舞则已通于舞节至成于乐则沦肌浃髓而莫能名手舞足蹈而不可已○云峯胡氏曰兴于诗知之事成于乐则知之精故曰义精立于礼行之事成于乐则行之熟故曰仁熟○新安陈氏曰夫子屡以诗礼教人至此则参及于乐成于乐所以成就其始焉中焉之兴于诗立于礼者也】○按内则十嵗学幼仪十三学乐诵诗二十而后学礼则此三者非小学传授之次乃大学终身所得之难易【去声下同】先后浅深也【朱子曰古人自少时习乐诵诗学舞不是到后来方始学诗学礼学乐兴诗立礼成乐不是说用工次第乃是得效次第○诗者乐之章也故必学乐而后诵诗所谓乐者盖琴瑟埙箎乐之一物以渐习之而节夫诗之音律者也然诗本于人之性情有美刺风谕之防其言近而易晓而从容咏叹之间所以渐渍感动于人者又为易入故学之所得必先于此而有以发起其仁义之良心也至于礼则有节文度数之详其经至于三百其仪至于三千其初若甚难强者故其未学诗也先已学幼仪矣盖礼之小者自为童子而不可阙焉者也至于成人然后及其大者又必服习之久而有得焉然后内有以固其肌肤之防筋骸之束而徳性之守得以坚定而不移外有以行于郷党州闾之间达于宗庙朝廷之上而其酧酢之际得以正固而不乱也至于乐则声音之髙下舞蹈之疾徐尤不可以旦暮而能其所以养其耳目和其心志使人沦肌浃髓而安于仁义礼智之实又有非思勉之所及者必甚甚安且久然后有以成其徳焉所以学之最早而其见效反在诗礼之后焉○潜室陈氏曰此章先礼而后乐内则先乐而后礼此章非为学之序乃论其终身所得之先后也学之序当如内则至其将来得力处其先善心兴起是于诗上得力其次操守植立是于礼上得力至末稍徳性纯熟是于乐上得力○庆源辅氏曰诗易于礼礼易于乐兴者浅立者深成则又其深者也故其先后之序如此】程子曰天下之英才不为少矣特以道学不明故不得有所成就夫【音扶】古人之诗如今之歌曲虽闾里童稚皆习闻之而知其说故能兴起今虽老师宿儒尚不能晓其义况学者乎是不得兴于诗也古人自洒扫【并去声】应对以至冠【去声】昏丧祭莫不有礼今皆废壊是以人伦不明治家无法是不得立于礼也古人之乐声音所以养其耳采色所以养其目歌咏所以养其性情舞蹈所以养其血脉今皆无之是不得成于乐也是以古之成材也易今之成材也难【问成于乐是古人真个学其六律八音习其钟鼔管方底于成今人但借其意义以求和顺之理如孟子乐之实乐斯二者亦可以底于成否朱子曰古乐既亡不可复学但讲学践履间可见其遗意耳故曰今之成材也难○此章与志道据徳章不同彼就徳性上说此就工夫上说只是防艺一脚意思耳○西山真氏曰自周衰礼乐崩壊然礼书犹有存者制度文为尚可考寻乐书则尽缺不存后之为礼者既不合先王之制而乐尤甚焉今世所用大扺郑卫之音杂以夷狄之声而已适足以荡人心壊风俗何能有补乎然礼乐之制虽亡而礼乐之理则在故乐记谓致礼以治身致乐以治心外貌斯须不荘不敬而慢易之心入之矣中心斯须不和不乐而鄙诈之心入之矣庄敬者礼之本也和乐者乐之本也学者诚能以庄敬治其身和乐养其心则于礼乐之本得之矣亦足以立身而成徳也三百篇之诗虽云难晓今诸老先生发明其义了然可知如能反复涵泳真可以感发兴起则所谓兴于诗亦未尝不存也○胡氏曰程子因世变而叹伤学者当因其尚存者而深考之不可以自画也○云峯胡氏曰无程子之说后世不知所以成材之难无真氏之说后世遂真以成材为难矣况诗自性情中流出非吾心外物天髙地下合同而化天地间自然之礼乐礼是敬乐是和亦非吾心外物也】
  ○子曰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民可使之由于是理之当然而不能使之知其所以然也【朱子曰民但可使由之耳至于知之必待其自觉非可使也由之而不知不害其为循理及其自觉此理而知之则沛然矣必使知之则人未知之心胜而由之不安甚者遂不复由而惟知之为务其害岂可胜言由之而自知则随其浅深自有安处使之知则知之必不至至者亦过之而与不及者无以异此机心惑志所以生也○所由虽是他自有底却是圣人使之由如道以徳齐以礼教以人伦皆是使之由不可使知不是愚黔首是不可得而使知之无縁逐个与他解说○问不知与百姓日用而不知同否曰彼是自不知此是不能使之知○不可使之知谓几民尔学者固欲知之亦须积累涵泳由之而熟一日脱然自有知处乃可亦不可使之强知也○理之所当然者所谓民之秉彞百姓所日用者也圣人之为礼乐刑政皆所以使民由之也其所以然则莫不原于天命之性虽学者有未易得闻者而况于庶民乎其曰不可使知之盖不能使之知非不使之知也○潜室陈氏曰谓政教号令但能使民由行于中不能使民洞晓其理非不欲使之晓也势有所不能故曰百姓日用而不知○陈氏曰所当然如父当慈子当孝之类所以然乃根原来厯是性命之本处○新安陈氏曰此理当然之则必有所以然之故当然之理虽凡民可律以持循其所以然之妙在学者难遽求其领防而况于凡民乎○防峯饶氏曰两之字皆指此理而言民可使之由此理不可使之知此理尧舜帅天下以仁而民从之桀纣帅天下以暴而民亦从之以其无知故也若知得仁为是暴为非则帅之以暴而不从矣以此观之民不特不晓其所以然于所当然者亦未易使之晓】○程子曰圣人设教非不欲人家喻而户晓也然不能使之知但能使之由之尔若曰圣人不使民知则是后世朝四暮三之术也【新安陈氏曰借狙公之愚羣狙以比后世之愚黔首不使之知也】岂圣人之心乎【列子云宋有狙公者善养猿猴之人故号狙公爱狙养之成羣将限其食先诳之曰与若芧音序栗也一云橡子也朝三而暮四足乎众狙皆起而怒俄而曰与若芧朝四而暮三足乎众狙皆笑而喜物之以能鄙相笼皆由此也○庆源辅氏曰所谓圣人不使民知者乃老氏愚民庄子以智笼愚之说朝三暮四朝四暮三诡谲不诚圣人而肯为是哉使民家喻而户晓者圣人之本心不能使之知之但能使之由之者圣人之不得已也○西山真氏曰圣人之教惟恐不能开明下民之心如申韩斯鞅之徒所以治其国者専用愚黔首之术不知民可欺以暂不可欺以久故卒以此亡可不戒哉】
  ○子曰好勇疾贫乱也人而不仁疾之已甚乱也好勇而不安分【去声】则必作乱恶【去声】不仁之人而使之无所容则必致乱二者之心善恶虽殊然其生乱则一也【程子曰人而不仁君子当教养之不尽教养而惟疾之甚必至于乱○庆源辅氏曰好勇者有果于作乱之资而又不安分是不知义也所谓有勇而无义为乱此其乱在我恶不仁本善也恶之过当使其人无所容事穷势廹彼将以不肖之心应之肆其不仁之毒以求免未有不激而生乱者此其乱在人而致乱亦在我也○双峯饶氏曰好勇而不疾贫未必遽至于乱疾贫而不好勇亦不能为乱不仁之人力能诛则诛之不能诛而疾之至于无所容身则致乱必矣大学之屏诸四夷是力能诛而诛之如舜之诛四凶是也何自而致乱乎】
  ○子曰如有周公之才之美使骄且吝其余不足观也已
  才美谓智能技艺之美骄矜夸吝鄙啬【音色】也【朱子曰夸人所无是骄挟已所有是吝○南轩张氏曰古圣人才艺之多莫如周公观其自言多才多艺可见故借以明之○云峯胡氏曰本文如字使字皆假设之辞】○程子曰此甚言骄吝之不可也盖有周公之徳则自无骄吝若但有周公之才而骄吝焉亦不足观矣【庆源辅氏曰徳出于理才出于气世固有优于徳而短于才者然徳极其盛则才亦无不足若但有其才而无其徳则虽有智能技艺之美必不能居广居立正位行大道为向上一着事○郑氏曰不言周公之徳而言才美盖有徳则必无骄吝有才美则骄吝容或有之】又曰骄气盈吝气歉【若忝反】愚谓骄吝虽有盈歉之殊然其势常相因盖骄者吝之枝叶吝者骄之本根故尝騐之天下之人未有骄而不吝吝而不骄者也【朱子曰圣人只是平说有周公之才美而骄吝连他才美壊了况无周公之才美而骄吝者乎甚言骄吝之不可也程子所云有徳则自无骄吝与骄吝相因又是发余意先说得正意分晓然后说此方得○问气歉则不盈盈则不歉如何却云使骄且吝曰如晓此文义吝惜不肯与人说便是要去骄人非骄无所用其吝非吝无以为骄骄者吝之所发吝者骄之所蔵吝之所有骄之所恃也骄而不吝无以保其骄吝而不骄无所用其吝此盈于虚者所以歉于实而歉于实者所以盈于虚也○吝为主盖吝其在我则谓我有你无便是要骄人为是要骄人所以吝○西山真氏曰程子谓骄气盈吝气歉文公曰骄者吝之枝叶吝者骄之本根未有骄而不吝未有吝而不骄此一章更当熟思盈与歉各是一病文公乃以为二者相因而生又谓骄生于吝何也盖吝者气不足也惟其无浩然之气所以鄙陋局促容受不得内而徳善未有少进便自以为有余外而势位稍或髙人便有陵忽之意俗谚所谓器小易盈正此谓也惟其小而吝是以易盈而骄使其有江河之量无不容受则虽徳至于圣贤而不以为足位至于王公不以为可矜前章所谓毅则规模广大而不吝矣不吝则不骄矣正当叅玩也○胡氏曰骄张大吝收缩姑以骄吝于财观之其所以闭蔵乃欲资以矜夸其所以矜夸即闭蔵者为之地也根本枝叶相为贯通集注特发此义以示人欲人知其病根而药之骄之证发于外吝之病蔵于内发者易见蔵者难知学者欲翦其枝叶当先防其本根也】
  ○子曰三年学不至于谷不易得也【易去声】
  谷禄也至疑当作志为学之乆而不求禄如此之人不易得也【朱子曰此处解不至作志稍通耳○庆源辅氏曰后世之士求禄之志皆在为学之先不然则不学矣】○杨氏曰虽子张之贤犹以干禄为问况其下者乎然则三年学而不至于谷宜不易得也
  ○子曰笃信好学守死善道【好去声】
  笃厚而力也【朱子曰笃信是信得深厚牢固守死只是以死守之善道犹工欲善其事之善又如善吾生善吾死之善不壊了道也】不笃信则不能好学然笃信而不好学则所信或非其正不守死则不能以善其道然守死而不足以善其道则亦徒死而已盖守死者笃信之效善道者好学之功【朱子曰笃信乃能好学亦有徒笃信而不能好学者不好学以眀理愈笃信而愈不正不可冋矣故笃信又须是好学守死乃能善道不能守死临利害又变了则不能善道然亦有守死而不足以善其道者如荆轲聂政之死徒死而已比干之死方能善其道若不善道但知守死也无益故守死又须是善道然虽曰笃信而未能至死不变则其信亦不笃矣故能守死方见笃信之效虽曰好学而不能推以善道则其学亦无用矣故能善道方见好学之功能笃信好学乃能守死善道而笃信好学又须要守死善道数义错综其义始备此四者之所以更相为用而不可有一阙焉者也○郑氏曰许行陈相非不笃信曰好学则未也召忽荀息非不守死曰善道则非也○】
  危邦不入乱邦不居天下有道则见无道则隠【见贤遍反】君子见危授命则仕危邦者无可去之义在外则不入可也乱邦未危而刑政纪纲紊【音问】矣故洁其身而去之【朱子曰未仕在外则不入已仕在内见其纪纲乱不能从吾之諌则当去之不早见防而作则乱必危亡不可去矣○齐氏曰君子在危之外则不入在乱之中则不居非徒以逺害也去就不审以及于难则其死也亦死于愚而已非死于义也是故贫贱患难之中君子贵于守死而亦不徒死守死将以善其道也徒死岂得为善哉】天下举一世而言无道则隠其身而不见【贤遍反】也此惟笃信好学守死善道者能之【朱子曰有道不必待十分太平然后出无道亦不必待十分大乱然后隠有道如天将晓虽未甚明然自此只向明去不可不出为之用无道如天将夜虽未甚暗然自此只向暗去知其后来必不可支持须见防而作可也○庆源辅氏曰好学以善道则见道明矣笃信而守死则信道笃矣见道明信道笃必能审去就出处之宜守常固必行其道遇变亦必能守死以善其道也○双峯饶氏曰危乱不入不居尚有可入可居之邦若天下无道则无适而可惟有隠而已】
  邦有道贫且贱焉耻也邦无道富且贵焉耻也
  世治【去声】而无可行之道世乱而无能守之节碌碌【音禄】庸人不足以为士矣可耻之甚也【庆源辅氏曰所贵于士者为其进而用则有可行之道退而蔵则有能守之节故退不失已进不失义若咸无焉则是碌碌庸人而不足以为有亡矣冒士之名而无士之实岂不可耻之甚哉○洪氏曰邦无道而富贵固可耻邦有道而贫贱何足耻乎盖有道之邦必用有道之士无可用之道所以为耻也】○晁氏曰有学有守而去就之义洁出处【上声】之分【去声】明然后为君子之全徳也【双峯饶氏曰邦有道而贫贱是无学也邦无道而富贵是无守也○勿轩熊氏曰学者先须辩得笃信守死底心又做得好学善道底事然后于出处去就见得明守得定用之有可行舎之有可蔵也笃信是知之真守死是行之笃○云峯胡氏曰首两句虽四者相为用不可缺一然集注曰守死者笃信之效善道者好学之功则第一句最重盖有学贵乎有守然必有学然后能有守学问之深者虽以之处死生之变可也而况于去就之义出处之分哉危邦而入乱邦而居虽死不足以为善有道无可见而贫贱无道不能隠而富贵虽生而深为可耻此皆无学力者之所为也故夫子曰信而好古曰好古敏求曰好学其教人独于此拳拳焉】
  ○子曰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程子曰不在其位则不任其事也若君大夫问而告者则有矣【新安陈氏曰本文不过思不出其位之意问而告乃推广余意也○或问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朱子曰此各有分限田野之人不得谋朝廷之政身在此间只得守此○夫子之言无上下之异但为不在此位则不谋此政耳自下而推如士不可侵大夫之职以至于天子不可过于天道乃为备耳然不止此又当知前后彼此之间各有分守皆不可以相逾乃为大备而尽得圣人之意○庆源辅氏曰不在其位而谋其政不义而不可为也问而不以告不仁而不可为也○双峯饶氏曰此章本意只当自下而上不在大夫之位则不谋大夫之政不在公卿之位亦然范氏又自上而下以为天子不可治三公之职三公不可为卿大夫之事乃是推说盖经筵告君之语也若又从而旁推之则左不可侵右右不可侵左虽同寮亦有分守圣人之言无所不包故可推而无适不通也】
  ○子曰师挚之始闗雎之乱洋洋乎盈耳哉【挚音至雎七余反】师挚鲁乐师名挚也乱乐之卒章也史记曰闗雎之乱以为风始洋洋美盛意孔子自卫反鲁而正乐适师挚在官之初故乐之美盛如此【程子曰洋洋盈耳美也孔子反鲁乐正雅颂各得其所其后自太师而下入河蹈海由乐正鲁不用而放弃之也○或问闗雎之乱何谓乐之卒章朱子曰自闗闗雎鸠至钟鼔乐之皆是乱想其初必是己作乐只无此词到此处便是乱○楚辞注曰乱者乐节之名国语云以那为首其辑之乱曰自古在昔辑成也凡篇章既成撮其大要以为乱辞乐记曰既奏以文又乱以武古赋乱曰皆卒章也○师古曰古赋未有乱乱理也总理一赋之终○南轩张氏曰圣人自卫反鲁然后乐正雅颂各得其所师挚实其声音者也○新安陈氏曰据国语则当以闗雎之末章为乱以夫子之圣而正乐以师挚之贤而任乐故一时音乐美盛如此自师挚适齐继者皆不能及所以追思而叹美之论语言鲁乐者四章语鲁大师乐在先自卫反鲁次之挚适齐又次之此章其最后欤】
  ○子曰狂而不直侗而不愿悾悾而不信吾不知之矣【侗音通悾音空】
  侗无知貌愿谨厚也悾悾无能貌吾不知之者甚絶之之辞亦不屑之教诲也【朱子曰狂是好髙大便要做圣贤宜直侗是愚模様不解一事底人宜谨愿悾悾是拙模様无能为底人宜信今皆不然夫子所以絶之○庆源辅氏曰狂者宜率直无知者多谨厚无能者不解作为今乃不然非常理也事出非常则非圣人之所知此虽是甚絶之之辞然天地无弃物圣人无弃人故又知其为不屑之教诲也○新安陈氏曰狂侗悾悾者气禀之偏蔽不直不愿不信者气习之不美既拘于气禀而气习又不美如此眞弃才矣虽曰甚絶之之辞使其知为圣人所絶而改焉则不屑之教诲是亦教诲之也】○苏氏曰天之生物气质不齐其中材以下有是徳则有是病有是病必有是徳故马之蹄齧【倪结反】者必善走【新安陈氏曰此有是病必有是徳之譬也】其不善者必驯【新安陈氏曰不善走者必驯熟此有是徳则有是病之譬也】有是病而无是徳则天下之弃才也【庆源辅氏曰气质不齐中材以上有徳而无病信矣中才以下有是徳必有是病有是病必有是徳犹可取也若有是病而无是徳则下之下者弃才也以是三者品量天下之才无余蕴矣○潜室陈氏曰狂者只是说大话立大论底人这是狂人凡心下有事都说出在外亦无遮蔽但直行将去也好今有狂人者都恁地说大话立大论至于利害处但知有已反以义责人却不直侗者凡事只是恁地谨愿不敢妄动也好而今侗者却不愿要妄动悾悾者无能为底人都一向恁地朴厚也好而今无能为底人也都防用许多诡诈狂侗悾悾这是得之于气如此至于不直不愿不信都却习得如此有是病而无是徳也是天下之弃人】
  ○子曰学如不及犹恐失之
  言人之为学既如有所不及矣而其心犹竦【荀勇反】然惟恐其或失之警学者当如是也【朱子曰学如不及犹恐失之如今学者却恁地慢了譬如捉贼相似须是着气力精神千方百计去赶捉他如此犹恐不获今却只在此安坐熟视他不管他如何奈得他何○新安陈氏曰为学之道当如汤之检身若不及成王之夙夜不逮常如有所不及然此心尚恐其或失之苟自谓已至失之也必矣一说也又一说如追逐然既如不及矣尚恐果不能及而竟失之又一说如撑上水船之追前船不可少缓既如不及而不能前进又恐失之而反退流也学贵日新无中立之理不日进者必日退如不及者如不能日进也犹恐失之者恐其反日退也】○程子曰学如不及犹恐失之不得放过才说姑待明日便不可也【新安陈氏曰即是莫谓今日不学有来日之意○朱子曰此君子所以孳孳焉爱日不倦而竞尺寸之隂也○陈氏曰此章大意说为学用工如此之急程子不得放过又发明恐失之义才放过待明日便缓便失了】
  ○子曰巍巍乎舜禹之有天下也而不与焉【与去声】巍巍髙大之貌不与犹言不相闗言其不以位为乐【音洛】也【朱子曰与天下不相闗如不曽有这天下相似今人才富贵便被他勾惹此是为物所役是自卑了若舜禹直是髙所谓首出庶物故夫子称其巍巍○问舜禹有天下而不与莫是物各付物顺天之道否曰据本文说只是崇髙富贵不入其心虽有天下而不与耳巍巍是至髙底意思大凡人有得些小物事便觉累其心今富有天下一似不曽有相似岂不是髙○新安陈氏曰舜禹不以天下动其心于不与上见其巍巍】
  ○子曰大哉尧之为君也巍巍乎唯天为大唯尧则之荡荡乎民无能名焉
  唯犹独也则犹凖也荡荡广逺之称也言物之髙大莫有过于天者而独尧之徳能与之凖故其徳之广逺亦如天之不可以言语形容也【朱子曰惟天为大唯尧则之只是尊尧之词不必谓尧独能如此而他圣人不与也○双峯饶氏曰天之巍巍以形体言尧则之以徳言则乃凖则非法则也凖如易与天地凖言与天地平等也天如此大尧徳亦如此大与之平等若言法天特贤君之事耳】
  巍巍乎其有成功也焕乎其有文章
  成功事业也【新安陈氏曰上文巍巍言天之髙此巍巍言尧功业之髙】焕光眀之貌文章礼乐法度也尧之徳不可名其可见者此尔【新安陈氏曰此字指成功与文章而言尧徳之与天同髙大者不可得而名其功业文章犹可得而见功业文章之不可者皆其徳之不可名者之所发见呈露也】○尹氏曰天道之大无为而成唯尧则之以治天下【新安陈氏曰此似以为法则之则朱子想以末二句取之】故民无得而名焉所可名者其功业文章巍然焕然而已【云峯胡氏曰天之徳难名也所可见者其四时生成之功日月星辰之文耳圣人与天地一也】
  ○舜有臣五人而天下治【治去声】
  五人禹稷契【私列反】臯陶【音遥】伯益【勿轩熊氏曰按虞书命禹宅百揆禹让稷契臯陶禹治水益稷为有功舜欲让位于臯陶禹欲让位于益则功徳之着可知矣○新安陈氏曰虞廷之臣五人其尤也】
  武王曰予有乱臣十人
  书泰誓之辞马氏曰乱治也【庆源辅氏曰荀子云治乱谓之乱犹治汚谓之汚也则乱之训治久矣】十人谓周公旦召【实照反】公奭【施只反】太公望毕公荣公太颠闳夭【于沼反】散【上声】宜生南宫适其一人谓文母【新安陈氏曰此马融说文徳之母文王妃大姒也雝诗曰亦右文母】刘侍读以为子无臣母之义盖邑姜也【武王后太公女】九人治外邑姜治内【南轩张氏曰邑姜亦妇人之有圣徳者】或曰乱本作乿古治字也
  孔子曰才难不其然乎唐虞之际于斯为盛有妇人焉九人而已
  称孔子者上系武王君臣之际记者谨之才难盖古语而孔子然之也才者徳之用也【西山真氏曰圣贤言才有与徳合言者才子才难是也有与徳分言者有才而骄吝小有才而未闻大道是也才子以齐圣广渊忠肃恭懿之徳言与此才难即徳也然不曰徳而曰才者徳専以本体言才兼以着于用者言才子才难之才体用兼全者也若与徳分言则所谓才者専指知能技艺耳才本于徳虽才未备不害为君子才不本于徳虽其才可喜不免为小人】唐虞尧舜有天下之号【厚斋冯氏曰尧以唐侯升为天子虞河东太行山西地舜居之以为氏尧封之虞为诸侯后升帝位遂以为号】际交防之间言周室人才之多惟唐虞之际乃盛于此【问集注此句恐将舜有臣五人一句闲了朱子曰宁将上一句存在这里若从元注说则是乱臣十人却多于前于今为盛却是舜臣五人不得如后来之盛○新安陈氏曰舜即位初九官多尧旧臣可见唐虞交防间人才之盛】降自夏商皆不能及【新安陈氏曰集注补此八字方解得去此处必有缺误看三分有二一节突起无头缺文可见】然犹但有此数人尔是才之难得也【庆源辅氏曰详味夫子之言便起人有敬重爱惜人才之意○新安陈氏曰此言人才难得自古而然尧舜以圣圣继作而后禹臯之徒圣贤之才出焉文武亦以圣圣继作而后周召之徒圣贤之才出焉此天地间真元防合之运亘古而仅两见者也五人反以为盛者即晋三卿为主可谓众矣之意况唐虞人才之尤者五人岂五人之外无人乎】
  三分天下有其二以服事殷周之徳其可谓至徳也已矣
  春秋传曰文王率商之畔国以事纣盖天下归文王者六州荆梁雍【去声】豫徐也惟青兖冀尚属纣耳【勿轩熊氏曰雍今陜西诸路后稷公刘居豳大王迁岐文王都丰武王都镐京皆雍州境诗有江沱汉广则荆梁州境殷都朝歌卫地则兖冀固在畿内青在冀之东属纣可知若徐则未有考】范氏曰文王之徳足以代商天与之人归之乃不取而服事焉所以为至徳也孔子因武王之言而及文王之徳且与泰伯皆以至徳称之其指防矣【朱子曰孔子称至徳只二人皆可为而不为者也○问三分天下有其二以服事商使文王更在十三四年将终事纣乎抑为武王牧野之举乎曰看文王亦不是安坐不做事底人如诗中言文王受命有此武功既伐于崇作邑于丰文王烝哉武功皆是文王做来诗载武王武功却少但卒其伐功耳观文王一时气势如此度必不终竟休了○又曰文王之事纣惟知以臣事君而已都不见其他兹其所以为至徳也若谓三分天下纣尚有其一未忍轻去臣位以商之先王徳泽未忘厯数未终纣恶未甚圣人若之何而取之则是文王之事纣非其本心盖有不得已焉耳若是则安得谓之至徳哉至于武王之伐纣观政于商亦岂有取之之心而纣罔有悛心武王灼见天命人心之归己也不得不顺而应之故曰予弗顺天厥罪惟均以此观之足见武王之伐纣顺乎天而应乎人无可疑矣○厚斋冯氏曰不曰文王之徳而曰周之徳以对殷而言也○新安陈氏曰泰伯不从翦商文王三分有二而事商其于名分之际严矣宜夫子皆以至徳称之范氏谓其指微矣微指得非専为名分言欤以泰伯文王为至徳以武为未尽善非微指欤】或曰宜断【音短】三分以下别以孔子曰起之而自为一章
  ○子曰禹吾无间然矣菲饮食而致孝乎鬼神恶衣服而致美乎黻冕卑宫室而尽力乎沟洫禹吾无闲然矣【闲去声菲音匪黻音弗洫呼域反】
  间罅【虚讶反】隙也谓指其罅隙而非议之也菲薄也致孝鬼神谓享祀丰洁【新安陈氏曰书云奉先思孝此云致孝必庙焉而人鬼享之鬼神】衣服常服黻蔽膝也以韦为之【朱子曰韦熟皮也祭服谓之黻朝服谓之鞞 厚斋冯氏曰黻其色皆赤尊卑以深浅为异天子纯朱诸侯黄朱大夫赤】冕冠也【胡氏曰冕冠上板前低后髙因俯以得名】皆祭服也沟洫田间水道以正疆界备旱潦【音老】者也【或问沟洫之制朱子曰见于周礼遂人匠人之职详矣盖禹既平水患又治田间之水便无水患之灾所谓濬畎浍距川是也○胡氏曰匠人职云九夫为井井间有沟十里为成成间有洫洫深广皆八尺沟半之夏制当不异也既用以定经界又旱则潴水潦则泄水也】或丰或俭各适其宜所以无罅隙之可议也故再言以深美之○杨氏曰薄于自奉而所勤者民之事所致饰者宗庙朝【音潮】廷之礼所谓有天下而不与【音预】也夫【音扶】何间然之有【胡氏曰禹之自奉常薄而宗庙朝廷之礼百姓衣食之源则未尝不尽心所以不容于非议也○云峯胡氏曰舜称禹克俭于此见之授禹以执中亦于此见其能行之集注以为或丰或俭各适其宜即各适其中也若能俭而不能丰则墨氏之俭非中矣○新安陈氏曰禹素履俭勤不以位为乐有天下而不与之实也】











  论语集注大全卷八
  钦定四库全书
  论语集注大全卷九
  子罕第九
  凡三十章
  子罕言利与命与仁
  罕少也程子曰计利则害义命之理微仁之道大皆夫子所罕言也【山杨氏曰夫子对问仁多矣曰罕言者盖言求仁之方而已仁之本体则未尝言○朱子曰罕言者不是不言特罕言之耳罕言利者盖凡做事只循这道理做去利自在其中矣如利渉大川利用行师圣人岂不言利但所以罕言者正恐人求之则害义矣○命只是一个命有以理言者有以气言者天之所以赋与人者是理也人之所以夀天穷通者是气也理精微而难言气数又不可尽委之而至于废人事故圣人罕言之也仁之理至大数言之不惟使人躐等亦使人有玩之之心盖举口便说仁人便自不把当事了○问窃谓夫子罕言者乃放于利而行之利若利用出入乃义之所安处曰利用出入之利亦不可去寻讨寻讨着便是放于利之利如言利物足以和义只云利物不言自利又曰只元亨利贞之利亦不可计较计较着即害义为义之人只知有义而已不知利之为利○勿轩熊氏曰易六十四卦皆言利尤详于性命之原罕言者非与门人常言之道○庆源辅氏曰义者天理之公也利者人欲之私也天理人欲不两立计于彼则害于此矣○命乃天之所赋予万物者以理言之则声臭俱无以气言之则杂糅难辨是其理为甚微仁乃五性之首所以包乎四徳而无物不体是其道为甚大理之微则人有所难识知未及而骤语之则反滋其惑且使人弃人事而不脩道之大则人有所难尽徳未至而强语之则反起其妄且或使之忽庸行而不谨此夫子所以罕言○双峯饶氏曰夫子有常言者诗书执礼是也有不言者怪力乱神是也有罕言者利命仁是也无非教人者故门人皆谨记之○新安陈氏曰集注言命之理微则此命字以理言罕言利者防学者趋乎此罕言命与仁以学者未易及此也既虑学者没溺于利欲之卑污又虑学者躐等于命与仁之精防大其为虑逺矣】
  ○达巷党人曰大哉孔子博学而无所成名
  达巷党名其人姓名不传博学而无所成名盖美其学之博而惜其不成一艺之名也【节斋陈氏曰孟康注董仲舒传达巷党人乃项橐○双峯饶氏曰党人见圣人无所不知不能遂以此为圣人之大不知圣人所大在于道全徳备耳】
  子闻之谓门弟子曰吾何执执御乎执射乎吾执御矣执专执也射御皆一艺而御为人仆所执尤卑言欲使我何所执以成名乎然则吾将执御矣闻人誉【平声】已承之以谦也○尹氏曰圣人道全而徳备不可以偏长目之也逹巷党人见孔子之大意其所学者愽而惜其不以一善得名于世盖慕圣人而不知者也故孔子曰欲使我何所执而得为名乎然则吾将执御矣【双峯饶氏曰六艺礼乐为大夫子只说射御射御艺之卑者御又最卑○朱子曰达巷党人本不知孔子但难美其愽学而惜其无所成名谓不以一善得名也此言至为浅近然自察迩言者观之则于此便见圣人道徳纯备不可以一善名愚夫愚妇可以与知而其所以然者圣人有所不知故孔子不欲以党人所称者自居而曰必欲使我有所执而成名则吾将执御矣○南轩张氏曰逹巷党人大孔子之愽学而疑其不能以偏成也夫岂知本末精粗一以贯之之道哉故夫子但举一艺自居而又于艺之中复居其次者以见夫道之无乎不在○厚斋冯氏曰执射成名王良造父是也大凡専于一善精于一业者乃能成名如信人善人惠人则其善专故也如稷之穑羿之射秋之奕则其业精故也学之博虽各极其专且精不可得以一事名矣无所成名乃夫子之所以为大而党人不悟也尧之民无能名此尧之所以为大也欤○新安陈氏曰惟道全徳备故不可以一善名使可以一善名则所长止于此不足以为大矣党人惜圣人之大而不以一善得名岂知圣人之所以为大正在于不可以一善名欤】
  ○子曰麻冕礼也今也纯俭吾从众
  麻冕缁【庄持反】布冠也纯丝也俭谓省约缁布冠以三十升布为之升八十缕【陇主反】则其经二千四百缕矣细密难成不如用丝之省约【朱子曰八十缕为升古尺一幅只阔二尺二寸如深衣用十五升布已似如今极细绢一般这处又晓未得古尺又短于今尺若尽一千二百缕须是一幅阔不止二尺二寸方得○胡氏曰麻绩麻为布冕冠上板也谓之缁布冠者染布为赤黒色也冠者首服之总名冕者冠中之别号礼朝服十五升冠倍之郑注八十缕为升升字当为登登成也○双峰饶氏曰前汉书食货志周布幅广二尺二寸程子言古尺仅当今五寸五分弱如此则二尺一寸只是今一尺二寸尔却用二千四百缕为经是一寸布用二百经也其细密难成可知】
  拜下礼也今拜乎上泰也虽违众吾从下
  臣与君行礼当拜于堂下君辞之乃升成拜泰骄慢也【庆源辅氏曰按燕礼君燕卿大夫礼也公坐取大夫所酳觯兴以酧賔降西阶下再拜稽首公命小臣辞賔升成拜郑注升成拜复再拜稽首也又觐礼天子赐侯氏以车服侯氏拜赐礼亦如之○双峯饶氏曰先已拜于堂下而君辞之则是不曽受其拜故升堂再拜以成之孔子时君弱臣强径自拜于堂上故孔子云然人以为诏想是此类】○程子曰君子处【上声】世事之无害于义者从俗可也害于义则不可从也【范氏曰众人之所为君子酌焉或从或违唯其是而已以众为公义而举从之非也以众为流俗而举违之非也圣人之道若权衡轻重不可以铢两欺故纯俭虽不及礼而可从拜上则亏君臣之义虽举世而行之亦不可从也○尹氏曰圣人处世可见于此盖非有意于从违合乎义而已○庆源辅氏曰君子之于世俗或从或违无适无莫一于义而已以是而违俗则人亦不得以为异也○赵氏曰制度节文之细犹可以随时至于系乎三纲五常者万世而不容易○双峯饶氏曰此圣人处事之权衡所谓君子以同而异○新安陈氏曰程子欲学者凡处世事皆当以义裁之以此为例而推其余也】
  ○子絶四毋意毋必毋固毋我
  絶无之尽者毋史记作无是也意私意也【程子曰意是发动处意发而当即是理也发而不当是私意也问圣人莫是任理而不任意否曰是○胡氏曰理本于天意出于已大学以诚意为言盖好善恶恶一有不实则所谓意者为私意意不可以孤行必根于理而后可此独以意言即私心之发也】必期必也固执滞也我私已也四者相为终始【赵氏曰四者分之则各为一事合之则相为终始】起于意遂于必【遂谓将成而势不容己】留于固而成于我也盖意必常在事前固我常在事后【胡氏曰意必在方有作为之先故曰事前固我在已有作为之后故曰事后】至于我又生意则物欲牵引循环不穷矣【华阳范氏曰私意动于内而系于事则有必必则守而不移故有固固则不能忘已故有我是三者皆出于意故意为之先○问意如何毋得朱子曰凡事顺理则意自正毋意者主理而言不顺理则只是自家私意○问意必固我曰意是初创如此有私意便到那必处必便到固滞不通处固便到有我之私处○凡人做事必先起意不问理之是非必期欲事成而已事既成是非得失已定又复执滞不化是之谓固三者只成就得一个我及至我之根源愈大少间三者又从这里生出意又生必必又生固固又归宿于我○必者迎之于前固者滞之于后意是为恶先锋我是为恶成就此四字如元亨利贞循环不已但元亨利贞是好事此是不好事贞是好底成就我是恶厎成就○无意者浑然天理不任私意无必者随事顺理不先期必也无固者过而不留无所凝滞也无我者大同于物不私一身也四者始于意而行于必留于固而成于我必之时浅固之时长意是始我是终固必在中间一节重似一节也○黄氏曰即事而言其别有四以心而言其本则一天理流行廓然大公物各付物泊然顺应此心如鉴空水止而一毫之系累无所容焉此其所以自始至终而絶无四者之病也○新安陈氏曰集注四者相为终始以下乃以常人之私欲细分之有此四者相为终始又平分之作两截判以事前事后又翻转说终而复始如元而亨利贞贞下又起元有三节意皆说常人之累于私如此非谓夫子之心无私亦有此三件节数也圣人之心惟纯乎大公而浑然一无私耳细察之则皆无常人此四者之累也】○程子曰此毋字非禁止之辞圣人絶此四者何用禁止张氏曰四者有一焉则与天地不相似【新安陈氏曰天地大公而已四者才有一则累于私小无复大公气象何由与天地相似○问横渠说略有疑朱子曰人之为事亦有其初未必出于私意而后来不能化去者若谓絶私意则四者皆无则曰子絶一便得何用更言絶四以此知四者又各是一疵也○云峯胡氏曰心兮本虚圣人絶此四者亦不失其本虚之心而已意似微云防翳我则昏霾之甚矣大虚中本无一物圣人此心浑似天理亦无一物也】杨氏曰非知【去声】足以知圣人详视而黙识之不足以记此
  ○子畏于匡
  畏者有戒心之谓【新安陈氏曰恐人误以畏为怵迫惧死故本孟子子有戒心训之】匡地名史记云阳虎曽暴于匡夫子貌似阳虎故匡人围之【厚斋冯氏曰匡宋邑阳虎曽暴于匡夫子弟子顔尅时与虎俱夫子适陈过匡顔尅御匡人识尅夫子貌又似虎匡人以兵围之五日弟子惧故子曰如下所云】
  曰文王旣没文不在兹乎
  道之显者谓之文盖礼乐制度之谓【新安陈氏曰道者礼乐制度之本礼乐制度者道之寓道无形体显设于文而后乃可见尔】不曰道而曰文亦谦辞也兹此也孔子自谓
  天之将防斯文也后死者不得与于斯文也天之未防斯文也匡人其如子何【防与皆去声】
  马氏曰文王旣没故孔子自谓后死者言天若欲防此文则必不使我得与于此文今我旣得与于此文则是天未欲防此文也天旣未欲防此文则匡人其奈我何言必不能违天害已也【程子曰于天之将防斯文下便言后死者不得与于斯文则是文之兴防在孔子与天为一矣盖圣人徳盛与天为一出此等语自不觉耳○朱子曰后死者是对上文文王言之如曰未亡人之类此孔子自谓也与天生徳于予意思一般斯文既在孔子孔子便做着天在○南轩张氏曰文也者所以述是道而有也文王既没圣人以斯文为己任也己之在与亡斯文之防与未防系焉是二者岂人之能为哉天也不曰防已而曰防斯文盖己之身即斯文之所在也○双峯饶氏曰天生圣人以任斯道逹则为天地立心为万民立命穷则继徃圣开来学天意如此人安能违天而害之有夫子之徳有夫子之道而后可以如夫子之自任否则妄也○云峯胡氏曰文不在兹之文即文王之所以为文也文王接尧舜禹汤之统夫子接文王之统皆天也纣能囚文王不能违天而害文王匡人能围夫子不能违天而害夫子】
  太宰问于子贡曰夫子圣者与何其多能也【大音泰与平声】孔氏曰大宰官名或吴或宋未可知也与者疑辞大宰盖以多能为圣也【杜氏曰按春秋之时以大宰名官者惟吴宋与鲁耳吴有大宰嚭宋有大宰华督事殇公其后九世至平公乃以向带为大宰平公即位之歳距孔子过宋歴二公八十余年其间或废或否虽未可知然左氏及史记亦不复载不可考也况孔子过宋时遭桓司马之厄遂微服而去岂复有问子贡者欤疑此大宰即吴嚭也吴与鲁会缯嚭召季康子康子使子贡往焉则此当是吴大宰而亦当在此年也鲁自公子翚请于隠公欲杀桓以求大宰其后不复见】
  子贡曰固天纵之将圣又多能也
  纵犹肆也言不为限量【去声】也将殆也谦若不敢知之辞【朱子曰天放纵他作圣得恁地不去限量他问愚不肖是天限之乎曰也是天限量他一般如这道理圣人知得尽愚不肖要増进一分不得拘定在这里殆庶几也如而今说将次】圣无不通多能乃其余事故言又以兼之
  子闻之曰大宰知我乎吾少也贱故多能鄙事君子多乎哉不多也
  言由少贱故多能而所能者鄙事尔【朱子曰鄙事如钓弋猎较之类】非以圣而无不通也且多能非所以率人故又言君子不必多能以晓之【朱子尝问学者曰大宰云夫子圣者与何其多能也是以多能为圣也子贡对以夫子固天纵之将圣又多能也是以多能为圣人余事也子曰吾少也贱故多能鄙事君子多乎哉不多也是以圣为不在于多能也三者之说不同诸君且道谁说得圣人地位着诸生多主夫子之言曰大宰以多能为圣固不是若要形容圣人地位则子贡之言为尽盖圣主于徳固不在多能然圣人未有不多能者夫子以多能不可以律人故言君子不多尚徳而不尚艺之意而其实圣人未尝不多能也○又曰太宰知我乎以下煞有曲折意思圣人不直谓大宰不足以知我只说大宰也知我这便见圣人待人恁地温厚○南轩张氏曰多能虽不害其为君子然为君子不在乎多能○庆源辅氏曰若以多能率人则人将徇末而忘本尚才而不务徳卒无以入圣贤之域矣】
  牢曰子云吾不试故艺
  牢孔子弟子姓琴字子开一字子张【卫人】试用也言由不为世用故得以习于艺而通之○吴氏曰弟子记夫子此言之时子牢因言昔之所闻有如此者其意相近故并记之【问吾不试故艺朱子曰想见圣人事事防但不见用所以人只见小小技艺若使其得用便做出大功业来不复有小小技艺之可见矣○新安陈氏曰多能亦圣徳无不通之验大宰认多能为圣知其末不知其本也子贡谓圣而又多能知其由本而该末也孔子自言与琴牢所闻皆谦辞耳】
  ○子曰吾有知乎哉无知也有鄙夫问于我空空如也我叩其两端而竭焉【叩音口】
  孔子谦言已无知识但其告人虽于至愚不敢不尽耳叩发动也【赵氏曰叩乃叩击有发动之意】两端犹言两头言终始本末上下精粗无所不尽【朱子曰两端就一事而言说这浅近道理那个深逺道理也便在这里吾有知乎哉无知也此圣人谦辞凡圣人谦辞未有无因而发者这上靣必有说话门人想记不全须求这意始得如逹巷党人称誉孔子博学而无所成名圣人乃曰吾执御矣皆是因人誉己圣人方承之以谦此处想必是人称道圣人无所不知诲人不倦有这般意思圣人方道是我无知识亦不是诲人不倦但鄙夫来问我则尽情向他说若不如此圣人何故自恁地谦自今观之人无故说谦话便似要人知模様○庆源辅氏曰终始以事言本末以物言上下以道器言精粗以事理言必如是而后该括得尽夫子之告人必发动其两端而尽告之○新安陈氏曰圣人虽谦言己无所知然教人而竭尽其理如此非上智周知之者不能也】○程子曰圣人之教人俯就之若此犹恐众人以为髙逺而不亲也圣人之道必降而自卑不如此则人不亲贤人之言则引而自髙不如此则道不尊观于孔子孟子可见矣【朱子曰圣人极其髙大人自难企及若更不俯就则人愈畏惮而不敢进贤人有未熟处人未甚信服若不引而自髙则人将必以为浅近不足为不是要人尊己盖使人知斯道之大庶几竦动着力去做孔子尝言如有用我者朞月而已可也又言吾其为东周乎只作平常闲说孟子言如欲平治天下当今之世舍我其谁便说得广是势不得不如此】尹氏曰圣人之言上下兼尽即其近众人皆可与【音预】知极其至则虽圣人亦无以加焉是之谓两端如答樊迟之问仁智两端竭尽无余蕴【委粉于问二反】矣【双峯饶氏曰如答樊迟问仁智只是眼前事子夏推之则舜汤之治亦不过此故于两端为竭焉】若夫【音扶】语上而遗下语理而遗物则岂圣人之言哉【庆源辅氏曰程子论佛氏之学如管中窥天只见上去不见四旁是语上而遗下也又曰言为无不周徧实则外于伦理者是语理而遗物也○问执两端与竭两端如何朱子曰两端也只一般犹言头尾也执两端方识得一个中竭两端言彻头彻尾都尽也问只此是一言而尽这道理如何曰有一言而尽者有数言而尽者如樊迟问仁曰爱人问知曰知人此虽一言而尽推而逺之亦无不尽如子路正名之论直说到无所措手足如子路问政哀公问政皆累言而尽但只圣人之言上下本末始终大小无不兼举○云峯胡氏曰大舜是取人之言执其两端而用其一夫子是教人之言竭其两端而未尝遗其一也】
  ○子曰鳯鸟不至河不出图吾己矣夫【夫音扶】
  鳯灵鸟舜时来仪文王时鸣于岐山河图河中龙马负图伏羲时出皆圣王之瑞也己止也○张子曰鳯至图出文明之祥伏羲舜文之瑞不至则夫子之文章知其己矣【南轩张氏曰鳯至图出盖治世之征也圣人叹眀王之不兴而道之终不行耳○庆源辅氏曰圣人之道行则文章着见于外礼乐制度之类也故鳯至图出以兆文明之祥鳯以其文采图以其卦画文明之祥不至则夫子之道不行故知其文章己矣○新安陈氏曰吾道文眀必有其应鳯至图出文明祥瑞之应也夫子有其徳无其时鳯不至图不出天未欲圣道之行可知矣夫子所以深叹也麟出似矣而踣焉春秋所以作也斯叹也其在获麟之前乎】
  ○子见齐衰者冕衣裳者与瞽者见之虽少必作过之必趋【齐音咨衰七雷反少去声】
  齐衰丧服【邢氏曰言齐衰则斩衰从可知也】冕冠也衣上服裳下服冕而衣裳贵者之盛服也【礼玉藻曰衣正色裳间色郑曰冕服上纁下】瞽无目者作起也趋疾行也或曰少当作坐○范氏曰圣人之心哀有防尊有爵矜不成人其作与趋盖有不期然而然者尹氏白此圣人之诚心内外一者也【问作与趋者敬之貌也何为施之于齐衰与瞽者朱子曰作与趋固是敬然敬心之所由发则不同见冕衣裳者敬心生焉而因用其敬见齐衰者瞽者则哀矜之心动于中而自加敬也○庆源辅氏曰圣人之心寂感自然内外如一方其未感也如止水如明镜一有所感则随感而应敬爱之心感于内而作趋之容见于外皆自然而然不知其所以然也○双峰饶氏曰范氏说外靣作与趋皆由其里靣哀有防尊有爵矜不成人而然尹氏又说他人里靣虽有此未必便见于此圣人里靣如此外靣也如此二说互相发明盖里靣不如此而外靣如此者伪也里靣如此而外靣不如此者诚不至也圣人至诚所以表里皆如此】
  ○颜渊喟然叹曰仰之弥髙鑚之弥坚瞻之在前忽焉在后【喟苦位反鑚祖官反】
  喟叹声仰弥髙不可及鑚弥坚不可入在前在后恍忽不可为象【新安陈氏曰象形也初未有的见时如此】此顔渊深知夫子之道无穷尽【弥髙坚】无方体【在前后】而叹之也【程子曰仰之弥髙见其高而未能至也鑚之弥坚测其坚而未能达也此顔子知圣人之道而善形容者也○朱子曰髙坚是说难学前后是说圣人之道捉摸不着皆是譬喻如此圣人只是一个中的道理高坚前后只是个中庸不可能盖圣人之道是个恰好的道理不着意又失了才着意又过了只是难到恰好处○顔子仰之弥高鑚之弥坚瞻之在前忽焉在后不是别有个物事只是做来做去只管不到圣人处若做得又大过了若放慢做又不及圣人则动容周旋都是这道理】
  夫子循循然善诱人博我以文约我以礼
  循循有次序貌【朱子曰所谓次序者非特以博文约礼分先后次序博文约礼中各有次序先后浅深】诱引进也博文约礼教之序也言夫子道虽高妙【双峰饶氏曰髙说弥髙弥坚妙说在前在后】而教人有序也【上蔡谢氏曰顔子学得亲切仰之弥髙鑚之弥坚无限量也以见圣人之道大瞻之在前即不及忽焉在后又蹉却以见圣人之道中观此一叚即知顔子看得亲切博我以文使知识广约我以礼归宿处也○朱子曰博我以文约我以礼圣门教人只此两事须是互相发眀约礼底工夫深则博文底工夫愈眀博文的工夫至则约礼的工夫愈宻○觉轩蔡氏曰博文条目多事事着去理防礼却只是一个道理如视也是这礼聼也是这礼言也是这礼动也是这礼若博文而不约之以礼便是无归宿处详此数条觧释己极分明学者合下便有着力处若更推之则文非特文章文华之文凡刚柔之往来上下之交错防而天理之节文着而法度之焕然者皆是也极其博则贯通融防而天下之理洞然于吾心而无所蔽礼非特仪礼典礼之礼凡天理之自然人心之固有截然而有定则者皆是也极其约则操持固执而天下之理浑然于吾身而无所亏博文近于致知约礼近于力行不愽则无以造乎约不约则无以尽乎博○双峰饶氏曰先博我以文以开广我之知识然后约我以礼使我于视听言动上皆由乎规矩凖防而所守得其要】
  ○侯氏曰博我以文致知格物也约我以礼克己复礼也【朱子曰博我以文约我以礼与博学于文约之以礼一般但博学于文约之以礼孔子是泛言人能博文而又约礼可以弗畔大道而顔子则更深于此耳侯氏谓博文是致知格物约礼是克己复礼分晓庆源辅氏曰致知格物知之事也克己复礼行之之事也所行即是所知非于知之外别有所谓行也】
  程子曰此颜子称圣人最切当【去声】处圣人教人唯此二事而已【朱子曰博我以文是要四方八靣都见得周匝无遗至约我以礼又要收向身已上来无一毫之不尽两事须互相发明若博文而不约以礼便无归宿处○觉轩蔡氏曰不说穷理又不说格物只说博文盖文字上该乎理而比之理则尤显下该乎物而比之物则尤精不说理只说礼便是与复礼之礼同此礼字更有检束便有规矩凖防若只说理便泛了更味两个我字尤见以身体之切实用功处○双峰饶氏曰博学于文约之以礼是我自去博约以学言也博我以文约我以礼是夫子博我约我以教言也○厚斋冯氏曰博文约礼夫子教人之法皆然惟子渊求道之力认道之真有以见夫子之为我设尔】
  欲罢不能旣竭吾才如有所立卓尔虽欲从之末由也已
  卓立貌末无也此颜子自言其学之所至也盖恱之深【欲罢不能】而力之尽【旣竭吾才】所见益亲【如有所立卓尔】而又无所用其力也【欲从末由】吴氏曰所谓卓尔亦在乎日用行事之间非所谓窈【伊小反】防昏黙者【朱子曰卓尔是圣人之大本立于此以酧酢万变处即前曰高坚前后底今看得确定亲切不似向来无捉摸处不是离髙坚前后之外别有所谓卓尔者也○勉斋黄氏曰吴氏所释卓尔之意最为切实尝以其意推之夫圣人之道固髙明广大不可几及然亦不过性情之间动容之际饮食起居交际应酬之务君臣父子兄弟夫妇之常出处去就辞受取舍以至于政事施设之间无非道之寓○双峯饶氏曰窈窈冥冥至道之精昏昏黙黙至道之极列子之言也此章学者易得求之髙逺故引吴氏之说以明之】程子曰到此地位工夫尤难直是峻絶又大叚着力不得【庆源辅氏曰地位指既竭吾才如有所立卓尔之地位也至此地位则其理为至精至防非浅智浮识之所能知疾趋大歩之所能至也惟寛以居之勿忘勿助长则不日而化矣夫能为之谓才竭其才则是尽其所能为之才则其工夫盖非才所能及矣此其所以着力不得也】杨氏曰自可欲之谓善充而至于大力行之积也大而化之则非力行所及矣【新安陈氏曰此将孟子善信美大圣神之次第以配此章大犹是力行积累之功化则久久纯熟自然无迹之妙】此颜子所以未逹一间【如字】也【问夫子教人不出博文约礼二事门人莫不知惟顔子有所进有所见故髙者有可攀之理坚者有可入之理在前在后者有可从而审其的之理非若其他仅能弗畔而已此门人所以不可企及也朱子曰得之○顔子到这里自觉得要着力而无所容其力縁圣人不勉而中不思而得贤者若要着力不勉不思便是思勉了所以大叚着力不得今日勉之眀日勉之勉而至于不勉今日思之明日思之思而至于不思自生而至熟到这里直待他自熟○仰髙鑚坚瞻前忽后此犹是见得未亲切在如有所立卓尔方始亲切虽欲从之末由也已只是脚歩未到盖不能得似圣人从容中道也○潜室陈氏曰前此犹可以用力到此则自大趋于化自思勉而至不思不勉介乎二者之境所未逹者一间非人力所能为矣但当防其所己然从容涵养勿忘勿助至于日深月熟则亦将忽不期而自到而非今日之所预知也】○程子曰此颜子所以深知孔子而善学之者也胡氏曰无上事而喟然叹【非如孔子因曾防而喟叹】此颜子学既有得故述其先难之故后得之由【新安陈氏曰先难指仰鑚瞻忽后得指如有所立卓尔由字指善诱博约】而归功于圣人也髙坚前后语道体也仰鑚瞻忽未领其要也惟夫子循循善诱先博我以文使我知古今达事变然后约我以礼使我尊所闻行所知如行者之赴家食者之求饱是以欲罢不能尽心尽力不少休废然后见夫子所立之卓然虽欲从之末由也己是盖不怠所从必求至乎卓立之地也抑斯叹也其在请事斯语之后三月不违之时乎【问程子言到此大叚着力不得胡氏又曰不怠所从必欲至乎卓立之地何也朱子曰末由也己不是到此便休了不用力但工夫用得细不是初间用得许多粗气力这处也只是循循养将去如何大叚着力得只恁地养熟了因举横渠云大可为也化不可为也在熟之而已欲罢不能就只是就这博文约礼中做工夫合下做时便是下这十分工夫去做到得这叹时便是欲罢不能之效众人与此异者只是争这个欲罢不能做来做去不知不觉的又住了顔子则虽欲罢而自有所不能不是勉强如此顔子用功精专方见得夫子动用周旋无不中处皆是天理之流行卓然如此分晓到这里顔子些小未能浑化如夫子故曰虽欲从之末由也已○髙坚前后始时之所见也博文约礼中间用力之方也欲罢不能以后后来得力之效验也○问顔子此说亦是立一个则例与学者求道用力处故程子以为学者须学顔子有可依据孟子才大难学者也曰然○南轩张氏曰仰之弥髙愈进愈难攀也鑚之弥坚愈鑚愈难入也瞻之在前则若不及忽焉在后则又过之盖得其中者为难也夫子则循循然善诱人从容不迫以其序而进之博文约礼使之集众义于见闻之间宅至理于隠防之际使我自不能已尽吾之才以极其至则见夫所立卓尔盖至此非力之所能为此顔子所以喟然而叹欤反覆详味则顔子学圣人终始之功孔子教人先后之序与夫圣人之道之至皆可得而研求矣○潜室陈氏曰虽欲从之末由也已到此际力无所施乃氷消雪释渣滓融化之境虽圣人不能授顔子顔子亦不能受之于圣人今欲学顔子且把博文约礼作依据日积月累人十已千将来不知觉自有豁然融防处○双峰饶氏曰不怠所从是发明虽欲从之末由也己言不是恁地住了请事斯语是约我以礼时事三月不违仁是有所立卓尔时事○新安陈氏曰此章顔子初见圣道之无穷尽无方体非特不能从之亦未的于见之也及夫子博以文约以礼知行功深方见圣道之卓然有立的于见之与初之仰鑚瞻忽大不同矣但虽见其卓尔者犹未能进而从其卓尔者虽欲用力又无所容力也使天假之年则由勉而安由大而化不特见到圣人地歩亦进到圣人地歩矣】
  ○子疾病子路使门人为臣
  夫子时已去位无家臣子路欲以家臣治其防其意实尊圣人而未知所以尊也【胡氏曰此必夫子失司寇之后未致其事之前也若梦奠则子路死于卫久矣大夫老而致仕后得从其列无家臣者无禄故也】
  病间曰久矣哉由之行诈也无臣而为有臣吾谁欺欺天乎【间如字】
  病间少差【楚懈反下同】也病时不知旣差乃知其事故言我之不当有家臣人皆知之不可欺也而为有臣则是欺天而已人而欺天莫大之罪引以自归其责子路深矣【朱子曰久矣哉不特指那一事是指从来而言子路一时不循道理本心亦不知其为诈然子路平日强其所不知以为知只有一毫不诚便是诈也○庆源辅氏曰子路之意以夫子之圣其防不可以俯同众人必当有以尊异之而夫子尝为大夫有家臣矣故欲为家臣治其防以尊异之也然不知圣人之防岂以家臣之有无为轻重也哉○既斥子路以行诈而又自谓其欺天盖以见义理之不可犯也如此】
  且予与其死于臣之手也无宁死于二三子之手乎且予纵不得大葬予死于道路乎
  无宁宁也【惟有无字乎字故可训无宁为宁】大葬谓君臣礼死于道路谓弃而不又晓之以不必然之故○范氏曰曽子将死起而易箦【音责】曰吾得正而毙【音弊】焉斯已矣子路欲尊夫子而不知无臣之不可为有臣是以防于行诈罪至欺天君子之于言动虽微不可不谨夫子深惩子路所以警学者也杨氏曰非知至而意诚则用智自私不知行其所无事往往自防于行诈欺天而莫之知也其子路之谓乎【礼记檀弓篇曾子寝疾病乐正子春曾子弟子坐于牀下曽元曾申曽子二子坐于足童子隅坐而执烛童子曰华而睆华板反华画也睆眀貎大夫之箦与平声子春曰止曽子闻之瞿音句惊貎然曰呼虚惫之声曰华而睆大夫之箦与曾子曰然斯季孙之赐也我未之能易也元起易箦曾元曰夫子之病革矣革纪力反急也不可以变变动幸而至于旦请敬易之曾子曰尔之爱我也不如彼君子之爱人也以徳细人之爱人也以姑息吾何求哉吾得正而毙焉斯已矣举扶而易之反席未安而没○勉斋黄氏曰久矣哉责子路之素行如此也欺天者晓之以理之正且予以下则告之以利害之实圣人之言委曲详尽如此○汪氏曰礼记易箦章一正字足以断此章而责子路故引之曾子易箦而死为得其正夫子苟死于家臣之手不正甚矣彼执烛之童子尚知大夫之箦不可不易子路乃不知无臣之不可为有臣乎况夫子席不正且不坐割不正且不食况临死生之际乎范氏引此见圣人心安于正生死一而已矣○新安陈氏曰有家臣而用家臣理也无而用之非理也天者理而已非理则欺天矣子路欲尊夫子岂知防于欺天尊夫子者反所以累夫子欤】
  ○子贡曰有美玉于斯韫匵而藏诸求善贾而沽诸子曰沽之哉沽之哉我待贾者也【韫纡粉反匵徒木反贾音嫁】
  韫藏也匵匮也沽卖也子贡以孔子有道不仕故设此二端以问也孔子言固当卖之但当待贾而不当求之耳【南轩张氏曰子贡以美玉为喻疑夫子将终藏而不售也若夫子之意则以为君子岂不欲施用于世乎然其不轻售者必待其可而后出耳如子贡所谓求善贾则非矣待贾者循乎天理而求善贾者则已心先动矣○庆源辅氏曰沽之哉二句见理则当沽而意则不求沽也此亦子贡初年语至答武叔子禽之问必不当以夫子出处为凝矣】○范氏曰君子未尝不欲仕也又恶【去声】不由其道士之待礼犹玉之待贾也若伊尹之耕于野伯夷太公之居于海濵世无成汤文王则终焉而已必不枉道以从人【音】玉而求售【音夀】也【云峯胡氏曰子贡尝答子禽曰夫子之求之也其诸异乎人之求之与盖以子禽之问病在一求字也今子贡之问亦自病在一求字岂问夫子者在先而答子禽者在后欤○新安陈氏曰此章当味求字与待字不待贾而求之则并与本然之美失之矣待贾者安于命义之正求贾者渉于奔竞之私席珍待聘其可也】
  ○子欲居九夷
  东方之夷有九种【上声 后汉东夷传夷有九种曰畎夷于夷方夷黄夷白夷赤夷夷风夷阳夷 九种见书旅獒】欲居之者亦乗桴浮海之意
  或曰陋如之何子曰君子居之何陋之有
  君子所居则化何陋之有【问此及浮海莫是戏言否朱子曰只见道不行偶发此叹非戏言也○问九夷尚可化何故不化中国曰当时中国未尝不被圣人之化但时君不用不得行其道耳○问子欲居九夷使圣人居之真有可变之理否曰然○南轩张氏曰欲居九夷与乗桴浮海之叹同或人未之谕则以为真欲往也故疑其陋以为不可居夫子之所以告之者乃行乎夷狄之道盖忠信笃敬何入而不自得也○庆源辅氏曰圣人能必居夷之化而不能于中国必使其道之行则天也○厚斋冯氏曰箕子封于朝鲜东夷之地也何陋之有虽然夫子去父母之国尚迟迟其行况舍中国而之夷狄乎是盖有激而姑云尔非素志也○新安陈氏曰陋在彼不陋在我君子所过者化若居夷狄必将用夏变夷陋习自可化矣】
  ○子曰吾自卫反鲁然后乐正雅颂各得其所
  鲁哀公十一年冬孔子自卫反鲁是时周礼在鲁然诗乐亦颇残缺失次孔子周流四方参互考订以知其说晚知道终不行故归而正之【朱子曰是时王迹熄而诗亡其存者谬乱失次孔子自卫反鲁复得之他国以归定着为三百五篇于是雅颂各得其所○南轩张氏曰圣人未删诗以前篇章交错不以其序者亦多矣故反鲁之后然后乐正雅颂各得其所独举雅颂盖其大者耳○陈氏曰不及风者列国多不正之声庙朝所不奏二南亦用之房中耳故正乐只言雅颂○胡氏曰圣人虽生知然于声音节奏必考而后详必验而后信在齐闻韶学之三月亦其事也○新安陈氏曰晚知道不行于当时故归而正诗乐以之来世诗者乐之章诗得其所而后乐得其正圣人追言其效故先乐而后诗耳】
  ○子曰出则事公卿入则事父兄防事不敢不勉不为酒困何有于我哉
  说见【形甸反】第七篇【黙而识之章亦言何有于我】然此则其事愈卑而意愈切矣【新安陈氏曰彼三者以为虽非圣人之极至犹不敢当谦而又谦之辞此则视前三者事愈卑而其谦谦之意愈切矣○朱子曰此说本卑非有甚髙之行然工夫却愈精密道理却愈无穷故曰知崇礼卑○圣人自谦言不曽有此数者常有慊然不足之意众人虽见他仁之至熟义之至精他只管自见得有欠缺处○南轩张氏曰此章视之若易能然行之无憾则未易也盖于天理之当为者求尽其道而于人情之易动者不逾其则虽圣人亦极乎是理而已夫子教人毎指而示之近使人皆可勉焉○庆源辅氏曰此章所以警学者使自察于践履之间不忽于卑近不违于防小之意益深切矣○双峰饶氏曰事公卿父兄事生之礼防事事死之礼常情多谨于事生而易忽于事死不特三年之防如期功缌之轻者皆不可以不勉三件皆是大节目不为酒困是至小底然亦甚难有时被人劝而稍多饮便能使人神昏气乱常人往往忽视以为小事圣人之心无时不存亦因可以勉人耳】
  ○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夫音扶舍上声】
  天地之化往者过来者续无一息之停乃道体之本然也【此五句所包甚阔】然其可指而易【去声】见者莫如川流【吴氏曰逝者不指水斯字方指水○问逝训往集注谓往过来续似多了来字双峯饶氏曰不说来字无以见往者之无穷往是前靣已去底来是后来接续去底二者皆往也 新安陈氏曰必有来者续方见道体之无穷使往过而来不续则其机息而非生道矣】故于此发以示人欲学者时时省【悉井反】察而无毫髪之间【去声】断【徒玩反】也【朱子曰天理流行之际如少有私欲以间之便如水被些障塞不得恁地滔滔流去又曰才不省察便间断○庆源辅氏曰天理流行无处不然无时或已但隠于人心者不若形于川流者易见人能即此而有发焉则当自强于体察致力于谨独使之无一息之间断则庶几乎不亏其本体矣○新安陈氏曰此又发言外意欲学者于川流上察识道体之自然不息而法之以自强不息也】○程子曰此道体也天运而不己日徃则月来寒往则暑来水流而不息物生而不穷皆白与道为体运乎昼夜未尝己也【朱子曰此是形容道体伊川所谓与道为体此一句最妙某尝为人作观澜词其中有两句云观川流之不息兮悟有本之无穷道之本然之体不可见观此则可见无体之体如隂阳五行为大极之体○日往月来等未是道然无这道便无这个了有这道方有这个旣有这个就上靣便可见得道是与道做个骨了若说天只如此髙地只如此厚便也无说了须看其所以如此者如何○道本无体此四者非道之体也但因此可见道之体耳那无声无臭底便是道只于无声无臭上推究如何见得道因有四者方见得那无声无臭底所以说与道为体○道无形体却是这物事盛载那道出来所以指物以见道道之体便在这许多物事上只是水上较亲切易见○胡氏曰夫子因所见之一物而言程子因夫子之说并举三者而言夫道体可见固不专于水亦不专于四者大而造化之流行近而口鼻之呼吸莫不皆然○勉斋黄氏曰夫子所云盖合道器兼体用而言○新安陈氏曰天之运日月寒暑之往来水之流万物之生皆自然不息者程子杂水流于其中言之水流盖其一端耳道无形体之可见就此有形体之数端上发见出来所谓与道为形体也】是以君子法之自强不息【新安陈氏曰易乾卦象传曰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集注之意本此是乃勉而行之者】及其至也纯亦不已焉【朱子曰大抵过去底物不息犹天运流行不息如此亦警学者要当如此不息盖圣人之心纯亦不已所以能见之○问道无一息之停其在天地则见于日往月来寒往暑来水流而不息物生而不穷终万古未尝间断其在人则本然虚灵知觉之体常生不己而日用万事亦无非天理流行而无少息故举是道之全而言合天地万物人心万事统是一无息之体分而言则于穆不已者天之所以与道为体也生生不已者心之所以与道为体也纯一不已者圣人之心与天道为一体也自强不息者君子之所学圣人存心事天而体夫道也曰此亦得之但与道为体四字甚精盖物生水流非道之体乃与道为体者也○觉轩蔡氏曰夫子川上之叹有感于道体之无穷勉人进学以求造乎纯亦不己耳○新安陈氏曰进于此则安而行之矣】又曰自汉以来儒者皆不识此意此见圣人之心纯亦不己也纯亦不己乃天徳也有天徳便可语王道其要只在谨独【朱子曰有天徳则便是天理便做得王道无天徳则便是私意是计较人多无天徳所以做王道不成○人多于独处间断才不慎独便去隠微处间断了○能慎独则无间断而其理不穷若不慎独便有欲来参入里靣便间断了如何便防如川流底意○庆源辅氏曰人心即天徳所寓天地之道常久而不己也则纯亦不己非天徳而何圣人之心则全具得此天徳者也即是而推之便是王道人心天徳王道只是一理】愚按自此至终篇皆勉人进学不己之辞【新安陈氏曰楚辞辨证骚经忍而不能舍也洪氏注引颜师古曰舍止息也屋舍次舍皆此义论语不舍昼夜谓晓夕不息耳今人或音舍非是按辨证文公着于庆元己未三月眀年庚申四月公易篑矣集注舍上声者旧音读如赦者定说也】
  ○子曰吾未见好德如好色者也【好去声】
  谢氏曰好【去声】好色恶【去声】恶臭诚也好德如好色斯诚好德矣然民鲜【上声】能之【庆源辅氏曰好色恶臭与好徳皆出于性然人之常情于好色恶臭则诚实好之恶之至于好徳则多虚伪不实故谢氏有此说而又言民鲜能之大凡至诚而好则内外表里如一而心志容色皆应有不可掩者】○史记孔子居卫灵公与夫人【南子】同车使孔子为次乗【去声○第二乗次其后】招摇市过之孔子丑之故有是言【朱子曰招摇如翺翔○新安陈氏曰夫人不翟茀自蔽公与同车翺翔过市无耻孰甚焉孔子此言因灵公好色而发也】
  ○子曰譬如为山未成一篑止吾止也譬如平地虽覆一篑进吾往也【篑求位反覆芳服反】
  篑土笼也【韵书笼字平声者注云轝土器则此合平声】书曰为山九仞功亏一篑夫子之言盖出于此言山成而但少一篑其止者吾自止耳平地而方覆一篑其进者吾自往耳盖学者自强不息则积少成多中道而止则前功尽弃其止其往皆在我而不在人也【南轩张氏曰学以成徳为贵也止者吾止也进者吾往也进止系乎己而由乎人哉○庆源辅氏曰其止者非有尼之者也乃吾自止耳其进者非有趣之者也乃吾自往耳反观内省而自强不息而为学之终始盖不待外求而得之矣○新安陈氏曰其往乃自强其止乃自弃自强者不成不止自弃者止而必不成语有三四章纯如诗六义之比此止言为山而未尝言为学然为学之义见于言外此外松栢骥力苗秀章是也】
  ○子曰语之而不惰者其回也与【语去声与平声】
  惰懈【居隘反】怠也范氏曰顔子闻夫子之言而心解力行造【七到反】次颠沛未尝违之如万物得时雨之润发荣滋长【上声】何有于惰此羣弟子所不及也【朱子曰语之而不惰惟于行上见得顔子不惰如得一善则拳拳服膺而不失欲罢不能皆是其不惰处又曰顔子聼得夫子说话自然住不得若他人听过了半疑半信若存若亡安得不惰○庆源辅氏曰心解谓知得透彻闻一知十是也力行谓行得至到旣竭吾才是也○双峯饶氏曰惟其心解所以力行夫子称颜子所以励羣弟子也○新安陈氏曰顔子惟眀睿故闻夫子之言而心解惟健决故闻夫子之言而力行一知一行皆不懈也又以物得时雨比之此意自如时雨化之来孟子集注谓孔子之于顔曽是也惟顔子能化于时雨惟孔子能当其可化之时而化以时雨发荣滋长所谓则苗勃然兴之者也】
  ○子谓顔渊曰惜乎吾见其进也未见其止也
  进止二字说见【形甸反】上章顔子旣死而孔子惜之言其方进而未已也【朱子曰顔子未到那成就结褁处盖他一个规模许大若求到成就结褁处必大叚可观○勉斋黄氏曰智愚贤不肖之分惰与不惰止与不止之间耳知逝者如斯之意则诚不容于止且惰矣】
  子曰苗而不秀者有矣夫秀而不实者有矣夫【夫音扶】谷之始生曰苗吐华曰秀成谷曰实盖学而不至于成有如此者是以君子贵自勉也【朱子曰苗须是秀秀须是实方成不然何所用学不至实亦何所用此圣人勉人进学意也○南轩张氏曰养苗者不失其耘耔无逆其生理雨露之滋日夜之养有始有卒而后可以臻厥成或舍而弗耘或揠而助长以至于一暴十寒则苗而不秀秀而不实矣学何以异于是有质而不学苗而不秀者也学而不能有诸己秀而不实者也○新安陈氏曰此章或谓孔子惜顔回非也此以其始学而不发达发达而不成就者学者不可以方苗而秀自止当以旣秀且实自勉也】
  ○子曰后生可畏焉知来者之不如今也四十五十而无闻焉斯亦不足畏也己
  孔子言后生年富力彊【方来之年多曰年富】足以积学而有待其势可畏安知其将来不如我之今日乎然或不能自勉至于老而无闻则不足畏矣言此以警人使及时勉学也曽子曰五十而不以善闻则不闻矣盖述此意【大戴礼修身篇曽子曰年三十四十之间而无艺则无艺矣五十而不以善闻则不闻矣七十而未坏虽有后过亦可以免矣○问后生可畏是方进者也四十五十而无闻是中道而止者也朱子曰然○庆源辅氏曰年富则进学有余日力彊则进学有余功故足以积学而有待年少而徳业进修则未易量而可畏已老而实陨名销则不足畏而可哀集注谓警人使及时勉学为尽之矣】尹氏曰少【去声下同】而不勉老而无闻则亦已矣自少而进者安知其不至于极乎是可畏也【南轩张氏曰有至于四十五十而知好学者如中庸所谓困而知勉而行圣人犹有望焉若后生虽有美质而悠悠歳月则夫所谓四十五十者将转盼而至可不惧哉○双峯饶氏曰曰可畏期望以勉励之曰不足畏絶望以警戒之尹氏先释后二句却转来释前二句见勉励之意重不成只说他不足畏了便休】
  ○子曰法语之言能无从乎改之为贵巽与之言能无说乎绎之为贵说而不绎从而不改吾末如之何也已矣
  法语【陆氏音鱼据反下同】者正言之也巽言者婉而导之也绎寻其绪也【新安陈氏曰如丝有端绪寻求其端绪而思虑防绎之也】法言人所敬惮故必从然不改则靣从而已巽言无所乖忤【五故反】故必说【音悦下同】然不绎则又不足以知其微意之所在也【朱子曰如汉武帝见汲黯之直深所敬惮至帐中可其奏可谓从矣然武帝内多欲而外施仁义岂非靣从如孟子谓好色好货齐王岂不悦若不知绎则徒知古人所谓好色不知其能使内无怨女外无旷夫徒知古人所谓好货不知其能使居者有积仓行者有褁粮也】○杨氏曰法言若孟子论行王政之类是也巽言若其论好【去声】货好色之论是也语之而不逹拒之而不受犹之可也【新安陈氏曰谓全不从不说者此等不足责】其或喻焉则尚庶几【平声】其能改绎矣从且说矣而不改绎焉则是终不改绎也已【新安陈氏曰既晓论则有能改绎之机矣而止于此此等深可责】虽圣人其如之何哉【朱子曰巽谓巽顺与他说都是教他做好事重处在不改不绎圣人谓如此等人与他说得也不济事故曰吾末如之何也已○南轩张氏曰法言眀义而正告之巽言委曲而开导之也自非肆于恶而无忌惮者其闻之能无靣从与说意乎然闻善将以善其身也苟惟暂说而不改其故靣从而不改其非则亦何有于已哉○庆源辅氏曰从法语说巽言秉彛之性也从而不改者物欲坚强而不屈就于理说而不绎者志气昏惰而不反求诸心尔学之不进徳之不修家之不齐国之不治皆由是基之若此之人虽圣人亦莫如之何也已】
  ○子曰主忠信毋友不如已者过则勿惮改
  重【平声】出而逸其半【新安陈氏曰弟子各记所闻有详有畧】
  ○子曰三军可夺帅也匹夫不可夺志也
  侯氏曰三军之勇在人匹夫之志在已故帅可夺而志不可夺如可夺则亦不足谓之志矣【此借上句以眀下句意○南轩张氏曰志者中有所主也三军虽众其帅可夺者资诸人故也匹夫虽防其志则不可夺者存诸已故也夫使志而可夺则不得谓之志矣虽然此所谓志谓守其道而不渝如虞人非其招不往之类是也若守认私意而不知徙义则是失其所主谓之任意则可耳非志也○勉斋黄氏曰共姜一妇人也而以死自誓其志之不可夺如此况志于仁志于道可得而夺乎○庆源辅氏曰以三军之勇而卫一人宜若不可夺也然其可夺者勇非在我也以匹夫而守其志宜若可夺也然其不可夺者志非在外也○志与意不同意是发动处志是存主处夫子所谓志士仁人有杀身以成仁无求生以害仁其可得而夺乎如可夺则岂足以为志哉○洪氏曰志气之帅也故以为喻○双峯饶氏曰三军有千万个心匹夫只是一心若三军离心则帅便被人夺了匹夫之志在我而已故不可夺此是教人立志○新安陈氏曰志公而意私初守得定故不可夺此是志后守不定为人所夺便非志矣志摇夺于私意只可言意耳李密云舅夺母志非也若其志如共姜可夺乎】
  ○子曰衣敝缊袍与衣狐貉者立而不耻者其由也与【衣去声缊纡粉反貉胡各反与平声】
  敝坏也缊枲【想里反】着【展吕反】也袍衣有著者也盖衣之贱者【勿轩熊氏曰缊枲着出记玉藻云纩为茧缊为袍郑云衣有着之称纩今之新绵缊今之纩及旧絮疏好者为绵恶者为絮朱子云袍谓夹衣有绵在胎底赵氏曰枲着则杂用枲麻以着袍也如今麻苎筋类可置之夹袄中者○云峯胡氏曰礼韵贮字亦作着通作禇作绪以绵装衣之谓】狐貉以狐貉之皮为裘衣之贵者子路之志如此则能不以贫富动其心而可以进于道矣故夫子称之【厚斋冯氏曰与美衣服者并立而此心不动其志足以帅气而不可夺矣乌得不与之然特其立志之初也】
  不忮不求何用不臧【忮之豉反】
  忮害也求贪也臧善也言能不忮不求则何为不善乎此卫风雄雌之诗孔子引之以美子路也吕氏曰贫与富交彊者必忮弱者必求【朱子曰李闳祖云忮是疾人之有求是耻已之无推明得吕氏说好○问彊必忮弱必求曰世人见富贵底不是心里妬嫉他便羡慕他○庆源辅氏曰忮者嫉人之有而欲害之也求者耻已之无而欲取之也是皆为外物之所累者也能于外物一无所累焉则何往而不善哉】
  子路终身诵之子曰是道也何足以臧
  终身诵之则自喜其能而不复【扶又反下同】求进于道矣【问子路终身诵之此子路所以不及顔渊处盖此便是愿车马衣轻裘与朋友共敝之而无憾底意思然他将来自诵便是无那无伐善施劳底意思朱子曰所谓终身诵之亦不是他矜伐只是将这个做好底事终身诵之要常如此便别无长进矣○问人惟中无所养而后饥渴得以害其心也故不能自安于贫而有慕乎彼之富此心一动物欲行焉故虽可已而不己孟子所谓宫室之美妻妾之奉所识穷乏者得我而为之类盖有不可胜穷之私由是以失其本心而忌嫉忮害生焉否则谄曲以求之而不自知其为卑污浅陋之甚也子路之志不牵乎外物之诱夫子称之欲以进其徳惜乎不能充此而上之至有终身诵之之弊不然箪瓢陋巷之乐当与顔子同之日用工夫信乎不可遽已也曰然○新安陈氏曰子路能如此未可进于道今诵所引诗而自喜其能则不复求进于道矣夫子所以一之一抑之也】故夫子复言此以警之【新安陈氏曰是道谓不忮不求之事何足以臧承何用不臧之语而反之】○谢氏曰耻恶衣恶食学者之大病善心不存盖由于此子路之志如此其过人逺矣然以众人而能此则可以为善矣子路之贤宜不止此而终身诵之则非所以进于日新也故激而进之【庆源辅氏曰义理无穷此特一事之善若遽自以为喜则不复求进于道盖喜心生于自足而怠心生扵自喜故夫子又言此以警之○濳室陈氏曰子路好勇必无忮求自足于此而道之故孔子因其无日新之功而进焉又曰子路于世间名利闗大界限分明处已见得破但其工夫粗疎未入圣贤阃室所以圣人常欲抑其所已能进其所未能】
  ○子曰歳寒然后知松栢之后雕也【雕字当作凋】
  范氏曰小人之在治【去声】世或与君子无异惟临利害遇事变然后君子之所守可见也【南轩张氏曰力量之浅深平时未易见也惟当利害艰难之际则可见其所守者矣人徒见其临事之能处也而不知其所守之有素也松栢之质坚刚矣独于歳寒之时而后人知其后雕耳○庆源辅氏曰小人之在世或被化而彊于为善或畏威而觊其免罪故其迹或与君子无异也临利害遇事变则彊于为善者或汨于欲而忘其勉彊之心则惟利之趋顗于免罪者或乗其变而以为罪之未必及已则放僻邪侈故其真情发露而不可揜惟成德之君子则素其位而行虽造次颠沛而未尝违也故其所守然后可见○物之受于天者独正故不凋于歳寒人之得于天者必周故能不变于邪世○胡氏曰小人在治世或与君子无异者犹春夏之交万物青葱虽有坚脆之不齐然未可辨也及事变之来小人则随时变迁君子则所守不易非死生祸福可得而移亦犹重隂沍寒生意憔悴而松栢独苍然不变○厚斋冯氏曰歳寒今之建丑月也木叶无不凋而是时松栢独不凋则知后于众木之凋也○新安陈氏曰松栢在春夏无异众木必经歳寒方见其后众木而凋零以比君子在平时无异众人必经事变方见其异众人而特立后凋虽待歳寒而后可见松栢之有心则贯四时而有常托物以比君子其意深矣此章如诗六义之比】○谢氏曰士穷见节义世乱识忠臣欲学者必周于徳【新安陈氏曰士穷乃见节义韩退之语疾风知劲草板荡识忠臣唐太宗语孟子曰周于徳者邪世不能乱○双峰饶氏曰松栢至春后方易叶故曰后凋必有松栢之操然后能不为歳寒所变以比必有君子之徳然后能不为利害事变所移临利害遇事变是两件士穷见节义以利害言世乱识忠臣以事变言】
  ○子曰知者不惑仁者不忧勇者不惧
  眀足以烛理故不惑理足以胜私故不忧【程子曰仁者不忧乐天者也○朱子曰仁者天下之公私欲不萌而天下之公在我何忧之有○胡氏曰公理不能胜私欲则忧患多端仁者至公无私与理为一理所当然则贫贱夷狄患难皆素其位而行无往而不自得所以不忧也】气足以配道义故不惧【朱子曰孟子说配义与道无是馁也今有见得道理分晓而反慑怯者气不足也○庆源辅氏曰勇而谓气足以配道义者配则合而有助之意如阴配阳也有义理之勇有血气之勇气本麄厉惟配乎道义则为道义之助而可以言勇所谓不惧者非悍然不顾也主乎义理而言故以配乎道义明之】此学之序也【朱子曰成徳以仁为先进学以知为先此诚而明明而诚也中庸三者之序亦为学者言问何以勇皆序在后曰末后做工夫不退转此方是勇○问知者不惑明理便能无私否曰也有人眀理而不能去私欲者然去私欲必先明理无私欲则不屈于物故勇惟圣人自诚而明可以先言仁后言知至于教人当以知为先○有仁知而后有勇然而仁知又少勇不得虽曰仁能守之只有这勇方能守得到头方能接得去若无这勇则虽有仁知少间亦恐防放倒了所以中庸说仁知勇三者勇本是个没要底物事然仁知不是勇则做不到头半途而废○问人之所以忧惑惧者只是穷理不尽故如此若穷尽天下之理则何忧何惧之有因其无所忧故名之日仁因其无所惑故名之曰知因其无所惧故名之曰勇不知二说孰是曰仁者随所寓而安自是不忧知者所见眀自是不惑勇者所守定自是不惧夫不忧不惑不惧自有次第○问知之眀非仁以守之则不可仁以守之非勇而行之亦不可三者不可阙一而知为先曰此说甚善正吾人所当自力也○庆源辅氏曰仁者知之体统故论徳则以仁为先知者仁之根柢故论学则以知为首勇则仁知之发也未能仁知而勇则血气之为耳盖学之序不惑而后不忧不忧而后不惧徳之序不忧则自然不惑不惑则自然不惧】
  ○子曰可与共学未可与适道可与适道未可与立可与立未可与权
  可与者言其可与共为此事也程子曰可与共学知所以求之也可与适道知所往也可与立者笃志固执而不变也权称【去声下同】锤【直追反】也所以称物而知轻重者也可与权谓能权轻重使合义也【程子曰权与权衡之权同人无权衡则不能知轻重圣人则不以权衡而知轻重矣圣人则是权衡也○有求为圣人之志然后可与共学而善思然后可与适道思而有所得则可与立立而化之则可与权○朱子曰可与共学有志于此可与适道已看见路脉可与立能有所立可与权遭事变而知其宜此只是大纲如此说○问权便是义否曰权是用那义底问中便是时措之宜否曰以义权之而后得中义似秤权是将这秤去称量中是物得其平处○义字包得经与权经自是义权亦是义义当守经则守经义当用权则用权经是万世常道权是不得已而用之须是合义如汤武放伐伊尹放太甲此是权若时时用之成甚世界○可与共学底未必便可与适道然共学须教可与适道以下皆然○庆源辅氏曰权与物钧而生衡而铢两斤钧皆着扵衡物加扵衡之首而权移扵衡之尾所以能知其轻重也○新安陈氏曰权字之得名以此此懽原器物以论理也】○杨氏曰知为【去声】己则可与共学矣学足以眀善然后可与适道信道笃然后可与立知时措之宜然后可与权【朱子曰可与立未可与权亦是甚不得已方说此话然须是圣人方可与权若以顔子之贤恐也不敢议此磨而不磷湼而不缁而今人才磨便磷才湼便缁如何便说权变所谓未学行先学走也○权处是道理上靣更有一重道理如君子小人君子固当用小人固当去然方当小人进用时猝乍要用君子也未得当其深根固蒂时便要去他适为所害这里斟酌时宜便知个缓急浅深始得○云峯胡氏曰程子是专就权上说义朱子只分经与权说义】洪氏曰易九卦终于巽以行权【易系辞履以和行谦以制礼复以自知恒以一徳损以逺害益以兴利困以寡怨井以辨义巽以行权○潜室陈氏曰举易一语见权者圣人之终事易三陈九卦凡二十七节道理最防末一语方以权终之见得不可骤语○新安陈氏曰九卦谓履谦复恒损益困井巽是也详见易系辞下】权者圣人之大用未能立而言权犹人未能立而欲行鲜【上声】不仆【音赴】矣【云峯胡氏曰洪氏之说上文有曰可与共学七十子是也可与适道防夏之徒是也可与立顔闵之徒是也权即孔子是也然则权者圣人之大用非如文王孔子而用权鲜有不差者矣】程子曰汉儒以反经合道为权故有权变权术之论皆非也权只是经也自汉以下无人识权字【公羊传桓公十一年九月宋人执祭仲何贤乎祭仲以为知权也权者何权者反于经然后有善者也○韩康伯注系辞云权反经而合道必合乎巽顺而后可以行权也○程子曰反经合道为权公羊唱之何休和之何休注公羊传其实未甞反经古人多错用权字才说权便是变诈不知权只是经所不及者权量轻重使之合义才合义便是权也】愚按先儒误以此章连下文偏其反而为一章故有反经合道之说程子非之是矣然以孟子嫂溺援【平声】之以手之义推之则权与经亦当有辨【朱子曰经与权之分诸人说皆不合若说权自权经自经不相干渉固不可若说事湏用权经须权而行权只是经则权与经又全无分别观孔子曰可与立未可与权孟子曰嫂溺援之以手则权与经须有异处虽有异而权实不离乎经也这里所争只毫厘伊川説权只是经恐也未尽甞记山云权者经之所不及这说却好盖经者只是存得个大经大法正当底道理而已若精微曲折处固非经之所能尽也所谓权者扵精防曲折处曲尽其宜以济经之所不及耳所以说中之为贵者权权者即是经之要妙处也如汉儒说反经合道此语亦未甚病盖事也有那反经底时节只是不可说事事要反经又不可说全不反经如君令臣従父慈子孝此经也若君臣父子皆如此固好然事有必不得已处经所行不得处也只得反经依旧不离乎经耳所以贵乎权也孔子曰可与立未可与权立便是经可与立则能守个经有所执立矣却説未可与权以此观之权乃经之要妙防宻处非见道理之精宻透彻纯熟者不足以与权也○立是见得那正当道理分眀了不为事物所迁惑可与立者能处置得常事可与权者能处置得变事天下之事有常有变而处事之方有经有权当事之常而守其经虽圣贤不外乎此而众人亦可能至扵遭事之变而处以权则惟大贤能不失其正可与立未可与权盖言其难如此○经有不可行处而至扵用权此权所以合经也○君臣父子定位不易事之常也君令臣行父传子继道之经也事有不幸而至于不得尽如其常则谓之变而所以处之之术不得全出扵经矣是则所谓权也夷齐季札之徒所以轻千乗之国以求即乎其心之所安宁陨其身亡其国而不敢失其区区之节者亦为此也又曰经是己定之权权是未定之经○权是时中不中则无以为权矣○汉儒反经之说只縁将下文误作一章觧故其説相承曼衍且看集义中诸説莫不连下文惟范氏苏氏不如此説程子説汉儒之误固如此要之反经合道一句思之亦通縁权字与经字对説才是权便是变却那个经虽谓之反经可也然虽是反那经却不悖扵道虽与经不同而道一也○经者道之常权者道之变道则是个体统贯乎经与权○汉儒説权是离了个经説伊川说权便道权只在经里靣且如周公诛管蔡与唐太宗杀建成元吉其推刃于同气虽同而所以杀之则异盖管蔡与商遗民谋危王室此是得罪扵天下得罪扵宗庙不得不诛之若太宗分眀是争天下故周公可谓之权太宗不可谓之权○伊川见汉儒言反经是权恐无忌惮者得借权以自便因有此论○伊川将经做个大底物事经包得权此说本好只是据圣人説可与立未可与权须还他是两个字经自是经权自是权若如伊川説便废了权字始得权只是经之变这便是反经今湏晓得孔子说又晓得伊川之说方得○权与经固是两义然论权而全离乎经则不是盖权是不常用底物事如人之热病者当用凉药冷病者当用热药此是常理然有时有热病却用热药发他热病者有冷病却用凉药发他冷病者此皆是不可常用者然须下得是方可若有毫厘之差便至扵杀人若用得是便是少他不得便是合用这个物事既是合用兹权也兹所以为经也○勉斋黄氏曰常者一定之理变者随时之冝遇事之常但当守一定之理遇事之变则不得不移易以适时之宜此经权不可无变之説然也然天下之理惟其当然而已当经而经当然也当权而权亦当然也权虽异扵经而以其当然则亦只是经此程子权只是经之説然也有有辨之説则经权之説始眀有程子之説则经权之义始正○问权经二字如何分别濳室陈氏曰经犹秤衡铢两斤钧一成画定权即秤锤随物低昻以求合于铢两斤钧○陈氏曰经所不及须用权以通之然非理眀义精便差却到用权处亦防不出权虽经之所不及实与经不相悖栁宗元谓权者所以达经者也盖经到那里行不去非用权不可济如君臣定位经也桀纣暴横天下视为独夫此时君臣之义已穷故汤武征伐以通之所以行权男女授受不亲此经也嫂溺不援便是豺狼故援之者所以通乎经也用权须是地位髙方可但非可以常行如太宗杀建成是不当用权而用权王魏不死扵建成而事太宗是合守经而不守经魏晋以下皆于国统未絶而欺人孤寡托为受禅是当守经而不守经不当用权而用权者也又如季札终于固逊而不肯立卒自乱其宗国是于守经中见义不精者也张东之等反正中宗诛诸武而留一武三思卒自罹惨祸是于用权中见义不精者也○云峯胡氏曰程子矫汉儒之而谓权只是经朱子谓经与权当有辨无程子之説则权变权术之説可行扵世矣无朱子之説则经权之辨不复眀扵世矣此其説不得不异也先儒谓朱子毎扵程子之説足其所未尽补其所未圆实有功扵程子愚于此亦云】
  ○唐棣之华偏其反而岂不尔思室是逺而【棣大计反】唐棣郁李也【朱子曰此唐棣自是一篇诗与今常棣诗别论语及召南作唐棣尔雅作棠棣无作常者而小雅常字亦无唐音尔雅又云唐棣棣常棣棣则唐棣常棣自是两物而夫子所引非小雅之常棣矣】偏晋书作翩【或问偏之为翩朱子曰非独晋史为然角弓之诗固有翩其反矣之句矣】然则反亦当与翻同言华【与花通】之摇动也而助语也此逸诗也于六义属兴【上声】上两句无意义但以起下两句之辞耳其所谓尔亦不知其何所指也【读反为翻则逺字亦叶于圆反○汪氏曰韵书移下注云其华反向后合诗云翩其反而据此读如字亦可尤与逺叶】
  ○子曰未之思也夫何逺之有【夫音扶】
  夫子借其言而反之盖前篇仁逺乎哉之意○程子曰圣人未尝言易【去声】以骄人之志【以为易则忽心生而骄】亦未尝言难以阻人之进【以为难则畏心生而阻】但曰未之思也夫何逺之有此言极有涵蓄意思【去声】深逺【庆源辅氏曰是理之在人以为易知乎则精深防妙未易可知也以为难知乎则其在人之理本是不隠也若言其易则骄人之志而不肯下坚苦之功若言其难则阻人之进而遂生疑畏之意但曰未之思也夫何逺之有则只是平铺地道着无一毫助长益生之意所以极有涵蓄意思深逺极有涵蓄者该道体之微显进学者之工夫皆寓其中意思深逺者令人涵泳之但觉意味渊永无有穷尽也非圣人之言畴克尔哉○新安陈氏曰逸诗所谓尔思以思其人言夫子所谓未之思以思此理言理之所在思则得之何逺之有不思则不得始见其逺耳何以知尔思之为思其人以室字知之但不知所谓尔者指何人尔然词意婉而平和无防狎态东坡以为思贤之诗亦或然也】




  论语集注大全卷九
<经部,四书类,四书大全__论语集注大全>
  钦定四库全书
  论语集注大全卷十
  乡党第十
  杨氏曰圣人之所谓道者不离【去声】乎日用之间也故夫子之平日一动一静门人皆审视而详记之尹氏曰甚矣孔门诸子之嗜学也于圣人之容色言动无不谨书而备録之以贻后世今读其书即其事宛然如圣人之在目也虽然圣人岂拘拘而为之者哉盖盛徳之至动容周旋自中【去声】乎礼耳学者欲潜心于圣人宜于此求焉【程子曰乡党分眀畵出一个圣人 朱子曰乡党一篇自天命之性至道不可须臾离皆在里靣许多道理皆自圣人身上迸出来惟圣人做得甚分晓故门人见之熟是以记之详○乡党説圣人容色处是以有事时观圣人説燕居申申夭夭处是以无事时观圣人学者须知圣人无时无处而不然 南轩张氏曰此篇于夫子言语容貎衣服饮食之际察之精矣圣人之道如是其髙深也茫然测度惧夫泛而无进徳之地故即其着见之实而尽心焉存而味之则而象之于此有得则内外并进体用不离而其髙深者可驯致矣 庆源辅氏曰圣人之道无精粗无本末大至于平天下治国家立经陈纪制礼作乐小至于容貎辞气一动一静皆自此广大心中流出但愈细则愈宻愈近则愈实故乡党一篇记圣人之容貎辞色如是之详且悉者正所以示圣学之正以垂教于后世也○问乡党一书尽言孔子中间又言君子朱子谓君子即孔子何不便説孔子潜室陈氏曰即孔子做底便是众人合依底故间称君子圣人以身为教故记者以教法书之○云峯胡氏曰乡党形容夫子之一动一静可得而直遂其辞者曰必曰不不可得而直遂其辞者曰如曰似其皆随时变易而无非道之所在者欤】旧说凡一章今分为十七节
  孔子于乡党恂恂如也似不能言者【恂相伦反】
  恂恂信实之貎似不能言者谦卑逊顺不以贤知【去声】先人也乡党父兄宗族之所在故孔子居之其容貎辞气如此【朱子曰乡党不是不説但较之宗庙朝廷为不敢多説耳○或问恂恂曰以诗书训诂考之宜为信实然亦有温恭之意○庆源辅氏曰似不能言者所以形容信实之意大凡人才信实则言自简黙况圣人之表里如一者乎谦卑逊顺不以贤智先人即温恭之意○吴氏曰恂恂似不能言信实在心而讷于发言之貎人伦之序自近达逺由亲及踈家之外则乡党矣生于斯长于斯父兄宗族聚于斯故夫子居之其貎言如此】
  其在宗庙朝廷便便言唯谨尔【朝直遥反下同便旁连反】
  便便辩也宗庙礼法之所在朝廷政事之所出言不可以不眀辩【总言】故必详问【据入太庙毎事问而言在太庙如此】而极言之【在朝廷如此】但谨而不放尔【呉氏曰宗尊也尊奉之故曰宗宗庙朝廷皆谓鲁也】○此一节记孔子在乡党宗庙朝廷言貎之不同【胡氏曰宗宗庙而眀辩则可以识制度文物之精防升降揖逊之委折在朝廷而眀辩则上之所布者不悖于理下之所受者不被其害○厚斋冯氏曰古人于言语所不能形容輙以连绵字状之如诗之咏文王曰穆穆亹亹雝雝肃肃如见文王之徳容心志也此篇最工扵形容夫子之动容周旋晬然于言辞之表见之云峯胡氏曰此篇记夫子之容貎言动然纪动莫先扵纪言故首一节以言先之夫子在乡党非不言而似不能言在宗庙朝廷则当言必言而犹谨于言言心声也此心信实则讷而不发此心谨慎虽不讷而亦不轻发信实谨慎不足以言夫子之圣而愈见夫子之所以圣】
  ○朝与下大夫言侃侃如也与上大夫言訚訚如也【侃若旦反訚鱼中反】
  此君未视朝时也【胡氏曰以下文君在互观之知此为君未视朝时既视朝则不当歴位而相与言矣】王制诸侯上大夫卿下大夫五人【胡氏曰王制上大夫卿又云大国三卿下大夫五人今合此二节以为上大夫下大夫之别也上大夫曰卿大国次国小国并下大夫五人○厚斋冯氏曰夫子仕鲁自下大夫为上大夫此当记为下大夫之时】许氏说文【后汉许慎字叔重着说文】侃侃刚直也【庆源辅氏曰侃侃谓能守理义而无所回屈】訚訚和悦而诤也【朱子曰下大夫位不甚尊故言可得而直遂上大夫前虽有所诤须有含蓄不尽底意不如侃侃之发露得尽也○和悦则不失事上之恭诤则又不失在已义理之正○和悦终不成一向放倒了到合当辨处须辨始得○内不失其事上之礼而外不至于曲従如古人用这般字不是只说字义须是想象这意思是如此如恂恂皆是有此意思方下此字如史记云鲁道之衰洙泗之间龂龂如也龂訚字同这正见和悦而诤意思○北溪陈氏曰先言和悦后言诤和悦者事长顺也诤则不诡随矣】
  君在踧踖如也与与如也【踧子六反踖子亦反与平声或如字】
  君在视朝也踧踖恭敬不宁之貎与与威仪中适之貎【南轩张氏曰此君在位之时在朝在庙燕见皆然也○胡氏曰中者不至于过适者当其可○庆源辅氏曰踧踖二字皆従足盖心惧而立不宁也踧踖虽是恭敬不宁与与又却威仪中适此所以为圣人也○新安陈氏曰中适得其中而且安适也若作中节解何不曰适中乎】○张子曰与与【上声】不忘向君也亦通【勉斋黄氏曰下大夫侃侃接下以严上大夫訚訚事上以和敬而不忘向君忠敬之道备矣○双峯饶氏曰与与作平声读者威仪中适之貎言虽恭敬不宁而威仪却皆従容中适恭敬之中有和意也作如字读者与之又与不忘向君之意踧踖敬君之至也与与爱君之至也敬有余而爱不足则踈爱有余而敬不足则防圣人两皆具足盖莫非中和气象○庆源辅氏曰恭敬不寜如此而意又不忘向君亦非圣人不能也】○此一节记孔子在朝廷事上接下之不同也【齐氏曰君未视朝则其待同列也或荘或和所施各异君既视朝则其视君也一于齐栗专笃而已观诸上下之间而其辞貎各得其当可见矣】
  ○君召使摈色勃如也足躩如也【摈必刄反躩驱若反】
  摈主国之君所使出接賔者勃变色貎躩盘辟貎【辟音璧与躄同○盘辟乃盘旋曲折之意】皆敬君命故也【庆源辅氏曰摈人主使之接賔此见仪礼所以接賔者尽人主之礼意而欲賔之无违于礼也勃如顔色之变躩如容止之变心敬于中则容变于外自然之符也圣人固未尝不敬但君命之临则敬心愈至耳】
  揖所与立左右手衣前后襜如也【防赤占反】
  所与立谓同为摈者也摈用命数之半如上公九命则用五人以次命【周礼行人上公九介侯伯七介子男五介各随其命数賔次于大门之外主人使摈者出而请事卿为上摈大夫为承摈士为绍摈主国之君公则摈者五人侯伯四人子男三人各用其命数之强半下于賔以示谦也若其命之制賔立于库门之外即大门直闑西北靣介者以次立于西北东靣毎介相去三丈六尺主君出接立于库门之外直闑西南靣摈者以次立于君之东南西靣毎摈相去亦三丈六尺末摈与末介相对东西亦相去三丈六尺主君命上摈诸问来故盖虽知其来朝不敢自许其朝已恐其或为他事而来所以示谦也上摈受君命而之承摈迤逦至末摈末摈传至末介末介以次继传上至于賔賔命上介复命复以次传之摈而逹于主君然后主君进而迎賔以入○朱子曰古者相见之礼主人有摈賔有介賔传命于上介上介之次介次介之末介介之末摈末摈传之次摈次摈传之上摈上摈传之主人然后賔主方相见○蔡氏模曰賔主各有副賔副曰介主副曰摈】揖左人则左其手揖右人则右其手襜整貎【周礼春官大官伯以九仪之命正邦国之位壹命受职始见命为正吏受职事再命受服受祭衣服为上士三命受位受下大夫之位四命受器受祭器为上大夫五命受则则者法也地未成国之名王之下大夫四命出封加一等五命赐之以方百里二百里之地者方三百里以上为成国六命受官子男入为卿治一官也此王六命之卿赐官者使得自置其臣治家邑七命赐国王之卿六命出封加一等者就侯伯之国八命作牧侯伯有功徳者加命得专征伐于诸侯为一州之牧九命作伯上公有功徳者加命为二伯得征为侯九命者长诸侯为方伯○秋官司冦大行人以九仪之命等诸臣之爵以司邦国之邦国之礼而待其賔客九仪谓命者五公侯伯子男也爵者四孤卿大夫士也上公之礼执桓圭九寸冕服九章介九人礼九牢摈者五人诸侯之礼执信圭七寸信音身冕服七章介七人礼七牢摈者四人诸伯执躬圭其他皆如诸侯之礼诸子执谷璧五寸冕服五章介五人礼五牢摈者五人诸男执蒲璧其他皆如诸子之礼○朱子曰揖左人传命出揖右人命入也○庆源辅氏曰左右手如賔自南而北则居东者在賔之右而賔在其左故用左手以揖賔居西者在賔之左而賔居其右故用右手以揖賔如此然后两相向也又曰防如言其衣之前后襜如其齐整也】
  趋进翼如也
  疾趋而进张拱端好如鸟舒翼【庆源辅氏曰凡人疾走则手易散臂易掉今疾趋而进而张拱端好如鸟舒翼所谓造次不违者是也】
  賔退必复命曰賔不顾矣
  纾【音舒】君敬也【朱子曰古者賔退主人送出门外设两拜賔更不顾而去国君于列国之卿大夫亦如此○新安陈氏曰纾缓也解也賔虽退主君敬犹存摈告賔去不顾则主君之敬可缓解也】○此一节记孔子为【去声】君摈相【去声】之容【问夹谷之防孔子相礼恐即摈相之相朱子曰相自是相摈自是摈相是相礼仪摈是传道言语故摈用命数之半是以次传说○勉斋黄氏曰色勃足躩被命之初也揖与趋进行礼之际也賔退礼毕之后也皆天理之节文所当然至扵揖之左右衣之前后手之翼如皆礼文之至末者圣人于此动容周旋无不中礼盛徳之至也】
  ○入公门鞠躬如也如不容
  鞠躬曲身也公门髙大而若不容敬之至也【南轩张氏曰入公门则改容而不敢少肆也○庆源辅氏曰髙大则宜无所不容矣今以渺然之身入之如不容焉则心小而敬谨可知矣】
  立不中门行不履阈【阈于逼反】
  中门中于门也谓当枨【除庚反】闑【倪结反】之间君出入处也阈门限也礼士大夫出入公门由闑右不践阈【见礼记】谢氏曰立中门则当尊行履阈则不恪【克各反○朱子曰枨如今衮头相似闑当中碍门者今城门有之古人常掩左扉人君多出在门外见人当枨闑之间为君位○或问中门之说曰疏云门中有闑两旁有枨中门谓枨闑之中然则门之左右扉各有中所谓阖门左扉立扵其中是也○南轩张氏曰立不中门避所尊也行不履阈行以度也非独入公门为然特扵此记之耳○双峯饶氏曰中间有闑两旁有枨枨是大门两旁之木如今壁尺相似闑是中间两扉相合之处又有一木常设而不动东西两扉各有中君出入则皆由左出则以东扉为左入则以西扉为左士大夫出入君门则皆由右出以闑西为右入以闑东为右然虽由右亦不敢正当枨闑之中但挨闑旁而行盖避君出入处也行既不敢当中则立亦不可当中故立不中门○吴氏曰按乡党所记夫子之事有常礼者有夫子所行不与他人同者如入太庙毎事问此夫子不与他人同者如立不中门行不履阈此常理也】
  过位色勃如也足躩如也其言似不足者
  位君之虚位【胡氏曰言过则虚可知矣】谓门屏【音丙】之间人君宁【仲言反】立之处所谓宁也【礼记曲礼下天子当依上声而立诸侯北靣而见天子曰觐天子当宁而立诸公东面诸侯西面曰朝依状如屏风以绛为质高八尺东西当户牖之间綉为斧文也亦曰斧依尔雅曰门屏之间谓之宁○问过位注云君之虚位谓门屏之间朱子曰如今人防门之内屏门之外似周礼所谓外朝也○问过位色勃如也位谓门屏之间人君宁立之处曰古今之制不同今之朝仪用秦制也古者朝防君臣皆立故史记谓秦王一旦捐賔客而不立朝君立扵门屏之间屏者乃门间萧墙也今殿门亦设之三公九卿以下设位扵廷中故谓之三槐九棘者廷中有树处公卿位当其下也○双峰饶氏曰天子至尊何以立而不坐曰古无坐见臣下之礼至秦尊君卑臣始有君坐臣立之制○门屏之间谓治朝也但天子外屏其屏在路门外诸侯内屏其屏在路门内则宁立之处天子当在门外屏内诸侯当在屏外门内此为不同尔问屏制何如曰树小墙于当门以蔽内外也】君虽不在过之必敬不敢以虚位而慢之也言似不足不敢肆也
  摄齐升堂鞠躬如也屏气似不息者【齐音咨】
  摄抠【驱侯反】也齐衣下缝也【缝房用反】礼将升堂两手抠衣使去地尺恐蹑【尼辄反】之而倾跌【音迭】失容也屛【音丙】藏也息鼻息出入者也近至尊气容肃也【朱子曰摄齐者是谓谨恐上阶时踏着裳有颠仆之患○或问升堂摄齐则手无所执欤曰古者君臣所执五玉三帛二生一死皆以为贽而已笏则搢之揷扵腰间用以记事而已不执以为仪也宇文周欲复古乃不修贽而执笏于是摄齐鞠躬之礼废升堂而蹴齐者多矣○胡氏曰初则身如不容次则言似不足又次则气似不息君愈近则敬愈加也至于舒气解顔若少放矣而踧踖余敬久犹未忘则圣人所以存心也可见矣○庆源辅氏曰升则肃降则舒气之有张弛也○鼻息出入人之所不能无也但心敬则气肃其息细防自不觉其出入一似不息者也○赵氏曰古者诸侯之堂七尺尺一级使裳之齐去地尺则升阶不蹑之也○两手抠衣去齐尺出记曲礼上气容肃出玉藻篇注云似不息】
  出降一等逞顔色怡怡如也没阶趋进翼如也复其位踧踖如也
  陆氏曰趋下本无进字俗本有之误也○等阶之级也逞放也渐逺所尊舒气解顔怡怡和悦也没阶下尽阶也趋走就位也复位踧踖敬之余也【朱子曰此是到末梢又加整顿众人末稍便撒了圣人则始乎敬终乎敬问何以知进字为衍文曰降而尽阶则为趋而退不得复有进字○南轩张氏曰出降一等色始舒也没阶翼如复其位踧踖始终以敬也】○此一节记孔子在朝之容【勉斋黄氏曰此记在朝之容有五节一入门二过位三升堂四下阶五复位○云峯胡氏曰始入门而如不容其敬即已可见至其出也既怡怡而复踧踖则其敬愈可见故集注始以为敬之至末以为敬之余○新安陈氏曰此章当玩入与出字自入以至出始终一于敬也】
  ○执圭鞠躬如也如不胜上如揖下如授勃如战色足蹜蹜如有循【胜平声蹜色六反】
  圭诸侯命圭聘问邻国则使大夫执以通信【周礼冬官考工记命圭九寸谓之桓圭公守之命圭七寸谓之信圭侯守之命圭七寸谓之躬圭伯守之命圭者王所命之圭也朝觐执焉居则守之子守谷璧男守蒲璧不言之者阙耳○礼郊特牲云大夫执圭而使所以申信也○朱子曰圭自通贽见通信之物只是捧至君前而已少间仍退还○或问命圭曰古者受侯受封天子授之以圭以为瑞节】如不胜执主器执轻如不克【出记曲礼下】敬谨之至也【庆源辅氏曰一圭之重能有几何岂有不胜之理但敬谨之至容仪一似不胜者耳】上【上声】如揖下如授谓执圭平衡手与心齐髙不过揖卑不过授也【问执圭上如揖下如授既曰平衡而又有上下莫是心与手齐如歩趋之间其手防有上下但髙不至过揖下不至过授否朱子曰得之○上如揖下如授旧说谓上阶之上下阶之下亦好但此方说升堂时其容如此既升堂纳圭于君前即不复执之以下故说做下堂不得所以只用平衡之说言之上下谓执圭之髙低也○厚斋冯氏曰太髙则仰太卑则俯上下如此则升降之间得其节矣】战色战而色惧也【吴氏曰临事而惧莫过于战故以战喻过位使摈但言色勃如也此加战字则庄而且惧矣】蹜蹜举足促狭也如有循记所谓举前曵踵【之陇反】言行不离【去声】地如縁物也【礼玉藻执龟玉举前曳踵蹜蹜如也踵足后跟也略举前趾拖曵后跟行不离地也○朱子曰蹜蹜如有循縁手中有圭不得摄齐亦防颠仆】
  享礼有容色
  享献也旣聘而享用圭璧有庭实【新安陈氏曰记曰庭实旅百奉之以玉帛此云用圭璧即玉帛之玉与上文执圭不相妨彼乃命圭也】有容色和也仪礼曰发气满容【问聘享之礼朱子曰正行聘礼毕而后行享礼聘是以命圭通信少间仍旧退还命圭享是献其圭璧琮璜非命圭也皮币舆马之类皆拜跪以献退而又以物献其卿大夫凡三四次方毕所献之物皆受但少间别有物以回之又问庭实曰皮币舆马皆陈于庭故曰庭实○问享礼有容色仪礼谓发气满容何故如此曰聘是初见时故其意极于恭肃既聘而享则用圭璧以通信有庭实以将其意比聘时渐纾也】
  私觌愉愉如也
  私觌以私礼见【形甸反】也愉愉则又和矣【朱子曰享礼乃其君之信私觌则聘使亦有私礼物与所聘之国君及其大臣○私觌是所遣之大夫既以君命行聘享之礼卑却行私礼参见他国之君也○问私觌见于聘礼孔子行之而礼记者以为非礼何也曰胡氏以为若聘礼所记孔子所行者正也当时大夫僣于邦君于是乎有庭实旅百如享礼然则非匹矣故记曰庭实旅百何为乎诸侯之庭此说是也 云峯胡氏曰非敬无以尽聘问之礼非和无以通聘问之情○新安陈氏曰方聘则专扵敬既聘则渐而和】○此一节记孔子为【去声】君聘于隣国之礼也【勉斋黄氏曰此章言出使有三节执圭礼之正也享礼则稍轻私觌则又轻矣故其容节之不同也如此】晁氏曰孔子定公九年仕鲁至十三年适齐其间絶无朝【音潮】聘往来之事疑使摈执圭两条但孔子甞言其礼当如此耳【厚斋冯氏曰据左氏史迁所载恐不无轶事是书出于门人之亲记乌得而疑之○双峯饶氏曰按史记定公十四年孔子去鲁适卫无十三年适齐事不知晁氏何据而云以上数节必夫子朝见摈聘时弟子随従见而记之】
  ○君子不以绀緅饰【绀古暗反緅侧由反】
  君子谓孔子绀深青赤色齐【侧皆反】服也緅绛色三年之防以饰练服也饰领縁【俞绢反】也【问緅以饰练服緅是绛色练服是小祥后防服如何用绛色为饰朱子曰便是不可晓此个制度差异绛是浅红色绀是青赤色者浮也如今人鸦青也○齐服用绛三年之防既朞而练其服以緅为饰○双峯饶氏曰集注本古注说也然檀弓云练衣縓縁古注误以縓为緅疑当阙○新安陈氏曰縓取绢切縓是浅绛色緅则赤多黒少之色古注以緅当縓殊不相似至于绀近齐服考之注疏亦无明证要之二色皆似赤非赤其色不正故不用为饰欤】
  红紫不以为防服
  红紫间【去声】色不正且近于妇人女子之服也【朱子曰红紫非正色青黄赤白黒五方之正色也緑红碧紫骝五方之间色也盖以木之青尅土之黄合青黄而成緑为东方之间色以金之白尅木之青合青白而成碧为西方之间色以火之赤尅金之白合赤白而成红为南方之间色以水之黒克火之赤合赤黒而成紫为北方之间色以土之黄克水之黒合黒黄而成骝为中央之间色】防服私居服也言此则不以为朝【音潮】祭之服可知【朱子曰自隋帝令百官以戎服从一品赐紫次朱次青后世遂为朝服然唐人朝服犹着礼服京师士人行道间犹着衫防南渡后变为白衫后来变为紫衫皆戎服也○南轩张氏曰绀齐服緅练服不以饰别嫌疑而重防祭也红紫间色不以为防服无时而不居正也○庆源辅氏曰朝祭之服礼服也○陈氏用之曰不以饰则不以为服可知不以为防服则不为正服可知○齐氏曰后世朝祭服緑服绯服紫盖不特制度尽变于拓防魏而其色已失其正矣故集注有防意焉】
  当暑袗絺绤必表而出之
  袗单也葛之精者曰絺麄者曰绤表而出之谓先着【陟畧反】里衣表絺绤而出之于外欲其不见【形甸反】体也诗所谓蒙彼绉絺是也【新安陈氏曰诗传蒙覆也绉絺之蹙蹙者蒙谓加絺绤于防衣之上所谓表而出之也见鄘风君子偕老篇】
  缁衣羔裘素衣麑裘黄衣狐裘【麑研奚切】
  缁黑色羔裘用黒羊皮麑鹿子色白狐色黄衣以裼【先的反】裘欲其相称【去声○朱子曰缁衣羔裘乃纯用兽皮而加里衣如今之貂裘○觉轩蔡氏曰按邢氏云中衣外裘皆相称也缁衣羔裘之上必用布衣为裼缁衣羔裘是诸侯君臣日视朝之服也素衣麑裘视朔之服卿大夫士亦然受外国聘享亦素衣麑裘黄衣狐裘则大蜡息民之祭服也○胡氏曰古者衣裘不欲其文之着故必加单衣以覆之然欲其色之称玉藻所谓羔裘缁衣以裼之是也○厚斋冯氏曰羔裘朝服郑诗刺朝晋诗刺在位是也麑裘聘享之服见聘礼狐裘蜡祭之服见郊特牲○新安陈氏曰裘之上加单衣以袒裼见裘之美曰裼加全衣重袭于裼衣上以充蔽其美曰袭故玉藻曰裘之裼也见美也服之袭也充美也】
  防裘长短右袂
  长欲其温短右袂所以便作事【赵氏曰此私家所着之裘长之者主温也袂是裘之袖短右袂者作事便也】
  必有寝衣长一身有半【长去声】
  齐【侧皆反】主于敬不可解衣而寝又不可着【陟畧反】眀衣而寝故别有寝衣其半盖以覆【敷救反】足程子曰此错简当在齐必有眀衣布之下愚谓如此则此条在眀衣变食既得以类相从而防裘狐貉亦得以类相从矣【南轩张氏曰程子云疑上文当连齐而言故曰必有盖齐日不用常日之寝衣所以致其严也长一身有半因是而言寝衣之制也○新安陈氏曰齐寝不以衾致严也半以覆足可寝不可行专为齐之寝衣而已】
  狐貉之厚以居
  狐貉毛深温厚私居取其适体【厚齐冯氏曰豳诗云一之日于貉取彼狐狸为公子裘则从古固然居不厌温故取其厚者以为燕服若出则以轻裘为便也】
  去防无所不佩【去上声】
  君子无故玉不去身【音擕】砺之属亦皆佩也【南轩张氏曰异吉凶也佩亦有所当佩○庆源辅氏曰凡佩玉所以比德固不可舍其他如觽砺之属亦所当有事而不可阙者故唯居防则可去去防则无所不佩也○觉轩蔡氏曰按玉藻云古之君子必佩玉右徴角左宫羽凡带必有佩玉唯防则否佩玉有冲牙君子无故玉不去身君子于玉比德焉孔子佩象环五寸而綦组绥此是眀去防则佩但曰无所不佩则又不止于玉尔又按内则子事父母左右佩用左佩纷帨刀砺小觽金燧右佩玦捍管遰大觽木燧觽貌如锥以象骨为之砺砻也皆所以备尊者使令也此是眀无所不佩但去防之时恐不同子事父母之时尔纷帨拭物之巾也觽之大小以解大小结金燧可取火于日捍谓拾也言可以捍也管笔彄也遰刀鞞也未燧钻火也】
  非帷裳必杀之【杀去声】
  朝【音潮】祭之服裳用正幅如帷要【与腰同】有襞【音璧】积而旁无杀【所戒反】缝【房用反】其余若深衣要半下齐倍要【齐音咨】则无襞积而有杀缝矣【问襞积恐若今裙制近要有杀也要半下谓近要者狭半于下靣齐也齐倍要谓向下者濶倍于上靣要也不知旁无杀缝如何恐是深衣之制裳下靣是裁市为之近要者杀从其小以打半下之法所以旁有杀缝也朱子曰帷裳如今之裙是也襞积即是折处耳其幅自全安得谓近要者有杀缝邪○庆源辅氏曰礼服取其方正故裳用正幅而人身之要为小故扵要之两旁为襞积即今衣揩也○双峯饶氏曰要半下取深衣篇要缝半下之语齐倍要取玉藻篇缝齐倍要之语○胡氏曰裳之如帷者上衣之裳皆然惟深衣则以布幅斜裁而易置之下齐倍于要三之一不为襞积○新安陈氏曰深衣之裳以布六幅斜裁为十二幅三分之一皆在上三分之二皆在下要狭齐阔要不用襞积而防有斜裁之杀缝惟朝祭之服帷裳用正幅者不杀之非帷裳而如深衣者必杀之杀谓要杀于齐者一半也】
  羔裘冠不以吊
  防主素吉主吊必变服所以哀死【李氏曰羔裘朝服冠祭服用之于吉故不以吊○南轩张氏曰吊必变服称其情也○胡氏曰吉凶异服故色之黒者不以吊○庆源辅氏曰诚于哀死故内外如一也】
  吉月必朝服而朝
  吉月月朔也孔子在鲁致仕时如此【李氏曰周礼云正月之吉又云月吉读邦法皆因吉礼以别凶賔军嘉尔所谓月吉也○庆源辅氏曰若未致仕时乃常礼有不必记】○此一节记孔子衣服之制【勉斋黄氏曰古人衣服不苟如此盖衣身之章也轻用之是轻其身也后世朝祭之服皆不如古而士君子之服其色其制无一合于礼矣】苏氏曰此孔子遗书杂记曲礼非特孔子事也【朱子曰前注君子谓孔子此谓非特孔子事二义兼存以待学者之自择○南轩张氏曰程子云孔子在鲁致仕时月朔朝也盖虽致其事而犹行月朔之朝尽为臣之恭也○云峯胡氏曰此以前记夫子之容貎此后记夫子之衣服饮食容貎无一定之象故以如字似字形容之而不字仅二见焉衣服饮食有一定之则故但以必字不字直言之而如字仅一见焉○新安陈氏曰吉月之朝岂亦杂记曲礼乎孟子曰君子之戹于陈蔡之间君子亦正记孔子也】
  ○齐必有眀衣布【齐侧皆反】
  齐必沐浴浴竟即着【陟畧反】眀衣所以眀洁其体也以布为之【眀衣布浴衣见玉藻注○陈氏用之曰眀衣以其致精眀之德用布以其有齐素之心】此下脱前章寝衣一简
  齐必变食居必迁坐
  变食谓不饮酒不茹荤【朱子曰不茹荤谓不食五辛○今致齐有酒非也但礼中亦有饮不至醉之说】迁坐易常处也【南轩张氏曰变食迁坐盖皆变易其常致敬而不敢遑宁也○庆源辅氏曰变食以致洁迁坐以易常君子致敬无所不用其至也岂简细故一思虑而已哉○勉齐黄氏曰或曰齐必有眀衣布并所脱寝衣一简当属上章齐必变食居必迁坐当在下章则上章言衣服下章言饮食似有伦理当存之】○此一节记孔子谨齐之事杨氏曰齐所以交神故致洁【眀衣】变常【变食迁坐】以尽敬
  ○食不厌精脍不厌细【食音嗣】
  ○食饭也精凿也【云峯胡氏曰凿通作糳即各反粝米一斛舂米九斗】牛羊与鱼之腥聂而切之为脍【礼记少仪篇注云聂之为言防也先藿叶切之复报切之则成脍郊特牲防云先防而大脔切之而复切之聂少仪仪音之渉反一音泥渉反防少仪音直辄反郊特牲注聂本作摄又作防皆之渉反】食精则能养人脍麄则能害人不厌言以是为善非谓必欲如是也【庆源辅氏曰以是为善理也必欲如是欲也其流则为穷口腹之欲矣】
  食饐而餲鱼馁而肉败不食色恶不食臭恶不食失饪不食不时不食【食饐之食音嗣饐于冀反餲乌迈反饪而甚反】
  饐饭伤热湿也餲味变也鱼烂曰馁肉腐曰败色恶臭恶未败而色臭变也【吴氏曰馁自内出败自外入臭气也色恶臭恶广言众物物害而食必害人常人且谨况圣人乎或问圣人讥耻恶食者何也曰恶食谓蔬食菜之类以其粗菲故曰恶尔非谓腐烂之物不可食而食之也】饪烹调生熟之节也不时五谷不成果实未熟之类此数者皆足以伤人故不食【礼王制五谷不时果实未熟不粥扵市物未成不利人粥音育○朱子曰不时不食汉诏所谓穿掘萌芽鬰养强熟之类○庆源辅氏曰食饐以下数者之不食不使害于身也】
  割不正不食不得其酱不食
  割肉不方正者不食造【七到反】次不离【去声】于正也汉陆续之母割肉未尝不方断【音短】葱以寸为度盖其质美与此暗合也【后汉陆续传续诣洛阳诏狱眀帝时楚王英谋反连及太守尹兴续特为尹兴掾故坐就狱续被掠考肌肉消烂终无异辞母逺至京师觇侯消息狱事特急无縁与续相闻母但作馈食付门卒进之续虽见考苦毒而辞色慷慨未尝容易唯对食悲泣不能自胜使者恠而问故曰母来不得相见故泣耳使者大怒以为狱门吏卒通传意气续曰因食饷羮识母自调和故知来耳非人告也使者问何以知母所作乎曰母切肉未尝不方断葱以寸为度是以知之使者问诸谒舍停主人之舍也续母果来于是隂嘉之上书説续行状帝即赦兴等事还里禁锢终身续以老病卒】食肉用酱各有所宜不得则不食恶【去声】其不备也【礼记内则濡豚包苦实蓼濡烹煮之以汁调和也以苦荼包豚杀其恶气破开腹实蓼其中更缝合也濡鸡醢醤实蓼濡鱼卵醤实蓼卵郑氏读为鲲鲲鱼子也以鱼子为酱濡鳖醢酱实蓼鱼脍芥酱麋腥醢酱○朱子曰醤非今所谓醤如内则中数般酱随其所用而不同○双峯饶氏曰当看其字其是指其所食物而言酱之为品非一饮食各有所宜如食鱼脍宜入芥酱食濡鱼用卵酱食麋腥濡鸡濡鳖用醯酱如内则所云是也古之制饮食者使人食某物则用某酱必有意义不是气味相宜必是相制不得之则非特不备食之亦必有害故不食也】此二者无害于人但不以嗜味而苟食耳【朱子曰一言语一动作一饮食都有是有非是底便是天理非底便是人欲如孔子失饪不食不时不食割不正不食无非天理如口腹之人不时也食不正也食失饪也食便都是人欲都是逆天理】
  肉虽多不使胜食气唯酒无量不及乱【食音嗣量去声】
  食【如字】以谷为主故不使肉胜食气【朱子曰肉虽多不使胜食气非特肉也凡蔬果之类皆不可使胜食气○北山陈氏曰闻之老夀者言人得元气以生谷气以养肉气以辅肉气胜则滞谷气谷气胜则滞元气元气充行者夀夫子不使多肉胜谷食气者养生之理当然也】酒以为【去声】人合懽【乐记曰酒食者所以懽合也】故不为量但以醉为节而不及乱耳程子曰不及乱者非唯不使乱志虽血气亦不可使乱但浃洽而已可也【庆源辅氏曰酒以为人合懽而人之饮量各不同也故不预为之量而以醉为节虽以醉为节而又不及扵乱此亦圣人从心所欲不逾矩之一端○觉轩蔡氏曰集注谓以醉为节或者犹过疑其或导人扵醉也殊不知醉字所以释经文之无量而继之以为节二字而以不及乱承之正所以戒人之溺扵醉也况诗中如旣醉如賔之初筵未尝不言醉但醉甚至于乱威仪则为失耳所谓集注一字不可増减移易者正谓此也○胡氏曰乱者内昬其心志外防其威仪甚则班伯所谓滛乱之源皆在于酒是也圣人饮无定量亦无乱态盖従心所欲不逾矩是以如此○新安陈氏曰无量不及乱以夫子则可程子是以浃洽而已为限量此学者所当法学者当以有量学圣人之无量否则恐致乱矣】
  沽酒市脯不食
  沽市皆买也恐不精洁或伤人也与不尝康子之药同意
  不撒姜食
  姜通神眀去【上声】秽恶故不撒【本草云姜味辛防温久服去臭气通神眀】
  不多食
  适可而止无贪心也【庆源辅氏曰沽酒市脯不食圣人卫生之严也不撒姜食圣人养生之周也不多食当食者不去可食者不多惟理是従所欲不存也】
  祭于公不宿肉祭肉不出三日出三日不食之矣助祭于公所得胙肉归即颁赐不俟经宿者不留神惠也家之祭肉则不过三日皆以分赐盖过三日则肉必败而人不食之是防鬼神之余也但比君所赐胙可少缓耳【朱子曰若出三日则人将不食而厌弃之非所以敬神惠也○南轩张氏曰公家之祭不宿肉受神恵扵公所欲亟以及人也家祭之肉不出三日惧其或败而起人之防易非事神之道也故或出三日则寜不食焉】
  食不语寝不言
  答述曰语自言曰言【新安陈氏曰二字他处通用此则有辨○朱子曰食对人寝独居故即其事而言之】范氏曰圣人存心不他当食而食当寝而寝言语非其时也杨氏曰肺为气主而声出焉寝食则气窒而不通语言恐伤之也亦通【素问五藏生成篇诸脉者皆属于目诸髓者皆属于脑诸筋者皆属于节诸血者皆属于心诸气者皆属于肺肺藏主气故也○新安陈氏曰范说主理杨説主气范为优杨亦不可废】
  虽防食菜羮祭必齐如也【食音嗣】
  陆氏曰鲁论作必【新安陈氏曰字本齐论然即菜意重作必为是】○古人饮食毎种【上声】各出少许置之豆间之地【新安陈氏曰古席地而坐置豆于地故置祭物于豆间之地】以祭先代始为饮食之人不忘本也齐严敬貎孔子虽薄物必祭其祭必敬圣人之诚也【朱子曰曰必祭则眀无不祭之食也曰必齐如则眀无不敬之祭也】○此一节记孔子饮食之节【勉斋黄氏曰饮食以养生故欲其精然亦能伤生故恶其败至扵失节縦欲无不致其谨焉圣人一念之微莫非天理学者不可以不戒也】谢氏曰圣人饮食如此非极口腹之欲盖养气体不以伤生当如此然圣人之所不食穷口腹者或反食之欲心胜而不暇择也【庆源辅氏曰养气体不以伤生圣人饮食之正也穷口腹以快其欲常人饮食之流也】
  ○席不正不坐
  谢氏曰圣人心安于正故于位之不正者虽小不处【上声问席不正不坐此是圣人之心纯正故日用间才有不正处便与心不相合心亦不安朱子曰圣人之心无毫厘之差谓如事当恁地做时便硬要恁地做○庆源辅氏曰形扵外者虽小不正不处则存扵中者宻矣○觉轩蔡氏曰此句与割不正不食同○叶少蕴曰席南乡北乡以西方为上此以方为正者也有忧者侧席而坐有防者专席而坐此以事为正者也○吴氏曰危坐为跪安坐为居凡礼坐皆谓跪也○云峯胡氏曰此曰不正不坐后曰必正席一席之防亦致严扵不与必之二字圣人之心无不正也】
  ○乡人饮酒杖者出斯出矣
  杖者老人也六十杖于乡未出不敢先旣出不敢后【礼王制五十放于家六十杖于乡七十杖于国八十杖于朝九十者天子欲有问焉则就其室以珍从○庆源辅氏曰乡党尚齿故其出视老者以为节】
  乡人摊朝服而立于阼阶【傩乃多反】
  摊所以逐疫周礼方相氏掌之【夏官方相氏掌蒙熊皮黄金四目衣朱裳执戈盾方相犹言放想如今魁头是也帅与率同百隶同而时难傩傩以索室疫索室中疫鬼而驱逐之也】阼阶东阶也傩虽古礼而近于戏亦朝服而临之者无所不用其诚敬也或曰恐其惊先祖五祀之神欲其依己而安也【问子孙之精神即祖考之精神故祖考之精神依于已若门庭户灶之属吾身朝夕之所出处则鬼神亦必依己而存朱子曰一家之主则一家之鬼神属焉诸侯守一国则一国之鬼神属焉天子有天下则天下鬼神属焉看来为天子者这一个神明是多少大如何有些子差忒得若纵欲无度天上许多星辰地下许多山川如何不变恠○问乡人傩古人此礼节目不可考想模様亦非后世俚俗之所为者曰后汉志中有此想亦近古之遗法○厚斋冯氏曰礼郊特牲云乡人禓音伤夫子朝服立于阼存室神也以其逹阳气故禓于文从从易以逐疫去难故傩于文从人从难盖乡人之意主于逐疫而先王制礼不禁因以达阳气也禓傩通称也傩出于乡俗其事几于戏矣而俨然朝服以立于阼阶外示其敬而乡人亦知所止不敢升阶以惊室神神亦得以依已而安也】○此一节记孔子居乡之事
  ○问人于他邦再拜而送之
  拜送使【去声】者如亲见之敬也【朱氏曰古人有此礼遣使问人于他邦则主人从背后拜而送之○庆源辅氏曰使者所以将我之命往见其人拜而送之则如亲见其人矣不以逺而废敬也】
  康子馈药拜而受之曰丘未达不敢尝
  范氏曰凡赐食必尝以拜药未达则不敢尝受而不饮则虚人之赐故告之如此然则可饮而饮不可饮而不饮皆在其中矣【朱子曰古者赐之车则乗以拜赐之衣服则服以拜赐之饮食则尝而拜之盖今未达故不敢拜而尝耳已而达焉则可饮而饮不可饮而不饮皆在其中矣】杨氏曰大夫有赐拜而受之礼也未达不敢尝谨疾也必告之直也【南轩张氏曰于此一事之间而得三善焉○胡氏曰孟子谓大夫有赐于士而得受于其家此必拜其赐之礼也未达者所用之品所疗之病皆不知也一有不宜则疾生焉圣人谨疾不敢尝也受之以礼而告之以实○山杨氏曰君子之治心养气接物应事唯直而已直则无所事矣康子馈药孔子旣拜而受之矣乃曰丘未达不敢尝此疑于拂人情然圣人慎疾岂敢尝未达之药既不敢尝则直言之】○此一节记孔子与人交之诚意
  ○廏焚子退朝曰伤人乎不问马
  非不爱马然恐伤人之意多故未暇问盖贵人贱畜【许又反】理当如此【南轩张氏曰仁民爱物固有间也方退朝始闻之时惟恐人之伤故未暇及扵马耳○邢氏曰孔子家廐也以退朝知之○呉氏曰廐焚问马人之常情圣人恐人救马而伤故问人伤否而已更不问马记之所以示教杂记家语皆载此事家语云国廐恐非国廐则马当问路马则又重矣】
  ○君赐食必正席先尝之君赐腥必熟而荐之君赐生必畜之
  食恐或馂【音俊】余故不以荐【曲礼曰馂余不祭】正席先尝如对君也言先尝则余当以颁赐矣【或问不正不坐岂必赐食而从正之朱子曰席固正矣至此又正以为礼也曲礼主人请入为席矣賔既升又跪正席岂先为不正之席至此然后正之哉盖敬慎之至耳○双峯饶氏曰赐食有亲当先以奉亲夫子先尝时巳孤故矣】腥生肉熟而荐之祖考荣君赐也畜【许六反】之者仁君之惠无故不敢杀也【庆源辅氏曰所赐既殊所处亦异如鉴照形毫厘不差圣人之时中也】
  侍食于君君祭先饭
  周礼王日一举【古注云杀牲盛馔曰举毎日一畨盛馔也】膳【时战反】夫授祭【饮食必祭授王所祭之服】品尝食【毎品物皆先尝之示无毒也】王乃食故侍食者君祭则已不祭而先饭若为【去声】君尝食然不敢当客礼也【南轩张氏曰礼赐之食而君客之则命之祭然后祭今于君之祭已则先饭恐君之客已也必先饭者以食为先也】
  疾君视之东首加朝服拖绅【首去声拖徒我反】
  东首以受生气也【新安陈氏曰天地生气始于东方】病卧不能着【陟畧反】衣束帯又不可以防服见君故加朝服于身又引大带于上也【问疾君视之方东首常时首当在那邉礼记自云寝常当东首矣平时亦欲受生气恐不独于疾时为然朱子曰常时多东首亦有随意卧时节如记云请席何向请袵何趾这见得有随意向时节然多时东首故玉藻云居常当戸寝常东首也常寝于北牖下君问疾则移扵南牖下○南轩张氏曰虽不能兴不忘恭也○双峯饶氏曰君未视疾容有随意所适者但君视则必正东首之礼○庆源辅氏曰一息尚存不敢废礼况有疾而君视之乎加朝服拖绅盖礼之变也亦礼之宜也然亦必病不能支方可如此】
  君命召不俟驾行矣
  急趋君命行出而驾车随之○此一节记孔子事君之礼
  ○入太庙毎事问
  重【平声】出
  ○朋友死无所归曰于我殡
  朋友以义合死无所归不得不殡【胡氏曰朋友人伦之一其死也无父族母族妻族无旁亲主之是无所归也为朋友者不任其责则转于沟壑而已故曰于我殡此节独记一曰字必尝有是事人莫知所处而夫子有是言也古者三日而殡三月而但曰殡而不曰葬则其亲者在逺必讣告之未及故也○呉氏曰殡于堂曰殡瘗于野曰殷人殡于两楹之间周人殡于西阶之上此殡盖有舘于夫子者故死而就使殡于其舘耳檀弓曰賔客至无所舘夫子曰生于我乎舘死于我乎殡】
  朋友之馈虽车马非祭肉不拜
  朋友有通财之义故虽车马之重不拜祭肉则拜者敬其祖考同于已亲也【新安陈氏曰车马不拜义也祭肉必拜礼也】○此一节记孔子交朋友之义【云峯胡氏曰此节集注于义之一字凡三见之朋友既以义合当殡而殡义也当馈而馈亦义也义所当为不可辞义所当受不必拜】
  ○寝不尸居不容
  尸谓偃卧似死人也居居家容容仪范氏曰寝不尸非恶【去声】其类于死也惰慢之气不设于身体虽舒布其四体而亦未尝肆耳居不容非惰也但不若奉祭祀见賔客而已申申夭夭是也【庆源辅氏曰容仪谓奉祭祀见賔客之容貌威仪也然居家亦自有居家之容所谓申申夭夭是也但不若奉祭祀见賔客之极乎庄敬耳圣人德盛仁熟虽寝与居亦有常则也○厚斋冯氏曰寝所以休息易扵放肆也放肆则气散而神不聚居所以自如无事乎容仪也为容则体拘而气不舒盖寝而尸则过于肆居而容则过于拘二者皆非养心之道】
  见齐衰者虽狎必变见冕者与瞽者虽防必以貌狎谓素亲狎防谓燕见貌谓礼貌余见【形甸反】前篇【南轩张氏曰狎谓与习熟者防谓见之频数者 洪氏曰虽少必作过之必趋谓不相识者也虽狎必变虽防必以貌谓素所亲比者也】
  凶服者式之式负版者
  式车前横木有所敬则俯而慿之负版持邦国图籍者式此二者哀有丧重民数也人惟万物之灵而王者之所天也【前汉书郦食其音异基曰王者以民为天民以食为天天者人资而生者也】故周礼献民数于王王拜受之况其下者敢不敬乎【周礼秋官司民掌登万民之数自生齿以上皆书于版男八月女七月而生齿版今戸籍也嵗登下其死生及三年大比以万民之数诏司冦司冦献其数于王王拜受之登于天府】
  有盛馔必变色而作
  敬主人之礼非以其馔也【庆源辅氏曰变色而作谓改容而起以致敬也○新安陈氏曰主敬客故为设盛馔客敬主故变色而作若不敢当也怡然当之则为不敬不知礼矣】
  迅雷风烈必变
  迅疾也猛烈也必变者所以敬天之怒【诗之大雅板篇曰敬天之怒】记曰若有疾风迅雷甚雨则必变虽夜必兴衣服冠而坐【问有终日之雷终夜之两如何得常如此朱子曰固当常如此但亦主于疾风迅雷甚雨若平平底风雨也不消如此问当应接之际无相妨否曰有事也只得应○王氏曰迅雷风烈天之威也天子当自察于天下诸侯卿大夫当自察于国士庶人当自察于身恐惧修省何可已哉】○此一节记孔子容貌之变
  ○升车必正立执绥
  绥挽以上【上声】车之索也范氏曰正立执绥则心体无不正而诚意肃恭矣盖君子庄敬无所不在升车则见【形甸反】于此也【庆源辅氏曰正立则身不偏倚执绥则不忘有事范氏所谓心体无不正而诚意肃恭者得之○新安陈氏曰古人乗车必立惟老人安车则坐妇人亦坐】
  车中不内顾不疾言不亲指
  内顾回视也礼曰顾不过毂三者皆失容且惑人【问车中不内顾一章朱子曰立视五巂式视马尾盖巂是车轮一转之地车轮髙六尺围三径一则阔丈八五转则正为九丈矣立视虽逺亦不过此○南轩张氏曰三者非独恐其惑众也盖以其非在车之容故耳○觉轩蔡氏曰曲礼篇车上不广欬不妄指立视五巂式视马尾顾不过毂正义曰车上不广欬者欬声也广大车髙大也欬似骄矜又惊众也不妄指者妄虚也在车上无事忽虚以手指亦为惑众也顾不过毂者车毂也转头不得过毂过毂则掩人私也此三句正与此篇相合】○此一节记孔子升车之容【新安陈氏曰大夫得乗车观瞻所系夫子谨之非勉而能盖动容周旋自中乎礼其见于乗车者知此】
  ○色斯举矣翔而后集
  言鸟见人之顔色不善则飞去回翔审视而后下止人之见几【平声】而作审择所处【上声】亦当如此【程子曰色斯举矣不至悔吝翔而后集审择其处○南轩张氏曰色斯举矣炳先见于几防也翔而后集从容审度而后处之也如是则悔吝何从生乎】然此上下必有阙文矣【胡氏曰上不知为何人之言下不知为何事而发故以为有阙文也】
  曰山梁雌雉时哉时哉子路共之三嗅而作【共九用反又居勇反嗅许又反】
  邢氏曰【邢氏名昺济阴人】梁桥也时哉言雉之饮啄得其时子路不达以为时物而共具之【共九用反】孔子不食三嗅其气而起晁氏曰石经嗅作戞谓雉鸣也刘聘君曰嗅当作臭古閴反【閴古璧反】张两趐也见【形甸反】尔雅愚按如后两说则共【居勇反】字当为拱执之义然此必有阙文不可强【上声】为之说姑记所闻以俟知者【尔雅释兽须属兽曰衅许靳反兽之自奋迁动作名衅人曰桥纪小反人之罢倦频伸夭桥舒展屈折名桥鱼曰须鱼之鼓动两类若人之欠须导其气息者名须鸟曰臭鸟之张两翼臭臭然摇动者名臭此皆气倦体罢其所须若此故题云须属也○庆源辅氏曰退当见几进当思义○西山真氏曰色斯举矣去之速矣卫灵公问陈而孔子行鲁受女乐而孔子去即此义也翔而后集就之迟也伊尹俟汤三聘而后幡然以起大公伯夷闻文王善养老而后出即此义也古人所谓三揖而进一辞而退虽相见防聚之间犹谨诸此况仕止久速之际乎贾谊赋所谓鳯缥缥而髙逝兮夫固自引而逺去此即色斯举矣之意又曰鳯凰翔于千仭兮览徳辉而下之此即翔而后集之意后世如汉穆生以楚王戊不设醴而去诸葛武侯必待先主三顾而后従之皆有得乎此者○新安陈氏曰此章文义畧不顺而意亦可通色举翔集即谓雉也夫子见雉如此曰此山桥邉之雌雉其见几而举详审而集时哉时哉盖谓时当飞而飞时当下而下皆得其时也子路不悟以为时物取雉供之夫子不食三嗅而起圣人寛洪不直拒人也雉一禽耳去就犹得其时如此君子之去就何可不得其时哉若移山梁雌雉一句冠于此章之首则辞意似尤明云○蔡氏曰士之修于身行乎族里者至乡党而备立乎朝行乎天下者自乡党而出此篇所系不亦重乎夫子万世之标准也父兄宗族之间君臣朋友之际莫不曲尽其道非屑屑于是也盖其一理浑然而泛应曲当人见其动容周旋无不中礼一言语一容貎一举动无不尽其道者当知其徳盛礼恭自不期而合也告曽子一贯之说与此篇相发眀学者可不思学孔子以自立于乡党哉】














  论语集注大全卷十
  钦定四库全书
  论语集注大全卷十一
  先进第十一
  此篇多评弟子贤否凡二十五章【厚斋冯氏曰此篇多评弟子贤否故以次于夫子言动之后○赵氏曰评其贤则能者劝评其否则不能者勉无非教也然此篇称贤者三倍于否亦足以见贤之众矣】胡氏曰此篇记闵子骞言行【去声】者四而其一直称闵子疑闵氏门人所记也
  子曰先进于礼乐野人也后进于礼乐君子也
  先进后进犹言前軰后軰野人谓郊外之民君子谓贤士大夫也程子曰先进于礼乐文质得宜今反谓之质朴而以为野人后进之于礼乐文过其质今反谓之彬彬而以为君子盖周末文胜故时人之言如此不自知其过于文也【朱子曰礼乐只是一个礼乐用得自不同如升降揖逊古人只是诚实行许多威仪后人便忒好看古人只正容谨节后人便近于巧言令色如古乐虽不可得而见只如诚实底人弹琴便雍容平淡自是好听若弄手弄脚撰出无限不好底声音只是繁碎耳○问此礼乐还説宗庙朝廷以至州闾乡党之礼乐曰也不止是这般礼乐凡日用之闾一礼一乐皆是礼乐只管文胜去如何合杀须有个变转道理】
  如用之则吾从先进
  用之谓用礼乐孔子既述时人之言又自言其如此盖欲损过以就中也【庆源辅氏曰时俗易得逐流而狥末圣人常欲损过以就中圣人之所以转移时俗者其过化存神之妙虽未易窥测至于损过就中之用则有不可易者○问孔子从先进是夫子无取于文也然周监于二代郁郁乎文夫子又从之何耶濳室陈氏曰从先进是夫子欲复文武周公之旧即从周也文必以周公之旧方可从周末文弊已不足为文矣从周者三代损益之势当然从先进者周末文弊救之当然并行不悖○问夫子用礼乐而从先进是欲崇质耶抑欲文质之得中耶双峯饶氏曰圣人之道无适不中用礼乐而从先进在当时则为崇质在理则为适中○新安陈氏曰文武周公监夏殷之礼而损益之夫子称曰郁郁乎文盖谓其文质得中即彬彬之文也此周盛时之文即先进之所从事者此章从先进之云正是厌周末之文过其质而欲从周盛时之文质得中与从周之言初不相妨而可互相发从周正是欲从先进耳】
  ○子曰从我于陈蔡者皆不及门也【从去声】
  孔子尝厄于陈蔡之间弟子多从之者此时皆不在门故孔子思之盖不忘其相从于患难【去声】之中也
  德行顔渊闵子骞冉伯牛仲弓言语宰我子贡政事冉有季路文学子游子夏
  弟子因孔子之言记此十人【问何以知其为弟子所记朱子曰吴氏例云凡称名者夫子之辞或弟子师前相谓之辞称字者弟子自相谓之辞或弟子门人之辞或以此章尽为夫子所言者考之不审也】而并目其所长分为四科孔子教人各因其材于此可见【朱子曰徳者行之本君子以成徳为行言徳则行在其中徳行是兼内外贯本末全体底物事那三件各是一物见于用者也○问德行不知可兼言语政事文学否曰当就逐项上看如顔子之德行固可以备若他人固有有德行而短于才者○问四科之目曰徳行者濳心体道黙契于中笃志力行不言而信者也言语者善为辞令者也政事者逹于为国治民之事者也文学者学于诗书礼乐之文而能言其意者也夫子教人使各因其所长以入于道然其序则必以德行为先诚以躬行实造具体圣人学之所贵尤在于此非若三者各为一事之长而已也○勉斋黄氏曰四科之目因其所得而称之举其最优者为言也○双峯饶氏曰圣门之教有大纲领有小条目小条目如长于政事者与言政事长于文学者与言文学是也如今人能文者告之以作文之法晓事者告之以处事之法此是各因其材然本领不正能文者无缘做得好文章晓事者无缘做得好政事又须示之以大纲领使之治心脩身从本领上做将来】○程子曰四科乃从夫子于陈蔡者尔门人之贤者固不止此曾子传道而不与【音预】焉故知十哲世俗论也【庆源辅氏曰夫子之门如此十人者固高矣然受业身通者凡七十人则岂独此十人可名为哲哉故程子引曾子以为证而断十哲为世俗之论所以教学者使求于圣人之门不止此十人也○新安陈氏曰曾子晳之子是时尚少不得与陈蔡之从故不在列又如有若虽贤亦以不从此行而不在列焉○云峯胡氏曰徳行即孟子所谓有成徳者言语政事文学即孟子所谓有逹才者然孟子于成德之上有如时雨化之者集注所谓顔曾是也于此见论语四科不过门人所记而孟子五教又能发门人之所未发】
  ○子曰回也非助我者也于吾言无所不说【音悦】
  助我若子夏之起予因疑问而有以相长【上声】也顔子于圣人之言黙识心通【释悦字】无所疑问【释非助字】故夫子云然其辞若有憾焉其实乃深喜之○胡氏曰夫子之于回岂眞以助我望之盖圣人之谦德又以深賛顔氏云尔【庆源辅氏曰圣人之心义理昭融固不因人之问而后有所知亦不以人之不问而遂有所疑顾岂有待于学者之助哉然疑而问问而益得以发其精微若子夏之起子则亦不能无也○胡氏曰以非助我而言似有不足于顔子之意谓其无所不说则凡精凡粗若巨若细莫不懽然领受而畧无毫髪之疑矣○厚斋冯氏曰夫子固无待于助然于事物之理因人之疑问而遂得以发明之是亦助也○新安陈氏白如终日不违语之不惰皆无所不説之验】
  ○子曰孝哉闵子骞人不间于其父母昆弟之言【间去声】胡氏曰父母兄弟称其孝友人皆信之无异辞者盖其孝友之实有以积于中而着于外故夫子叹而美之【吴氏曰夫子于弟子未尝称字此或集语者之误○勉斋黄氏曰父母昆弟之言或出于私情人无所非间于其言是为公论夫子所以称之○庆源辅氏曰父母昆弟称其孝友者固有之矣然或溺于爱蔽于私则诚否未可知也至于人皆信之无有间言则诚着而德彰矣○胡氏曰按韩诗外传闵子早丧母父再娶生二子继母独以芦花衣子骞父觉之欲逐其妻子骞曰母在一子寒母去三子单母得免逐其母闻之待之均平遂成慈母今诵其言蔼然恻怛之意溢于词表故内则有以孚其家外则有以孚于人自内及外无有异词也○云峯胡氏曰孔门岂独闵子为孝而夫子独称之他人之孝处人伦之常闵子之孝处人伦之变处变而不失其常此夫子所以称之欤○新安陈氏曰夫子惟称其孝集注兼及于友者盖友于兄弟就昆弟之言见其友也诗曰兄弟既翕和乐且耽子曰父母其顺矣乎盖孝友一理孝者必友不友则非孝矣只观三子单之语友之实可见间字不必训非只训别异自明白外人称之不异于父母兄弟之言非孝友之实积中着外能如是乎夫孝德之本也人之行莫大于孝闵子以德行称亚于顔子宜哉】
  ○南容三复白圭孔子以其兄之子妻之【三妻并去声】诗大雅抑之篇曰白圭之玷【丁忝丁念二反】尚可磨也斯言之玷不可为也南容一日三复此言事见【形甸反】家语盖深有意于谨言也【家语弟子行篇云独居思仁公言仁义其于诗也则一日三复白圭之玷是宫縚之行也孔子信其能仁以为异士○朱子曰南容三复白圭不是一旦读此乃是日日读之玩味此诗而欲谨于言行也】此邦有道所以不废邦无道所以免祸故孔子以兄子妻之【此是合公冶长篇子谓南容章解之】○范氏曰言者行【去声下同】之表行者言之实未有易【去声】其言而能谨于行者南容欲谨其言如此则必能谨其行矣【双峯饶氏曰表与里对实与华对言为表而行为里行为实而言为华各举其一以互见免于刑戮只是不以轻言妄动取祸若当言而言虽箕子之囚比干之死岂容苟免】
  ○季康子问弟子孰为好学孔子对曰有顔回者好学不幸短命死矣今也则亡
  范氏曰哀公康子问同而对有详畧者臣之告君不可不尽若康子者必待其能问乃告之此教诲之道也【详见雍也篇不迁怒章○庆源辅氏曰圣人一言之间轻重之等则有截然不可乱者】
  ○顔渊死顔路请子之车以为之椁
  顔路渊之父名无繇【音由】少【去声】孔子六嵗孔子始教而受学焉椁外棺也请为椁欲卖车以买椁也
  子曰才不才亦各言其子也鲤也死有棺而无椁吾不徒行以为之椁以吾从大夫之后不可徒行也
  鲤孔子之子伯鱼也先【去声】孔子卒言鲤之才虽不及顔渊然已与顔路以父视之则皆子也孔子时巳致仕尚从大夫之列言后谦辞【问以弟子之年考之则回之死先于鲤故有以鲤也为夫子之设言者信乎朱子曰以人情言之不应如此且王肃信家语最笃而亦以此为年数之错误今安得固守而必信之乎○南轩张氏曰圣人正大之情天地之情也鲤虽不可以并渊然在已则子也无椁则亦已矣渊虽贤而父之葬子也亦称家之有无而已又何必强为之椁乎夫子视渊固犹子也不得舍车于鲤则亦不得舍车于渊矣○厚斋冯氏曰伯鱼闻诗闻礼未为不才视子渊则才不及耳唯自言其子故曰不才】○胡氏曰孔子遇旧馆人之丧尝脱骖以赙【音附】之矣【礼檀弓篇孔子之衞遇旧馆人之丧入而哭之哀使子贡説骖音脱参而赙之騑马曰骖赙助也助丧用也】今乃不许顔路之请何邪【俗作耶】葬可以无椁骖可以脱而复【扶又反】求大夫不可以徒行命车不可以与人而鬻【余六反】诸市也【王制曰命服命车不粥舆鬻同于市○问命车朱子曰记礼云大夫赐命车】且为【去声】所识穷乏者得我而勉强【上声】以副其意岂诚心与直道哉或者以为君子行礼视吾之有无而已【此苏氏说】夫【平声】君子之用财视义之可否岂独视有无而已哉【庆源辅氏曰葬之礼椁周于棺宜也然贫不能具则椁亦可废车之制骖参于服宜也然欲辍而用则骖或可脱义之所可则脱骖以赙旧馆人而不吝义不可则于顔渊之厚而不从其父为椁之请此可见圣人处事之权衡】
  ○顔渊死子曰噫天丧予天丧予【丧去声】
  噫伤痛声悼道无传若天丧巳也【勉斋黄氏曰顔子在则夫子虽亡而不亡以道存也顔子死则夫子虽存道固无传终亦必亡而已矣故以顔子之死而为已之丧也○新安陈氏曰夫子之道頼顔子以传者也顔子在则道有传孔子他日虽死而不死顔子死则道无传孔子今日虽未亡而已亡故不谓天丧回而曰天丧予良可悲矣○洪氏曰孔顔一体也回何敢死子在故也天丧子回死故也○云峯胡氏曰夫子上接文王之传则曰天将丧斯文下失顔渊之传则曰天丧子然则道统之絶续皆天也】
  ○顔渊死子哭之恸从者曰子恸矣【从去声】
  恸哀过也
  曰有恸乎
  哀伤之至不自知也
  非夫人之为恸而谁为【夫音扶为去声】
  夫人谓顔渊言其死可惜哭之宜恸非他人之比也○胡氏曰痛惜之至施当其可皆性情之正也【勉斋黄氏曰以夫子之圣而得顔渊盖将相与讲明斯道以示天下后世其为助大矣不幸而短命死焉夫子安得不兴丧予之叹而不自知其为恸耶○新安陈氏曰观不自知其恸若过也然哭顔渊而恸非过也其哀之发而中节者欤】
  ○顔渊死门人欲厚葬之子曰不可
  丧具称【去声】家之有无【礼檀弓篇子游问丧具夫子曰称家之有无】贫而厚葬不循理也故夫子止之【朱子曰门人谓回之门人○濳室陈氏曰丧礼固有分亦须兼称贫富固有分虽得为而贫不能举礼者故云称家之有无分不得为者不在此限孟子不得不可以为悦无财不可以为悦两言最尽】
  门人厚葬之
  盖顔路听之【新安陈氏曰盖疑辞以请车为椁观之疑顔路听之也】
  子曰回也视予犹父也予不得视犹子也非我也夫二三子也
  叹不得如葬鲤之得宜以责门人也【南轩张氏曰顔子在圣门门人莫先焉故于其丧门人记夫子所以处之者甚详仁之至义之尽也○勉斋黄氏曰门人欲厚葬尊贤之情也子曰不可安贫之义也盖不以情胜义所谓爱人以德而不以姑息也丧予之叹有恸之哀非厚于顔子也为道也请车却之厚葬责之非薄于顔子也为道也圣人之心无适非道也○庆源辅氏曰此与请车弗从事异而理同顔路请车为椁溺于爱也夫子不遂许之裁以义也夫子责门人之厚葬蔽以理也顔路从而听之牵于私也圣庸之所以分天理人欲之间而已○云峯胡氏曰无臣而为有臣非理也岂所以葬夫子家贫而厚葬非理也岂所以葬顔子】
  ○季路问事鬼神子曰未能事人焉能事鬼敢问死曰未知生焉知死【焉于虔反】
  问事鬼神盖求所以奉祭祀之意而死者人之所必有不可不知皆切问也然非诚敬足以事人则必不能事神非原始而知所以生则必不能反终而知所以死【朱子曰反只是推转来谓推原于始却折转来看其终原字反字皆就人说反如囬头之意○庆源辅氏曰死生者气之聚散耳倘不能推原其始而知气聚故生必不能反要于终而知气散故死也○新安陈氏曰深意在二所以字易系辞曰原始反终故知死生之説】盖幽明始终初无二理但学之有序不可躐等故夫子告之如此【觉轩蔡氏曰夫子以未能对焉能以未知对焉知正欲子路循其序而不躐等也○新安陈氏曰由明而幽由始而终则为有序未能事人而先欲事神未知生而先欲知死则为躐等】○程子曰昼夜者死生之道也知生之道则知死之道【易系辞曰通乎昼夜之道而知朱子本义曰通犹兼也昼夜即幽明死生鬼神之谓】尽事人之道则尽事鬼之道死生人鬼一而二二而一者也【问一而二二而一是兼气与理言之否朱子曰有是理则有是气有是气则有是理气则二理则一○庆源辅氏曰昼夜者气之明晦也死生者气之聚散也故昼夜之道即死生之道也明则有晦聚则有散理之自然也一而二者人鬼死生虽是一理而有幽明始终之不同二而一者虽有幽明始终之不同而其理则未尝有二也○濳室陈氏曰死生人鬼虽幽明之事了不相关然天地间不过隂阳聚散屈伸聚则生散则死伸为神屈为鬼有聚必有散有伸必有屈理一而分则殊分殊而理则一非微昧不可防诘之事也】或言夫子不告子路不知此乃所以深告之也【新安陈氏曰告之以所当先能先知者是即所以深告之○朱子曰事人事鬼以心言知生知死以理言○人且从分明处理防去如事君亲尽诚敬之心即移此心以事鬼神则祭如在祭神如神在人受天所赋许多道理自然完具无欠阙须尽得这道理到那死时乃知坐理巳尽亦安于死而无愧矣○事人如出则事公卿入则事父兄事其所当事者事鬼亦然苟非其鬼而事之则谄矣○问未知生焉知死曰气聚则生气散则死才说破则人便都理防得然须知道人生有多少道理自禀五常之性以来所以父子有亲君臣有义者须要一一尽得这生底道理则死底道理皆可知矣○问天地之化虽生生不穷然而有聚必有散有生必有死能原始而知其聚而生则必知其后必散而死能知其生也得于气化之日初无精神寄寓于太虚之中则知其死也与气而俱散无复更有形象尚留于防漠之内曰死便是都散了○尽爱亲敬长贵贵尊贤之道则事鬼之心不外乎此矣知乾坤变化万物受命之理则生之有死可得而推矣夫子之言固所以深晓子路然学不躐等于此亦可见矣○天道流行发育万物人得之以有生气之清者为气知觉运动阳之为也气之浊者为质形体隂之为也气曰魂体曰魄高诱注淮南子曰魂者阳之神魄者隂之神以其主乎形气故曰神人所以生精气聚也人只有许多气须有个尽时尽则魂气归于天形魄归于地而死矣人将死时热气上出所谓魂升下体渐冷所谓魄降也此所以有生必有死有始必有终也夫聚散者气也若理则泊在气上初不是凝结别为一物但人分上合当恁地便是理不可以聚散言也然人死气虽终归于散亦未便散尽故祭祀有感格之理先祖世次远者气之有无不可知然奉祭祀者既是他子孙毕竟只是一气所以可感通然已散者不复聚释氏却谓人死为鬼鬼复为人如此则天地间常只是许多来来去去更不由他造化生生必无是理也至伯有为厉伊川云别是一般道理为其人气未尽而强死自是能为厉如子产为之立后使有所归遂不为厉亦可谓知鬼神之情状矣○双峯饶氏曰未能事人焉能事鬼如人有个父母活在这里尚不防奉事得死后如何防奉事○蔡氏曰事人事鬼以所能之事言知生知死以所知之理言】
  ○闵子侍侧訚訚如也子路行行如也冉有子贡侃侃如也子乐【訚侃音义见前篇行胡浪反乐音洛】
  行行刚强之貌子乐者乐得英才而教育之【朱子曰訚訚者外和内刚徳气深厚所谓和悦而诤者也侃侃则和顺不足而刚直稍外见矣前篇之训固亦如此○冉有子贡侃侃如也侃侃刚直之貌以二子气象观之赐之违求之艺皆是有才底人大凡人有才便自暴露便自然有这般气象闵子纯于孝自然有訚訚气象○訚訚是深沉底侃侃是发露圭角底行行是发露得粗底○问訚訚行行侃侃皆是刚正之意如冉求平日自是个退逊之人如何也解有此意思曰三子皆意思大同小异求赐则防见其意子路则全体发在外闵子则又全不外见然此意思亦自在三子者皆有疑必问有懐必吐无有遮覆含糊之意○蔡氏曰此章当以侍侧时为主以观四子气象四子皆无柔佞之失惟和悦而诤者得事上之宜刚直则施于敌巳以下为宜刚强则施于上下皆不当矣动容各适时中之谓礼观四子侍师之礼可知其得失矣礼失其宜则凶悔吝之象可由之而见子路侍夫子行行如此于他人可知○问于行行者有何乐双峯饶氏曰乐字终难说所以集注以为或是曰字之误朱子释经之法到疑处且先就本文解后面却说破】
  若由也不得其死然
  尹氏曰子路刚强有不得其死之理故因以戒之其后子路卒死于衞孔悝【音恢】之难【去声○左传哀公十五年卫孔围孔文子取太子蒯瞆之姊孔伯姬生悝太子自戚入适伯姬氏既食孔伯姬杖戈而先太子与五人介被甲也与豭从之豭豚也欲用以盟廹孔悝于厠强盟之孔氏专政故劫悝欲令逐輙遂劫以登台栾宁闻乱使告季子子路也时为孔氏邑宰召获奉卫侯輙来奔季子将入遇子羔将出子羔卫大夫高柴孔子弟子将出奔曰门已闭矣季子曰吾姑至焉子羔曰弗及言政不及已不践其难季子曰食焉不辟避同其难子羔遂出子路入及门有使者出乃入曰太子焉用孔悝虽杀之必或继之且曰太子无勇若燔台半必舍孔叔太子闻之惧下石乞盂黡敌子路二人太子之党以戈声之断缨子路曰君子死冠不免结缨而死】洪氏曰汉书引此句上有曰字或云上文乐字即曰字之误【朱子曰然者未定之辞圣人虽谓其不得其死使子路能变其气习亦必有以处此○问由之死疑其甚不明于大义岂有子拒父如是之逆而可以仕之乎曰然仲由之死也有些没要然误处不在致死之时乃在于委质之始○子路为人麤于精防处多未达其事孔悝盖其心不以出公为非故也何以见得他如此如衞君待子为政夫子欲先正名他遂以为迂可见他不以出公为非故其事悝盖自以为善而为之而不知其为非义也○南轩张氏曰孔悝被劫子路死之若不可谓之不得其死然其从孔悝始择之不善不几于不得其死乎若比干可谓得其死矣然则求生害仁者谓之不得其生可也子路虽不得其死与此类固不可同 语矣○新安陈氏曰夫子初谓由不得其死然只如平常説死非正命之谓未说到不得死所处先儒云感慨杀身者易从容就义者难此是后来处死之得失使子路能因夫子警之而变其粗厉之气习使夫子之言不中上也若能审义而仕以义而死则死得其所虽不幸中夫子之言而无负于夫子之教不可谓之不得其死矣而子路终不能也惜哉】
  ○鲁人为长府
  长府藏【去声】名藏【如字】货财曰府为盖改作之
  闵子骞曰仍旧贯如之何何必改作
  仍因也贯事也王氏【名安石字介甫临川人】曰改作劳民伤财在于得已则不如仍旧贯之善【南轩张氏曰先儒谓长府为蔵货财之府货财之府无故而改为得无示人以崇利聚敛之虑乎故闵子以为当仍旧贯而不必改也○庆源辅氏曰古人改作必不得已者也改作府藏意必有可已而不巳者故子骞以是讽之】
  子曰夫人不言言必有中【夫音扶中去声】
  言不妄发发必当【去声】理惟有德者能之【南轩张氏曰有中中于理也○双峯饶氏曰观此章可见闵子訚訚之气象始言仍旧贯如之何辞气雍容似有商量未决之意此和悦意也继之曰何必改作则有确乎不可易者此诤之意也长府之不必改作人或能言之夫子所以称之者不特取其言之当理亦喜其言之发而中节所谓有德之言也○新安陈氏曰左传昭公二十五年公居于长府即此长府也改作之事经传不载使因闵子而止则仁人之言其利溥矣闵子本不尚言语而言必有中惟有徳者能有言也专事言语者其言未必雍容简当如此】
  ○子曰由之瑟奚为于丘之门
  程子曰言其声之不和与已不同也家语云子路鼓瑟有北鄙杀伐之声盖其气质刚勇而不足于中和故其发于声者如此【觉轩蔡氏曰按说苑子路鼓瑟有北鄙之声孔子曰南者生育之乡北者杀伐之地故舜造南风之声其兴也勃然纣为北鄙之声其废也忽然家语辨乐解篇子路鼓瑟一叚与此小异】
  门人不敬子路子曰由也升堂矣未入于室也
  门人以夫子之言遂不敬子路故夫子释之升堂入室喻入道之次第言子路之学已造【七到反】乎正大高明之域特未深入精微之奥耳未可以一事之失而遽忽之也【南轩张氏曰由入室言则升堂为未至由宫墙之外望则升堂大有间矣圣人斯言非特以言子路亦使门人知学之有序也○庆源辅氏曰子路刚明而麤率之气未除观其勇于行义欲车裘共敝及程子谓其逹却便是尧舜气象则其升堂可知至于以正名为迂而不知食輙之食为非义之类是未入室之验也○云峯胡氏曰正大高明形容堂字精防之奥形容室字精矣未入于室是子路已学而未深入精防之奥亦不入于室是善人未学而不能入圣人之室者也】
  ○子贡问师与商也孰贤子曰师也过商也不及子张才高意广而好【去声】为苟难【荀子曰君子行不贵苟难】故常过中子夏笃信谨守而规模狭隘故常不及【双峯饶氏曰观答问交一章及曾子称其堂堂可见子张才高意广观令尹子文陈文子之事可见其好为苟难观先传后倦章可见子夏能笃信圣人之教而谨守之观可者与之不可者拒之之言可见其规模侠隘○朱子曰二子合下资质是这模様子张常要将大话盖将去子夏便规模谨守看论语中所载子张说话及夫子告子张处如多闻阙疑多见阙殆之类如子张自说我之大贤欤于人何所不容我之不贤欤人将拒我如之何其拒人也此说话固是好只是他地位未说得这般话这是大贤以上圣人之事他便犯来盖去其踈旷多如此孔子告子夏如云无为小人儒又云无欲速无晃小利如子夏自言可者与之其不可者拒之小子当洒扫应对进退之类可见二子晚年进徳虽不可知然子张之语终有慷慨激杨之气子夏终是谨守规矩也】
  曰然则师愈与【平声】
  愈犹胜也
  子曰过犹不及
  道以中庸为至贤知【去声】之过虽若胜于愚不肖之不及然其失中则一也【庆源辅氏曰子贡所谓然则师愈与者以才质言也夫子所谓通犹不及者以义理言也以才质论之则贤智之过虽若胜于愚不肖之不及以义理言之则遇与不及皆为失中而于道均为未至也】○尹氏曰中庸之为德也其至矣乎夫【音扶】过与不及均也差之毫厘缪以千里故圣人之教抑其过引其不及归于中道而已【庆源辅氏曰过不及生乎气禀之偏中则指义理之当然处言也差之毫厘即谓过与不及也初焉毫厘过乎中与不及乎中耳过而不知所以自抑则过者愈过不及乎中而不知所以自勉则不及者愈不及积之至久则相去不啻千里矣○新安陈氏曰集注不过引中庸贤知愚不肖之说以发明过犹不及之防非指子夏为愚不肖也正文之意只言过不及均失中耳圣人之教以下本文未有此意说圣人造就二子而欲归之中道乃此章言外意】
  ○季氏富于周公而求也为之聚敛而附益之【为去声】周公以王室至亲【武王之弟成王之叔父】有大功位冡宰其富宜矣季氏以诸侯之卿而富过之非攘夺其君刻剥其民何以得此冉求为季氏宰又为【去声】之急赋税以益其富
  子曰非吾徒也小子鸣鼓而攻之可也
  非吾徒絶之也小子鸣鼓而攻之使门人声其罪以责之也圣人之恶【去声】党恶而害民也如此然师严而友亲故已絶之而犹使门人正之又见其爱人之无巳也【庆源辅氏曰师道尊严而朋友亲昵理固然也圣人爱人终无巳天地之心也虽絶之而犹不忘乎爱虽不忘乎爱而事之当絶者又不但已此仁之至义之尽也○新安陈氏曰泛观鸣鼓攻之似是惟罪责弃絶之耳集注谓犹使门人正救之于严厉之义气中有爱厚之仁意焉孔子之心防朱子其孰能知哉】○范氏曰冉有以政事之才施于季氏故为不善至于如此由其心术不明不能反求诸身而以仕为急故也【新安陈氏曰使能反身脩徳则知吾身自有良贵而不急于仕矣○朱子曰人最怕资质弱若求之徒却是自扶不起如云可使足民而反为季氏聚敛故范氏谓其心术不明他这所在都不自知他只缘以仕为急故从季氏见他所为如此又防不出一向从其恶○问冉求学于夫子于门弟子中亦可谓明逹者今乃为季氏聚敛何耶曰再求之失不待聚敛而后晃自其仕于季氏则已失之矣当是时达官重任皆为公族之世官其下则尺地一民皆非君之有士唯不仕则已仕则未有不仕于大夫者也使求仕于季氏能劝之黜其强僭而忠于公室则素乎小贞之吉矣今乃反为之聚敛是使权臣愈强而公室愈不振也故孟子以无改于其徳而赋粟倍他日言之盖不自知其学之未至而以从仕为士之常是以流靡而至此耳曰然则夫子曷不于其仕季氏而责之也曰圣人以不仕无义而犹望之以小贞之吉也○问以季氏之富而求也为之聚敛曰不问季氏贫富若季氏虽富而取于民有制亦何害此必有非所当取而取之者故夫子如此说○南轩张氏曰冉有既为季氏之臣所当正救其非使之由于法度今既不能正而又顺其所为私门益以封殖则公室益以衰弱此求之所以得罪于圣门为深也原求所以至此盖不能如闵子见几而作因循陵迟而不自知也○勉斋黄氏曰聚敛已自不是况季氏以诸侯之卿而富过于周公则本富强矣今又聚敛以附益之则非义之中又非义矣圣人所以恶之深也○厚斋冯氏曰按国语季康子欲以田赋使冉求访诸孔子孔子曰若季氏行而法则有周公之籍矣若欲犯法则苟而赋又何访焉季氏卒用田赋左传哀公十一年亦载此事所谓富于周公者此也夫季氏欲变周公之法以自富其心犹不安于君子之论而使冉有问之冉有自止之可也不然闻孔子之言以反命而力止之可也又不然去之可也今不惟不能谏止而不能去反为之宣力而不辞此夫子所以切责之也○云峯胡氏曰春秋于为长府不书必闵子谏止之力于此事书曰用田赋其为冉有阿附之罪明矣朱子以冉求之失不徒见于聚敛而已见于仕季氏之初然则闵子之得岂不在于辞费宰之初欤】
  ○柴也愚
  柴孔子弟子姓高字子羔【衞人】愚者知【去声】不足而厚有余家语记其足不履影啓蛰不杀方长【上声】不折执亲之丧泣血三年未尝见【贤徧反】齿【见齿笑也】避难【去声】而行不径不窦可以见其为人矣【家语弟子行篇高柴自见孔子出入于户未尝越履徃来过之足不履影啓蛰不杀方长不折执亲之丧泣血三年未尝见齿是高柴之行也○致思篇蒯瞆之乱季羔逃之走郭门守门者曰彼有缺季羔曰君子不逾又曰彼有窦季羔曰君子不隧隧从窦出又曰于此有室季羔乃入焉○朱子曰不径不窦只安平无事时可也若当有冦盗患难如阿专守此以残其躯此柴所以为愚观圣人微服遇宋只守不径不窦之説不得然子羔也是守得定若更学到通变处尽好正缘他学有未尽处○柴也是个谨厚底人不曽见得道理故曰愚】
  参也鲁
  鲁钝也程子曰参也竟以鲁得之又曰曾子之学诚笃而已圣门学者聪明才辨不为不多而卒传其道乃质鲁之人尔故学以诚实为贵也尹氏曰曾子之才鲁故其学也确【克角反】所以能深造【七到反】乎道也【朱子曰曾子鲁钝难晓只是他不肯放过直是捱得到透彻了方住不似别人只畧绰见得些小了便休今一様敏底见得容易又不能坚守钝底捱得到畧晓得处便说道理止此更不深求惟曾子不肯放舍若这事看未透直是捱得到尽处所以竟得之○缘他质鲁钝不便理防得故着工夫遂见得透彻若理防不得便放下了如何得通透终于鲁而已○若是鲁钝者却能守其心专一明逹者毎事要入一分半上落下多不专一○曽子迟钝直辛苦而后得之○问参也鲁鲁却似有不及之意曰鲁自与不及不相似鲁是质朴浑厚意思只是钝不及底恰似一个物事欠了些子○庆源辅氏曰迟钝者不能便明了须用工夫方透聪明者所见虽快所造则浅方渉其藩而自谓入其奥者多矣曾子之资鲁钝初若难人而求之不敢有易心故其诚笃而无始终作辍之殊所以其造反深也】
  师也辟【辟婢亦反】
  辟便【平声】辟也谓习于容止少诚实也【庆源辅氏曰子张务外留意于容仪】
  由也喭【喭五旦反】
  喭粗俗也传【去声】称喭者谓俗论也【庆源辅氏曰由粗俗夫子尝以为野】○杨氏曰四者性之偏语【音御】之使知自励也【南轩张氏曰愚则专而有所不通鲁则质而有所不敏辟则文颂喭则气俗此皆其气禀之偏夫子言之使之因所偏矫厉而扩充也○问柴愚参鲁师辟由喭此乃生质之偏如此夫子言之所以欲四子克其偏而归于全也然参竟得道统之传何也勉斋黄氏曰愚者暏辟者少诚实喭者粗俗若夫鲁则质厚而已未尝不明未尝不诚实未尝粗俗比之三子巳争些况质厚者为之难一为之则确实下工直用力到底如豰如易篑等处皆可见安得不传道耶○庆源辅氏曰愚者知不明鲁者才不敏便辟则遗其内粗俗则畧乎外遗乎内则诚不足畧乎外则文饰不修此四子情质之偏也夫子所以言者欲使之自觉以治其偏而归于中耳○厚斋冯氏曰柴参近道而柴欠疏通参欠明敏师由过中而师欠诚实由欠精宻○双峯饶氏曰四者皆指其所偏唯曾子能于偏处用工故后来一贯之唯至钝反成至敏问偏于钝者如何用工曰人一已百人十已千而已】吴氏曰此章之首脱子曰二字【甚是】或疑下章子曰当在此章之首而通为一章【二章语势不类恐非】
  ○子曰回也其庶乎屡空
  庶近也言近道也【庆源辅氏曰此与易大传其殆庶几乎同】屡空数【音朔】至空匮也不以贫窭【郡羽反】动心而求富故屡至于空匮也言其近道又能安贫也【问集注中言近道又能安贫又字似作两截盖乐道故能安贫而安贫所以乐道也朱子曰世间亦有质美而安贫者皆以为知道可乎○空为匮乏其说旧矣何晏始以为虚中受道盖出老庄之说胡氏尝非之谓圣人之言未尝有是屡而有间是频复耳方其不空之时与庸人奚逺哉且下文以子贡货殖方之尤见旧说之不可易也○潜室陈氏曰箪瓢屡空到此境界不改其乐是几于乐天之事以此说顔子事理平实与下文货殖正相反而地位峻絶】
  赐不受命而货殖焉亿则屡中【去声】
  命谓天命【天所赋贫富贵贱之命】货殖货财生殖也【史记言子贡好废举与时转货赀注云废举停贮也与时逐时也物贱则买而停贮贵则逐时转易货卖】亿意度【音铎】也言子贡不如顔子之安贫乐【音洛下同】道【新安陈氏曰货殖是不如其安贫不受命是不如其乐道】然其才识之明亦能料事而多中也程子曰子贡之货殖非若后人之丰财但此心未忘耳然此亦子贡少【去声】时事至闻性与天道则不为此矣【程子曰货殖便生计较才计较便是不受命不受命者不能顺受正命也○叶氏曰或者不喻乃谓子贡眞好利者夫樊迟学稼圃夫子犹以为小人岂有子贡而无一言以正之乎】○范氏曰屡空者箪食瓢饮屡絶而不改其乐也天下之物岂有可动其中者哉贫富在天而子贡以货殖为心则是不能安受天命矣其言而多中者亿而已非穷理乐天者也【庆源辅氏曰不受命而货殖非乐天也亿则屡中非穷理也人能乐天安命则心与理一自能发言中理不待亿度若亿而后中虽其才识之明亦幸而已其曰屡中则不中者多矣】夫子尝曰赐不幸言而中是使赐多言也圣人之不贵言也如是【左传定公十五年邾隐公邾子益来朝子贡观焉邾子执玉高其容仰公受玉卑其容俯子贡曰以礼观之二君者皆有死亡焉夫礼死生存亡之体也将左右周旋进退俯仰于是乎取之朝祀丧戎于是乎观之今正月相朝而皆不度不合法度心已亡矣嘉事不体何以能久高仰骄也卑俯替也骄近乱替近疾君为主其先亡乎此年公薨哀七年归宵掠以邾子益来献于亳社夏五月壬申公薨仲尼曰赐不幸言而中是使赐多言者也○问回也其庶乎屡空大意谓顔子不以贫窭动其心故圣人见其于道庶几子贡不知贫富之定命而于贫富之闲不能无留情故圣人见其平日所讲论者多出亿度而中朱子曰据文势也是如此但顔子于道庶几却不在此圣人谓其如此益见其好子贡不受命也在平日圣人亦不因其货殖而言○勉斋黄氏曰夫子之论回赐一则言其得道之不同二则言其处贫富之有异盖举两事反覆言之货殖则不如屡空亿中则不如其庶也○双峯饶氏曰此章与前章不同前章是指气质之偏此章是言二子造道与用心之异庶乎与亿则屡中对造道之异也屡空与不受命货殖对用心之异也子贡好方人故以顔子与之并言欲其以此自厉也】
  ○子张问善人之道子曰不践迹亦不入于室
  善人质美而未学者也程子曰践迹如言循途守辙善人虽不必践旧迹而自不为恶然亦不能入圣人之室也○张子曰善人欲仁而未志于学者也欲仁故虽不践成法亦不蹈于恶有诸巳也【新安陈氏曰孟子曰有诸巳之谓信此巳是进信一步而说善人矣】由不学故无自而入圣人之室也【朱子曰善人是好底资质不必践元本子亦不入于室须是要学方入圣贤之域○问善人之道曰如所谓虽曰未学吾必谓之学矣之类又问如太史公赞文帝为善人意思也是曰然只为他截断只到这里不能做向上去所以说道不依様子也自不为恶只是不能入圣人之室○问善人者未能有诸巳乎南轩张氏曰不能有之则安得善然所谓有诸巳者则亦有浅深故善入谓其不能有诸巳则不可谓其尽夫有诸巳之道则亦未也○庆源辅氏曰质不美则不可谓之善人然质美而好学则进进不巳虽大与圣可以循至又不止为善人而已也○双峯饶氏曰上一句是善人之所以为善人下一句是善人之所以止于善人所以不践迹以其天资之美也所以不入室不能进于圣贤之奥以其无学问之功也】
  ○子曰论笃是与君子者乎色庄者乎【舆如字】
  言但以其言论笃实而与之则未知为君子者乎为色庄者乎言不可以言貌取人也【言指论字貌指色字○程子曰论笃言之笃厚者也取于人者惟言之笃厚者是与君子者乎色庄者乎未可知也不可以论笃遂与之必观其行事乃可也○云峯胡氏曰君子者有徳必有言中笃实外自然笃实色庄者有言不必有徳外笃实中未必笃实○双峯饶氏曰上言论笃下以论笃分君子与色庄论笃亦可谓之色庄乎盖色字所该甚广凡形于外者皆可谓之色经传中有专指面色言者色思温是也有该貌而言者巧言令色是也有该言貌而言者此章色庄是也有该言貌行事而言者色取仁是也问色取仁如何见得该行事而言曰居之似忠信行之似廉洁即所谓色取仁也】
  ○子路问闻斯行诸子曰有父兄在如之何其闻斯行之冉有问闻斯行诸子曰闻斯行之公西华曰由也问闻斯行诸子曰有父兄在求也问闻斯行诸子曰闻斯行之赤也惑敢问子曰求也退故进之由也兼人故退之
  兼人谓胜人也张敬夫曰闻义固当勇为然有父兄在则有不可得而专者若不禀命而行则反伤于义矣子路有闻未之能行唯恐有闻则于所当为不患其不能为矣特患为之之意或过而于所当禀命者有阙耳若冉求之资禀失之弱不患其不禀命也患其于所当为者逡廵畏缩而为之不勇耳圣人一进之一退之所以约之于义理之中而使之无过不及之患也【胡氏曰勇于行者使之有所禀命则所行必审行之不勇者不专勉其行则愈流于退缩专勉其行者非不禀命于父兄禀命自其所必能不待教之耳○新安陈氏曰由求之问未必同时亦未必互问问同答异赤偶见而疑之非其能问则圣人造化二子之心谁知之哉前师商孰贤章尹氏所谓圣人之教抑其过引其不及归于中道之说与此章参看正可相发明云】
  ○子畏于匡顔渊后子曰吾以女为死矣曰子在回何敢死【女音汝】
  后谓相失在后何敢死谓不赴鬬而必死也【谢氏曰敢非不敢之敢乃果敢之敢○郑氏舜举曰回何敢死则是死生不在匡人而在子渊矣盖匡人之所欲加害者在夫子而不在子渊故子渊之死生得自为之也】胡氏曰先王之制民生于三事之如一惟其所在则致死焉【国语晋语栾共音恭子曰民生于三事之如一父生之师教之君食音嗣之非父不生非食不长非教不知生之族也族类也谓君之养我师之教我与生之思同类也故壹事之唯其所在则致死焉在父为父在师为师在君为君也报生以死报赐以力人之道也】况顔渊之于孔子恩义兼尽又非他人之为师弟子者而已【庆源辅氏曰顔渊之于孔子蒙博约之教得圣道之传眞所谓受罔极之思者思深则义重矣非他人为师弟子之比○双峯饶氏曰孔之于顔教爱两极其至义虽师生恩犹父子所以为恩义兼尽】即夫子不幸而遇难【去声】回必捐生以赴之矣捐生以赴之幸而不死则必上告天子下告方伯请讨以复雠不但已也夫子而在则回何为而不爱其死以犯匡人之锋乎【问孔子不幸而遇害于匡则顔子死之可乎程子曰今有二人相与远行则患难有相死之道况回于夫子乎曰亲在则可乎曰今有二人相与搏虎其致心悉力义所当然也至于危急之际顾曰吾有亲则舍而去之是不义之大者也其可否当预于未行之前不当临难而后言也曰父母存不许友以死则如此义何曰有可者远行搏虎之譬也有不可者如游侠之徒以亲既亡乃为人报仇而杀身则乱民也○问顔路在顔子许人以死何也朱子曰事至此只得死此与不许友以死之意别不许友以死在未遇难之前乃可如此处已遇难却如此说不得○孔子恐顔回遇害故曰吾以汝为死矣顔子答曰子在回何敢死者谓孔子既得脱祸吾可以不死矣若使孔子遇害则顔子只得以死救之也○庆源辅氏曰孔子遇难则顔子有致死之义孔子免焉则顔渊无致死之理今孔子既免而顔渊相失在后脱有不知而死则非义矣故其既来而孔子迎谓之曰吾以女为死矣者恐其误也而顔渊遽复之曰子在回何敢死者道其实也其意若相反而实相承顔渊之于孔子虽曰未逹一间至此等语殆相为一矣○赵氏曰死生亦大矣云何敢死则不以死为重而以不轻于死为重也○濳室陈氏曰朋友同遇志难有相死之义谓各尽其扶持救衞之道无委弃之理若死不死则有幸不幸存焉非必轻死求鬬谓之相死也○吴氏曰子在回何敢死则子不在回何敢不死甚明子不在非所当言也故言子在以见意读者第于句内增二不字而反正互观之则了然矣顔子以徳行称而善于说辞如此岂诸子所能及哉】
  ○季子然问仲由冉求可谓大臣与【平声】
  子然季氏子弟自多其家得臣二子故问之【庆源辅氏曰二子以圣门高弟而仕于季氏虽视顔闵为慊然其德望才业固非常人比季氏之家其必知所尊敬矣故子然以此自多而致问也】
  子曰吾以子为异之问曾由与求之问
  异非常也曾犹乃也轻二子以抑季然也【庆源辅氏曰季然自多其家得臣二子而致问则其言色之间必有矜大之意且大臣既非家臣所可当而二子又不足以尽大臣之道故特轻以抑之】
  所谓大臣者以道事君不可则止
  以道事君者不从君之欲不可则止者必行已之志【朱子曰不可则止谓不合则去○勉斋黄氏曰以道事君谓审出处之宜尽责难之义必守我之正道而不容悦以苟顺君之私欲也】
  今由与求也可谓具臣矣
  具臣谓备臣数而已【勉斋黄氏曰大臣者异乎羣臣而超乎其上者也具臣者等乎羣臣而混乎其中者也】
  曰然则从之者与【平声】
  意二子既非大臣则从季氏之所为而已
  子曰弑父与君亦不从也
  言二子虽不足于大臣之道然君臣之义则闻之熟矣弑逆大故必不从之盖深许二子以死难【去声】不可夺之节而又以隂折季氏不臣之心也○尹氏曰季氏专权僭窃二子仕其家而不能正也知其不可而不能止也可谓具臣矣是时季氏已有无君之心故自多其得人意其可使从巳也故曰弑父与君亦不从也其庶乎二子可免矣【问孔子言由求为具臣曰弑父与君亦不从也由求如是而已乎山杨氏曰弑父与君言其大者盖小者不能不从故也若季氏旅泰山伐颛臾而不能救之之事是巳又问然则或许其升堂且皆在政事之科何也曰小事之失亦未必皆从但使弑父与君而下或从一事则不得为不从若弑父与君则决不从矣进此一等便为大臣如孔明之事君是也故孔明虽当乱世而遇庸暗之主一毫亦不放过○问仲由冉求气质不同恐冉求未必可保仲由终是不屈朱子曰不要论他气质只这君臣大义他岂不知圣人也是知他必可保然死于祸难是易事死于不可夺之节是难事才出门去事君这身已便不是自家底所谓事君能致其身是也如做一郡太守一邑之宰一尉之任有盗贼之虞这不成休了便当以死守之亦未为难惟卒遇君臣大变利害之际只争些子这诚是难○南轩张氏曰弑君父不从何必由求而能之曾不知顺从之臣始也惟利害之徇而已履霜坚冰之不戒驯习蹉跌以至从人弑逆者多矣如苟彧刘穆之之徒始从操裕堂遂欲弑逆哉惟其渐溃顺长而势卒至此耳虽然自弑逆以下苟一事不道而苟从之皆为失大臣事君之义如由求未免乎是也至如他人因循以防于大恶则由求不至是也○胡氏曰方子然欲假由求以夸人故夫子极言其失大臣之道及其欲资由求以助已故夫子又言其有人臣之节应答之顷可以沮僭窃扶纲常眞圣人之言也○厚斋冯氏曰子然季孙意如之子意如逐昭公者也子然习于其父之所为懐无君之心乆矣今得臣二子故问夫子盖将君鲁而以为大臣也既抑之以其臣及其以从之为问故明以弑父与君不从折之○新安陈氏曰弑逆非不可之大者欤平常能不可则止者于弑逆必不从未能不可则止者未可保其必不从也由求于君臣大义固熟闻之但察之恐未精耳观由仕于出公末为之死求于伐颛臾惟知为季氏子孙忧于父子君臣之义能精察之否乎夫子于此实欲折季氏之不臣故许由求为死节之臣耳】
  ○子路使子羔为费宰
  子路为季氏宰而举之也
  子曰贼夫人之子【夫音扶下同】
  贼害也言子羔质美而未学遽使治民适以害之【厚斋冯氏曰成人有其足死而不为衰者闻子羔将为成宰遂为衰盖子羔重厚有德足以化民子路以费数畔难治所以特举之然子羔虽重厚有徳而未学则理未明而用必窒遽使之治数畔之邑非所以全之也】
  子路曰有民人焉有社稷焉何必读书然后为学言治民事神皆所以为学
  子曰是故恶夫佞者【恶去声】
  治民事神固学者事然必学之已成然后可仕以行其学若初未尝学而使之即仕以为学其不至于慢神而虐民者几【平声】希矣子路之言非其本意但理屈词穷而取办于口以御人耳【本前焉用佞御人以口给而言】故夫子不斥其非而特恶其佞也【朱子曰佞不是谄佞是口快底人事不问是不是临时撰得话来也好可见其佞○子路当初使子羔为费宰意本不是如此只大言来答孔子故恶其佞】○范氏曰古者学而后入政未闻以政学者也【左传襄公三十一年子产曰侨闻学而后入政未闻以政学者也】盖道之本在于脩身而后及于治人其说具于方册读而知之然后能行何可以不读书也子路乃欲使子羔以政为学失先后本末之序矣不知其过而以口给御人故夫子恶其佞也【朱子曰子路非谓不学而可以为政但谓为学不必读书耳上古未有文字之时学者固无书可读而中人以上固有不待读书而自得者但自圣贤有作则道之载于经者详矣虽孔子之圣不能离是以为学也舍是不求而欲以政学既失之矣况又责之中材之人乎然子路使子羔为宰本意未必及此但因夫子之言而托此以自解耳故夫子以为佞而恶之○三代以上六经虽未具考之书礼则舜之教胄子敷五典与成周乡官乐正之法所以教夫未成之才者盖有道矣三代而下则既有书脩己治人之术皆聚于此学者岂可不之读而遽自用乎苟谓不必读书将自恃其聪明率意妄作而无忌惮其失不但卑陋而已○南轩张氏曰子羔学未充而遽使为宰其本不立而置之于事物酬酢之地故夫子有贼夫人之叹夫民人社稷固无非学然学必贵于读书者以夫多识前言往行古之人所以蓄德者实有頼乎是徳立于己而后可以言无适而非学也如子路之言将使学者以聪明为可恃而无敦笃濳泳之功其甚至于废古而任意为弊有不可胜言者故夫子所以责之之深也○庆源辅氏曰学之已成而仕以行其学犹恐动与静违用与体乖而或有失其宜者况于初未尝学而可遽使即仕以为学乎】
  ○子路曾晳冉有公西华侍坐【坐才卧反】
  晳曾参父名防
  子曰以吾一日长乎尔毋吾以也【长上声】
  言我虽年少长于女【汝同】然女勿以我长而难言盖诱之尽言以观其志而圣人和气谦德于此亦可见矣
  居则曰不吾知也如或知尔则何以哉
  言女平居则言人不知我如或有人知女则女将何以为用也【东阳许氏曰夫子之于弟子于其平日言行问答之间固知其学力之所至然其将有所待而欲为之志则不能知也问之者欲知其自知之如何使之知有未至而自厉非独观人亦所以教也】
  子路率尔而对曰千乘之国摄乎大国之间加之以师旅因之以饥馑由也为之比及三年可使有勇且知方也夫子哂之【乘去声饥音机馑音仅比必二反下同哂诗忍反】
  率尔轻遽之貌摄管束也二千五百人为师五百人为旅因仍也谷不熟曰饥菜不熟曰馑方向也谓向义也民向义则能亲其上死其长【上声】矣哂微笑也【厚斋冯氏曰子路齿先诸子又勇于进道故夫子有问必先诸子言之其言与冉有皆以三年为断盖古者三载考绩要其成也夫子亦曰三年有成○新安陈氏曰国介居大国间势难为当兵荒后时难为能致富强且化民使向义必政教兼举而后能之子路盖以其实才展尽底蕴而言也】
  求尔何如对曰方六七十如五六十求也为之比及三年可使足民如其礼乐以俟君子
  求尔何如孔子问也下放【仿同】此方六七十里小国也如犹或也五六十里则又小矣足富足也俟君子言非己所能冉有谦退又以子路见哂故其辞益逊【朱子曰子路使民非若后世之孙吴冉有足民非若后世之管商】
  赤尔何如对曰非曰能之愿学焉宗庙之事如防同端章甫愿为小相焉【相去声】
  公西华志于礼乐之事嫌以君子自居故将言己志而先为逊辞言未能而愿学也【新安陈氏曰求云如其礼乐以俟君子今赤若毅然欲从事于礼乐则是以君子自居故必先为逊辞也】宗庙之事谓祭祀诸侯时见【形甸反】曰防众頫【音眺】曰同【周礼春官大宗伯春见曰朝夏见曰宗秋见曰觐冬见曰遇时见曰防殷见曰同此六礼者以诸侯见王为文六服之内四方以时分来或朝春或宗夏或觐秋或遇冬更逓而徧时见者无常期诸侯有不顺服者王将有征讨之事则既朝觐王为坛于国外合诸侯而命事焉春秋传曰有事而防不协而盟是也殷犹众也十二嵗王如不巡守则六服尽朝朝礼既毕王亦为坛合诸侯以命政焉所命之政如王巡守殷见四方四时分来终嵗以偏时聘曰问殷类曰视时聘亦无常期天子有事乃聘之焉境外之臣既非朝嵗不敢渎为小礼殷頫谓一服朝之嵗以朝者少诸侯乃使卿以大礼众聘焉五服朝在元年七年十一年○庆源辅氏曰周礼所谓殷即众也頫即见也】端端服章甫礼冠【庆源辅氏曰礼有端而冕若玉藻天子龙衮以祭端朝日诸侯端以祭是已有端而冠若朝端夕深衣是已有端而章甫如此章端章甫是已有端而委貌若晏平仲端委立于虎门是已郑云端取其正谓士之衣袂皆二尺二寸而属幅广袤等也然则端之服古者君臣皆得服之章甫缁布冠也夏曰毋追音牟堆商曰章甫周曰委貌其制相比皆以漆布为之盖三代常服行道之冠也】相赞君之礼者言小亦谦辞【厚斋冯氏曰防同诸侯朝于天子之礼也而两君相见亦曰防又有同盟当是时诸侯朝于天子寡矣华之言当为两君相见而设夫摈绍礼乐之末也小相又摈绍之末也二子以子路蒙哂故其辞谦而子华又谦于冉有也】
  防尔何如鼓瑟希铿尔舍瑟而作对曰异乎三子者之撰子曰何伤乎亦各言其志也曰莫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夫子喟然叹曰吾与防也【铿苦耕反舍上声撰士免反莫冠并去声沂兼依反雩音于】四子侍坐以齿为序则防当次对以方鼓瑟故孔子先问求赤而后及防也【张存中曰史记仲尼弟子传仲由字子路卞人也少孔子九嵗曾防字晳与子参皆侍孔子冉求字子有仲弓之族也少孔子二十九嵗公西赤字子华鲁人少孔子四十二嵗按史记家语载曾参少孔子四十六嵗则曾防必少孔子十余嵗合居子路之次】希间【去声】歇也作起也撰具也【朱子曰曾防所见不同方侍坐之时见三子言志想见有些下视他几个作而言曰异乎三子者之撰看其意有凤凰翔于干仞底气象】莫春和煦之时春服单袷【音夹】之衣【新安陈氏曰单单衣袷袷衣至此时则衣无絮也】浴盥【音管】濯也今上巳祓【音拂】除是也【问浴之为盥濯祓除朱子曰汉志三月上巳祓除官民防于东流水上而蔡邕引此为证是也韩愈李翺疑祼身出浴之非礼而改浴为沿不察此耳】沂水名在鲁城南地志以为有温泉焉理或然也风乘凉也舞雩祭天祷雨之处有坛墠【音善】树木也咏歌也曾防之学盖有以见夫【音扶】人欲尽处天理流行随处充满无少欠阙【新安陈氏曰此等句皆是就本文反复玩味以想像曾防胷次而于无中形容出有来】故其动静之际从【七容反】容如此【朱子曰曾防都不待着气力说只是他见得许多自然道理流行发见触处皆是但举其一事而言之耳看他鼓瑟希铿尔舍瑟而作从容暇豫悠然自得处无不是这个道理今人读之只做等闲説话当时记者亦是多少仔细又曰门人详记舍瑟事欲见其从容不迫洒落自在之意耳○庆源辅氏曰理欲不两立须是人欲浄尽然后天理自然流行随事随处不待勉强用力自无纎毫欠缺处然惟圣人心与理一而后能礼用兼备自然而然若曾晳则以天资之高而于此有见焉耳故集注着有以见夫四字便自断得曾晳所学之分量分晓与后面程子所谓曾防狂者未必能为圣人之事而能知夫子之志之说相应】而其言志则又不过即其所居之位乐【防洛】其日用之常初无舍【上声】已为【去声】人之意【胡氏曰即其所居至之常者莫春融和之时沂水祓除之事与其朋侪游泳自得乃其分所宜为而目前所可为也初无舍己为人之意者如必得国而治之然后见其用则在我者轻在人者重人必知我则有以自见人不我知则将无所用于世矣此防所以异于三子也】而其胷次悠然直与天地万物上下同流各得其所之妙隐然自见【形句反】于言外【新安陈氏曰直舆至于之妙作一句细分之上下同流接天地字各得其所接万物字○集注此一节二十二字又是自无形容出有来其言外之妙趣不可以寻常解书训诂体贴之例求之必待学力进眼目高后自然黙防之可也○庆源辅氏曰即其所居之位则无出位之思乐其日用之常则无作意之为便见得曾防不愿乎外无入而不自得之意初无舍己为人之意说得防之事实胷次悠然以下数句又形容得防之乐处集注此一叚凡三次改削然后见得如此平实学者当深味之】视三子规规于事为之末者其气象不侔矣故夫子叹息而深许之而门人记其本末独加详焉盖亦有以识此矣【朱子曰曾防见得事事物物上皆是天理流行良辰美景与几个好朋友行乐去日用之间莫非天理在在处处莫非可乐○问夫子何以与防也曰方三子之竞言所志也防独鼓瑟其间漠然若无闻者及夫子问之然后瑟音少间乃徐舍瑟起对焉而悠然逊避若终不肯见所为者及夫子慰安之然后不得已而言而其志之所存又未尝少出其位盖澹然若将终身】【焉者此夫子所以与之也曰何以言其与天地万物同流各得其所也曰莫春之日生物畅茂之时也春】【服既成人体和适之候也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长少有序而和也沂水舞雩鲁国之胜处也既浴而风又咏而归乐而得其所也夫以所居之位而言其乐虽若止于一身然以心而论则固蔼然天地生物之心圣人对时育物之事也夫又安有物我内外之间哉程子以为与圣人之志同便是尧舜气象者正】【谓此也或曰曾晳胷中无一毫事列子驭风之事近之然乎曰圣贤之心所以异于佛老正以无意必固】【我之累而所谓天地生物之心对时育物之事者未始一息之停也若但一旷然无所倚着而不察乎此则亦何以异于虚无寂灭之学而岂圣人之事哉○这道理处处都是事父母交朋友都是这道理接賔客是接賔客道理动静语黙莫非道理天地之运春夏秋冬莫非道理人之一身便是天地只缘人为人欲隔了自看此意思不见如曾防却被他超然看破这意思夫子所以喜之○孔子与防与圣人之志同者盖都是自然底道理安老懐少信朋友自是天理流行触处皆是暑往寒来山川流峙父子有亲君臣有义之类无非这道理如学而时习之亦是穷此理孝弟仁之本亦是实此理所以贵手格物者是物物】【上皆有此理此圣人事防见得到盖事事物物莫非天理初岂是安排得来安排时便凑合不着这处便】【有甚私意来自是着不得私意圣人见得只当闲事曾防把作一件大事来说他见得这天理随处发见处处皆是天理所以如此乐○曾防见得道理大所以尧舜事业优为之视三子规规于事为之末固有问矣是他见得圣人气象如此虽超乎事物之外而实不离乎事物之中是个无事无为底道理却做有事有为之功业天様大事也做得鍼様小事也做得此所谓大本所谓忠所谓一者是也○曾防气象固是从容洒落然须见得他因甚到得如此始得若见得此意自然见得他做得尧舜事业处不可以一事言也○曾防见道无疑心不累事其胷次洒落有非言语所能形容者故虽夫子有如或知尔之问而其所对亦未尝少出其位焉盖若将终身于此者而其语言气象则固位天地育万物之事也○曾晳不曾见他工夫只是天资高如夫子说吾党之小子狂简斐然成章不知所以裁之这便是狂简如庄列之徒皆是他自说得恁地好所以夫子要归裁正之若是不裁只管聴他恁地今日也浴沂咏归明日也浴沂咏归却做甚麽合杀○曾防与三子只是争个粗细曾防与漆雕开只是争个生熟曾防说得惊天动地开较稳贴三子在孔门岂全不理防义理只是较粗不如曾防之细○为学与为治只是一统事他日之所用不外乎今日之所存三子却分作两截看了如治军旅治财赋治礼乐与凡天下之事皆学者所当为须先教自家身心得无欲直得清明在躬志气如神则天下无不可为之事矣○曾防以乐于今日者对三子以期于异日者对学者须是有三子之事业又有曾防之懐方始不偏盖三子是就事上理防曾防是见得大意曾防虽见大意又少却事上工夫三子虽就事上学又无曾防脱洒意思○新安陈氏曰曾防所言想正对莫春之时使非对景而言亦无意思又按三子所言者事功其志实而小防所言者理趣其志高而大防不及三子所行之实三子不及防所见之高以一时所言观之三子规规于事为之末而防超然于理趣之高宜夫子独与之也自今而论学者必有曾防见处之高以立其体又有三子行处之实以违于用始为无弊不然鲜不流于狂妄】
  三子者出曾晳后曾晳曰夫三子者之言何如子曰亦各言其志也巳矣曰夫子何哂由也【夫三之夫音扶】
  防以子路之志乃所优为而夫子哂之故请其说
  曰为国以礼其言不让是故哂之
  夫子盖许其能特哂其不逊【朱子曰礼者理之显设而有节文者也言礼则理在其中矣】
  唯求则非邦也与安见方六七十如五六十而非邦也者【与平声下同】
  曾防以冉求亦欲为国而不见哂故微问之而夫子之答无贬【悲检反】词盖亦许之
  唯赤则非邦也与宗庙防同非诸侯而何赤也为之小孰能为之大
  此亦曾晳问而夫子答也孰能为之大言无能出其右者亦许之之词○程子曰古之学者优柔厌饫有先后之序如子路冉有公西赤言志如此夫子许之亦以此自是实事后之学者好【去声】高如人游心千里之外然自身却只在此【新安陈氏曰此条专言三子言志平实无高远之弊】又曰孔子与防盖与圣人之志同便是尧舜气象也诚异三子者之撰特行【去声】有不掩焉耳此所谓狂也【问曾防言志如何是有尧舜气象朱子曰明道言万物各遂其性此句正好看尧舜气象且看莫春时物态舒畅如此曾防情思又如此便是各遂其性处尧舜之心亦只是要万物皆如此耳然曾防却只是见得未必能做得尧舜事孟子所谓狂士其行不掩焉者也○行有不掩非言行背驰之谓但行不到所见处尔曾防之学无圣人为之依归怕有老庄意思也未便做老庄只怕其流入于老庄○三子所志虽皆是实然未免局于一君一国之小向上更进不得若曾防所见乃是大根大本使推而行之则将无所不能虽其功用之大如尧舜之治天下亦可为矣盖言其所志者大而不可量也譬之于水曾防之所用力者水之源也三子之所用力者水之流也用力于分之处则其功止于一用力于源则放之四海亦犹是也然使防遂行其志则恐未能掩其言故以为狂者也○濳室陈氏曰凡狂者志高而行不副谓其志高故见大意而圣人与之谓其行不副止于见大意终不入圣人之室】子路等所见者小子路只为【去声】不达为国以礼道理是以哂之若达却便是这气象也【问程子云子路只缘不逹为国以礼道理若逹便是这气象如公西赤冉求二子语言之间亦自谦逊可谓达礼者矣何故却无曾防气象朱子曰二子只是晓得那礼之皮肤晓不得那礼之微妙处若晓得礼便须见得个天高地下万物散殊而礼制行流而不息合同而化而乐与焉底自然道理矣曾防却见得这个气象只是他见得了便休缘见得快所以不把当事他若见得了又从头去行那里得来○问三子皆事为之末何故子路逹得便是这气象曰子路才气去得他虽粗暴些才理会这道理便就这个比及三年可使有勇且知方上面却是这个气象求赤二子虽是谨细却只是安排来底又更是他才气小了子路是甚麽様才气○问子路就使逹得却只是事为之末如何比得这个曰若逹时事事都见得是自然底天理理防得道理虽事为之末亦是理也莫春者春服既成何尝不是事为来○问为国不循理则必任智力不任智力则循理不能出此二途防有见乎长育流行之体天地万物之理所谓自然而然者但吾不以私意扰之则天地顺序而万物各得其所此尧舜事业也子路则以才气之胜自以为当败壊不可支持之处而吾为之亦能使之有成子路诚足以任此矣然不免有任智力之意故志气激昻而气象勇锐不若曾防之訚暇平和也曰是○到为国以礼分上便自理明自然有曾防气象○濳室陈氏曰为国以礼则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事各当事物各当物终日在天理上此尧舜气象○云峯胡氏曰以三子言之子路未逹为国以礼求于礼乐不敢当赤则若有志于礼乐而所言宗庙防同礼之末耳】又曰三子皆欲得国而治之故夫子不取【新安陈氏曰以夫子与防分别而言之故云夫子不取非谓夫子眞不许其得国而治之也】曾防狂者也未必能为圣人之事而能知圣人之志故曰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言乐【音洛】而得其所也孔子之志在于老者安之朋友信之少【去声】者懐之使万物莫不遂其性曾防知之故孔子喟然叹曰吾与防也【朱子曰曾防是他见得到日用之间无非天理流行无亏无欠是自然如此充其见便是孔子老者安之朋友信之少者懐之底意思惟曽防便见得到这里圣人便做得到这里】又曰曾防漆雕开已见大意【朱子曰他见得这个大纲意思于细宻处未必便理防得如千兵万马他只见得这个其中队伍未必知○曾防见虽高漆雕开却确实○防与参相反父子间为学大不同防天资高明用志逺大故能先见其本往往于事为间有不屑用力者参也三省随事用力旋旋捱去一贯之说必待夫子告之而后知然一唯之后本末兼该体用全备一是从下做到一是从上见得故传道之任不在其父而在其子虚实之分学者必有以辨之○问孔门英才多矣何为不得乎此而防独得之回参不必类乎防也而又独得斯道之传何也勉斋黄氏曰资禀高则不局于卑志量大则不溺于小见识明则异说不能惑趋向正则外诱不能移此防之学所以人不能及也人品不同则学之志亦异人为技艺之学者有一见而超然解悟有终日矻矻而竟无所得者亦无恠防之独得也若顔子则其资禀志量见识趋向当无异乎防而深厚沈濳淳实中正必有过于防者故其见虽同而其得则异于防也防之子参其见不及乎晳而其学则近于回以其用力之笃则遂与回等而非防所及也曰晳之不及乎回参而卒未免为狂者之归何也曰天下之理固根于人心而未尝不形见于事物为学之方固当存养乎徳性而亦不可不省察乎实行夫是以精粗不遗而表里相应内外交养动静如一然后可以为圣学之全功也防之志则大质则高识则明趣则远然深厚沉濳淳实中正之意有不足焉则见高而遗卑见大而畧小见识有余而行不足趋向虽正而行则违此所以不及乎回参也虽然自回参而论之防诚有未至自学者论之防之所见岂可忽哉规规翦翦于文义之间事为之末而胷中无所见焉恐未易以狂语防也】











  论语集注大全卷十一
<经部,四书类,四书大全__论语集注大全>
  钦定四库全书
  论语集注大全卷十二
  顔渊第十二
  凡二十四章
  顔渊问仁子曰克己复礼为仁一日克己复礼天下归仁焉为仁由已而由人乎哉
  仁者本心之全德【庆源辅氏曰仁义礼智皆心之徳而仁包义礼智故曰本心之全德】克胜也【朱子曰圣人下个克字譬如相杀定要克胜得他○克己亦别无巧法如孤军卒遇强敌只是尽力舍死向前而已】已谓身之私欲也【问巳私有三气质之偏一也耳目口鼻之欲二也人我忌克之类三也孰是夫子所指朱子曰三者皆在里看下文非礼勿视听则耳目口鼻之欲较多○胡氏曰耳目口体之欲皆因已而有故谓之私】复反也【庆源辅氏曰反犹归也如行者之反归于家也】礼者天理之节文也【朱子曰所以唤做礼而不谓之理者有着实处只说理却空去了这个礼是那天理节文教人有凖则处所以谓之天理之节文者此理无形影故作此礼文画出一个天理与人看教有规矩可以凭据有君臣便有事君底节文有父子便有事父底节文其他莫不皆然○庆源辅氏曰天理即全德也节者其限制等级也文者其仪章脉理也不曰理而曰礼者理虚而礼实以其有品节文章可以依据也】为仁者所以全其心之德也盖心之全德莫非天理而亦不能不壊于人欲故为仁者必有以胜私欲而复于礼则事皆天理而本心之德复全于我矣【勉斋黄氏曰心之全德莫非天理则言仁而礼在其中事皆天理而心徳复全则言礼而仁在其中皆以天理为言则仁即礼礼即仁安有复礼而非仁者哉其曰事皆天理者以视听言动之属乎事也复归于礼则事皆合乎天理矣○云峯胡氏曰集注始言仁者本心之全德至此则本心之徳复全此一全字即是本来全字不过能复其本然者耳○程子曰克己之私既尽一归于礼此之谓得其本心○朱子曰一于礼之谓仁只是仁在内为人欲所蔽如一重膜遮了克去巳私复礼乃见仁仁礼非是二物○问克复工夫全在克字上盖是就发动处克将去必因有动而后天理人欲之几始分方知所决择而用力也曰如此只是发动方用克若待发动而后克不亦晚乎发时固用克未发时也须致其精明如烈火之不可犯始得○问克己复礼如何分精粗曰若以克去巳私言之便克己是精底工夫到礼之节文有所欠阙便是粗者未尽然克己又只是克去私意若未能有细宻工夫一一入他规矩凖绳之中便未是复礼如此则复礼却乃是精处○克是克去巳私巳私既克天理自复譬如尘垢既去则镜自明瓦砾既扫则室自清○克己是大做工夫复礼是事事皆落腔窠克己便能复礼歩歩皆合规矩凖绳非是克己之外别有复礼工夫也○礼是自家本有底物所以说个复不是待克己了方去复礼克得那一分人欲去便复得这一分天理来克得那二分底已去便复得这二分礼来○克己便要复礼但克己而不复礼则堕于空寂矣然人只有天理人欲两途不是天理则是人欲即无不属天理又不属人欲底且如立如齐是天理跛倚是人欲克去跛倚而未能如齐即是克得未尽却不是未能如齐之时不系人欲也须与立个界限将那未能复礼时底都把做人欲断定○新安陈氏曰礼有专言者有偏言者恭敬辞让偏言之礼也复礼为仁专言之礼也克己复礼则天理流行而仁在是专言之礼仁在其中矣】归犹与也又言一日克己复礼则天下之人皆与其仁极言其效之甚速而至大也【新安陈氏曰甚速以一日言至大以天下言○朱子曰克己复礼则事事皆仁天下之人闻之见之莫不皆与其仁也○天下以仁称之非是一日便能如此只是有此理人称不称固非我之所急但言其效必至于此○天下皆与其仁伊川云称其仁是也此説得实杨氏以为皆在吾之度内谓见吾仁之大如此而天下皆囿于其中説得无形影与吕氏洞然八荒皆在吾闼同意○觉轩蔡氏曰天下之大人人皆禀受此仁我眞能克复为仁即此仁便与天下之人都凑得着所以天下皆以仁称之】又言为仁由巳而非他人所能预又见其机之在我而无难也日日克之不以为难则私欲净尽天理流行而仁不可胜【平声】用矣【新安陈氏曰日日克之以下五句乃朱子补本文之意而究竟言之恐人谓一日如此便了须是日日接续用功如日三省之日日日克己而无少间断机决于己而无所留难则私欲方净尽而天理自然流行矣须玩味净字净尽者无一毫不尽之谓也○朱子曰今日克复是今日事明日克复是明日事克己复礼有几多大工夫须日日用工○为仁由巳这都是自用着力使他人不着到私欲尽后便粹然是天地生物之心○双峯饶氏曰一日之语见于论语者二一日用力于仁指其用功之日而言也一日克己复礼指其成功之日而言也何以知之克者战而获胜之名复者失而复还之谓此皆用力而成功者故上文以此为仁而下文许以天下归仁以成功之效言之也然则欲克己而复礼者果何所用力耶曰为仁由已用力之机要也非礼勿视听言动用力之条目也欲收克复之功者其亦勉诸此而已矣】程子曰非礼处便是私意既是私意如何得仁须是克尽己私皆归于礼方始是仁又曰克己复礼则事事皆仁故曰天下归仁【问归犹与也谓天下皆与其仁却载程子语天下归仁谓事事皆仁恰似两般朱子曰惟其事事皆仁所以天下归仁○于这事做得恁地于那事亦做得恁地所以天下皆称其仁若有一处做得不是必被人看破了○问克己复礼则事事皆仁曰人能克己则日间所行事事皆无私意而合天理耳○问一日之间如何得事事皆仁曰一日克己复礼了虽无一事亦不害其为事事皆仁虽不见一人亦不害其为天下归仁】谢氏曰克己须从性偏难克处克将去【云峯胡氏曰能克人欲之私是理胜欲能克性质之偏是徳胜气集注克己説人欲未曾説气质故复引谢氏説以足之○问此性是气质之性否朱子曰然然亦无难易凡气质之偏处须从头克去谢氏恐人只知得里面小小不好处气质而忘其难故云然○人之气禀有偏所见亦徃徃不同如气质刚底人则见刚处多而处事必失之太刚柔底人则见柔处多而处事必失之太柔须先就偏处克治○跛倚踞傲未必尽是私意亦有性坦率者伊川云虽无邪心苟不合正理乃妄也亦须克去○问顔子问仁与问为邦先后曰有克己复礼工夫方始做得四代礼乐底事○克己之己未是对人物言只是对公字説犹曰私耳吕氏克己铭极口称遂以为己既不立物我并观则天下之大莫不皆在吾仁中説得来恁地大故人皆喜其快殊不知未是如此问与叔之意与下文克己之目全不干渉此只是自脩之事未説着外面在曰须是恁地思之○初无吝骄作我蟊贼只説得克己一边却不到复礼处】
  顔渊曰请问其目子曰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顔渊曰回虽不敏请事斯语矣
  目条件也顔渊闻夫子之言则于天理人欲之际【际谓二者界限之间】已判然矣故不复【扶又反】有所疑问而直请其条目也【请克己复礼之条目】非礼者巳之私也勿者禁止之辞是人心之所以为主而胜私复礼之机也私胜则动容周旋无不中【去声】礼而日用之间莫非天理之流行矣【朱子曰説文谓勿字似旗脚此旗一麾三军尽退工夫只在勿字上才见非礼来便禁止之便克去○问顔子地位有甚非礼处何待下此四勿工夫曰只心术间微有些子非礼处也须用净尽截断了他力量大圣人便教他索性克去○问非礼勿视听言动曰目不视邪色耳不听淫声如此类工夫却易视远惟明才不远便是不明听徳惟聪才非徳便是不聪如此类工夫却难视听言动但有些个不循道理处便是非礼○视听言动之间所当为者皆礼也所不当为者皆非礼也其非礼则勿以止焉则是克己之私而复于礼矣其非礼而勿视听者防其自外入而动于内也非礼而勿言动者谨其自内出而接于外也内外交进为仁之功尽矣所以用力其机特在勿与不勿之间而已自是而反则为天理自是而流则为人欲自是而克念则为圣自是而罔念则为狂特毫忽之间尔学者可不谨其所操哉○云峯胡氏曰此章要在勿字故集注吃解此一字盖心为一身之主即将为三军之主一身耳目口体惟心所令犹大将之旗一麾而三军坐作进退惟其所令也○新安陈氏曰非礼者巳之私礼者天理之公非礼勿视听言动即所以克己而所视听言动皆合礼即所以复礼也能如是则日用间莫非天理之流行而仁在其中矣】事如事事之事【书説命篇云惟事事乃其有备有备无患○史记曹参传卿大夫以下吏及賔客见参不事事不事丞相之事○新安陈氏曰事事上事字是用力活字下事字是死字】请事斯语顔渊黙识其理又自知其力有以胜【平声】之故直以为己任而不疑也【朱子曰顔子克己如红炉上一防雪○双峯饶氏曰如吾与回言终日回于吾言无所不悦夫子平日多与讲论皆是博之以文到此四勿正是约之以礼○顔子所克之巳私只是微过不是显过然显过易见微过难见也】○程子曰顔渊问克己复礼之目子曰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四者身之用也由乎中而应乎外制于外所以养其中也【朱子曰由乎中而应乎外乃势之自然是推本视听言动四者皆由中而出泛言其理如此耳非谓从里面做工夫也制于外所以养其中方是説做工夫处全是自外而内自叶而根之意○问克己工夫从内面做去反説制于外如何曰制却在内又问此是説仁之体而不及用曰制于外便是用】顔渊事斯语所以进于圣人【进进歩几及之意】后之学圣人者宜服膺而勿失也因箴以自警其视箴曰心兮本虚应物无迹操【平声】之有要视为之则【庆源辅氏曰人心出入无时莫知其乡何有形迹可见然操则存舍则亡而操之之要则以视为之则而已盖人之视最在先遇不当视者才起一念要视他便是非视故当以是为操心之则○陈氏曰心虚灵知觉事物才触即动而应无踪迹可寻捉处○胡氏曰心兮本虚者体也应物无迹者用也体无所窒则用无所滞此其本然也○叶氏曰目者一身之昭鉴五行精华之所聚于心尤切目动则心必随心动则目必注心之虚灵千变万化欲加检防先以视为凖则】蔽交于前其中则迁【陈氏曰蔽指物欲之私而言中指心之体而言即天理之谓也物欲之蔽接于前则心体逐之而迁矣】制之于外以安其内克己复礼乆而诚矣【朱子曰人之视听言动视最在先为操心之凖则此两句未是不好至蔽交于前方有非礼而视故制之于外以安其内则克己而复礼也如是工夫无间断则乆而自从容不勉矣故曰乆而诚矣○陈氏曰物欲克去于外则无以侵挠吾内而天理寜矣○许氏曰制是于天理人欲之界上截然限断使不正之书非礼之色不得以接于吾目克己即制之于外复礼即以安其内○胡氏曰克己复礼者言上文乃所以用力于此也乆而诚矣者非礼勿视未是仁真积力乆自然诚实则可谓之仁也○蔡氏曰始而克复有以用吾力乆而诚则私欲净尽表里一贯自无所容其力矣】其听箴曰人有秉彞本乎天性知诱物化遂亡其正【朱子曰四者惟视为切所以先言视而视箴之説尤重于听也○物至则智足以知之而有好恶这是自然如此到好恶无节于内知诱于外方始不好去○庆源辅氏曰人心所禀之常性乃得之于天而听其所当听不听其所不当听者即秉彝之性也○胡氏曰不言听而言知者听者知之初知者听之后因知而此心为之动故以知言其实一也○陈氏曰知指形气之感而言物欲感而知觉萌遂为之引去矣化则与之相忘如一而无彼我之间也】卓彼先觉知止有定闲邪存诚【朱子曰防闲其邪妄于外而存其实理于内也】非礼勿听【朱子曰视是将这里底引将去所以云以安其内听是听得外面来所以云闲邪存诚○视与看见不同听与闻不同如非礼之色若过目便过了不可有要视之之心非礼之声若入耳也过了不可有要听之之心○问视箴何以特説心听箴何以特説性曰互换説也得然谚云开眼便错视所以就心上説人有秉彝本乎天性道理本自在这里却因杂得外面言语来诱之听所以就性上説○蔡氏曰或疑听箴之说亦可移为视箴用殊不知视是自内而引出外听是自外而引入内视为先听次之所以视箴説得尤力○云峯胡氏曰眼在前不正之色只是前一面来故曰蔽交于前其中则迁耳在两傍不正之声左右前后皆可来故曰知诱物化遂亡其正目之明在外故当制之于外以安其内耳之聪在内故惟在内者知止有定乃可尔】其言箴曰人心之动因言以宣发禁躁妄内斯静专【庆源辅氏曰躁属气妄属欲不为气所动故静不为欲所分故专○陈氏曰外不躁则内静外不妄则内专此一篇关要处】矧是枢机兴戎出好【去声】吉凶荣辱惟其所召【书曰惟口出好兴戎蔡氏传曰好善也戎兵也言发于口则有二者之分○陈氏曰门之阖辟所繋在枢弩之张弛所繋所机人心之动有善恶由言以宣之而后见于外是亦人之枢机也○蔡氏曰出好则吉则荣兴戎则凶则辱发于口者甚微而召于彼者甚防可不畏哉】伤易【去声】则诞伤烦则支【庆源辅氏曰易则心不管摄故必至于妄诞烦则心不精一故必至于支离】己肆物忤【五故反】出悖来违非法不道钦哉训辞【朱子曰上四句是説身上最切处须是不躁妄方始静专自家这心自做主不成如何去接物下云矧是枢机兴戎出好四句是説谨言底道理下四句却説四项病痛伤易则诞伤烦则支已肆则物忤出悖则来违○言箴説许多病痛从头起至吉凶荣辱惟其所召是就身上谨伤易则诞至出悖来违是当谨于接物间都説得周备○陈氏曰易者轻快之谓躁则伤于易诞者欺诞之谓而易中之病也烦者多数之谓妄则伤于烦支犹木之枝从身之旁而迸出者乃烦中之失也○蔡氏曰易则诞由其妄而不专也烦则支由其躁而不静也内不静故己肆而物忤内不专故出悖而来违○云峯胡氏曰易是轻言烦是多言肆是放言悖则纯乎不善矣朱子以为是四项病而诸家只解归躁妄二字非矣】其动箴曰哲人知几【平声下同】诚之于思志士励行【去声】守之于为顺理则裕从欲惟危【朱子曰哲人志士説两般人哲人只于思虑间便见得合做与不做志士便于做出了方见得虽是两般大抵顺理便安裕从欲便危险○思是动之微为是动之着这个是该动之精粗盖思于内不可不诚为于外不可不守看文字须得个子诸公且道动箴那个是要答曰顺理则裕曰要连从欲惟危都是这是生死路头○陈氏曰结上文二者之动虽微显不同然循理之公则皆无馁于中故裕逐人欲之私则易防于下故危】造【七到反】次克念战兢自持【庆源辅氏曰造次克念不息之诚也战兢自持敬谨之体也○觉轩蔡氏曰造次克念以诚于思言凡学者动于心不可不存克念之诚战兢自持以守于为言凡学者动于身不可不加自持之念○陈氏曰虽急遽苟且之时亦必诚之于思则其涵养之功宻矣常恐惧戒谨守之于为则其操存之力笃矣】习与性成圣贤同归【觉轩蔡氏曰圣性之也谓哲人贤习之也谓志士及其成功一也故曰同归○新安陈氏曰商书曰兹乃不义习与性成此伊尹之言本谓习于恶而与性成者程子引用此句则言习于善而与性成者也此性字盖以气质之性言与上文本乎天性之性不同天性乃以天地之性言也○徽庵程氏曰物欲之外至禁防于视听俾此仁之全体湛然清明无一毫之或蔽私欲之内萌消弭于言动俾此仁之妙用剨呼麦反然中节无一毫之或乖见非视闻非听见闻非动视听为动勿视勿听则不动矣动兼思貌而言洪范五事备于此矣不必以勿为心也真氏谓勿指心而言非礼勿视勿听戒谨以存养也观制之于外以安其内及闲邪存诚之语可见所以防其外入而动于内也声色之非礼虽甚显而在外过其外者不能入能禁防于视听则此仁之全体湛然清明矣非礼勿言勿动谨独以研几也观人心之动发禁躁妄及诚之于思守之于为之语可见所以谨其自内出而接于外也念虑之非礼虽甚防而在内萌于内者不能自己能警省于言动则此仁之大用剨然中节矣】愚按此章问答乃传授心法切要之言非至明不能察其防非至健不能致其决故惟顔子得闻之而凡学者亦不可以不勉也程子之箴发明亲切学者尤宜深玩【庆源辅氏曰非顔子之明睿则虽告以克己复礼天下归仁之説必不能察天理人欲所由动之几而遂请其条目非顔子之刚健则虽告以为仁由已与四勿之説必不能致勇决于此而遂以仁为己任此夫子所以独以是告顔子而他弟子不与焉○张氏曰非至明不能察其几是言其致察于非字非至健不能致其决是言其用功于勿字○赵氏曰非至明则不能察天理人欲邪正所由动之防将有误认天理为人欲人欲为天理而不自觉于防防之中矣非至健则不能决天理人欲胜负所由分之势将有玩天理而不肯进恋人欲而不忍割而依违于二者之间矣○双峯饶氏曰视听言动四者横渠东铭只云戯言戯动却是二件中庸非礼不动又只是一件详略不同何也盖详言之是四件约言之只二件所谓言行君子之枢机是也言是言视听也属动是行又约言之都只是动视是目之动听是耳之动言是口之动动是身之动故中庸只説非礼不动一句圣贤之言有详有约顔子是问克复之目故以详告之】
  ○仲弓问仁子曰出门如见大賔使民如承大祭巳所不欲勿施于人在邦无怨在家无怨仲弓曰雍虽不敏请事斯语矣
  敬以持已【解出门使民二句】恕以及物【解不欲勿施二句物即人也】则私意无所容而心德全矣【新安陈氏曰敬以持已则私意无所容于内恕以及物则私意无所容于外于是天理流行而心徳全矣○陈氏曰敬者吾心之所主而仁之存也恕者吾心之所以达而仁之施也主敬持己行恕及物则内外无私意而仁在是矣】内外无怨亦以其效言之使以自考也【新安陈氏曰上章天下归仁是以克己复礼之效言之此章内外无怨亦以主敬行恕之效言之考验也能使内外无怨可以验我之能敬恕若内外尚有怨者是我于敬恕犹有未至也此之谓自考○朱子曰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接着那出门使民在邦无怨在家无怨接着那已所不欲勿施于人直到这里道理方透彻似一片流水注出来到这里方住中间也间断不得效验到这处方是做得透彻充足饱满极道体之全而无亏欠内外间才有一人怨他便是未彻便如天下归仁底才有一个不归仁便是有未到处○巳所不欲勿施于人如富寿康寜人之所欲死亡贫苦人之所恶所欲者必以同于人所恶者不以加于人○能敬能恕则仁在其中世有敬而不能恕底人便只理防自守却无温厚爱人气象若恕而无敬则无以行之须先主于敬然后能行其恕○圣人言语极谨宻説出门如见大賔使民如承大祭下面又便説巳所不欲勿施于人都无些欠缺处问此意则体用兼备曰只是如此自家身己上常是持守到接物上又如此则日用之间无少间隙私意直是何所容可见圣人説得极宻○问如以刑加人岂人所欲便是不恕始得曰伊川云恕字须兼忠字说忠是尽己而后推之为恕夫以刑加人其人实有罪其心亦自以为当然故以刑加之而非强所不欲也其不欲被刑乃其私心若其眞心既以犯罪亦自知其当刑矣今人只为不理防忠而徒为恕其弊只是姑息○问怨有是非如何都得他无曰此只説怨得是底○弟子之问多矣独二子有请事之对盖度其能践此言而后对记者亦以其充此对而记之也○庆源辅氏曰不敬则私欲万端害仁之体不恕则徇己遗人泥仁之用必敬以养之恕以达之则私意无可萌之时无可着之处矣○王氏曰主敬则内有以全其心之德行恕则外有以推其爱之理○云峯胡氏曰敬以持己是收敛此心入来恕以待人是推扩此心出去】○程子曰孔子言仁只说出门如见大賔使民如承大祭看其气象便须心广体胖动容周旋中【去声】礼【新安陈氏曰程子恐人认见賔承祭作勉强拘束之敬故云然盖欲如所谓礼之用和为贵也】唯谨独便是守之之法【新安陈氏曰又恐人外貌如此而中心不如此必如一念萌动已所独知之处而致谨焉便是持守此敬之法○双峯饶氏曰心广体胖周旋中礼特敬之气象耳至于用功却在谨独上盖人但见其出门使民耳如见大賔如承大祭则人所不知而已所独知者于此谨之则得其用功之要】或问出门使民之时如此可也未出门使民之时如之何曰此俨若思时也【曲礼曰俨若思此静时敬也】有诸中而后见【形甸反】于外观其出门使民之时其敬如此则前乎此者敬可知矣【新安陈氏曰观其动时敬则其静时敬可知】非因出门使民然后有此敬也【此程子推夫子言外之意而言之○问程子只説作敬先生便説敬以持己恕以及物看来须如先生说方全朱子曰程子不是就经上説是偶然摘此二句所以只说作敬○南轩张氏曰平日之涵养一于敬则出门使民之际皆此心也○双峯饶氏曰平时固是敬谨出门使民时尤加敬谨此只就出门使民説起则只是动时事盖出门使民是与人交接之时于此时有敬谨之心则交接之间私意不存而得以尽其推己及人之恕矣】愚按克己复礼乾道也主敬行恕坤道也顔冉之学其高下浅深于此可见然学者诚能从事于敬恕之间而有得焉亦将无己之可克矣【朱子曰乾道奋发而有为坤道静重而持守观夫子告二子气象各有所类○仲弓资质温粹顔子资质刚明顔子于仁刚健果决如天旋地转雷厉风行做将去仲弓则自敛藏严谨做将去伊川曰质美者明得尽查滓便浑化却与天地同体其次惟庄敬以持养之顔子则明得尽者仲弓则庄敬以持养之者也顔子如创业之君仲弓如守成之君○克复乾道是一服药打叠了这病敬恕坤道是服药调防渐渐消磨了这病持敬行恕虽不曽着力去克己复礼然只一般若把这个养来养去那私意自是着不得○问克己工夫与主敬行恕如何曰克己复礼是截然分别个天理人欲是则行之非则去之敬恕则犹是保养在这里未能保他无人欲在若将来保养得至亦全是天理矣○克己复礼如内修政事外攘夷狄出门使民如上防莫如自治○问持敬克己工夫相资相成否乎曰做处则一但孔子告顔子仲弓随他气质地位而告之耳若不敬则此心散漫何以能克己若不克己非礼而视听言动安能为敬又曰敬之至固无已可克克己之至亦不消言敬敬则无己可克者是无所不敬故不用克己此是大敬如圣敬日跻于缉熈敬止之敬也○濳室陈氏曰顔子工夫索性豁开云雾便见青天故属干仲弓工夫着力淘尽泥沙方见清泉故属坤此处最难认须细心玩圣贤气象便防得○厚斋冯氏曰左传云仲尼曰古语有之曰克己复礼仁也盖古有此语唯顔子可以从事于此又曰出门如賔承事如祭仁之则也亦古有此语唯仲弓可以语之○蔡氏曰以效言之亦有不同顔子底便可天下归仁其应广而速仲弓底只可邦家无怨其应狭而缓】
  ○司马牛问仁
  司马牛孔子弟子名犂向【式亮反】魋【徒回反】之弟【宋人】
  子曰仁者其言也讱【讱音刃】
  讱忍也难也仁者心存而不放故其言若有所忍而不易【去声下同】发盖其德之一端也【朱子曰仁者之人言自然讱在学者即当自谨言语以操存此心如今人轻易言语是他此心不在奔驰四出如何有仁○此心不放便存得道理在此察其言便可知其本心之存与不存○云峯胡氏曰集注于顔渊则曰心徳之全此则曰心之一端亦不过四勿中之一也】夫子以牛多言而躁故告之以此使其于此而谨之则所以为仁之方不外是矣【朱子曰这是司马牛身上一项病去得此病则方好将息充养尔○问仁者其言也讱只是讷于言意思否曰讷于言而敏于行是怕人说得多后行不逮其言也讱是说持守得那心定后说出来自是有斟酌恰是肚里先商量了方说底模样今人只信口说方说时他心里也自不知得○问圣人答司马牛其言也讱此句通上下言否曰就他身上说又较亲切人谨得言语不妄发即求仁之端】
  曰其言也讱斯谓之仁矣乎子曰为之难言之得无讱乎
  牛意仁道至大不但如夫子之所言故夫子又告之以此盖心常存故事不苟事不苟故其言自有不得而易者非强【上声】闭之而不出也【朱子曰心存则自是不敢胡乱说话大率说得容易底便是他心放了是实未尝为之也若不敢胡乱做者必不敢容易说然亦是存得这心在○庆源辅氏曰心存则行自然难而不苟动言自然讱而不苟发此心德之自然岂易能哉而牛之意则以讱其言为强闭而不出故易视之而以为仁道之大不但如此而已也○新安陈氏曰言仁以心存为本心存则言不易心存则事不苟所以集注于此章两以心存言之】杨氏曰观此及下章再问之语牛之易其言可知【朱子曰仁者心常醒见这事来便知要做得合道理不可轻易便是知得为之难故自不敢轻言若不仁之人心常如瞌睡相似都不见这事理使天来大事便敢轻轻做一两句说了○问为之难者不谓仁之难为耶曰仁者之言无不讱盖知事之无不难也岂独仁之难为而后难于言耶且必若此则凡事皆可易言而独于言仁为不可易矣岂其然乎】○程子曰虽为【去声】司马牛多言故及此然圣人之言亦止此为是愚谓牛之为人如此若不告之以其病之所切而泛以为仁之大槩语【音御】之则以彼之躁必不能深思以去【上声】其病而终无自以入德矣故其告之如此盖圣人之言虽有高下大小之不同然其切于学者之身而皆为入德之要则又初不异也读者其致思焉【朱子曰司马牛如何做得顔子仲弓底工夫须是逐人理防仁譬之屋克己是大门打透便入来敬恕是第二门言讱是个小门虽皆可通然小门迂回得些是随他病处说○陈氏曰语牛之説又下于雍非秘其精义而不以语之也以牛多言而躁若不语以其病所切则彼之躁必不自觉终身为此心之累而无由可进于仁必使之先致谨于此去烦而简去躁而静则心无所放而言毎难其出入徳次第方可渐进而仁可求矣】
  ○司马牛问君子子曰君子不忧不惧
  向魋作乱牛常忧惧故夫子告之以此【厚斋冯氏曰内忧弟兄外惧其祸也】
  曰不忧不惧斯谓之君子矣乎子曰内省不疚夫何忧何惧【夫音扶】
  牛之再问犹前章之意故复【扶又反】告之以此疚病也言由其平日所为无愧于心故能内省【悉井反】不疚而自无忧惧未可遽以为易【去声】而忽之也【双峯饶氏曰无愧是不疚之本不疚是不忧惧之本】○晁氏曰不忧不惧由乎德全而无疵故无入而不自得非实有忧惧而强【上声】排遣之也【朱子曰牛将谓是块然顽然不必忧惧不知夫子自説内省不疚自然不忧惧来○有忧惧者内有所慊也自省其内而无所病则心广体胖何忧惧之有○庆源辅氏曰不忧不惧者疑若有之而强排遣之也何忧何惧则是自无忧惧耳葢君子自然之徳也○牛之再问虽易于言然足以发圣人未尽之蕴使吾德少有疵则不免忧惧忧惧气象歉索也内省不疚而何忧惧与孟子集义生浩然之气仰不愧俯不怍之意同】
  ○司马牛忧曰人皆有兄弟我独亡
  牛有兄弟而云然者忧其为乱而将死也【左传哀公十四年魋入于曹以叛民叛之魋奔卫遂奔齐○问牛无令兄弟何也朱子曰以传考之桓魋欲弑宋公而欲杀孔子其恶着矣而其弟子颀子车亦与之同恶此牛所以忧也】
  子夏曰商闻之矣
  盖闻之夫子
  死生有命富贵在天
  命禀于有生之初非今所能移天莫之为而为非我所能必但当顺受而已【陈氏曰天者命之所自出命则天之所赋于人者故以理言之谓之天自人言之谓之命其实一而已○庆源辅氏曰顺谓不咈受谓不拒只此二字便是处死生富贵之要诀】
  君子敬而无失与人恭而有礼四海之内皆兄弟也君子何患乎无兄弟也
  既安于命又当脩其在巳者故又言苟能持己以敬而不间【去声】断【徒玩反】接人以恭而有节文则天下之人皆爱敬之如兄弟矣盖子夏欲以寛牛之忧而为是不得已之辞读者不以辞害意可也【庆源辅氏曰既告以安命又勉以脩身使两尽其道○赵氏曰若安于命而不脩巳是有命而无义听乎天而不尽乎人矣○双峯饶氏曰敬在心恭在容敬易能无失为难间断则失矣恭易能有礼为难有节文是致恭又能中节如足恭则恭而无礼矣○新安陈氏曰死生富贵惟当聴其在天恭敬礼节则当尽其在巳敬而无失又恭而有礼之本也子夏皆兄弟之语有疵集注下一如字谓人皆爱敬之如兄弟则意足而辞当矣】○胡氏曰子夏四海皆兄弟之言特以广司马牛之意意圆而语滞者也唯圣人则无此病矣且子夏知此而以哭子丧【去声】明【礼记檀弓篇子夏丧其子而丧其明】则以蔽于爱而昧于理是以不能践其言尔【朱子曰子夏当初只要开广司马牛之意只不合下个皆兄弟字便成无差等了○庆源辅氏曰观丧明事则牛之失乃移于商之身而不自知也○双峯饶氏曰此子夏寛牛之忧而推其原以广之也人之兄弟共一个父母此固是亲若推其原则人又只是共一个天地大父母自共一个父母观之则兄弟为有限自共一个天地观之则并生于天地间皆兄弟也此意岂不甚广然毕竟他人之兄弟其情安能及得已之兄弟意虽广大语实有病圆则活滞则死凡圆底便活方底便不动○新安陈氏曰丧明事与此不同然其为忧爱之情发不中节而过其则则一耳○云峯胡氏曰西铭亦曰民吾同胞曰皆吾兄弟但自干父坤母说来句句是说理一而分殊子夏曰四海皆兄弟似近乎理之一至曰何患乎无兄弟则不知有分之殊矣此集注所以欲读者不以辞害意也】
  ○子张问明子曰浸润之譛肤受之愬不行焉可谓明也已矣浸润之譛肤受之愬不行焉可谓远也已矣【譛庄防反愬苏路反】
  浸润如水之浸灌滋润渐【如字又将廉反】渍而不骤也譛毁人之行【去声】也肤受谓肌肤所受利害切身如易所谓剥床以肤切近灾者也【易剥之六四剥床以肤象曰切近灾也】愬愬己之寃也毁人者渐渍而不骤则听者不觉其入而信之深矣愬寃者急迫而切身则听者不及致详而发之暴矣【朱子曰譛是譛人是不干己底事才说得骤便不能入他须是闲言冷语掉放那里说交来不觉愬是愬切己底事才说缓慢人便不将做事须是说得切要忽然间触动他如被人骂便説被人打被人打便说被人要杀盖不如此不足以触动他也○齐氏曰水之润物其浸以渐故游以诬善者曰浸润之譛肤受芒刺痛痒立见故激以切巳利害之言曰肤受之愬】二者难察而能察之则可见其心之明【指可谓明】而不蔽于近【指可谓逺】矣此亦必因子张之失而告之故其辞繁而不杀【所界反】以致丁宁之意云○杨氏曰骤而语之与利害不切于身者不行焉有不待明者能之也故浸润之譛肤受之愬不行然后谓之明而又谓之远远则明之至也书曰视远惟明【朱子曰若事本非实而譛者遽然极言其事愬者泛然不切于身则亦不足以惑人矣故以此二者之相为反对而互言若见其事变之不同而明无不照也○庆源辅氏曰浸润肤受皆以巧谲而行其譛愬者也然使之不行则非既明且远者有所不能子张之为人务外好高于事必有忽略自足之病而无深潜缜宻之功平日不过观其皮毛意象以为有得于人情之细宻事理之精微则未必能察也故夫子因其问明而姑举二事以告之使其反诸身而知有所戒矣○苏氏曰譛愬之言常行于偏暗而隘廹者盖一有所闻而忿心应之也明且逺者虚以察之则不旋踵而得其情矣○双峯饶氏曰浸润者其来舒缓肤受则其来急迫一缓一急缓则不暇急则不暇详一要觉一要详觉与详是两事集注以察字包之因子张之失而告之其失果在何处盖必者料想之辞子张是个易疑易信底人易疑生譛易信生愬○郑氏舜举曰善形容小人之情状无若圣人之言凡譛愬者使其正言之则人人皆识之矣惟其便僻侧媚入人以渐虽智者或不察也】
  ○子贡问政子曰足食足兵民信之矣
  言仓廪实而武备脩然后教化行而民信于我不离叛也【新安陈氏曰民信之矣以效言之民所以信之之本则孔子未之及所以朱子推本而以教化行言之如施信于民与国人交止于信皆是也兵食既足然后施教而化行民斯信之矣非谓止足食足兵民便信之也】
  子贡曰必不得已而去于斯三者何先曰去兵【去上声下同】言食足而信孚则无兵而守固矣
  子贡曰必不得已而去于斯二者何先曰去食自古皆有死民无信不立
  民无食必死然死者人之所必不免无信则虽生而无以自立【问是民自不立是国不可立朱子曰是民自不立民不立则国亦不能以有立盖有信则相守以死无信则相欺相诈而臣弃其君子弃其父矣】不若死之为安【朱子曰安字极有味】故宁死而不失信于民使民亦宁死而不失信于我也○程子曰孔门弟子善问直穷到底如此章者非子贡不能问非圣人不能答也【庆源辅氏曰非于理有所见而必欲究其精防之蕴者不能如此问非据理之极而于胶轕肯綮之际如烛照数计无织毫之疑者不能如此答之也】愚谓以人情而言则兵食足而后吾之信可以孚于民以民德而言则信本人之所固有非兵食所得而先也是以为政者当身率其民而以死守之不以危急而可弃也【朱子曰此只因足食足兵而后民信本是两项事子贡却做三项事认了信字便是在人心不容变底○制田里薄赋敛使民有常产而不失其时则仓廪实而足食矣比什伍时简教使民有勇而知方则戎备饬而足兵矣有是二者则民以信事上而无欺诈离叛之心所谓民信之也问兵之可去何也曰食足而民信则民亲其上死其长如子弟卫父兄手足捍头目可制挺以挞坚利矣必不得已而去则兵或可无也问食之可去何也曰以序言之则食为先以理言之则信为重盖死生常理人所必不免者若民无信则失所以为民者而无以立乎天地间是以必有以使民宁无食以死而不失其尊君亲上之心则其政之所以得民心而善民俗者可得而言矣○南轩张氏曰生则有死人之常理至于无信则欺诈倾夺无复人理是重于死也夫食与兵固为急务然信为之本无信则虽有粟而谁与食虽有兵而谁与用哉○勉斋黄氏曰夫子初答为政之先后也再问复告义理之轻重也所谓民信至此而后民有以全其信也非谓至是而后方施信于民也然则教民以信其可一日缓乎○觉轩蔡氏曰五常之信犹五行之土民无信不立犹物无土不生为政固以兵食为先而兵食亦以信而立子贡两发必不得已之问直穷到底以见信之尤重于死而不可顷刻无也○双峯饶氏曰去食去兵是处变之道如忽然水旱之余食有不继猝然冦难之来防御不及然后可去若为政常法如何可使兵食不足三者俱全处事之常二者可去处事之变盖兵食外物容有时而可无信是本心之徳故无时而可去○问古者藏兵于农兵非不足也三年耕有一年之积九年耕有三年之积食非不足也孔子谓足食足兵岂亦后世富强之术欤齐氏曰考井田之法周人常以其地容三百五十万四千夫养七十五万卒夫以无事而耕者言卒以农隙教以备有事者言夫无事则并于司徒有事则于司马也大率是以五夫养一卒足食即所以足兵也民信之矣信其有养有教使民勇且知方而眞可以敌王所忾也忾苦槩反怒也敌王所忾四字出左传虽曰三者其实只是一事天下未有食足而兵不足食足兵足而民不信者也子贡再问而孔子曰去兵非去兵也食足而民信则民固皆兵也子贡三问而孔子曰去食苟孚于民则虽缓急之极而亦终不忍以饥寒去也然则亦非去食也甚言其不可以无思交义结之素耳○云峯胡氏曰集注于信字先谓教化行而民信于我不离叛也是处常而不夹信末谓以死守之不以危急而可弃也是处变而不失信】
  ○子成曰君子质而已矣何以文为
  子成卫大夫疾时人文胜故为此言
  子贡曰惜乎夫子之说君子也驷不及舌
  言子成之言乃君子之意【崇本质是君子之意】然言出于舌则驷马不能追之又惜其失言也【厚斋冯氏曰邓析谓一言而非驷马弗追一言而急驷马弗及盖出于此】
  文犹质也质犹文也虎豹之鞟犹犬羊之鞟【鞟其郭反】鞟皮去【上声下同】毛者也言文质等耳不可相无若必尽去其文而独存其质则君子小人无以辨矣【庆源辅氏曰有质斯有文有文须有质不可相无皮譬则质也毛譬则文也皮毛俱在然后虎豹犬羊可辨文质兼存然后君子小人可明若尽去其毛独存其皮譬则尽去其文独存其质尔如是则虎豹犬羊之贵贱君子小人之贤否皆不可辨矣】夫【音扶】子成矫当时之弊固失之过而子贡矫子成之弊又无本末轻重之差【楚宜反】胥失之矣【朱子曰子成全说质固未尽善子贡全説文以矫子成又错若虎皮羊皮虽除了毛毕竟自别事体不同使一个君子与一个屠贩之人相对坐并不以文见毕竟两人好恶自别大率固不可无文亦当以质为本如宁俭宁戚之意○问子成之言与夫子之答林放何异而子贡非之若是耶曰夫子之言权衡审察而词气和平盖未始以文为可尽去也若子成则词气矫激而取舍则过中矣其流之弊将必至于弃礼灭法如西晋君子之为者故子贡惜其言之失而力正之也曰何以言子贡之言有弊也曰子成之说偏矣而子贡于文质之间又一视之而无本末轻重缓急之差焉则又矫子成之失而过中者也盖立言之难如此自非圣人孰能无所偏倚而常适其平也哉○双峯饶氏曰此章当作三样看子成之意欲尽去其文而独存其质子贡之意则以为文质相等集注则谓质为本文为末本则重末则轻然尽去其文而独存其质其流将有弃礼灭法之弊文质相等则不分本末而无所重轻故集注谓子成与子贡胥失之○云峯胡氏曰子成之言固失之然子贡曰文犹质质犹文犹字无本末轻重之差亦岂所以论君子必如夫子曰质胜文则野文胜质则史文质彬彬然后君子斯言无弊矣】
  ○哀公问于有若曰年饥用不足如之何
  称有若者君臣之词用谓国用公意盖欲加赋以足用也【齐氏曰称名者庶人对君之礼孔子尝为大夫故止称姓】
  有若对曰盍彻乎
  彻通也均也周制一夫受田百畆而与同沟共井之人通力合作计畆均收【新安陈氏曰以通力均收二句照应通也均也之训】大率民得其九公取其一故谓之彻【同沟共井之说详见孟子滕文公问为国集注下○朱子曰彻是八家皆通力合作九百畆田收则计畆均分公取其一如助则八家各耕百畆同出力耕公田此助彻之别也】鲁自宣公税畆又逐畒什取其一则为什而取二矣【春秋宣公十五年初税畆公田之法十取其一今又履其余畆复十取其一遂以为常故曰初左传初税畒非礼也谷出不过借以丰财也周法民耕百畆公田十畒借民力而治之故曰籍税不过此过此则非礼矣】故有若请但专行彻法欲公节用以厚民也
  曰二吾犹不足如之何其彻也
  二即所谓什二也公以有若不喻其防故言此以示加赋之意
  对曰百姓足君孰与不足百姓不足君孰与足
  民富则君不至独贫民贫则君不能独富有若深言君民一体之意以止公之厚敛【去声下同】为人上者所宜深念也【朱子曰未有府库财非其财者也百姓既足不成坐视其君不足亦无此理盖有人斯有土有土斯有财若百姓不足君虽厚敛亦不济事○勉斋黄氏曰君孰与不足但言民既皆足矣则君虽不足无人与君不足者无人与君不足则当竭力以奉其上矣何不足之患哉君孰与足言民既不足矣则君虽独足无人与君足者无人与君足则君亦安能保其足哉○新安陈氏曰节用则薄取而有余民之富即君之富也侈用则尽取而不足民既贫君谁与守其富哉宣公税畆后哀公加赋经无闻仁言之利漙哉】○杨氏曰仁政必自经界始经界正而后井地均谷禄平而军国之须皆量是以为出焉故一彻而百度举矣上下宁忧不足乎以二犹不足而教之彻疑若迂矣然什一天下之中正多则桀寡则貉【二语见子法言本出孟子白圭曰章】不可改也后世不究其本而唯末之图故征敛无艺费出无经而上下困矣【双峯饶氏曰征敛无艺则下困费出无经则上困】又恶【平声】知盍彻之当务而不为迂乎【问哀公之不足非不足也什取其二不归于公室而归于三家也虽彻而何补于哀公之不足耶朱子曰彻法行则自一夫百畆等而上之士大夫卿各有差等以至于君什卿禄之制皆可以次第而举不惟野人之井地均而君子之谷禄亦平矣○庆源辅氏曰哀公欲加赋惟末是图也有若欲彻反本之论也以私意而观目前则反本之论为迂而图末者有一旦之效以理而观于长久则一旦之效适重后日之忧而反本之论实经久之利也末流之弊愈求诸末不至于覆亡不止古今一律耳○郑氏舜举曰民之财即上之财民之力即上之力车乗民所出刍粟民所供板干力役民所为能寛其税敛则民得遂其生而出力以供公上者必众何患其不足也不然室家离散田莱荒芜上何所取以足用乎○厚斋冯氏曰古者什取一以给公上而征役城筑皆民自备上止出令而已故民足则君足后世尽取而归之公上故民虽不足而君亦未尝得足哀公十二年十三年皆有螽连年用兵于邾又有齐警此所以年饥而用不足也有若乃告之以彻此儒生之常谈而世笑之以为迂者也然有国者足食以税足兵以赋夫鲁之兵甲巳数倍于古季孙以兵不足而欲用田赋故夫子曰有周公之典在鲁之税畆已加倍于古哀公以二犹不足而欲加税故有若对曰盍彻乎是知有若之讲闻于夫子者有素也○勿轩熊氏曰按论语有若之言凡四章一言仁一言礼一言信义皆为学之大本一言彻法亦为政之大经体用具矣】
  ○子张问崇德辨惑子曰主忠信徙义崇德也
  主忠信则本立徙义则日新【问崇徳辨惑何以有是目而子张樊迟皆以为问也朱子曰胡氏以为或古有是言或世有是名而圣人标出之使诸弟子以为入道之门戸也其说得之矣曰主忠信徙义之所以为崇德何也曰主忠信则其徙义也有地而可据能徙义则其主忠信也有用而日新内外本末交相培养此徳之所以日积而益高也○主忠信主字须重看唤做主是要将这个做主徙义是自家一事未合义迁徙去那义上见得又未甚合义须更徙去令都合义主忠信且先有本领了方徙义恁地便德防崇若不先主忠信即空了徙去甚处如何防崇主忠信而不徙义却又固执○主忠信是劄脚处徙义是进歩处渐渐进去则徳自崇矣○忠信是个基本徙义又是进处无基本徙义不得有基本不徙义亦何縁得进○南轩张氏曰不主忠信则无徙义之实不能徙义则其所主者亦有时而失其理矣二者盖必相须然后徳之所以崇也○陈氏曰主忠信则存无不诚而本以立徙义则动无非理而行以进互而言之能主忠信则所徙者溥博渊泉而时出能徙义则所主者笃实光辉而日新此徳所以日新而高自有不容己者○双峯饶氏曰本如屋之有基日新如土培其基日至于高也忠信是徳徙义是崇徙义者今日所为未是明日见得今日未是处便徙不是处迁入是处愈迁愈高】
  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既欲其生又欲其死是惑也【恶去声】
  爱恶人之常情也然人之生死有命非可得而欲也以爱恶而欲其生死则惑矣既欲其生又欲其死则惑之甚也【朱子曰溺于爱恶之私而以彼之死生定分为可以随己之所欲且又不能自定而一生一死交战于胸中虚用其力于所不能必之地而实无所损益于彼也可不谓之惑乎○南轩张氏曰推此一端则凡欲之而妄者皆惑也○问辨惑何不教之以辨之之方双峯饶氏曰使知其所以惑者在此是即所谓辨也○齐氏曰崇徳属行辨惑属知○新安陈氏曰欲人生死意子张或有此蔽故因言之果能主忠信以立积徳之基徙义以为进徳之地则徳日进于高明而所见亦高明于以辨惑何难之有况欲人生死又惑之易辨者也】
  诚不以富亦只以异
  此诗小雅我行其野之词也旧说夫子引之以明欲其生死者不能使之生死如此诗所言不足以致富而适足以取异也程子曰此错简当在第十六篇齐景公有马千驷之上因此下文亦有齐景公字而误也○杨氏曰堂堂乎张也难与并为仁矣则非诚善补过不蔽于私者故告之如此【庆源辅氏曰诚善主忠信之事补过徙义之事不蔽于私辨惑之事堂堂难与并为仁盖务外不务内者故告以此】
  ○齐景公问政于孔子
  齐景公名杵臼鲁昭公末年孔子适齐【史记世家季平子得罪鲁昭公昭公率师击平子平子与孟氏叔孙氏三家共攻昭公昭公师败奔于齐齐处昭公于干侯鲁乱孔子适齐为高昭子家臣以通乎景公】
  孔子对曰君君臣臣父父子子
  此人道之大经政事之根本也【南轩张氏曰为政以序彝伦为先彝伦不叙则节目虽繁亦无以顺治矣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彝伦所为叙也虽尧舜之治亦不越乎此贵于尽其道而已○庆源辅氏曰此三纲之大者故以为人道之经政事之本】是时景公失政而大夫陈氏厚施【去声】于国【左传昭公三年晋少姜卒少姜齐女晋侯嬖妾齐侯使晏婴请继室于晋既成昏晏子受礼叔向从之宴叔向曰齐其何如晏子曰此季世也吾弗知不知其他齐其为陈氏矣公弃其民而归于陈氏齐旧四量音亮豆区乌侯反釜钟四升为豆各自其四以登于釜四豆为区区斗六升四区为釜釡六斗四升登成也釜十则钟六斛四斗陈氏三量皆登一焉钟乃大矣登加也谓加旧量之一也以五升为豆四豆为区四区为釜以家量贷而以公量收之贷厚而收薄山木如市弗加于山鱼塩蜃蛤弗加于海贾如在山海不加贵民参其力二入于公而衣食其一言公重赋敛公聚朽蠧而三老冻馁三老谓上寿中寿下寿者不见养过国之诸市屦贱踊贵踊刖足者屦也刖足者多故踊贵民人疾痛而或燠于位反休虚位反之燠休痛念之声谓陈氏也其爱之如父母而归之如流水欲无获民将焉避之○二十六年齐侯与晏子生于路寝公叹曰美哉室其谁有此乎景公自知徳不能久有国故叹也晏子曰敢问何谓也公曰吾以为在徳对曰如君之言其陈氏乎陈氏虽无大徳而有施于民豆区釜钟之数其取之民也薄其施之民也厚公厚敛焉陈氏厚施焉民归之矣后世若少惰陈氏而不亡则国其国也已公曰是可若何对曰唯礼可以已之在礼家施不及国民不迁农不移工贾不变守常业士不滥不失职官不滔滔慢也大夫不收公利公曰善哉我不能矣吾今而后知礼之可以为国也】景公又多内嬖【臂闭二音】而不立太子【左传哀公五年齐燕姬景公夫人生子不成而死不成未冠也诸子鬻姒之子荼嬖诸子庶公子也鬻姒景公妾荼安孺子诸大夫恐其为太子也言于公曰君之齿长矣未有太子若之何公曰二三子间音闲于忧虞则有疾疢亦姑谋乐何忧于无君景公意欲立荼而未发故以此言塞大夫请公疾使国惠子名夏高昭子名张立荼寘羣公子于莱莱齐东鄙邑秋景公卒冬公子嘉公子驹公子黔奔卫公子鉏公子阳生来奔皆景公子在莱者六年八月陈僖子使召公子阳生而立之是为悼公公使朱毛迁孺子荼于骀不至杀诸野幕之下】其君臣父子之间皆失其道故夫子告之以此
  公曰善哉信如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虽有粟吾得而食诸
  景公善孔子之言而不能用其后果以继嗣不定啓陈氏弑君簒国之祸【史记田敬仲完世家五世孙田厘子乞事齐景公为大夫其收赋税于民以小斗受之其粟予民以大斗行隂德于民而景公弗禁由此田氏得齐众心本陈氏改为田氏宗族益强景公太子死后有宠姬曰芮子生子荼景公病命其相国惠子高昭子以荼为太子景公卒两相国高立荼是为安孺子而田乞不悦欲立景公他子阳生阳生素与乞欢安孺子之立也阳生奔鲁田乞鲍牧与大夫以兵入公室攻高昭子杀之惠子奔莒安孺子奔鲁田乞使人迎阳生至齐遂立阳生于田乞之家是为悼公乃使人杀孺子荼田乞为相专齐政四年田乞卒子恒立是为田成子鲍牧与悼公有隙弑悼公齐人共立其子壬是为简公田恒与监止一作□止俱为左右相田恒心害监止监止幸于简公权弗能去于是田恒复修厘子之政以大斗出贷以小斗收齐人歌之曰妪乎采芑归乎田成子田恒击杀监止简公出奔田氏之徒遂弑简公于徐州恒立简公之弟骜是为平公田恒为相言于平公曰徳施人之所欲君其行之刑罚人之所恶臣请行之行之五年齐国之政皆归于田恒于是尽诛鲍晏及公族之强者而割齐自安平以东至琅邪自为封邑封邑大于平公之所食田恒卒子襄子盘代立襄子卒子庄子白代立庄子卒子太公和立田和迁齐康公于海上食一城以奉其先祀康公之十九年田和立为齐侯列于周室纪元年太公和立二年卒子桓公午立六年卒子威王因齐立二十六年自称为王以令天下】○杨氏曰君之所以君臣之所以臣父之所以父子之所以子是必有道矣景公知善夫子之言而不知反求其所以然盖悦而不绎者齐之所以卒于乱也【问景公审能悦夫子之言而绎之则如之何朱子曰举齐政而授之夫子则君臣父子之伦正之有余矣惜其不能而齐卒于乱也○双峯饶氏曰就景公身上言之则景公自不能尽君之道致其臣陈氏厚施于国自不能尽父之道致内嬖之多而不立太子故杨氏云景公知善夫子之言而不知反求其所以然者是说景公不能反之于身以尽君父之道也○厚斋冯氏曰圣人之言各当其分而万世无弊信斯言也谓君则君臣则臣父则父子则子可也谓君君则臣臣父父则子子亦可也○云峯胡氏曰履霜坚氷至景公不能谨其几于先矣虽善夫子之言何益哉】
  ○子曰片言可以折狱者其由也与【折之舌反与平声】
  片言半言折断【丁乱反】也【朱子曰半言辞未毕而人己信之也○胡氏曰折者析而二之也治狱之道两辞具备曲直未分混为一区及乎别其孰为曲孰为直判然两途所谓折也】子路忠信明决故言出而人信服之不待其辞之毕也【庆源辅氏曰忠信者折狱之本明决者折狱之用徒明决而不忠信则无以孚于平昔徒忠信而不明决则无以断于临时○觉轩蔡氏曰忠信所以立于中明决足以照乎外忠信则人不忍欺明决则人不敢欺】
  子路无宿诺
  宿留也犹宿怨之宿急于践言不留其诺也记者因夫子之言而记此以见【形甸反】子路之所以取信于人者由其养之有素也【庆源辅氏曰片言折狱非可以取辩于言也所以养其言之所自发者必有其素而人之信己在于未言之先也】○尹氏曰小邾射【射音亦小邾大夫名】以句绎奔鲁【句绎音沟亦地名】曰使季路要【平声】我吾无盟矣千乘【去声】之国不信其盟而信子路之一言其见信于人可知矣【左传哀公十四年小邾射以句绎来奔曰使季路要我吾无盟矣使子路子路辞季康子使冉有谓之曰千乗之国不信其盟而信子之一言子何辱焉对曰鲁有事于小邾不敢问故死其城下可也彼不臣而济其言是义之也由弗能】一言而折狱者信在言前人自信之故也不留诺所以全其信也【勉斋黄氏曰人惟忠信也不惟可以通天下之务而又可以释天下之疑苟无忠信诚慤之心以莅之则吾心胶扰昏惑既无以察人之情伪吾以诈御彼彼亦以诈应之又安能片言而服人哉故片言折狱而实之以无宿诺也】
  ○子曰听讼吾犹人也必也使无讼乎
  范氏曰听讼者治其末塞其流也正其本清其源则无讼矣○杨氏曰子路片言可以折狱而不知以礼逊为国则未能使民无讼者也故又记孔子之言以见【形甸反】圣人不以听讼为难而以使民无讼为贵【南轩张氏曰夫人之所以至于争讼者必有所由而能于其本而正之则讼可无也记者以此承上章有以见仲由之道为未也○新安陈氏曰听讼者决民之争无讼者躬行化民而民自不争无讼可听非禁之使然防化潜孚若使之耳】
  ○子张问政子曰居之无倦行之以忠
  居谓存诸心无倦则始终如一行谓发于事以忠则表里如一【朱子曰居之无倦在心上说行之以忠在事上说居之无倦者便是要此心长在做主不放倒便事事都应得去行之以忠者是事事要着实故集注云以忠则表里如一谓心里要如此便外面也如此事事靠实做去也○行固是行其所居居是常常恁地提省在这里若有顷刻放倒便不得○新安陈氏曰居如居敬之居存诸心立其本也行如行简之行发于事达诸用也】○程子曰子张少仁无诚心爱民则必倦而不尽心故告之以此【庆源辅氏曰不曰不仁而曰少仁正与子防然而未仁之说同圣人不轻絶人以不仁况子张乎惟其少仁故惨怛之意不足而无诚心爱民也○新安陈氏曰少仁或谓其未仁或谓难与并为仁可见矣政以治民故以少仁言其政之无本以无爱民言其政之不足于用无诚心其病源也不息之谓诚始如是终不如是则非不息之诚矣不欺之谓诚表如是里不如是则非不欺之诚矣宜夫子以无倦以忠药子张之病也○双峯饶氏曰此论为政之心不说为政之条目若为政之条目子张想己熟讲而知之矣○陈氏用之曰孔子于子张兼无倦与忠而教之若子路则教之以无倦而已○厚斋冯氏曰子路勇于有行虑其不能继也子张多浮少实易于始勤终怠故竭两端而告之】
  ○子曰博学于文约之以礼亦可以弗畔矣夫
  重出【己见雍也篇但彼有君子二字】
  ○子曰君子成人之美不成人之恶小人反是
  成者诱掖奬劝以成其事也【云峯胡氏曰诱掖以迎之于未成之先奬劝以作之于将成之际】君子小人所存既有厚薄之殊而其所好【去声】又有善恶之异故其用心不同如此【胡氏曰所存以心言所好以情言君子存心本于厚故待人亦厚而惟恐人之不厚小人存心本于薄故待人亦薄而惟恐人之不薄也君子之所好在于善故己有是善而亦欲人之趋于善小人之所好在于恶故己有是恶而亦欲人之济其恶○南轩张氏曰君子充其忠爱之心于人之美其乐之如在巳也从而扶持之又从而劝奬之惟欲其美之成也于人之恶则从而正救之正救之不可则哀矜之惟患其恶之成也若小人则以刻薄为心幸人之有过而疾人之胜己非徒坐视其入于恶又从而济之非徒欲其美之不成又从而毁之君子小人之所操存未尝不相反也○勉斋黄氏曰小人成人之恶谓迎合容养以成其为恶之事也不成人之美忌克诋毁使不得成其善也○郑氏舜举曰君子视人之善犹己之善故开导诱掖以成之视人之恶犹己之有疾故规戒掩覆以止之】
  ○季康子问政于孔子孔子对曰政者正也子帅以正孰敢不正
  范氏曰未有已不正而能正人者【庆源辅氏曰政之所以得名以其能以正己者正人也巳不能正焉能正人哉○新安陈氏曰此以通行之理言圏下以当时之事言】○胡氏曰鲁自中叶【中世也】政由大夫家臣效尤据邑背【音佩】叛不正甚矣故孔子以是告之欲康子以正自克而改三家之故【故谓从前所为】惜乎康子之溺于利欲而不能也【吴氏曰书曰表正万邦上者表也下者影也表正则影正矣政之义无切于此论语记康子问政者二章问患盗使民各一章夫子答之皆使之反躬自治而已盖道理不越如是此外更无别法也○云峯胡氏曰集注释为政章政字实本于此】
  ○季康子患盗问于孔子孔子对曰苟子之不欲虽赏之不窃
  言子不贪欲则虽赏民使之为盗民亦知耻而不窃【庆源辅氏曰上者下之倡在上者不贪欲则民之视之亦知以是为贵矣民知以不贪欲为贵则虽赏以诱之使为盗窃而其心愧耻自不肯为之矣尚何盗之患哉所谓虽赏之不窃乃假设之言以见民之必不肯为耳】○胡氏曰季氏窃柄【盗鲁国柄】康子夺嫡民之为盗固其所也盍亦反其本邪【俗作】孔子以不欲啓之其防深矣夺嫡事见【形甸反】春秋传【左传哀公三年季孙有疾命正常桓子之宠臣曰无死欲付以后事故勑令勿从已死南孺子之子男也则以告而立之南孺子季桓子之妻若生男则告公而立之女也则肥也可康子名杞季孙卒康子即位既葬康子在朝南氏生男正常载以如朝告曰夫子有遗言命其圉臣曰南氏生男则以告于君与大夫而立之今生矣男也敢告遂奔衞康子请退退辞位也公使共刘鲁大夫视之则或杀之矣乃讨之讨杀者召正常正常不反畏康子也○廛斋冯氏曰夫谓非其有而取之者盗也欲心一萌非其有者必将取之嫡位可夺也国政可专也民独不为盗乎○云峯胡氏曰盗生于欲康子鲁之大盗也夫子答其患盗之问不直曰苟子之不盗其辞婉而意深矣上下三章当通看不欲正也欲善亦正也使康子移其欲利之心以欲善民岂特不为盗而且皆为善矣此所谓帅以正而民无不正也】
  ○季康子问政于孔子曰如杀无道以就有道何如孔子对曰子为政焉用杀子欲善而民善矣君子之德风小人之徳草草上之风必偃【焉于防反】
  为政者民所视效何以杀为欲善则民善矣上一作尚加也偃仆【音赴】也【南轩张氏曰在上者志存于杀则固己失长人之本矣焉能禁止其恶乎欲善之心纯笃发见于政教之间则民将率从丕变如风之所动其孰有不从者然则民之所以未之从者则吾欲善之诚不笃而已○汪氏曰康子欲杀恶人以成就善人夫子则欲化恶人亦为善人意谓上之所欲者善非特不待于杀且化恶为善矣集注以一则字代本文而字而意深切着明最宜着眼玩味】○尹氏曰杀之为言岂为人上之语哉以身教者从以言教者讼【二句见后汉书第五伦传】而况于杀乎【西山真氏曰民性本善为上者以善廸之未有不趋于善者○厚斋冯氏曰康子三问虽非必一时之语然其意盖相属也夫子所答皆自其身而求之○吴氏曰书君陈曰尔惟风下民惟草风草之喻本此康子杀心如大始然夫子以清泠之水沃之有人心者宜于此焉变矣】
  ○子张问士何如斯可谓之达矣
  达者德孚于人而行无不得之谓【问达为所行通达何也朱子曰其在邦也事上则获于上治民则得乎民其在家也父母安其孝兄弟悦其友凡吾之见于行者莫不通达而无所繋碍焉斯可谓之达矣】
  子曰何哉尔所谓达者
  子张务外夫子盖己知其发问之意故反诘【吃吉反】之将以发其病而药之也
  子张对曰在邦必闻在家必闻
  言名誉着闻也
  子曰是闻也非达也
  闻与达相似而不同乃诚伪之所以分学者不可不审也故夫子既明辨之下文又详言之【双峯饶氏曰闻是求闻于人达是人自信己】
  夫达也者质直而好义察言而观色虑以下人在邦必达在家必达【夫音扶下同好下皆去声】
  内主忠信而所行合宜审于接物而卑以自牧皆自脩于内不求人知之事然德脩于己而人信之则所行自无窒碍矣【庆源辅氏曰主忠信质直也所行合宜好义也此存乎中以应乎外也审于接物察言观色也卑以自牧虑以下人也此审乎外以防乎内也内外交相养而厥徳脩罔觉此岂求人知者之所为哉然徳脩于己而人自信之则行于邦家者自然无所窒碍矣○朱子曰质直只是无华伪质是朴实直是无偏曲○质直好义便有触突人底意思到得察言观色虑以下人便又和顺低细不至触突人矣虑谓思之详审常常如此思虑恐有所不知觉也圣人说话都如此周徧详宻○质与直是两件质就资性上说直渐就事上说到得好义又在事上直固是一直做去然至于好义则事事区处要得其宜这一项都是详细功夫○察人之言观人之色乃是要验吾之言是与不是今有人自任己意说将去更不看人之意是信受他还不信受他如此则只是自高更不能谦下于人实去做工夫也大抵人之为学须是自低下做将去才自高便不济事○察言观色只是察人言观人色若照管不及未必不以辞气加人此只做自家工夫不要人知既有工夫以之事亲则得乎亲以之事君则得乎君以之交朋友而朋友信虽蛮貊之邦行矣此是在邦在家必达之理子张只去闻处着力圣人此语正中其膏肓质□好义等处专是就实色取仁而行违专是从虚○双峯饶氏曰质直忠信底人固难得但亦有直情径行不去随事裁度而所行容有不合宜处故忠信又要合义察言观色虑以下人是一件事子张常爱居人上故告以谦退详审之意】
  夫闻也者色取仁而行违居之不疑在邦必闻在家必闻【行去声】
  善其顔色以取于仁而行实背【音佩】之又自以为是而无所忌惮此不务实而专务求名者故虚誉虽隆而实德则病矣【朱子曰闻者是个做作底专务放出外求人知而已如色取仁而行违便是不务实而专务外居之不疑便是放出外而收敛不得只得自担当不放退此其所以驾虚名而无实行也○色取仁而行违不惟是虚有爱怜之态如正顔色而不近信色厉而内荏皆色取仁而行违也○色取仁而行违居之不疑这只是粗瞒将去专以大意气加人子张平日是这般人故孔子正救其病此章大意出不得一个是名一个是实吕氏谓德孚于人者必违矫行求名者必闻此说却好○庆源辅氏曰使其色取行违而中不安焉则务实之心犹未尽丧也惟其自以为是而无所忌惮此见其专务于名夫名生于实则名亦何害惟无实而徒有虚誉则骄矜之意日生而进脩之力日怠矣二者虽若相似然所行通违者名誉自然着闻名誉着闻者所行未必通达其实有不同如此○双峯饶氏曰色取仁之色与观色之色不同观色专主顔色言色取说得阔凡发出来可见处皆是色色者见于外行者行于己见于外者皆似合于仁检防他行巳处却不实只是欺人而已居之不疑示人以不疑也此乃求名之人要人信已故自居之不疑若自居于疑又谁信之○齐氏曰以质对色则一眞一假以直对违则一顺一逆质直者内有余而外自见色取仁而行违者外若有而内实无也○云峯胡氏曰闻者病在取字凡物在外则可取仁者吾心之所固有若曰可取即是在外而不在内矣】○程子曰学者须是务实不要近名有意近名大本已失更学何事为【去声下同】名而学则是伪也今之学者大抵为名为名与为利虽清浊不同然其利心则一也【庆源辅氏曰程子务实务名之论可谓切当为吾之未能事亲也故学事亲为吾之未能事长也故学事长为吾之未能正心诚意也故学正心而诚意为吾之未能齐家治国也故学齐家而治国是之谓务实务实而学则其脩为之诚践履之功循序而进忽不自知其入于圣贤之域矣欲吾之有孝名也故勉焉以为孝欲吾之有忠名也故勉焉以为忠欲吾之有防名也故勉焉以为防欲吾之有信名也故勉焉以为信是之谓务名务名而学则惟欲其名之有闻而已所谓大本即实理也实理根于性具于心要在反求而自得学有向外近名之意则失之矣为名而学则是伪者谓其不循实理而骛外妄求也为名虽若清为利虽是浊然一有为之之意则便是利心也】尹氏曰子张之学病在乎不务实故孔子告之皆笃实之事充乎内而发乎外者也当时门人亲受圣人之教而差失有如此者况后世乎
  ○樊迟从游于舞雩之下曰敢问崇德脩慝辨惑【慝吐得反】胡氏曰慝之字从心从匿盖恶之匿于心者脩者治而去【上声】之【新安陈氏曰恶之形于外者易见匿于心者难知乃恶之根也】
  子曰善哉问
  善其切于为【去声】己
  先事后得非崇徳与攻其恶无攻人之恶非脩慝与一朝之忿忘其身以及其亲非惑与【与平声】
  先事后得犹言先难后获也为所当为而不计其功则德日积而不自知矣【庆源辅氏曰先难谓先从事于其所难后获谓后其所得而不起计获之心吔夫为所当为本非难事然自学者言之则自惰而勤自利而义其机生其势矫非勉强则有所不能故以为难也为其事者固必有其功然方其为事之始而遽欲计其功焉则是利心也为利之心一萌则其大本己失易盈易涸轻得轻喜尚何徳之可崇哉故必为所当为而不计其功则不亟不徐循吾理行吾义而已此所以德日积而不自知也○朱子曰今人做事未论此事当做不当做且先计较此事有甚功效既有计较之心便是专为利而做不复知事之当为矣徳者理之得于心者也凡人若能知所当为而无为利之心这意思便自高远才为些小利害讨些小便宜这意思便卑下了所谓崇者谓徳自此而愈髙也○问先事后得莫是因樊迟有计较功利之心故如此告之曰此是后面道理而今且要知先事后得如何可以崇徳盖做合做底事便纯是天理才有一毫计较之心便是人欲若只循个天理做将去徳便自崇才有人欲便这里做得一两分却那里缺了一两分这徳便消削了知何得防崇圣人千言万语正要人来这里看得破】专于治己而不责人则已之恶无所匿矣【朱子曰须截了外面他人过恶只去自检防方能自攻其恶若才检防他人自家这里便踈心便麄了○庆源辅氏曰常情观人则明自观则暗责人则严自责则轻故恶常蔵匿于心才有心去攻人之恶则于己之恶便卤莽而不暇鉏治矣】知一朝之忿为甚防而祸及其亲为甚大则有以辨惑而惩其忿矣【庆源辅氏曰人本无惑惟为忿所蔽而不知利害之所在故惑盖忿心之发易突兀而横肆苟不惩之于始则终或至于忘身及亲此辨惑者所以当惩其忿也】樊迟麤【亦作觕作粗】鄙近利故告之以此三者皆所以救其失也【双峯饶氏曰近利则有计较之心而不能先事后得鄙则吝于责已粗则暴戾而不能忍小忿故夫子因其病而药之】○范氏曰先事后得上义而下利也人惟有利欲之心故德不崇惟不自省【悉井反】已过而知人之过故慝不脩感物而易【去声】动者莫如忿忘其身以及其亲惑之甚者也惑之甚者必起于细防能辨之于早则不至于大惑矣故惩忿所以辨惑也【新安陈氏曰自治其恶与自惩其忿皆崇徳所当为之事乃其目也○问子张樊迟问同答异何也朱子曰子张矜夸不实底人故告以收敛着实做工夫平日喜怒必有过当故告以欲人生死之事樊迟以请学稼圃及夫子答问观之是鄙俗粗暴底人皆是随其失而告之】
  ○樊迟问仁子曰爱人问知子曰知人【上知字去声下同】爱人仁之施知人知【去声下文知也知者言知仁知并同】之务【问爱人知人是仁知之用圣人何故但以仁知之用告樊迟却不告以仁知之体朱子曰体与用虽是二字本末未尝相离用即体之所以流行者也】
  樊迟未达
  曽氏曰【曽氏名几字吉甫河南人】迟之意盖以爱欲其周而知有所择故疑二者之相悖【音佩】耳【朱子曰爱人则无所不爱知人则便有分别两个意思自相反了故疑之】
  子曰举直错诸枉能使枉者直
  举直错【仓故反】枉者知也使枉者直则仁矣如此则二者不惟不相悖而反相为用矣【朱子曰毎常说仁知一个是慈爱一个是辨别各自向一路唯是举直错诸枉能使枉者直方见得仁知合一处仁里面有知知里面有仁○爱人知人自相为用若不论直枉一例去爱他也不得大抵唯先知了方能顿放得个仁圣人只此二句自包上下后来子夏所言皆不出此两句意思所以为圣人之言也○双峯饶氏曰樊迟问仁知是二者平说夫子亦平答之及再答以使枉者直一句方是串说仁知问夫子之言何独归重于知曰虽归重在知然此心所以举直错诸枉依旧是从仁上发来盖直者此心天理之公能举直则是发此天理之公是亦仁也直枉专指人而言诸众也谓众人之枉者即下文选于众之意】
  樊迟退见子夏曰乡也吾见于夫子而问知子曰举直错诸枉能使枉者直何谓也【乡去声见贤徧反】
  迟以夫子之言专为知者之事又未达所以能使枉者直之理【未晓能使枉者直之兼言仁】
  子夏曰富哉言乎
  叹其所包者广不止言知【新安陈氏曰一言而该仁知故曰富哉】
  舜有天下选于众举臯陶不仁者远矣汤有天下选于众举伊尹不仁者远矣【选息恋反陶音遥远如字】
  伊尹汤之相【去声】也不仁者远言人皆化而为仁不见有不仁者若其远去尔所谓使枉者直也子夏盖有以知夫子之兼仁知而言矣【庆源辅氏曰子夏一闻其说便叹圣人之言所包者富不堕于一偏不滞于一隅即知人之中以见爱人之实推乎知之用以极乎仁之功其于仁知之体用盖己深体而黙识之矣不然何其言之明决精审沛然无疑而暗与圣人之言相发乎○新安陈氏曰选于众而举臯陶伊尹此知人之知所谓举直错枉也不仁者皆化为仁即爱人之仁能使枉者直矣夫子二语巳包子夏之意子夏之言益发明夫子之防迟问于师又问于友其问之弗知弗措者欤】○程子曰圣人之语因人而变化虽若有浅近者而其包含无所不尽观于此章可见矣非若他人之言语近则遗远语远则不知近也【双峯饶氏曰此章爱人知人是仁知之浅近处包含无所不尽则深者远者亦在其中深远即枉者化为直处】尹氏曰学者之问也不独欲闻其说又必欲知其方不独欲知其方又必欲为其事如樊迟之问仁知也夫子告之尽矣樊迟未达故又问焉而犹未知其何以为之也及退而问诸子夏然后有以知之使其未喻则必将复【扶又反】问矣既问于师又辨于友当时学者之务实也如是【云峯胡氏曰知人爱人是分言知仁之用举直错诸枉能使枉者直是合言知仁之相为用盖仁包义礼知仁之中自有知知藏仁义礼知之中自有仁知仁本相为体用故见于举错之际知仁又自相为体用也】
  ○子贡问友子曰忠告而善道之不可则止毋自辱焉【告工毒反道去声】
  友所以辅仁故尽其心以告之善其说以道之然以义合者也故不可则止若以数【音朔】而见防【子游曰朋友数斯防矣】则自辱矣【朱子曰告之之意固是忠了须又教道得善始得○双峯饶氏曰忠告者尽此心之诚既诚矣不能善其辞说以道之恐其未能从二者俱尽而彼不从然后宜止未能忠且善焉而泛然告之道之遽以彼不从而止则是在我者犹未尽便欲责人非交友之道也○齐氏曰善道者心平气和语明意尽或从容深逺而有余味或近切简当而可深思大率欲伸已意而闻者不忤也似此而犹不见省数必取防知进退者所不为也然则非忠告之难而善道之为不易尔○勿轩熊氏曰忠告是心尽忠善道是言尽善内外皆兼到】
  ○曽子曰君子以文会友以友辅仁
  讲学以会友则道益明取善以辅仁则德日进【庆源辅氏曰为仁由己朋友但能辅助我以为仁而已○觉轩蔡氏曰以文防友致知之方以友辅仁力行之事○新安陈氏曰人之讲学脩徳皆有资于朋友既资朋友以讲学而致其知尤资朋友以辅仁而力于行则学进而德亦进朋友为吾知行之助如此其斯所谓益友乎○东阳许氏曰为仁而不取友以为辅则有孤陋寡闻之固防友而不以文则有羣居终日言不及义之失○云峯胡氏曰上章友之资于我者不可无忠告善道之益此则我之资于友者頼其讲学辅仁之功】

  论语集注大全卷十二
  钦定四库全书
  论语集注大全卷十三
  子路第十三
  凡三十章
  子路问政子曰先之劳之【劳如字】
  苏氏曰凡民之行【去声】以身先之则不令而行凡民之事以身劳之则虽勤不怨【朱子曰先是率他欲民亲其亲必先之以孝欲民长其长必先之以弟劳是为他勤劳如循行阡陌劝课农桑之类○双峯饶氏曰集注以先之为先其行劳之为劳其事是又分政之本末而言行者政之本孝弟忠信之类是也事者政之本农畋师役之类是也行与事虽是分说其实是政里面事】
  请益曰无倦
  吴氏曰勇者喜于有为而不能持久故以此告之○程子曰子路问政孔子既告之矣及请益则曰无倦而已未尝复【扶又反】有所告姑使之深思也【朱子曰劳苦亦人之难事故以无倦勉之○南轩张氏曰先之劳之固足以尽为政之道矣而子路犹请益焉则告之以无倦使之敦笃乎是二者而已○觉轩蔡氏曰夫子方答以先之劳之子路遽又请益则其勇躁之意可见故但告以无倦所以救其勇躁之失也○双峯饶氏曰大凡事使人为之则易身亲为之则惮其难先之劳之皆是不便于己底事所以易倦故夫子以无倦勉之况子路勇者易得始勤终怠尤不容不告之以此○云峯胡氏曰子张堂堂子路行行皆易锐于始而怠于终故答其问政皆以无倦告之子张少诚心故又加之以忠】
  ○仲弓为季氏宰问政子曰先有司赦小过举贤才有司众职也宰兼众职然事必先之于彼而后考其成功则己不劳而事毕举矣【朱子曰先有司而后纪纲立而责冇所归○凡为政随其小大各有有司须先教他理防自家方可要其成且如钱谷之事其出入盈缩之数须是教他逐一自具来自家方可考其虚实之成】过失误也大者于事或有所害不得不惩小者赦之则刑不滥而人心悦矣贤有德者才有能者举而用之则有司皆得其人而政益脩矣【新安陈氏曰黄氏饶氏云先有司一句是总脑赦小过举贤才皆承先有司而言宰家臣之长其为政之要当以分任有司为先既先有司矣赦有司之小过故常人可以自勉举有司之贤才故非常之才可以自见推此心也岂但为季氏宰而已范氏以为举在位之贤才苏氏以为举未用之贤才须兼言其义方备有司中才徳有余而位不足称者固当举而进之上位如有司之才德不称其职则又当别举有才徳者充之如此方说得举贤才规模濶若专说举有司之贤才则狭矣】
  曰焉知贤才而举之曰举尔所知尔所不知人其舍诸【焉于防反舍上声】
  仲弓虑无以尽知一时之贤才故孔子告之以此程子曰人各亲其亲然后不独亲其亲【新安陈氏曰各亲其亲及人不独亲其亲二句本出记礼运程子引以为喻若曰人各举其所知之贤才然后不独举其所知之贤才】仲弓曰焉知贤才而举之子曰举尔所知尔所不知人其舍诸便见仲弓与圣人用心之大小推此义则一心可以兴邦一心可以丧【去声】邦只在公私之间尔【朱子曰仲弓只縁见识未极其开濶故如此人之心量本自大縁私故小蔽固之极则可丧邦矣○人各举其所知则天下之事无不举矣不患无以知天下之贤才也兴邦丧邦盖极言之然必自知而后举之则遗才多矣未必不由此而丧邦也程子之意固非谓仲弓有固权市恩之意而至于丧邦但一蔽于小则其害有时而至此亦不为难矣故极言之以警学者用心之私也○双峯饶氏曰仲弓之心不如圣人之广大仲弓以自己聪明为聪明故有焉知贤才之訚圣人则以天下之耳目为耳目故说举尔所知尔所不知人其舍诸如仲弓之言则局于所知之有限如圣人之言则未尝求以尽知自无徃而不知虽合天下之贤才举而用之可也】○范氏曰不先有司则君行臣职矣不赦小过则下无全人矣不举贤才则百职废矣失此三者不可以为季氏宰况天下乎【庆源辅氏曰范氏盖经筵劝讲之说所以推广其理以感切君心者至矣○苏氏曰有司既立则责有所归然当赦其小过则贤才可得而举也惟庸人与奸人为无小过张禹李林甫卢杞是也若小过不赦则贤者避罪不暇而此等人出矣○吴氏曰仲弓子贡子路冉有皆事季氏仲弓子贡夫子未尝责之子路之责又不若冉有之甚此可以见其优劣矣惜乎四子不能如闵子之辞而闵子又不若顔子之贤而康子不得而知也嗟乎若渊骞者其孔门之超絶者乎】
  ○子路曰卫君待子而为政子将奚先
  卫君谓出公辄也是时鲁哀公之十年孔子自楚反乎卫
  子曰必也正名乎
  是时出公不父其父而祢【乃礼反】其祖【新安陈氏曰蒯瞆乃辄之父也蒯瞆欲入君卫而辄拒之是不父其父父庙曰祢辄继灵公是穪其祖】名实紊【音问】矣故孔子以正名为先谢氏曰正名虽为【去声】卫君而言然为政之道皆当以此为先【吴氏曰凡事皆有名不可不正亦不特卫辄父子为然○齐氏曰祖非祢也而祢之父非雠也而雠之无父之人非君也而君之名之不正孰大于是】
  子路曰有是哉子之迂也奚其正
  迂谓逺于事情言非今日之急务也【厚斋冯氏曰礼莫大于分分莫大于名夫子正名之论盖不与辄也时辄巳立十二年矣子路之所谓迂者盖为辄也】
  子曰野哉由也君子于其所不知盖阙如也
  野谓鄙俗责其不能阙疑而率尔妄对也
  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
  杨氏曰名不当其实则言不顺言不顺则无以考实而事不成【新安陈氏曰集注于正名名不正凡三以实字言前云名实紊此云名不当其实又云无以考其实盖名当其实则名正名实紊则名不正名者实之賔实者名之主也实字于名最切○问言与事似不相干涉朱子曰如一人被火急取水来救始得却教他取火来此便是言不顺如何得事成○辄以兵拒父以父为贼是多少不顺其何以为国何以临民○双峯饶氏曰夫子谓必也正名是事事皆要正名君臣父子固是正名中之大者然不可专指此大凡一事才不正名便开口冇碍说不去了既说不去如何行得去○吴氏曰名正言顺即下文礼乐之本名正礼也言顺乐也】
  事不成则礼乐不兴礼乐不兴则刑罚不中刑罚不中则民无所措手足【中去声】
  范氏曰事得其序之谓礼物得其和之谓乐事不成则无序而不和故礼乐不兴礼乐不兴则施之政事皆失其道故刑罚不中【朱子曰事不成以事言礼乐不兴以理言盖事不成则事上面都无道理了说甚礼乐○大凡事须要节之以礼和之以乐事若不成则礼乐无安顿处礼乐不兴则无序不和如此刑罚安得不颠倒○庆源辅氏曰无一事无礼乐礼只是一个序乐只是一个和事成而有序则礼乐自兴不然则隳壊乖戾又乌得有礼乐哉礼乐不兴则凡施于政事者无非私意率皆倒行逆施无序而不知所谓刑罚不中而民无所措手足亦必然之理也○吴氏曰此礼乐非玉帛钟鼓之谓事事物物得其理而后和之谓也名不正言不顺则事物之间颠倒乖戾礼乐何由而起乎事失其理而不和故庆赏刑威无一中节独言刑罚者赏过则滥利及小人刑过则滛祸及君子举其害之重者言之刑罚所及非不善之人则民莫知趋避之路矣将安所置其手足乎自名不正推而至于民无所措手足圣人洞烛事情深达治体如此】
  故君子名之必可言也言之必可行也君子于其言无所苟而已矣
  程子曰名实相须一事苟则其余皆苟矣【新安陈氏曰名指名之言实指可行言谓行事之实也一事苟谓言之苟其余皆苟谓事不成礼乐不兴刑罚不中也夫子所谓名不正以下是反说名之必可言照应前面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之必可行照应前面言不顺则事不成此是正说言无所苟又反说从名正言顺来盖于言苟且即是名不正言不顺其余必无往而不苟且矣】○胡氏曰卫世子蒯【苦恠反】瞆【五恠反】耻其母南子之淫乱欲杀之不果而出奔【左传定公十四年卫侯为夫人南子本宋女召宋朝宋公子太子蒯瞆过宋野野人歌之曰既定尔娄猪求子猪也喻南子盍归吾艾豭艾老也貑牡豕也喻宋朝太子羞之谓戏许宜反阳速曰太子家臣从我而朝少君少君见我我顾乃杀之速曰诺乃朝夫人夫人见大子大子三顾速不进夫人见其色啼而走曰蒯瞆将杀余公执其手以登防大子奔宋尽逐其党】灵公欲立公子郢【以并反灵公次子】郢辞公卒夫人立之又辞乃立蒯瞆之子輙以拒蒯瞆【左传哀公二年初卫侯游于郊子南仆郢御车公曰余无子蒯瞆奔将立女对曰郢不足以辱社稷君其改图卫灵公卒夫人曰命公子郢为大子君命也对曰郢异于他子言用意不同且君没于吾手若有之郢必闻之且亡人之子辄在乃立辄晋赵鞅纳卫大子于戚】夫【音扶】蒯瞆欲杀母得罪于父而辄据国以拒父皆无父之人也其不可有国也明矣夫子为政而以正名为先必将具其事之本末告诸天王请于方伯命公子郢而立之则人伦正天理得名正言顺而事成矣夫子告之之详如此而子路终不喻也故事辄不去卒死其难【去声下同】徒知食焉不避其难之为义而不知食辄之食为非义也【问胡氏说使孔子得政则是出公用之即谋逐之此岂近于人情意夫子果仕卫必以父子大伦明告出公使自为去就而后立郢之事可议也朱子曰此说得之但圣人之权亦必有非常情所可测度者○问胡氏只是论孔子为政正名合当如此设若卫君辄用孔子孔子既为之臣则此说亦可通否曰圣人必不肯北面无父之人若辄有意改过迁善则夫子须先与断约如此做方与他做若辄不能然则夫子决不为之臣矣○子路为人粗于精微处多未达合下仕卫便不是了孔悝即出公之党他不以出公为非故其事悝自以为善而为之而不知其非义宜其以正名为迂也○双峯饶氏曰集注引胡氏说盖以其辞严义正可为万世纲常作主使乱臣贼子知所警惧故特着之若真欲行此须是孔子为卫世卿而有权力当灵公初死辄未立之时为之则可】
  ○樊迟请学稼子曰吾不如老农请学为圃曰吾不如老圃
  种五谷曰稼种蔬菜曰圃【朱子曰役智力于农圃内不足以成己外不足以治人是济甚事○新安陈氏曰两言吾不如虽不显辟之巳婉拒之矣】
  樊迟出子曰小人哉樊须也
  小人谓细民孟子所谓小人之事者也【新安陈氏曰此小人是以位而言者下文集注云礼义信大人之事也是自此小人上推广而对言之南轩曰孟子所谓有大人之事有小人之事正本此意○问古之圣贤若大舜伊尹皆躬耕畎畆习农圃事何圣人深斥樊迟潜室陈氏曰遇此时则习此事游圣人之门所学者何事】
  上好礼则民莫敢不敬上好义则民莫敢不服上好信则民莫敢不用情夫如是则四方之民襁负其子而至矣焉用稼【好去声夫音扶襁居丈反焉于防反】
  礼义信大人之事也好义则事合宜情诚实也敬服用情盖各以其类而应也襁织缕为之以约小儿于背者【庆源辅氏曰在己者皆尽其道在下者各以其类应之所谓正已而物正者非大人之徳其孰能之○双峯饶氏曰居大人之位有大人之徳四方之民自归之而为之耕稼岂必自耕稼哉】○杨氏曰樊须游圣人之门而问稼圃志则陋矣辞而辟之可也待其出而后言其非何也盖于其问也自谓农圃之不如则拒之者至矣须之学疑不及此而不能问【使其疑则必问矣】不能以三隅反矣故不复【扶又反下同】及其既出则惧其终不喻也求老农老圃而学焉则其失愈逺矣故复言之使知前所言者【二不如】意有在也【勉斋黄氏曰贫而为老圃之事亦未为过者樊迟之志岂亦有为许行之说者而慕之欤故夫子以大人之事告之】
  ○子曰诵诗三百授之以政不达使于四方不能专对虽多亦奚以为【使去声】
  专独也诗本人情该物理可以验风俗之盛衰见政治【去声】之得失其言温厚和平长于风【去声】谕故诵之者必达于政而能言也【问诵诗三百何以见其必达于政朱子曰其中所载可见如小夫贱闾巷之门至鄙俚之事君子平日耳目所不曽闻见者其情状皆可因此而知之而圣人所以脩徳于己施于事业者莫不悉备于其间所载之美恶读诵而讽咏之如是而为善如是而为恶吾之所以自脩于身者如是是合做底事如是是不合做底事待得施以治人如是而当赏如是而当罚莫不备见如何于政不达若读诗而不达于政则是不曽读也又问如何使四方必能専对曰于诗有得必是于应对言语之间委曲和平○胡氏曰诗之作也有邪有正皆原于人情其所言于事物之理莫不具载其情合事理之正则可以知风俗之盛政治之得其情背事理之正则可以知风俗之衰政治之失故诵诗而有得则可以达于政矣诗之言温厚则不至于薄和平则不至于讦长于讽谕则人易晓故诵诗而有得则能言语○双峯饶氏曰诗本人情人情有好有恶读诗而有得则知人情之所好者在甚处所恶者在甚处得之于心施之于政则必能顺民之所好而违其所恶其政无不善矣是之谓达诗之言辞多宛曲风谕而不直致使者所以传君命措辞最难才委靡则流于弱而取侮于人才刚直则又恐激怒而贻祸于国若能善其辞命婉正得体不辱君命非诵诗而有得于诗人命辞之体者不能也春秋诸国往来多尚辞令故夫子并指此为读诗之验问专对曰使冇正有介正使不能答则介使助之如正使自能致辞不假众介之助是谓能专对达于专对非诵诗时便思量要如此诵诗而有得则自然有此效验以训用为字只语助辞】○程子曰穷经将以致用也世之诵诗者果能从政而专对乎然则其所学者章句之末耳此学者之大患也【程子曰今人不防读书如诵诗三百授之以政不达使于四方不能专对既诵诗后须达于政能专对始是读诗未读二南时一似面墙到读后便不面墙方是有验大抵读书只是此法○问诗三百篇人未有不读者也而达于政能専对者何其少耶勉齐黄氏曰亦视其所以读之者何如耳为人耶为己耶诵说耶践行耶卤莽耶精切耶二者之不同而能不能判矣验之于心浃洽而通贯体之于身切实而専确则亦奚不能之足患哉○厚齐冯氏曰读书必明其理明理必达诸用读书不明其理记诵之末学也明理而不达诸用章句之腐儒也子删诗在晚年而平日两言诗三百则知子之删去者无防特厘正之以系于风雅颂之末云耳○云峯胡氏曰习温柔敦厚之教者必能为慈祥岂弟之政必能为温厚和平之言要之三百篇固多易三百八十四爻书五十八篇礼三千三百春秋二百四十二年之事皆多也穷经而不能致用皆多而无益者也举诗以例其余尔】
  ○子曰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虽令不从
  【南轩张氏曰从违之本不系于令系于所以示之何如耳○双峯饶氏曰身正是身教令不过言教以身教者从以言教者讼】
  ○子曰鲁卫之政兄弟也
  鲁周公之后卫康叔之后本兄弟之国而是时衰乱政亦相似故孔子叹之【苏氏曰是嵗鲁哀公七年卫出公五年也卫之政父不父子不子鲁之政君不君臣不臣卒之哀公孙于邾而死于越出公奔宋而亦死于越其不相逺如此】
  ○子谓卫公子荆善居室始有曰苟合矣少有曰苟完矣富有曰苟美矣
  公子荆卫大夫苟聊且粗【坐五反】畧之意合聚也完备也言其循序而有节不以欲速尽美累其心【新安陈氏曰由合而完由完而美既见其循序渐进而无欲速之心而其合完美皆曰苟而已又见其所欲易足而有节曽无尽美之心非贤而能之乎】○杨氏曰务为全美则累物而骄吝之心生【庆源辅氏曰居室务为全美是为外物所累得之则骄心生失之则吝心生】公子荆皆曰苟而已则不以外物为心其欲易【去声】足故也【新安陈氏曰杨氏只于苟字上见有节不尽美之意不见循序不欲速之意必如上文朱子之说则该备矣○问公子荆善居室也无甚髙处圣人称善何也朱子曰常人居室不极其华丽则墙倾壁倒全不理防子荆自合而完而美循循有序而又皆曰苟而已初不以此累其心在圣人徳盛此等事皆化了不足言在公子荆能如此故圣人称之○问公子荆夫子止称其居室之善如何曰此亦姑举其一事之善而称之又安知其他无所长乎○长乐陈氏曰士庶之家多循理世禄之家多怗侈其势然也荆为卫之公子善于居室而未始有累焉此季札所以谓之君子也】
  ○子适卫冉有仆
  仆御车也
  子曰庶矣哉
  庶众也
  冉有曰既庶矣又何加焉曰富之
  庶而不富则民生不遂故制田里薄赋敛【去声】以富之【双峯饶氏曰田是所耕之田孟子所谓百畆之田勿夺其时是也里是所居之地孟子所谓五畆之宅树墙下以桑是也田出谷粟里出布帛冇谷粟则不饥有布帛则不寒二者富之之道】
  曰既富矣又何加焉曰教之
  富而不教则近于禽兽故必立学校明礼义以教之【双峯饶氏曰制田里薄赋敛立学校明礼义各是两事相因田里是富之之原不制田里则衣食无所从出如何可使之富然田里虽制而不薄赋敛则过取于民非藏富于民矣学校是教之之地不立学校则教化无所从施如何可使之知礼义然学校虽设而不明礼义以道之则人心无自而开明学校亦徒设而已所以两两相因皆不可废○南轩张氏曰庶矣则当富之富矣则当教之圣贤仁民之意无穷而施之为有序也○新安陈氏曰庶而不富则民虽繁其生而不厚其生富而不教则民虽厚其生而无以养其生庶而富则民生厚富而教则民德正此帝王作之君师之事也后世庶而富之者已少况富而教之者乎】○胡氏曰天生斯民立之司牧而以三事【庆源辅氏曰父生师教君治为三事○或曰庶富教是也】然自三代之后能举此职者百无一二汉之文明唐之太宗亦云庶且富矣西京之教无闻焉【前汉文帝都长安是为西京】明帝尊师重傅临雍拜老宗戚子弟莫不受学【东汉礼仪志明帝永平二年三月上始帅羣臣躬养三老五更于辟雍三老老人知天地人之事五更老人知五行更代之事者明帝纪三老谓李躬年耆学明五更谓桓荣授帝尚书也辟雍天子之学名三老五更皆齐于大学讲堂其日乘舆先到辟雍礼殿御坐东厢遣使者安车迎三老五更安车坐乘之车以蒲褁轮令老者坐而安穏也天子迎于门屏交礼报拜也道自阼阶三老升自賔阶至阶天子揖如礼三老升东面三公设几九卿正履天子亲袒割牲执酱而馈执爵而酳音漱也祝鲠在前祝噎在后老人食多鲠噎故置人于前后祝之使不鲠噎也五更南面三公进供礼亦如之明日皆诣阙谢恩以见礼遇大尊显故也】唐太宗大召名儒増广生员【唐书儒学传贞观六年诏罢周公祠初祀周公为先圣至此罢更以孔子为先圣顔氏为先师尽召天下惇师考德以为学官数临幸观释菜命祭酒博士讲论经义赐以束帛生能通一经者得署吏广学舍千二百区诸生员至三千二百自武屯营飞骑皆给博士受经能通一经者聴入贡限四方秀艾挟策负素坌去声集京师文治煟 贵然勃兴于是新罗髙昌百济吐蕃髙丽等群酋长并遣子弟入学鼔笥踵堂者凡八千余人纡侈袂曳方履訚訚秩秩虽三代之盛所未闻也】教亦至矣【此下总说二君】然而未知所以教也三代之教天子公卿躬行于上言行【去声】政事皆可师法彼二君者其能然乎
  ○子曰苟有用我者朞月而已可也三年有成
  朞月谓周一嵗之月也可者仅辞言纪纲布也有成治【去声】功成也【朱子曰圣人为政一年之间想见己前不好防事都革得尽到三年便财足兵强教行民服圣人做时须一切将许多不好底撤换了方做自家底必三年方可有成也○南轩张氏曰朞月而大纲立三年而治功成然三年之所成者即其朞月所立之规模也充之而已矣○东阳许氏曰朞月而可谓兴衰拨乱纲纪粗立三年有成谓治定功成冶道大备】○尹氏曰孔子叹当时莫能用己也故云然愚按史记此盖为【去声】卫灵公不能用而发【叶氏少蕴曰因为不用己而言又论善人王者之功此书所记先后初无序亦有一时之言而并记之者若此编是也所谓用我者非尝试而使之也举国委己而听之也哀公以夫子为中都宰一年而四方则之夹谷之防摄行相礼齐人遂归鲁侵疆及为司防粥羔豚弗饰贾男女行者别于涂毎用辄效如此况委国而聴之至于三年之久哉○云峯胡氏曰夫子言有用我者二一为卫不能用一为鲁不能用即此亦可见鲁卫之政兄弟矣】
  ○子曰善人为邦百年亦可以胜残去杀矣诚哉是言也【胜平声去上声】
  为邦百年言相继而久也胜残化残暴之人使不为恶也去杀谓民化于善可以不用刑杀也盖古有是言而夫子称之程子曰汉自髙惠至于文景黎民醇厚防【平声】致刑措庶乎其近之矣【问善人之为邦如何可胜残去杀程子曰只是能使人不为不善善人不践迹亦不入于室之人也○问集注谓民化于善可以不用刑杀乃圣人之事善人未易至此朱子曰圣人比善人自是不同绥之斯来动之斯和杀之不怨利之不庸民日迁善而不知为之者此圣人事善人定是未便得如此然他做百年工夫积累到此自是亦能使人兴于善不防刑辟如文景防致刑措岂不胜残去杀○双峯饶氏曰胜残是我之善化足以胜其残暴去杀是民无极恶大罪可以不用刑杀惟其能胜残所以可去杀谓之亦可者微寓不足之意似有未能必其残果尽胜杀果尽去之意盖亦所谓防致刑措者也善人力量其极功只到得此地位以上更去不得】○尹氏曰胜残去杀不为恶而已善人之功如是若夫圣人则不待百年其化亦不止此【新安陈氏曰上三句说本章下二句隐然说下章圣人即王者不待百年即一世化不止此即仁泽浃也】
  ○子曰如有王者必世而后仁
  王者谓圣人受命而兴也三十年为一世【说文三十年为一世从世而曳长之】仁谓教化浃【即业反】也程子曰周自文武至于成王而后礼乐兴即其效也【朱子曰自己之仁而言之这个道理浸灌透彻自天下言之举一世之人皆是这个道理浸灌透彻○所以仁者以其天理流行融液洞彻而无一物之不体也举一世而言固无一人之不然即一人而言又无一事之不然也求之诗书惟成康之世足以当之○双峯饶氏曰此仁字是教化浃洽无一人不贯彻底意思与其他仁字不同盖仁者以天地万物为一体须渐民以仁摩民以义节民以礼使其化薰蒸透彻融液周徧以至四海之内无一人不归于善如人一身之间生意贯彻四肢百骸无少痿痹相似故谓之仁且如尧舜之世固是黎民于变比屋可封然苖顽犹未即工亦是尧舜之化未贯彻处必三苖既格然后东渐西被朔南暨声教无处不贯彻方是尧舜致治之仁】○或问三年必世迟速不同何也程子曰三年有成谓法度纪纲有成而化行也渐【将廉反】民以仁摩民以义使之浃于肌肤沦于骨髓而礼乐可兴所谓仁也此非积久何以能致【南轩张氏曰使民皆由于仁非仁心涵养之深仁政薰陶之久莫能然也此则非善人所能及矣○云峯胡氏曰胜残去杀者如能去人之疾而使之不至于死者也仁则如人元气浑全而自无疾者也天下无一人非天理之融彻无一处非天理之流通故曰仁】
  ○子曰苟正其身矣于从政乎何有不能正其身如正人何
  【问此章与第六章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虽令不从何异而复出之朱子曰晁氏以为此章专为臣而发理或然也○双峯饶氏曰从政与为政不同为政是人君事从政是大夫事夫子此言盖为大夫而发】
  ○冉子退朝子曰何晏也对曰有政子曰其事也如有政虽不吾以吾其与闻之【朝音潮与去声】
  冉有时为季氏宰朝季氏之私朝也【厚斋冯氏曰臣见君曰朝故其廷谓之朝廷季氏专鲁之政其臣之见季氏亦曰朝僣礼之称也】晏晚也政国政事家事【吴氏曰政事泛言之则通别言之则大曰政小曰事公朝之事曰政私家之事曰事】以用也礼大夫虽不治事犹得与【音预下文当与音同】闻国政是时季氏专鲁其于国政盖有不与同列议于公朝而独与家臣谋于私室者故夫子为不知者而言【此与记檀弓下夫子为弗闻也者而过之同一文势】此必季氏之家事耳若是国政我尝为大夫虽不见用犹当与闻今既不闻则是非国政也语意与魏征献陵之对略相似【唐书魏征传文徳皇后太宗之后既葬帝即苑中作层观以望昭陵后陵引征同升征熟视曰臣昬眊不能见帝指示之征曰臣以为陛下望献陵太宗母陵昭陵则臣固见之矣帝泣为毁观】其所以正名分【扶问反】抑季氏而教冉有之意深矣【吴氏曰以夫子此语推之意古者大夫虽致仕国有大政亦必与之共谋盖询黄发之意若小事则不必然尔冉有仕季氏无能改于其徳故夫子因其有政之语而深讥之可谓微而显婉而严矣夫子哀公十一年冬反鲁年六十九明年为告老之年左传哀公十二年春用田赋康子使冉有问曰子为国老待子而行盖至是不复以告矣】
  ○定公问一言而可以兴邦有诸孔子对曰言不可以若是其防也
  防期也诗曰如防如式【见小雅楚茨篇】言一言之间未可以如此而必期其效【诗防音机】
  人之言曰为君难为臣不易【易去声】
  当时有此言也
  如知为君之难也不防乎一言而兴邦乎
  因此言而知为君之难则必战战兢兢临深履薄而无一事之敢忽然则此言也岂不可以必期于兴邦乎为【去声】定公言故不及臣也【不再拈及为臣不易一句】
  曰一言而丧邦有诸孔子对曰言不可以若是其防也人之言曰予无乐乎为君唯其言而莫予违也【丧去声下同乐音洛】
  言他无所乐惟乐此耳
  如其善而莫之违也不亦善乎如不善而莫之违也不防乎一言而丧邦乎
  范氏曰如不善而莫之违则忠言不至于耳君日骄而臣日谄【丑验反】未有不丧邦者也○谢氏曰知为君之难则必敬谨以持之惟其言而莫予违则谗谄面谀之人至矣邦未必遽兴丧也而兴丧之源分于此然此非识微之君子何足以知之【胡氏曰防旧说或以为近或以为微近与不防乎之义同与若是其防之几不协微则其文义皆不可读故不可从也谢氏说邦未必遽兴丧则似以防为近又曰兴丧之源分于此非识微者不足以知之则又似以防训微终取之者岂以其大防有所发明欤○双峯饶氏曰圣人说话直是平无些子髙低谓一言便能兴邦丧邦固不可谓一言不可以兴邦丧邦亦不可又如唯其言而莫予违固不是然善而莫之违犹自可故又分两股说一轻一重之间斟酌剂量不令分毫有偏○吴氏曰定公之问亦可谓有意于治矣使其能用夫子之言兢兢业业以媚已之人为可畏三子之徒庶其小悛而鲁其或兴也惜乎女乐之事公既欲之而桓子又助成之是亦言不善而莫之违之类是以用夫子而不克终也】
  ○叶公问政
  音义并见【形甸反】第七篇
  子曰近者说逺者来【说音悦】
  被其泽则说闻其风则来然必近者说而后逺者来也【南轩张氏曰近者乐其泽逺者慕其风然未有泽不及于近而能使人慕之者也○勉斋黄氏曰此非有意于求其说且来也有意于求其说且来则必有不说不来者矣行吾之所当行而其效如此乃所谓政○或谓此章言其效而不言其所以致之何也吴氏曰叶公楚名臣或不待赘言使其再问夫子必更有说夫子入楚接舆軰交议之叶公虽能问而不能相与反复也岂不惜夫○新安陈氏曰近说逺来皆政之验非媚于民而求其说也失人心之事不行而所行皆不咈民心之事近者自说矣逺者闻其风即闻近者说之风也】
  ○子夏为莒父宰问政子曰无欲速无见小利欲速则不达见小利则大事不成【父音甫】
  莒父鲁邑名欲事之速成则急遽无序而反不达见小者之为利则所就者小而所失者大矣【南轩张氏曰欲速则期于成而所为必苟故反不达见小利则狥目前而忘久逺之谋故反害大事○勉斋黄氏曰事之久速有自然之次第事之大小有自然之分量循其自然之理而无容心可也一有欲速见小利之心则私心而非正理矣宜其不达而大事不成也○双峯饶氏曰见小与欲速相因才要速成便只是见得目前小小利便处所以急要收效若是胷中有逺大规模自然是急不得】○程子曰子张问政子曰居之无倦行之以忠子夏问政子曰无欲速无见小利子张常过髙而未仁子夏之病常在近小故各以切己之事告之【庆源辅氏曰居之而易得倦行之而不尽心此过髙而未仁之证也欲速见小利此近小而不及之证也圣人之教人如良医之治疾药虽不同效则一也○新安陈氏曰过于髙者药之以诚实不及而近小者药之以寛大皆以切己者告之也○胡氏明仲曰圣人之言虽救子夏之失然天下后世皆可为法两汉以来为政者皆未免欲速见小利之病也】
  ○叶公语孔子曰吾党有直躬者其父攘羊而子证之【语去声】
  直躬直身而行者有因而盗曰攘
  孔子曰吾党之直者异于是父为子隐子为父隐直在其中矣【为去声】
  父子相隐天理人情之至也故不求为直而直在其中○谢氏曰顺理为直父不为子隐子不为父隐于理顺邪【俗作耶】瞽瞍杀人舜窃负而逃遵海濵而处【上声】当是时爱亲之心胜其于直不直何暇计哉【问父子相隐之说朱子曰邢氏引律大功以上得相容隐告言父祖者入十恶以为得此意善乎其推言之也诸说或本乎情或本乎理各有不同今试以身处之则所谓情者盖可体而易见所谓理者近于泛而不切然徒狥夫易见之近情而不要之以至正之公理则人情之或邪或正初无凖则若之何必顺此而皆可以为直邪苟顺其情而皆可以谓之直则霍光之夫妇相隐可以为直而周公之兄弟石碏之父子皆咈其情而反防于曲矣而可乎○胡氏曰是曰是非曰非有谓有无谓无曰直直之常也父为子隐子为父隐权也故曰直在其中非指隐以为直也如学以自脩而禄在其中亦然盖直躬人之细行父子人之大伦伸一已之细行伤人道之大伦非天理也父子主恩委曲以全其恩虽不得正谓之直然亦理所当然顺理而行不失其为直也叶公徒知一偏一曲之异乎人者为髙夫子则合全体大用而观之也夫一偏一曲之高非不足尚于正理一有所亏尚何言哉○双峯饶氏曰父子主恩于理当相隐于情亦当相隐故以是顺天理合人情而直在其中若是父子相证则天理人情两有所乖何取其为直集注顺理为直是说理爱亲之心胜是说情○问父当为子隐而石碏涖杀子厚如何陈氏曰证父家之私事事主恩故见父而不见他人除乱国之大事事主义故见君而不见其子道理不可执一当在父子则父子重当在君臣则君臣重为子止孝为臣止忠地位各不同也○吴氏曰直天理也父子之亲又天理之大者也二者相碍则屈直以伸亲非不贵乎直也当是时父子之情胜而直不直固有所不知也陈司败以隐君之恶为党叶公以证父之恶为直徒知直之为公党之为私而君臣之义父子之亲乃有不察微夫子则一偏一曲之说起而仁义塞矣】
  ○樊迟问仁子曰居处恭执事敬与人忠虽之夷狄不可弃也
  恭主容敬主事恭见【形甸反】于外敬主乎中之夷狄不可弃勉其固守而勿失也【朱子曰发于外者比主于中者较大盖必充积盛满而后发于外然主于中者却是敬○敬专言如脩己以敬只偏言是主事○自诚身而言则恭较自行事而言则敬为切○问如何虽之夷狄不可弃曰道不可须臾离可离非道须是无间断方得若有间断此心便死了在中国是这个道理在夷狄也只是这个道理○勉斋黄氏曰居处指幽独而言未有事者也执事指应事而言未涉乎人也与人指接物而言则涉乎人矣能恭敬而忠则天理常行而人欲不萌矣又能无适而不然则流行而无间断仁之为道孰外乎此○陈氏曰敬工夫细宻恭气象濶大敬意思卑屈恭意思尊严但恭只是敬之见于外者敬只是恭之存于中者敬与恭不是二物如形影然未有内无敬而外能恭者亦未有外能恭而内无敬者○双峯饶氏曰无事时此心无所作为只可于容貌上着个恭及至事来则此心便要应事心若不在事上为事便卤莽所以着个敬至于接人则此心须视人犹已不可容些欺伪所以着个忠○天体物而不遗仁体事而无不在于居处时容貌恭肃则仁便在居处上于执事时此心战兢惟恐失之则仁便在应事上于与人时能尽此而无所欺伪则仁便在与人上若能常常如此虽之夷狄而不弃此仁便无间断○新安陈氏曰此与答仲弓问仁章当参看彼以敬恕言此以恭敬忠言盖居处恭静时敬也执事敬动时敬也忠即恕之体恕即忠之用也一而已矣动静恭敬表里忠恕又能持守而无间断则私意何所容而仁岂外是哉】○程子曰此是彻上彻下语圣人初无二语也充之则睟【虽醉反】面盎背推而达之则笃恭而天下平矣【陈氏曰彻上彻下谓凡圣皆是此理小则樊迟可用大则尧舜不过○庆源辅氏曰圣人之言贯彻上下此数言自始学至成徳皆不过如此近而睟盎于一身逺而治平乎天下亦不外乎此皆是彻上彻下】胡氏曰樊迟问仁者三此最先先难次之爱人其最后乎【朱子曰胡氏说三者先后虽无明证看来是如此若未尝告以恭敬忠则所谓先难者将何从下手乎至于爱人则又以其发于外者言之○双峯饶氏曰即此三者便是先难底事至于爱人又是从恭敬忠上发出去○觉轩蔡氏曰诸子问仁而所答各异者因其所禀之资而发也樊迟问仁而所答各异者因其所学之至而发也圣人教人犹化工之妙物各付物于此见之】
  ○子贡问曰何如斯可谓之士矣子曰行己有耻使于四方不辱君命可谓士矣【使去声】
  此其志有所不为而其材足以有为者也【庆源辅氏曰志存于隐而才见于显且志易肆而才难彊故常人之志患在于无所不为而其才则患在无所能为行己有耻则是其志有所不为也使不辱命则是其才足以有为也惟其志有所不为然后其才足以有为也】子贡能言故以使事告之盖为使之难不独贵于能言而已【新安陈氏曰不独贵于能言盖以行已冇耻为本也○朱子曰行已有耻则不辱其身使能尽职则不辱君命○双峯饶氏曰有耻士之行不辱命士之能有其行又有其能全才也故可谓士】
  曰敢问其次曰宗族称孝焉乡党称弟焉【弟去声】
  此本立而材不足者【有孝弟为本立此外无材可见】故为其次【朱子曰孝弟岂不是第一等人而圣人未以为士之上者仅能使其身无过而无益于人之国守一夫之私行而不能广其固有之良心也○双峯饶氏曰行已有耻是事事不苟且孝弟固是行之大者然只是士行中之一端而又无其能故以为士之次】
  曰敢问其次曰言必信行必果硁硁然小人哉抑亦可以为次矣【行去声硁苦耕反】
  果必行也硁小石之坚确【克角反】者小人言其识量【去声】之浅狭也此其本末皆无足观然亦不害其为自守也故圣人犹有取焉下此则市井之人【言诞行纵】不复【扶又反】可为士矣【云峯胡氏曰须看本末二字盖士之所以为士者行其本也才其末也志有所不为而才足以有为是本末俱有可观其次则但取其本立又其次则本末皆无足取而犹不失为自守故曰下此则市井之人不复可为士矣○朱子曰硁硁小人亦可为士者其识量虽浅而非恶也至其所守虽规规于信果之小节然与诞谩苟贱之人则不可同日语矣○厚斋冯氏曰言不必信行不必果孟子谓之大人惟义所在而不拘执所应者广也言必信行必果夫子谓之小人确于自守而不可转移所成者狭也】
  曰今之从政者何如子曰噫斗筲之人何足算也【筲所交反算亦作筭悉乱反】
  今之从政者盖如鲁三家之属噫心不平声斗量【去声】名容十升筲竹器容斗二升斗筲之人言鄙细也算数【上声】也子贡之问毎下故夫子以是警之○程子曰子贡之意盖欲为皎皎之行【去声】闻于人者夫子告之皆笃实自得之事【问程子谓子贡欲为皎皎之行是如此否朱子曰子贡平日虽有此意思然这章却是他大叚平实了渠见行已有耻使不辱命不是些小事故又问其次凡此节次皆是要向平实处做工夫毎问皆下到下面问今之从政者却问错了圣人便与他截断】
  ○子曰不得中行而与之必也狂狷乎狂者进取狷者有所不为也
  行道也【南轩张氏曰中行谓中道上行者○胡氏曰道犹路也故行亦道也】狂者志极髙而行【去声下同】不掩狷者知未及而守有余【朱子曰狂者知之过狷者行之过○双峯饶氏曰行不掩非全然行不顾言如说得十分只行得五七分这五七分盖那十分不过耳】盖圣人本欲得中道之人而教之然既不可得而徒得谨厚之人则未必能自振防而有为也故不若得此狂狷之人犹可因其志节【狂者之志狷者之节】而激厉裁抑之以进于道非与其终于此而已也【朱子曰谨厚者虽是好又无益于事故有取于狂狷者又各堕于一偏中道之人有狂者之志而所为又精宻有狷者之节又不至过激此极难得之人○狷者虽非中道然有筋骨其志孤介知善之可为而为之知不善之不可为而不为直是有节操狂者志气激昂圣人本欲得中道而与之晚年磨来磨去难得这般恰好底人如狂狷尚可因其有为之资裁而归之中道○双峯饶氏曰或解集注激厉裁抑以为激厉狷者裁抑狂者是不然狂者志极髙是过处行不掩是不及处狷者知未及是不及处守有余是过处二者各有过不及于过处裁抑之使之俯而就中于不及处激厉之使之跂而及中如此则皆近道矣○狂狷自是病处圣人所以取之者以狂者有进取之志狷者不为非理之事虽有病处亦有好处尚可教以中道若徒谨厚者只是怕事底人虽不为恶亦不足与为善反不若狂狷之可取也○新安陈氏曰进取进而有为以取于善也狂者知之过而行不及狷者行之过而知不及得圣人裁抑之激厉之使狂者力行以践之而其见不荒狷者致知以明之而其守不狭则中道庶乎可得矣】○孟子曰孔子岂不欲中道哉不可必得故思其次也【次谓狂者】如琴张曽晳牧皮者孔子之所谓狂也其志嘐嘐然曰古之人古之人夷考其行而不掩焉者也【以上皆说狂者】狂者又不可得欲得不屑不洁之士而与之是狷也是又其次也【又次谓狷者○勉斋黄氏曰孔子之门从游之士皆极天下之选夫子犹叹中行之难得思狂狷者而与之盖进道之难如此狂狷虽不同而其力量皆足以进于道者也今持不逮之资而悠悠以进于学是皆夫子之所弃也】
  ○子曰南人有言曰人而无恒不可以作巫医善夫【恒胡登反夫音扶】
  南人南国之人恒常久也巫所以交鬼神医所以寄死生故虽贱役而尤不可以无常孔子称其言而善之【朱子曰恒字古作其说象一只船两头靠岸可见彻头彻尾○庆源辅氏曰无常之人则在我者无定守矣何所用而可巫医虽贱役然必有常乃可为之盖交鬼神而无常则鬼神之不享治疾病而无常则人何敢寄以死生哉孔子称其言而善之其所以警于人者深矣】
  不恒其徳或承之羞
  此易恒卦九三爻辞承进也【朱子曰承如奉承之承如人送羞辱与之也○双峯饶氏曰承字如仪礼皇尸命工祝承致多福于尔孝孙之承言奉而进之也】
  子曰不占而已矣
  复【扶又反】加子曰以别【必列反】易文也其义未详【南轩张氏曰不占谓理之必然不待占决而可知也○新安陈氏曰不占如易所谓不占有孚言无常取羞不待占筮而信然矣】杨氏曰君子于易苟玩其占【平声】则知无常之取羞矣其为无常也盖亦不占而已矣意亦略通【朱子曰不占而已此只是不读书之意○云峯胡氏曰易为占筮之书不恒其徳或承之羞此恒卦九三占辞也凡其不知不恒之患者由平日不占而已矣○新安陈氏曰此章谓无恒者虽贱役不可为且羞辱不可免以见人决不可以无恒也】
  ○子曰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
  和者无乖戾之心同者有阿比【毗至反】之意【南轩张氏曰和者和于理同者同其私和于理则不苟同同其私则不能和○勉斋黄氏曰和之与同公私而已公则视人犹已何不和之有惟理是视何同之有私则喜狎昵所以常同乐忌克所以不和○厚斋冯氏曰和如和羮异味而相调为一也同如雷同随声而无分别也和与同近似而公私不同如比周骄泰之类夫子故辨之】○尹氏曰君子尚义故有不同小人尚利安得而和【庆源辅氏曰义有可否故冇不同利有争夺安得而和○朱子曰君子之和乃以其同寅协恭而无乖争忌克之意其不同者乃以其守正循理而无阿谀党比之风小人反是此二者外相似而内实相反乃君子小人情状之隐微自古至今如出一轨如韩富范公上前议论不同或至失色至卒未尝失和气王吕章曽蔡氏父子兄弟同恶相济而其隙无不至亦足以验圣言之不可易矣○君子之心是大家只理防这一个公当底道理故常和而不可以苟同小人是这个私意故虽相与阿比然两人相聚也便分个彼已了故有些少利害便至纷争而不和也○双峯饶氏曰论语中说小人有数様硁硁然小人哉是以其气量浅狭故谓之小人小人哉樊须也是以其所务者小事故谓之小人毋为小人儒以其所业虽正而用心则私此是儒者中之小人至于小人比而不周骄而不泰同而不和与夫穷斯滥长戚戚之类是指其心术全然不好底故毎毎把对君子反说】
  ○子贡问曰乡人皆好之何如子曰未可也乡人皆恶之何如子曰未可也不如乡人之善者好之其不善者恶之【好恶皆去声】
  一乡之人宜有公论矣然其间亦各以类自为好恶也故善者好之而恶【如字】者不恶则必其有苟合之行【去声】恶【如字】者恶之而善者不好则必其无可好之实【勉斋黄氏曰不以乡人皆好皆恶而定其人之贤必取决于善者之好不善者之恶盖善者循理故所好者如已之循理者也不善者狥欲故所恶者必不如已之狥欲者也此其所以为贤也○庆源辅氏曰乡人皆好恐是同流合污之人乡人皆恶恐是诡世戾俗之人故皆以为未可惟乡人之善者以其同乎己而好之则有可好之实矣不善者以其异乎已而恶之则无苟容之行矣方可必其人之贤也○西山真氏曰必善者好之不善者恶之是其制行之美足以取信于君子而立心之直又不苟同于小人其为贤必矣○厚斋冯氏曰子贡方人故所问如此夫人自防及长和之悉者莫乡人若也好恶无异辞则贤否宜可决矣然乡人不能皆善则好恶不能皆当惟善不善各以类合求之于此一好一恶而贤否定矣○双峯饶氏曰子贡之问以为贤者必为乡人之所好今乡人皆好之还可以为贤乎夫子见有居之似忠信行之似亷洁不免媚世以取誉故谓乡人皆好未可遽以为贤子贡又问如此则乡人皆恶之还可以为贤乎夫子又见有防而不逊弟长而无述焉为乡党所不齿者亦岂可以乡人皆恶而遽谓之贤乎若乡人之善者皆好之则以类从类不善者皆恶之则其志行不苟同于流俗可以见其必为贤者而无疑也○觉轩蔡氏曰不如乡人之善者好之其不善者恶之乃夫子答子贡乡人皆好之皆恶之之问耳非谓必欲不善者恶之也如明道先生狡伪者献其诚暴慢者致其恭虽小人趋向之异亦必以先生为君子则不善者曷尝恶之耶】
  ○子曰君子易事而难说也说之不以道不说也及其使人也器之小人难事而易说也说之虽不以道说也及其使人也求备焉【易去声说音悦】
  器之谓随其材器而使之也君子之心公而恕【公故难说恕故易事】小人之心私而刻【私故易说刻故难事】天理人欲之间毎相反而已矣【朱子曰君子无许多劳攘故易事小人便爱些便宜人便从那罅缝去处奉他故易说○南轩张氏曰易事者平恕之心也难说者正大之情也其所说者义理而已而非说人之说己也故说之不以道则不说与人为善而取之不求备故使人则器之若小人则狥于一己之私而已故顺己则喜而不察其非道也胜己则忌而惟欲责其全也此公私之分也○厚斋冯氏曰君子小人盖指当时卿大夫之得政者而言○双峯饶氏曰说不以道不说是难说器之是易事说不以道亦说是易说求备是难事○庆源辅氏曰君子持己之道甚严而待人之心甚恕小人治己之方甚寛而责人之意甚刻君子说人之顺理小人说人之顺己君子贵重人材随才器而使之而天下无不可用之人小人轻视人才故求全责偹而卒至无可用之人】
  ○子曰君子泰而不骄小人骄而不泰
  君子循理故安舒而不矜肆小人逞欲故反是【胡氏曰循理者泰之本逞欲者骄之根君子惟理是循富贵贫贱安于所遇无入而不自得故常舒泰小人惟欲之逞贪求苟取意得志满常以自夸故常骄矜○南轩张氏曰泰者心广而体胖骄者志盈而气盛也骄则何由泰泰奚骄之有然而能不骄矣而未之泰者亦有之盖虽能制其私而涵养未至未免乎拘迫者也○云峯胡氏曰骄与泰相似大学曰骄泰以失之章句谓骄者矜髙泰者侈肆此则以泰为安舒骄为矜肆矜肆二字包矜髙侈肆四字朱子训释之精如此○新安倪氏曰此以泰与骄对言则泰者骄之反本乎循理而安舒大学以泰与骄合言则泰亦骄之类根乎逞欲而侈肆各随其防观之可也】
  ○子曰刚毅木讷近仁
  程子曰木者质朴讷者迟钝四者质之近乎仁者也杨氏曰刚毅则不屈于物欲木讷则不至于外驰故近仁【朱子曰刚是体质坚强不软不屈毅却有奋发作兴气象○近仁之说原圣人之意非是教人于此体仁乃是言如此之人于求仁为近耳虽有此质正须实下求仁工夫乃可实见近处未能如此即须矫揉到此地位然后于仁为近可下工夫若只守却刚毅木讷四字要想象思量出仁体来则无是理也○勉斋黄氏曰刚强劲毅坚忍○胡氏曰刚毅则有坚强不已之意木讷则无巧令必饰之资故于仁为近然非论其问学工夫即其资禀而言也资禀之近若合于仁矣未可以为仁也盖仁虽出于天生之本然唯上智之资气命于理自然合于中和而不堕于一偏其不屈于物欲固刚毅矣然待人接物未尝不温然而和顺也其不至于外驰固木讷矣然威仪文辞未尝不粲然而宣明也若资质之美则拘于一偏而已大约言之固于仁为近由学者言之必庶防其全体可也○王氏曰刚必无欲毅必能行木无令色讷无巧言○云峯胡氏曰四者天资之近仁者也加以学力则不止于近矣○新安陈氏曰反观之则柔脆华辨之逺于仁可知矣】
  ○子路问曰何如斯可谓之士矣子曰切切偲偲怡怡如也可谓士矣朋友切切偲偲兄弟怡怡
  胡氏曰切切恳到也偲偲详勉也怡怡和悦也皆子路所不足故告之又恐其混于所施则兄弟有贼恩之祸【兄弟切偲则易贼恩】朋友有善柔之损【朋友怡怡则失于善柔】故又别【必列反】而言之【朱子曰切切者教告恳恻而不其过偲偲者劝勉详尽而不强其从二者皆有忠爱之诚而无劲讦之害○恳到有苦切之意然一向如此而无浸灌之意又不可须详细相勉如此方有相亲之意○圣人见子路有粗暴底气象故告之以此又恐子路一向和悦去了又告之以朋友则切切偲偲兄弟则怡怡圣人之言是恁地宻○勉斋黄氏曰所谓士者陶泳于诗书礼义之泽必有温良和厚之气此士之正也至于发强刚毅则亦随事而着见耳子路负行行之气而不能以自克则切偲怡怡之意常少故夫子箴之○双峯饶氏曰切切偲偲怡怡如也只是一句总言士之为士其气象当如此下文又分别其义○觉轩蔡氏曰黄氏云爵有五士居其列民有四士为之先谓之士者诚可贵也士之为贵何哉以其记诵之多文辞之工耶则由与赐优为之矣而二子乃汲汲然以士为问何也至夫子所以答之者不过于行己事君入孝出悌言信行果与夫处兄弟朋友之间又何耶人之大伦五父子也君臣也兄弟也夫妇也朋友之交也舜命契为司徒必先于敷五教三代之学所以明人伦则谓之士者舍是何急焉后世则不然父兄之所告诏师友之所训诲有司之所论选记诵而已尔人道之大端不暇讲也如是则谓之士其果可以当此名耶谓之可贵未见其真可贵也】
  ○子曰善人教民七年亦可以即戎矣
  教民者教之以孝弟【去声】忠信之行【去声】务农讲武之法即就也戎兵也民知亲其上死其长【上声】故可以即戎【双峯饶氏曰善人即善人为邦之善人天资好善之人也教民不是专教之战教之孝悌忠信则民知尊君亲上之义教之务农则民知重本足食足兵皆即戎之本也亦可者仅可之辞○新安陈氏曰善人有忠爱恻怛之心而其教民又尽本末兼该之法孝弟忠信本也务农亦本也讲武之法末也本末兼尽且必七年而仅可即戎兵其可易言哉】○程子曰七年云者圣人度【待洛反】其时可矣如云朞月三年百年一世大国五年小国七年之类皆当思其作为如何乃有益【问善人教民七年亦可以即戎矣如何恰限七年朱子曰如此等他须有个分明界限如古人谓三十年制国用则有九年之食至班固则推得出那三十年果可以有九年食处料得七年之类亦如此○庆源辅氏曰圣人度其时可矣盖致知格物之极功不啻如烛照而数计非臆度之谓也○厚斋冯氏曰古之教士七年谓之小成教民虽不如士之详而七年亦教成之节也如称朞月三年百年一世大国五年小国七年之类是皆以其势之大小事之难易时之迟速而言非臆度也亦可以云者若王者教民不待如此之久也善人政事不足若能教民则有其政矣虽无速效迟之七年亦可也此言不可以不教之民战也○双峯饶氏曰欲论其作为只前面说底便是朞月而纪纲布三年而政化行一世而教化浃洽此是圣人作为久近之效七年而可以即戎比之三年而有勇知方者有间百年而可以胜残去杀比之必世而仁者逺甚此是善人作为久近之效○云峯胡氏曰教民本非为即戎而设教之深亦可以即戎矣】
  ○子曰以不教民战是谓弃之
  以用也言用不教之民以战必有败亡之祸是弃其民也【吴氏曰白虎通云教民者皆里中之老而有道德者为右师教里中之子弟以道艺孝弟行义朝则坐于里门弟子皆出就农复罢亦如之若既成嵗皆入教学立春而就事故无不教之民非谓教之战也然其三时务农一时讲武则金皷旗物之用坐作进退之节亦在所教矣○南轩张氏曰所谓教者教之以君臣父子长防之义使皆有亲其上死其长之心而又教之以节制如司马法是也若未之教而驱之战则是弃之死地而已矣○厚斋冯氏曰孟子曰不教民而用之谓之殃民盖本诸此○新安陈氏曰此章与上章未必一时之言记者以类相从乃承上章之意而反言之也】






  论语集注大全巻十三
<经部,四书类,四书大全__论语集注大全>
  钦定四库全书
  论语集注大全巻十四
  宪问第十四
  胡氏曰此篇疑原宪所记【赵氏曰宪问耻不书姓而直书名其为自记之证一也他章夫子称弟子则名之曽子有子冉子门人之所记则以子称非其师者皆称字如原思为之宰亦以此称而此书名其为自记之证二也下章问克伐怨欲不行不别起端而联书之其为自记之证三也○勿轩熊氏曰多记孔门出处言行内杂论春秋人物凡四章】凡四十七章
  宪问耻子曰邦有道谷邦无道谷耻也
  宪原思名谷禄也邦有道不能有为邦无道不能独善而但知食禄皆可耻也宪之狷介【双峯饶氏曰狷是有执守介是有分辨】其于邦无道谷之可耻固知之矣至于邦有道谷之可耻则未必知也故夫子因其问而并言之以广其志使知所以自勉而进于有为也【朱子曰谷之一字有食禄之义言有道无道只防食禄畧无建明岂不可深耻○问宪之狷介安贫岂不知邦有道谷之可耻曰未可知也人到用处方见族党称其孝弟夫子未以为士之至行者仅能持身于无过而无益于人国不足深贵也邦有道而不能有为只小防曲谨济得甚事邦无道而受禄固不可有道而苟禄亦不可也○原宪甘贫守道其志卓然能有不为者也其为此问固知邦无道而枉道得禄之为耻矣特欲质诸夫子以言其志耳夫子深知其然而亦知其学之未足以有为也则恐其或当有道之时虽无枉道之羞而未免于素餐之愧故以是而并告之使因其所已知而雅之以及其所未知者庶乎其有以广其业而益充其所为耳或乃以谓夫子之意止于无道得禄之可耻以宪能安贫而告之然则是徒以其已能者而卖告焉岂所以进之于日新耶○梅岩胡氏曰论语中说有道无道凡八出泛论者三指其人而论者五南容伯玉武子史鱼原宪是也世有道如南容之不废武子之知伯玉之仕史鱼之直可也如欲志于谷而不能有为不可也○新安陈氏曰邦有道贫且贱焉耻也邦无道富且贵焉耻也集注云世治而无可行之道世乱而无能守之节其意正与此章同但彼全是平说此亦虽是平说然就原宪分上观之则重在邦有道谷微不同耳云峯谓宪为夫子之宰犹辞其所当得之粟其耻于无道之谷可知然狷介者自守常有余而见于事为常不足故夫子犹告之以有道谷之可耻也】
  ○克伐怨欲不行焉可以为仁矣
  此亦原宪以其所能而问也克好【去声】胜伐自矜怨忿恨欲贪欲【庆源辅氏曰克只训胜如克敌克己之为胜敌胜己是也然单言之则为好胜如忮克克伐是也伐者伤残之意自矜乃所以自残也忿见于外恨藏于中内恨外忿则怨欲有公私贪欲则欲之私也○胡氏曰分言则四事对举互言则克伐者因己所有而生气盈也怨欲者因己所无而生气歉也推本言之又皆由有己而生也○双峯饶氏曰克伐二者只是一病怨欲二者亦只是一病四件是两件两件又只是一件病根在一欲字有所欲则贪多而求胜遂其所欲则夸伐不遂其所欲则怨恨】
  子曰可以为难矣仁则吾不知也
  有是四者而能制之使不得行可谓难矣仁则天理浑【上声】然自无四者之累不行不足以言之也【朱子曰克伐怨欲只是自就道理这边看得透则那许多不待除而自去若实是看得大底道理要求胜做甚麽要去矜夸他人做甚麽求仁而得仁又何怨怨个甚麽耳目口鼻四肢之欲惟分是安欲个甚麽见得大处分明这许多小小病疾都如氷消冻释无有痕迹矣若只是遏在胷中不行毕竟是有这物在里才说无便是合下扫去不容他在里譬如一株草刬去而留其根与连其根刬去此个意思如何而今人于身上有不好处须是合下便刬去若只是在人面前不行而此个根苖常留在里便不得○克伐怨欲不行所以未得为仁者如面前有一事相触虽能遏其怒毕竟胷中有怒在所以未得为仁○南轩张氏曰克伐怨欲不行亦可谓能制其私欲者矣然克伐怨欲之根犹在也若夫仁者之心则克伐怨欲无自而萌焉故制之于流未若澄之于源也○庆源辅氏曰宪两问夫子答之皆是因其所巳能而进之以其所未能】○程子曰人而无克伐怨欲惟仁者能之有之而能制其情使不行斯亦难能也谓之仁则未也此圣人开示之深惜乎宪之不能再问也【程子曰人无克伐怨欲四者便是仁也只为原宪着一个不行不免有此心但不行也故孔子谓可以为难此孔子着意告原宪处欲他有所启发他承当不得不能再发问也孔门如子贡者便能晓得圣人意且如曰女以子为多学而识之欤对曰然便问曰非欤孔子告之曰非也子一以贯之原宪则不能也○若无克伐怨欲固为仁由己唯顔子而上乃能之○朱子曰明道说原宪承当不得所以不复问他非独是这句失问如邦有道谷邦无道谷耻也也失问○问原宪也不是个气昏力弱底人何故如此曰他直是有力看他孤洁节介卒未易及只是见识自如此若子路见识较髙他问时须问到底然教原宪去为宰从政未必如子路冉求之徒若教子路冉求做原宪许多孤介也做不得孟子曰人有不为也而后可以有为原宪却似只要不为却不理防有为一节○庆源辅氏曰宪之所以仅能其难固以其狷介有守而至于不能复有所问则亦以狷介之守痼之也】或曰四者不行固不得为仁矣然亦岂非所谓克己之事求仁之方乎曰克去【上声下同】己私以复乎礼则私欲不留而天理之本然者得矣若但制而不行则是未有防去病根之意而容其濳藏隐伏于胷中也岂克己求仁之谓哉学者察于二者之间则其所以求仁之功益亲切而无渗【所禁反】漏矣【朱子曰克己如誓不与贼俱生克伐怨欲不行如薄伐玁狁至于太原但逐出境而已○克己者是从根源上一刀两断便斩絶了更不复萌不行底只是禁制他不要出来那欲为之心未尝忘也○双峯饶氏曰防去病根有两说一是积渐消磨一是勇猛决去平居庄敬涵养此积渐消磨法也临事省视克己此勇猛决去法也○胡氏曰制其情而不行与顔子四勿若相似而实不同四勿者分辨于天理人欲之间而一循乎天理不行者禁制于人欲已发之后而不狥乎人欲用力于初分之际者易用力于已发之后者难此所以虽不许其仁而亦许其难也苟志不胜气则藏伏于内者勃然而出其难也有时而不可恃矣○云峯胡氏曰克伐怨皆生于欲仁者纯乎天理而无欲者也无欲则自然无克伐怨矣顔子私欲浄尽可以为仁宪之力制其欲者可以为难】
  ○子曰士而懐居不足以为士矣
  居谓意所便安处也【胡氏曰居以为居室亦可然居室一事所该者狭圣人既断其不足以为士则不止思念其居室之安而已故以为意所便安处皆是盖不循理之安而惟狥情之安则趋利背义往往有之安得谓之士○庆源辅氏曰懐吾意所便安处便是利心为士者正义而不谋利若于意所便安者恋恋而不能忘则于义之所当为者必不能知所徙矣内则损德外则废业是尚足以为士哉○云峯胡氏曰懐居与小人懐土相似与圣人安土乐天相反安土者随其身之所处而安无所执着所谓安土敦乎仁其乐也天懐居者恋其身之所便以为安有所执着其累也人○新安陈氏曰君子当安安而能迁私意恋着是苟安也若是则如辅氏所谓于义所当为必不能徙矣】
  ○子曰邦有道危言危行邦无道危行言孙【行孙并去声】危髙峻也孙卑顺也【陈氏曰髙峻者防隅之称非诡险也卑顺者加谦恭之意非阿谀也】尹氏曰君子之持身不可变也至于言则有时而不敢尽以避祸也然则为国者使士言孙岂不殆哉【朱子曰洪氏云危非矫激也直道而已孙非阿谀也逺害而已吴氏云言孙者亦非失其正也特少置委曲如夫子之对阳货王孙贾云尔○南轩张氏曰危高特之意君子非固欲危其言行介然守道不狥于世自世人视之则见其髙特耳○庆源辅氏曰行以持身则终无可变之理言以应物则或有当逊之时○双峯饶氏曰行无时而不危所谓国有道不变塞焉国无道至死不变言有时而或逊所谓国有道其言足以兴国无道其黙足以容○新安陈氏曰制行无时而可变持身之道也出言有时而不敢尽保身之道也】
  ○子曰有德者必有言有言者不必有德仁者必有勇勇者不必有仁
  有德者和顺积中英华发外【八字出乐记】能言者或便【平声】佞口给而已仁者心无私累见义必为勇者或血气之强而已【胡氏曰便佞口给无徳之言也血气之强非仁义之勇也】○尹氏曰有德者必有言徒能言者未必有徳也仁者志必勇【志能帅气】徒能勇者未必有仁也【问仁与德如何分双峯饶氏曰随所得浅深皆可以为徳皆可见于言仁则德之全也心无私累故能见义必为德未到此田地未必真能有勇也】
  ○南宫适问于孔子曰羿善射奡荡舟俱不得其死然禹稷躬稼而有天下夫子不答南宫适出子曰君子哉若人尚德哉若人【适古活反羿音诣奡五报反荡土浪反】
  南宫适即南容也羿有穷之君善射灭夏后相【去声】而簒其位其臣寒浞【士角反】又杀羿而代之奡春秋传作浇【五吊反】浞之子也力能陆地行舟后为夏后少【去声】康【夏后相之子】所诛【左传襄公四年魏綘曰昔有夏之方衰也后羿自鉏迁于穷石因夏民以代夏政恃其射也不修民事而淫于原兽用寒浞以为相浞行媚于内宫人而施赂于外愚弄其民而虞羿于田虞乐也树之诈慝以取其国家羿归自田家众杀而烹之靡奔有鬲氏靡夏之臣浞因羿室生浇及豷音戏恃其谗慝诈伪而不德于民使浇用师灭斟灌及斟寻氏二国夏同姓诸侯靡自有鬲氏收二国之烬遗民以灭浞而立少康少康灭浇后杼灭豷后杼少康子有穷遂亡○新安陈氏曰羿奡皆簒贼而杀诛异辞者羿当诛然非浞所得诛也故云杀】禹平水土暨稷播种身亲稼穑之事禹受舜禅【时战反】而有天下稷之后至周武王亦有天下适之意盖以羿奡比当世之有权力者而以禹稷比孔子也故孔子不答然适之言如此可谓君子之人而有尚德之心矣不可以不与故俟其出而赞美之【问夫子不答南宫适朱子曰适虽非问然其言可取则亦不应全然不答疑其实有贬当世而尊夫子之意夫子不欲承当故不答尔○南轩张氏曰方是时天下以力相髙而不知贵德南宫适之言谓强力不可恃而徳之为尊也夫子不答者以其有禹稷之言答之则是己当之也而以其言之善则从而美之使学者知尚徳之意也言禹稷之德而独称其躬稼者举其见于行事之实也南宫适亦知言哉○庆源辅氏曰适素号能谨言而以此质于夫子其所以闵世悼俗尊尚圣人之意备见于言外夫子不答于出而美之可见圣人处事之宻而取善之周矣○叶氏少蕴曰是时田恒之簒齐六卿之分晋三家之专鲁孰非欲为羿与奡者○双峯饶氏曰此章意味极深集注权力二字正指三家而言三家权力盛而有无君之心故以羿奡比之夫子有徳而无位故以禹稷比之三家无君必至于亡夫子有徳如此异日造物必有以处之而使之得位故微其辞以形容之孔子以其以禹稷比己己难答又以羿奡比三家愈难答所以不答适是孟懿子之兄亦是三家之子孙乃有此等见识尤所难得故夫子俟其出而叹美之○新安陈氏曰君子尚徳小人尚力适戒羿奡尊禹稷是尚德不尚力也故许以君子】
  ○子曰君子而不仁者有矣夫未有小人而仁者也【夫音扶】
  谢氏曰君子志于仁矣然毫忽之间心不在焉则未免为不仁也【朱子曰君子譬如纯白底物事虽有一防黒是照管不到处小人譬如纯黒底物事虽有两防白处却当不得那白也○潜室陈氏曰君子容有不仁处此特君子之过耳盖千百之一二若小人本心既丧天理已自无有何得更有仁在已自顽痹如铁石亦无醒觉之理甚言小人之不仁也此君子小人指心术邪正言君子存心虽正犹有私意间发之时小人本心既无纵有隙光暂见决不胜其虺蛇之毒此章深惜小人之丧失本心也○双峯饶氏曰仁是纯乎天理而无一毫人欲之私少有间断便是不仁君子之心虽纯是天理然或少有间断故曰不仁者有矣夫小人间有些天理形见终为物欲所蔽决不能到纯全田地故曰未有小人而仁者也○吴氏曰夫婉辞仁非圣人不能尽小人中虽有天理灭未尽者亦不得以仁称之云然者勉君子而惩小人也】
  ○子曰爱之能勿劳乎忠焉能勿诲乎
  苏氏曰爱而勿劳禽犊之爱也【东汉杨彪传彪子修为操所杀操见彪问曰公何瘦之甚对曰愧无日防读作宻低先见之明犹懐老牛防神防反犊之爱操为之改容】忠而勿诲妇寺【音莳】之忠也【诗大雅瞻卬篇匪教匪诲时惟妇寺刺幽王嬖褒姒任奄人以致乱之诗寺奄人也】爱而知劳之则其为爱也深矣忠而知诲之则其为忠也大矣【庆源辅氏曰爱焉而自不能不劳以成之忠焉而自不能不诲以益之此天理人情之至莫之为而为者也观慈父之于子忠臣之于君则可见矣苏氏发两知字尤有意味盖人之私情往往不知劳之为爱诲之为忠故又言以明之○厚斋冯氏曰人之常情劳之之事难从而劳于前者逸于后岂非爱之深者乎诲之之语难受而长其善以救其失岂非忠之大者乎】
  ○子曰为命裨谌草创之世叔讨论之行人子羽修饰之东里子产润色之【裨婢之反谌时林反】
  禆谌以下四人皆郑大夫草略也创造也谓造为草藁也世叔游吉也春秋传作子大叔讨寻究也论讲议也行人掌使【去声】之官子羽公孙挥也脩饰谓増损之东里地名子产所居也润色谓加以文采也郑国之为辞命必更【平声】此四贤之手而成详审精宻各尽所长是以应对诸侯鲜【上声】有败事【左传襄公三十一年北宫文子相卫襄公以如楚过郑文子入聘子羽为行人冯简子与子大叔逆客事毕而出言于卫侯曰郑有礼其数世之福也其无大国之讨乎子产之从政也择能而使之冯简子能断大事子大叔美秀而文貌美才秀公孙挥能知四国之为知诸侯所欲为而辨于其大夫之族姓班位贵贱能否而又善为辞令禆谌能谋谋于野则获得所谋也谋于邑则否此才性之蔽郑国将有诸侯之事子产乃问四国之为于子羽且使多为辞令与禆谌乗以适野使谋可否而告冯简子使断之事成乃授子大叔使行之以应对賔客是以鲜有败事北宫文子所谓有礼也】孔子言此盖善之也【朱子曰春秋之辞命犹是说义理到战国游说则只说利害而已○洪氏曰郑国能慎重其辞命而信任于贤者如此为天下者辞命宜益重也而反轻之讨论润色宜益众也而独任于一官何哉且古之贤者求辞命之善尔不有其已也故世叔讨论而禆谌不以为歉子产润色而子羽不以为羞后世为命者反是此辞命所以有愧于古也○南轩张氏曰郑所以能自保者亦以辞命之善而其辞命之善则以夫众贤之力耳圣人称之以见为命犹当假众贤之力则夫事有大于是者又可知矣○叶氏少蕴曰子产献入陈之防于晋晋人问入陈之罪子产对焉士庄伯不能诘赵文子以为辞顺而受之子曰晋为伯郑入陈非文辞不为功慎辞哉辞命之当慎可知矣○双峯饶氏曰禆谌想是素善造谋故使之草创世叔熟于典故故使之讨论子羽行人之官熟于应对故又使之修饰当时子产当国事皆由之然不自用己见直待三子都了却润色之合四子之长则全美矣○厚斋冯氏曰郑以小国介乎晋楚争夺之冲自简公十二年用子产为卿又十年授之以政子产知辞命之不善无以交邻事大解纷息争也故用是三人者草创讨论修饰之既成乃从而润色之是以应对诸侯鲜有败事歴定献襄公凡五十年间得免兵祸辞命之有益于人国如此哉】
  ○或问子产子曰惠人也
  子产之政不专于寛然其心则一以爱人为主故孔子以为惠人盖举其重而言也【左传昭公二十年郑子产有疾谓子大叔曰我死子必为政唯有德者能以寛服民其次莫如猛夫火烈民望而畏之故鲜死焉水懦弱民狎而翫之则多死焉故寛难疾数月而卒大叔为政不忍猛而寛郑国多盗取人于萑苻之泽萑苻音丸蒲泽名也于泽中刧人大叔悔之曰吾早从夫子不及此兴徒兵以攻萑苻之盗尽杀之及子产卒仲尼闻之出涕曰古之遗爱也○朱子曰子产心主于寛虽说道政尚严猛其实乃是要用以济寛尔所以为惠人○胡氏曰子产为政黜汰侈崇恭俭作封洫铸刑书惜币争承皆以丰财足用禁奸保民其用法虽深为政虽严而卒归于爱故夫子以惠人蔽之然孟子以为惠而不知为政礼记以为能食民而不能教者盖先王之政之教子产诚有所未及也○云峯胡氏曰子产之惠夫子指其心而言之孟子所谓惠而不知为政不过以其乗舆济人之一事而言而其爱人之心固可知矣】
  问子西曰彼哉彼哉
  子西楚公子申能逊楚国立昭王而改纪其政亦贤大夫也【左传昭公二十六年楚平王卒令尹子常欲立子西子西平王之长庶子曰太子壬弱壬昭王也子西长而好善立长则顺建善则治王顺国治可不务乎子西怒曰国有外援谓秦不可凟也凟慢也王有适嗣不可乱也败亲连雠不立壬秦将来讨是速召雠也乱嗣不祥我受其名恶名赂吾以天下吾滋不从也楚国何为必杀令尹令尹惧乃立昭王○定公六年吴败楚师楚国大惕惧亡令尹子西喜曰乃今可为矣言知惧而后可治于是乎迁都于鄀音若地名也而改纪其政以定楚国】然不能革其僭王之号昭王欲用孔子又沮【在吕反】止之【新安陈氏曰夫子非以私外之集注提此见其不知人不能为国进人才耳】其后卒召白公以致祸乱【事见大学或问止至善章内】则其为人可知矣彼哉者外之之词【吴氏曰当时有三子西郑驷夏楚宜申公子申也驷夏未尝当国无大可称宜申谋乱被诛相去又逺宜皆所不论者独公子申与孔子同时】
  问管仲曰人也夺伯氏骈邑三百饭疏食没齿无怨言人也犹言此人也【问管仲曰人也范杨皆以为尽人道集注以为犹云此人也如何朱子曰古本如此说犹诗所谓伊人庄子所谓之人也若作尽人道说除管仲是个人他人便都不是人更管仲也未尽得人道】伯氏齐大夫骈邑地名【厚斋冯氏曰骈邑三百伯氏食邑三百家也】齿年也盖桓公夺伯氏之邑以与管仲伯氏自知己罪而心服管仲之功故穷约以终身而无怨言荀卿所谓与之书社三百【云峯胡氏曰周礼二十五家为社书社谓以社之戸口书于版图者凡三百社】而富人莫之敢拒者即此事也【荀子仲尼篇齐桓公见管仲之能足以托国也是天下之大智也遂立以为仲父是天下之大决也立为仲父而贵戚莫之敢妬也与髙国之位而本朝之臣莫之敢恶也髙氏国氏齐世卿也与之书社三百而富人莫之敢距也距敌也言齐之富人莫有敢敌管仲者贵贱少长莫不秩秩然从桓公而贵敬之是天下之大节也○双峯饶氏曰此篇凡说管仲夫子毎防之孟子排管仲皆是救时而然夫子之时人不知有王仲尊王亦是有功夫子所以防之孟子之时天下之人皆知尊伯术而贱王道孟子恐功利之说炽故于桓文管晏一切抑之】○或问管仲子产孰优曰管仲之徳不胜其才子产之才不胜其德然于圣人之学则防乎其未有闻也【新安陈氏曰槩平斗斛之物谓二人平等皆未有闻于圣学也○庆源辅氏曰管仲德不胜才子产才不胜徳皆以资质言也故其事业亦各随其资以为之使其知圣贤大学之道循序而渐进成已以成物则子产之徒当与顔闵同科而仲之才当与伊吕并驾矣○陈氏曰二子皆无大学规模须是有大学规模乃为王佐才而伊吕周召其人也○双峯饶氏曰子产才不及仲然却正当过之如有君子之道四之类是也】
  ○子曰贫而无怨难富而无骄易【易去声】
  处【上声下同】贫难处富易人之常情然人当勉其难而不可忽其易也【朱子曰贫则无衣可着无饭可吃存活不得所以无怨难富则自有衣着自有饭吃但若知义理稍能守分便是无骄所以易二者其势如此○贫而无怨不及贫而乐者又胜似无谄者○敬夫说亦佳富而无骄不矜于外物者能之贫而无怨非内有所守者不能也或谓世有处贫贱而无失一旦处富贵则失其本心难易之论其不然耶此盖未知无怨之味也所谓处贫贱而无失者特未见失于外耳又乌保其中之无怨耶盖一毫有所不平于中皆为怨也故贫而无谄易贫而无怨难无怨则渐进于乐矣○胡氏曰贫之境逆而多不足之心富之境顺而多有余之意然处不足而心无不足者非无愧怍而真有得则不能故难处有余而心未尝有余者苟自知收敛矜夸不萌者能之故易圣人因人情事势而别其难易如此非谓但当勉其难而易者不必言故集注又申明其不可忽之意○问贫而无怨即贫而乐否双峯饶氏曰能安于义命则能无怨若乐则心广体胖非意诚心正身修者不能及此观子贡以无骄对无谄而夫子以乐对好礼浅深可见】
  ○子曰孟公绰为赵魏老则优不可以为滕薛大夫公绰鲁大夫赵魏晋卿之家老家臣之长【上声】大家势重而无诸侯之事家老望尊而无官守之责优有余也滕薛二国名大夫任国政者滕薛国小政繁大夫位髙责重然则公绰盖防静寡欲而短于才者也【新安陈氏曰下章公绰之不欲防则不贪欲也静则恬淡不躁也惟其亷静寡欲所以优为赵魏老惟其短于才所以不可为滕薛大夫○胡氏曰赵魏虽晋卿执国之政而家大如此故势尊为家臣之长者苟能正已则居其位有余矣滕薛虽诸侯孟子言滕絶长补短将五十里则其国之小可知征伐朝聘之事所不容已大夫当国非才智过人则不足以胜其任○双峯饶氏曰公绰为鲁大夫想不称职故圣人谓止可为赵魏老问国小如何政繁曰困于事大国如朝聘防盟征伐贡赋之类应接不暇问何为如此曰上无王纲大陵小强役弱故至此】○杨氏曰知之弗豫枉其才而用之【新安陈氏曰用违其才之所长而纳之于其所短是之谓枉】则为弃人矣此君子所以患不知人也言此则孔子之用人可知矣【南轩张氏曰用人之方贵于处之得其当而已○齐氏曰孔子尝曰君子不器又曰其使人也器之则公绰亦器也而孔子器之者欤】
  ○子路问成人子曰若臧武仲之知公绰之不欲卞庄子之勇冉求之艺文之以礼乐亦可以为成人矣【知去声】成人犹言全人武仲鲁大夫名纥【下没反】庄子鲁卞邑大夫言兼此四子之长则知足以穷理亷足以养心勇足以力行艺足以泛应而又节之以礼和之以乐使德成于内而文见【形甸反】乎外则材全德备浑【上声】然不见一善成名之迹【兼四子之长而然】中正和乐【音洛】粹然无复【扶又反】偏倚驳杂之蔽【新安陈氏曰节以礼则中正而无偏倚和以乐则和乐而无驳杂】而其为人也亦成矣然亦之为言非其至者盖就子路之所可及而语【音御】之也若论其至则非圣人之尽人道不足以语此【新安陈氏曰此就亦字上推夫子言外之意○问四子之事朱子曰武仲左氏详矣公绰前章外他无所见卞庄子事见新序曰庄子养母战而三北及母死齐伐鲁庄子赴鬭三获甲首以献曰此塞三北遂赴齐师杀十人而死冉求之艺则夫子固尝称之矣○知而不能不欲则无以守其知不欲而不能勇则无以决其为知不欲且勇矣而于艺不足则于天下之事有不能者矣然而有是四者而又文之以礼乐始能取四子之所长去四子之所短然此圣人方以为亦可以为成人则犹未至于践形之域也问若圣人之尽人道则何以加此曰圣人天理浑全不待如此逐项说矣○洪氏以为特以四子为言者四子皆鲁人而庄子与子路皆卞人冉求又朋友也其近而易知者尔胡氏以为言卞庄子盖以况子路尔言有是一能而不能兼众子之长与成于礼乐焉则亦不足以为成人矣○胡氏曰四子之长各有所偏故必兼四子之长四者相资犹未足以合乎道又必须文之以礼乐礼以节之则其偏倚邪辟者去矣乐以和之则其乖戻矫激者消矣此所以中正和乐浑然粹然而至于成人矣○双峯饶氏曰文以礼乐则不好亦成好底四件都是质须文之以礼乐盖节之以礼则凡事都有节制和之以乐则中心和平而所发者中节○云峯胡氏曰公绰之不欲只是徳而其才未备武仲之知卞庄子之勇冉求之艺只是才而其徳未全皆有一善成名之迹至于武仲之要君公绰之不可为滕薛大夫庄子轻死敌而不终于孝冉有为季氏聚敛皆有偏倚驳杂之蔽非文之以礼乐固未见其浑然粹然也】
  曰今之成人者何必然见利思义见危授命久要不忘平生之言亦可以为成人矣
  复【扶又反下同】加曰字者既答而复言也授命言不爱其生持以与人也久要【如字】旧约也平生平日也有是忠信之实则虽其才知【去声】礼乐有所未备亦可以为成人之次也【双峯饶氏曰忠指授命信指久要似遗了思义一句盖取与不苟亦非忠信者不能○南轩张氏曰见利思义无苟得也见危授命无苟避也久要不忘平生之言不食其言也是虽未有过人之才而亦敦笃忠信之人故在今日论之亦可以为成人此亦思狂狷之意耳】○程子曰知之明信之笃行之果天下之达徳也若孔子所谓成人亦不出此三者武仲知也公绰仁也卞庄子勇也冉求艺也须是合此四人之能文之以礼乐亦可以为成人矣然而论其大成则不止于此若今之成人有忠信而不及于礼乐则又其次者也又曰臧武仲之知非正也若文之以礼乐则无不正矣【庆源辅氏曰此亦举武仲要君一事以例其余耳人之资禀虽善然亦不能无偏须学以成之然后协于中正而无庛也】又曰语成人之名非圣人孰能之孟子曰唯圣人然后可以践形如此方可以称【去声】成人之名胡氏曰今之成人以下乃子路之言盖不复闻斯行之之勇而有终身诵之之固矣未详是否【赵氏曰何必然三字似以前说为疑三者皆子路之所能故胡氏疑其为子路之言○胡氏曰此子路所已能夫子方进子路于成人之域岂又取其己能者而重奬之○厚斋冯氏曰子路成人之问夫子盖以子路之所知者使之舍短集长増益其所未至尔非谓成人之道尽于是也子路犹以为此古之成人之道居今之世有不必尽然者谓诚能见利思义见危授命久要不忘平生之言虽无礼乐亦云可矣是三者盖子路之所优为抑以自许也唯其自许如此故台下之役卒以身狥终不能明君臣之大义以正卫国之难则赤不足以为成人矣行行如也若不得其死然则以未能文之以礼乐故也○新安陈氏曰使子路能行夫子之言始于智以知此理终合于礼中乐和之理岂至死于一决之勇而不足以言义乎胡氏以后一节为子路之言极是】
  ○子问公叔文子于公明贾曰信乎夫子不言不笑不取乎
  公叔文子衞大夫公孙枝也公明姓贾名亦衞人文子为人其详不可知然必亷静之士故当时以三者称之【新安陈氏曰不言笑见其静不取见其防】
  公明贾对曰以告者过也夫子时然后言人不厌其言乐然后笑人不厌其笑义然后取人不厌其取子曰其然岂其然乎
  厌者苦其多而恶【去声】之之辞事适其可则人不厌而不觉其有是矣是以称之或过而以为不言不笑不取也然此言也非礼义充溢于中得时措之宜者不能文子虽贤疑未及此但君子与人为善不欲正言其非也故曰其然【微疑之】岂其然乎【深疑之】盖疑之也【问夫子疑之何也朱子曰吴氏云文子请享灵公也史防曰子富君贪祸必及矣观此则文子之言岂能皆当而其取岂能皆善乎○惟其人不厌之所以有不言不笑不取之称也盖其言合节拍所以虽言而人不厌之虽言而实若不言也这不厌字意正如孟子所谓文王之囿方七十里民犹以为小相似公叔文子当时人称之已过及夫子问之而贾所言又愈甚故夫子不信○不言不笑不取似乎小却难若真能如此只是一偏之行然公明贾却说时然后言乐然后笑义然后取似乎易却说得大了盖能如此则是时中之行也○南轩张氏曰公叔文子意者简黙重厚之士故人称之如此圣人质之于其门人将以察其然也公明贾之言则善矣然非公叔文子之所及也盖如贾所言非和顺积中发而中节者莫能然不直谓不然而为之疑辞曰其然岂其然乎圣人辞气含洪忠厚如此○问时乐义与亷静相去防何双峯饶氏曰防静是气质好时乐义是义理自学问中发出底贾所称非仁熟义精者不能文子气质虽美未必能此也○吴氏曰称其主曰夫子意犹对蘧伯玉使者然公明盛称文子之贤人反得以疑之蘧伯玉使者但为谦辞以对益以彰其主之美为辞令者亦可以观矣】
  ○子曰臧武仲以防求为后于鲁虽曰不要君吾不信也【要平声】
  防地名武仲所封邑也要有挟而求也武仲得罪奔邾自邾如防使请立后而避邑以示若不得请则将据邑以叛是要君也【左传襄公二十三年季武子无适子公弥长即公鉏而爱悼子欲立之访于臧纥臧纥为立之季氏以公鉏为马正家司马孟孙恶臧孙季孙爱之孟庄子疾丰防孟氏之御谓公鉏苟立羯庄子庶子请雠臧氏孟孙卒公鉏奉羯立之孺子秩孟孙长子奔邾臧孙入哭甚哀出孟氏闭门告季孙曰臧氏将为乱季氏不信臧孙闻之戒为备也孟氏将辟婢亦反借除于臧氏辟穿藏也于臧氏借人除葬道臧孙使正夫隧正助之除于东门甲从才用反已而视之孟孙又告季孙怒命攻臧氏见其有甲故臧纥斩鹿门之关以出奔邾臧贾臧为出在铸二人乃宣叔娶铸国所生与纥兄弟也臧武仲使告臧贾且致大蔡焉大龟出蔡因号大蔡曰纥不佞失守宗祧敢告不吊纥之罪不及不祀子以大蔡纳请其可贾再拜受使为以纳请遂自为也臧孙如防使来告曰纥非能害也知不足也言使甲从已但虑事浅耳非敢私请苟守先祀无废二勲文仲与宣叔敢不避邑乃立臧为臧纥致防而奔齐】○范氏曰要君者无上【孝经语】罪之大者也武仲之邑受之于君得罪出奔则立后在君非己所得专也而据邑以请由其好知【并去声】而不好学也【庆源辅氏曰凡人溺于智而不知学不凿以为私则必荡而失正武仲二病皆有之且意萌于中迹着于外虽欲欺人而人之视己如见其肺肝然武仲之智而不足以知此则亦以好智而不好学之故也】杨氏曰武仲卑辞请后其迹非要君者而意实要之夫子之言亦春秋诛意之法也【和靖尹氏曰据邑以请立非要君而何如不知义者将以武仲之存先祀为贤故夫子正之○双峯饶氏曰武仲只当请后不当据邑夫子不罪其请罪其据邑也使武仲请后果以防为言则要君之迹彰而易见唯不以防为言则要君之心隐而难知既用智以要君又欲逃罪以欺世此夫子之言所以为春秋诛意之法也】
  ○子曰晋文公谲而不正齐桓公正而不谲【谲古宂反】晋文公名重【平声】耳齐桓公名小白谲诡也二公皆诸侯盟主攘夷狄以尊周室者也虽其以力假仁心皆不正然桓公伐楚仗义执言不由诡道犹为彼善于此【左传僖公四年春齐侯以诸侯之师侵蔡蔡溃蔡自北杏一与中国之防而弃诸姬党楚国故齐伐楚而先事侵蔡溃蔡者先破楚之党也遂伐楚楚子使与师言曰君处北海寡人处南海唯是风马牛不相及也牝牡相诱曰风言虽马牛风逸亦不相及喻地逺不相干也不虞君之涉吾地也何故管仲对曰昔召康公命我先君大音太公曰五侯九伯女实征之以夹辅周室赐我先君履所践履之界东至于海西至于河南至于穆陵北至于无棣索隠曰淮南有故穆陵门无棣在辽西孤竹尔贡包茅不入包褁束也禹贡荆州包匦菁茅盖取三脊之茅包里匦匣盛之以贡周王祭不共音供无以缩酒祭祀必束茅而灌之以酒为缩酒寡人是徴昭王南征而不复昭王成王孙南廵狩济汉水船壊而溺死寡人是问对曰贡之不入寡君之罪也敢不供给昭王不复君其问诸水濵昭王时汉非楚境故楚不服师进次于陉楚地夏楚子使屈完如师使大夫请盟师退次于召陵次于召陵之地以聴楚成】文公则伐衞以致楚而隂谋以取胜其谲甚矣【左传僖公二十七年楚子及诸侯围宋宋如晋告急狐偃曰楚始得曹而新昏于衞若伐曹卫楚必救之则齐宋免矣前年楚巾叔戍谷以逼齐二十八年晋侯侵曹伐卫衞人出其君以说于晋晋侯入曹执曹伯分曹衞之田以畀宋人楚子使子玉去宋曰无从晋师子玉使宛春告于晋师曰请复衞侯而封曹臣亦释宋之围子犯曰子玉无礼哉君取一以释宋围惠晋侯臣取二以复曹卫为己功不可失矣言可伐先轸曰定人之谓礼楚一言而定三国我一言而亡之我则无礼何以战乎不许楚言是弃宋也救而弃之谓诸侯何言将为诸侯所怪楚有三施去声我有三怨怨仇已多将何以战不如私许复曹卫以携之私许二国使告絶于楚而后复之携离也执宛春以怒楚既战而后图之公说乃拘宛春于衞且私许复曹卫曹卫告絶于楚子玉怒从晋师栾枝使舆曵柴而伪遁楚师驰之原轸以中军公族公所率之军横撃之楚师败绩晋师三日馆谷馆舍也食楚军之谷三日】二君他事亦多类此【新安陈氏曰上引二事以着其实此即二事以推其余】故夫子言此以发其隐【庆源辅氏曰桓公责楚以包茅不贡及昭王不复二事进次而不遂战既服而与之盟是仗义执言不由诡道也文公始则伐曹卫以致楚师之救终则复曹卫以二国之交是伐衞以致楚而隂谋以取胜也就覇者之中论桓文之事则文谲而不正桓正而不谲若较之王者表里无疵粹然一出于正者固不可同年而语矣○齐氏曰二公之伯皆以胜楚楚罪莫大于僣王猾夏孔子于春秋书齐曰侵蔡蔡溃遂伐楚而于晋仅书曰及楚战于城濮则晋之有歉于声罪致讨也亦已着矣○新安陈氏曰二公心皆不正论其彼善于此则桓稍优于文耳晋文固谲齐桓亦非纯乎正者若粹然一出于正其惟王道乎】
  ○子路曰桓公杀公子纠召忽死之管仲不死曰未仁乎【纠居黝反召音邵】
  按春秋传齐襄公无道鲍叔牙奉公子小白奔莒【音举】及无知弑襄公管夷吾召忽奉公子紏奔鲁鲁人纳之未克而小白入是为桓公使鲁杀子紏而请管召召忽死之管仲请囚鲍叔牙言于桓公以为相【去声○左传庄公八年齐侯使连称管至父戍葵丘二人齐大夫戍守也时而往及而代期音基戌公问不至问命也请代弗许故谋作乱僖公之母弟曰夷仲年生公孙无知有宠于僖公衣服礼秩如适适太子襄公绌之二人因之以作乱遂弑襄公而立无知初襄公立无常政令不常鲍叔牙曰君使民慢乱将作矣奉公子小白襄公庶子出奔莒乱作管夷吾召忽奉公子紏小白庶弟来奔九年春雍廪齐大夫杀无知夏公伐齐纳子紏桓公自莒先入秋师及齐师战于干时我师败绩鲍叔帅师来言曰子纠亲也请君讨之管召仇也请受而甘心焉甘心言欲快意戮杀之乃杀子纠于生窦鲁地召忽死之管仲请囚鲍叔受之及堂阜齐地而税他活反之归而以告曰管夷吾治于髙傒音奚齐卿髙敬仲也言管仲治理政事之才多于敬仲使相可也公从之】子路疑管仲忘君事雠忍心害理不得为仁也【问集注谓忍心害理不得为仁忍心之忍是残忍之忍否朱子曰伤其恻隐之心便是忍心如所谓无求生以害仁害仁便是忍心也○庆源辅氏曰忘君谓不顾紏死事仇谓相桓忍心谓心所当为而忍之使不为害理谓理所当然而咈之使不然忘君事仇即忍心害理也○程子曰桓公兄而子紏弟襄公死则桓公当立此以春秋知之春秋书桓公则曰齐小白言当有齐国也于子紏则止曰紏不言齐以不当有齐也不言子非君之嗣子也公谷并注四家皆书纳紏左传独言子紏误也然书齐人取子紏杀之者齐大夫常与鲁盟于蔇既纳紏以为君又杀之故书子是罪鲁也○问春秋于紏上一无子字一有子字何也双峯饶氏曰始以纳之为非故去子以明其不当纳终以杀之为非故又称子以明其不当杀】
  子曰桓公九合诸侯不以兵车管仲之力也如其仁如其仁
  九春秋传作纠督也古字通用【左传僖公二十六年齐孝公伐我北鄙公使展喜犒师曰昔周公太公股肱周室夹辅成王成王劳之而赐之盟曰世世子孙无相害也载载书在盟府大师职之职主也大公为大师兼主同盟之官桓公是以纠合诸侯而谋其不协弥缝其阙而匡救其灾昭旧制也】不以兵车言不假威力也如其仁言谁如其仁者又再言以深许之盖管仲虽未得为仁人而其利泽及人则有仁之功矣【程子曰管仲不死观其九合诸侯不以兵车乃知其仁也若无此则贪生惜死虽匹夫匹妇之谅亦无也○朱子曰九之为紏展喜之词而紏合宗族之亦其证也说者不考其然乃直以为九防诸侯至数桓公之防不止于九则又因不以兵车之文而为之说曰衣裳之防九余则兵车之防也公谷以来皆为是说可谓凿矣○召忽之失在辅子紏以争国而不在于死管仲之得在九合之功而不在于不死仲之可以不死正以小白兄而子紏弟耳夫子特以忽之功无足称而其死不为过仲之不死亦未尝害义而其功有足褒尔固非子仲之生而贬忽之死也○仁之一字以徳而言则必心无私而事当理乃能当之若言其功则推利泽及人有恩有惠便可称之初不计徳之如何也○仲之仁是粗处至精处则顔子三月之后或违之○如汉髙祖唐太宗未可谓之仁人然战国至暴秦其祸极矣髙祖出而平定天下隋末残虐尤甚太宗出而扫除以致贞观之治此二君岂非仁者之功耶仲之功亦犹是也○庆源辅氏曰仁者安仁盖天理浑然无一息之不存无一物之不体管仲之于徳其违阙者多矣顾何足以语此然使桓公紏合诸侯攘夷狄尊周室不假威力无所杀伤则利泽及人是亦仁者之功效矣○蔡氏曰子路举忽之死仲之不死是以忽为杀身成仁仲为未仁夫子答以仲有仁之功如此忽岂能如仲之仁乎是以忽仲比而言之非泛许仲以仁也下章匹夫妇之谅亦指忽而言○新安陈氏曰仁有以心术之精微言者非大贤以上之安仁不足以当之有以事功之显著言者如管仲有仁者之功亦足以为仁矣子路好勇死非所难而处死为难故夫子不非仲无死节之义反取仲有及人之仁亦所以晓子路而箴之也】
  ○子贡曰管仲非仁者与桓公杀公子紏不能死又相之【与平声相去声】
  子贡意不死犹可相之则已甚矣【庆源辅氏曰子路勇者也故有取于召忽之死而以管仲之不死为未仁子贡智者也故以仲之不死为犹可而以其相桓为已甚而非仁】
  子曰管仲相桓公霸诸侯一匡天下民到于今受其赐微管仲吾其被发左衽矣【被皮反衽而审反】
  覇与伯同长【上声】也匡正也尊周室攘夷狄皆所以正天下也微无也衽衣衿也被发左衽夷狄之俗也【问令尹子文陈文子之事则原其心而不与其仁至管仲则以其功而许其仁若有可疑者朱子曰管仲之功自不可泯没圣人自许其仁者之功且圣人论人功过自不相掩功自还功过自还过所谓彼善于此则有之矣若以管仲比伊周固不可同日语若以当时大夫比之则在所当取当是之时楚之势骎骎可畏治之少缓则中国皆为夷狄故曰微管仲吾其被发左衽矣○南轩张氏曰只为子路疑其未仁子贡疑其非仁故举其功以告之若二子问管仲仁乎则所以告之者异矣○厚斋冯氏曰刘定公称禹之功曰微禹吾其鱼乎吾与子弁冕端委以治民临诸侯禹之力也必推至此然后见禹之有大功夫子称仲之仁至于被发左衽则仲之功大矣】
  岂若匹夫匹妇之为谅也自经于沟渎而莫之知也谅小信也经缢【壹计反】也莫之知人不知也后汉书引此文莫字上有人字【后汉应劭字仲逺献帝时奏议曰昔召忽亲死子紏之难而孔子曰经于沟渎人莫之知】○程子曰桓公兄也子紏弟也【前汉淮南厉王长髙帝少子也骄恣不用汉法文帝重自切责之重难也时帝舅薄昭为将军尊重上令昭与厉王书谏数之曰昔者周公诛管叔放蔡叔以安周齐桓杀其弟以反国秦始杀两弟迁其母以安秦】仲私于所事辅之以争国非义也桓公杀之虽过而紏之死实当【去声】仲始与之同谋遂与之同死可也知辅之争为不义将自免以图后功亦可也故圣人不责其死而称其功若使桓弟而紏兄管仲所辅者正桓夺其国而杀之则管仲之与桓不可同世之雠也若计其后功而与其事桓圣人之言无乃害义之甚啓万世反覆不忠之乱乎如唐之王珪魏征不死建成之难【去声】而从太宗可谓害于义矣后虽有功何足赎哉【唐书王珪传建成为皇太子授中书舍人迁中允礼遇良厚太子与秦王建成弟世民也有隙帝髙祖责珪不能辅导流嶲州太子已诛太宗即秦王召为諌议大夫○魏征传太子引为洗马官名征见秦王功髙隂劝太子早为计太子败世民伏兵于武门世民射建成杀之王责魏曰尔阅吾兄弟奈何王即秦王阅间也答曰太子早从征言不死今日之祸王器重也其直无恨意即位太宗即位拜谏议大夫】愚谓管仲有功而无罪故圣人独称其功王魏先有罪而后有功【辅太宗致太平】则不以相掩可也【问程子可也亦可也二说朱子曰前说亦是可但自勉以图功则可之大者又问孟子可以死可以无死始见其可死后细思之又见其可以无死则前之可者为不可矣曰便即是此意○问仲始同紏谋虽有可死之道而桓兄当立则无不可事之理盖仲虽紏之傅然非紏之臣乃齐臣也桓公当立则桓乃吾君所当事也但仲之罪乃在不能谏紏之争而反辅紏以争耳是其不死殆知前之争为不义而非求争之比也故夫子答子路未仁之问曰如其仁以为不死之未仁不如九合之仁也答子贡非仁之问则曰岂若匹夫匹妇之为谅自经于沟渎而莫之知岂若云者是以仲之不死过于死也故尝以程子之说为正而以召忽之死为守节仲之不死为改过曰此论甚善但仲之意未必不出于求生然其时义尚有可生之道未至于害仁耳○云峯胡氏曰管仲相桓公以下答子贡所谓又相之岂若匹夫以下答子贡所谓不能死盖死则于子紏未有君臣之分当时未足以见其义相则为天下正华夷之分而天下后世皆得以被其仁仲盖有以处此矣】
  ○公叔文子之臣大夫僎与文子同升诸公【僎士免反】臣家臣公公朝【音潮】谓荐之与已同进为公朝之臣也
  子闻之曰可以为文矣
  文者顺理而成章之谓諡法亦有所谓锡民爵位曰文者【见公冶长篇孔文子何以谓之文也章○胡氏曰其才徳足以为大夫而荐之为大夫顺理也以家臣之贱而与之同列无慊焉成章也彼锡民爵位特其迹尔】○洪氏曰家臣之贱而引之使与己并有三善焉知人一也忘己二也事君三也【庆源辅氏曰知人智也忘已公也事君忠也有是三者则理顺章成而粲然可观矣安得不谓之文哉然文王之文举全体而言此与孔文子之文取一事而言○厚斋冯氏曰文子卒其子请諡諡以贞惠文子盖以修其班制以与四邻交卫国之社稷不辱故諡以文初不为荐其臣僎同升诸朝而谓之文也特夫子称其可以为文有以见文子之不愧其諡耳○双峯饶氏曰今之所谓諡法未必果出周公恐后人因经传所有而附防之如锡民爵位谓之文直无意义夫子所称盖谓文子所为如此是亦无愧于文之諡矣非指此为文也孔文子好学下问是以谓之文却是正说所以为文之义○新安陈氏曰说者以文子得諡之故见诸檀弓夫子闻其与家臣同升诸公则是文子荐僎之时非身后也諡法锡民爵位曰文盖后人用孔子之意以为諡尔此过论也盖孔子于其既諡之后闻其尝有此荐贤之美事故称此一事而谓可以无愧于文之諡耳岂可于其人之身存而预议其諡哉】
  ○子言卫灵公之无道也康子曰夫如是奚而不丧【夫音扶丧去声下同】
  丧失位也
  孔子曰仲叔圉治賔客祝鮀治宗庙王孙贾治军旅夫如是奚其丧
  仲叔圉即孔文子也三人皆衞臣虽未必贤而其才可用灵公用之又各当【去声】其才【胡氏曰圉即敏学好问者贾即问奥灶者鮀即以佞免于今世者如圉防矣贾之窃权鮀之善佞治世之罪人也然事神治军各有所长而用之使各得以尽其所长耳○郑氏舜举曰子适衞者五盖有拳拳之意焉亦以灵公善用人庶或可以有为尔○双峯饶氏曰治賔客得其人则朝聘往来之际无失礼于邻国而不至于啓衅召祸治军旅得其人则缓急有备而敌国不敢窥治宗庙得其人则笾豆静嘉牲牷肥腯神人胥悦尤系属人心之本也三者皆国之大本故得其人亦可以无丧○东阳许氏曰夫子平日语此三人皆所不许而此章之言乃若此可见圣人不以其所短弃其所长至公之心也用人当以此为法但欲当其才耳】○尹氏曰衞灵公之无道宜丧也而能用此三人犹足以保其国而况有道之君能用天下之贤才者乎诗曰无竞维人四方其训之【诗大雅抑之篇竞强也言莫强于用人则四方其以为训矣○南轩张氏曰以衞灵公之无道然所用得其才犹足以无丧虽然仅能维持使之勿丧而已若身正于上而用得其人则孰能御焉】
  ○子曰其言之不怍则为之也难
  大言不慙则无必为之志而自不度【音铎】其能否矣欲践其言岂不难哉【南轩张氏曰易其言者实必不至若聴其言而不怍则知其为之也难矣故古者言之不出耻躬之不逮而仁者之言必讱○新安陈氏曰轻于言者必不务力于行也此必有为而言】
  ○陈成子弑简公
  成子齐大夫名恒【胡登反】简公齐君名壬事在春秋哀公十四年【左传齐简公之在鲁也简公悼公阳生子壬也时从其父奔在鲁阚止有宠焉及即位使为政陈成子惮之骤顾诸朝五月壬申成子杀子我即阚止庚辰执公于舒州甲午弑之孔丘三日齐而请伐齐三公曰鲁为齐弱久矣子之伐之将若之何对曰陈恒弑其君民之不与者半以鲁之众加齐之半可克也公曰子告季孙孔子辞辞不告退而告人曰以吾从大夫之后也故不敢不告】
  孔子沐浴而朝告于哀公曰陈恒弑其君请讨之【朝音潮】是时孔子致仕居鲁沐浴齐【侧皆反】戒以告君重其事而不敢忽也臣弑其君人伦之大变天理所不容人人得而诛之况邻国乎故夫子虽已告老而犹请哀公讨之【张子曰天子讨而不伐诸侯伐而不讨故虽汤武之举不谓之讨而谓之伐陈恒弑其君孔子请讨之此必因周制邻有弑逆诸侯当不请而讨】
  公曰告夫三子【夫音扶下告夫同】
  三子三家也时政在三家哀公不得自专故使孔子告之
  孔子曰以吾从大夫之后不敢不告也君曰告夫三子者
  孔子出而自言如此意谓弑君之贼法所必讨大夫谋国义所当告君乃不能自命三子而使我告之邪
  之三子告不可孔子曰以吾从大夫之后不敢不告也以君命往告而三子鲁之强臣素有无君之心实与陈氏声势相倚故沮【在吕反】其谋而夫子复【扶又反下同】以此应之其所以警之者深矣【问当是之时鲁之兵柄分属三家哀公虽欲从夫子之言然不告三子则兵不可出而孔子之意乃不欲往告何哉朱子曰哀公诚能聴孔子以讨齐乱则亦召夫三子而以大义诏之耳理明义正虽或不从而孰敢违之哉今无成命而反使孔子往而告之则是可否之权决于三子而不决于公也况鲁之三家即齐之陈氏其不欲讨之必矣是则不惟名义之不正而事亦岂可得而成哉然夫子以君命之重也故不得已而一往焉而冀其万一之或从也而三子果以为不可则复正言之以明从违在彼虽不敢必而君臣大伦所系之重虽欲不告而不敢以己其所以警夫三子者亦深矣○夫子初告时真个欲讨陈恒后人知圣人此言可以警三子非是圣人托讨成子以警三子圣人之心不如是迂曲○新安陈氏曰以吾已致仕从大夫之后尚激于义不敢不告则正为君卿大夫者当何如警之在此】○程子曰左氏记孔子之言曰陈恒弑其君民之不予【与同】者半以鲁之众加齐之半可克也此非孔子之言诚若此言是以力不以义也若孔子之志必将正名其罪上告天子下告方伯而率与国以讨之至于所以胜齐者孔子之余事也岂计鲁人之众寡哉当是时天下之乱极矣因是足以正之周室其复兴乎鲁之君臣终不从之可胜【平声】惜哉【问程子以左氏所记为非夫子之言然则夫子之战将不复计其强弱而独以大义驱之耶朱子曰程子之意以为夫子告鲁当明君臣之义以见弑逆大恶天下所不容人人得诛之况在邻国而可以不讨之乎而其为计则必请其君以上告天子下告方伯举天下之兵以诛之以天下之兵讨天下之贼彼虽众强奚以为哉固不当区区独较齐鲁之强弱而以天下之公义为一国之私也左氏所记盖传闻之谬以众人之腹度圣人之心耳○春秋之时三纲沦矣孔子请讨弑逆此天下之大防也斯事一正三纲可整天下事可次第举矣沐浴而朝敬其事以卜天意也】胡氏曰春秋之法弑君之贼人得而讨之仲尼此举先发后闻可也【问程子以为必告之天子胡氏乃以先发后闻之说何耶朱子曰考之春秋先王之时疑必自有此法凡弑君者人人得而讨之如汉所谓天下共诛之者然事非一槩告与不告又在乎时义之如何使其地近于天子而可告事未廹遽而得以告力之不足以敌而不得不告则告之而俟命以行甚则或不俟命而遂行皆可也使其地之相去也逺其事防之来也不可少缓吾之力又足以制之而乃区区焉狥请命之小节忘逆贼之大罪使彼得以植其根固其党或遂奔逸而不可以复得则任其事者亦不免乎春秋之责矣○云峯胡氏曰程子所谓上告天子者经也胡氏所谓先发后闻者权也然先发后闻谓鲁也非谓孔子也○厚斋冯氏曰是年西狩获麟春秋絶笔焉而不复书陈恒之事盖有所伤感焉而鲁之事不可为矣○新安陈氏曰沐浴而朝盖欲斋戒积诚以感君心也获麟在哀公十四年之春请讨在是年之夏使此请圣人得遂其志则三纲复正周室复兴春秋可不必作矣惟此请之不遂此春秋所以不得不作也春秋作而乱贼惧虽不得扶植当世之三纲而可以扶植万世之三纲焉】
  ○子路问事君子曰勿欺也而犯之
  犯谓犯顔諌争【去声】○范氏曰犯非子路之所难也而以不欺为难故夫子告以先勿欺而后犯也【问子路勇于义何难于不欺特其烛理之不明好强其不知以为知是以防于欺耳朱子曰以使门人为臣一事观之子路之好勇必胜恐未免于欺也○问子路岂欺君者莫只是勇便解恁地否曰是恁地子路性勇凡言于人君要他聴或至于说得太过则近乎欺如唐人諌敬宗游骊山谓骊山不可行若行必有大祸夫骊山固是不可行然以为有大祸则近于欺矣要之虽不失为爱君而其言则欺矣○勉斋黄氏曰伪言不直谓之欺直言无隐谓之犯欺与犯正相反也夫子告子路之辞推其本意乃是一戒一劝两面平说之辞若反覆以观则能无欺而不能犯则未免有囬互之失能犯矣而不能勿欺则未免有矫饰之病此又不可不以为戒也○洪氏曰忠而犯之所谓有犯无隐欺而犯之是犯上也○双峯饶氏曰事君以不欺为本然不欺甚难须是平日于慎独上实下工夫表里如一方能如此今人自家好色好货却谏其君勿好色好货皆是欺君】
  ○子曰君子上达小人下达
  君子循天理故日进乎髙明小人狥人欲故日究乎污【音乌】下【朱子曰上达是晓得透彻到那总头处不特知到这里行也到这里了○凡百事上皆有达处惟君子就中得个髙明底道理小人就中得个污下底道理○君子一日长进似一日小人一日沈沦似一日究者究竟之义言究竟至于极也初间只差些子少间究竟将去越差得多今人做错一件事说错一句话不肯当下觉悟便改若只管去救其失少间救得过失越大无不是如此○胡氏曰循天理狥人欲上达下达之原也进髙明究污下上达下达之效也人心万理皆具人欲或得以夺之故有待于反之也能复乎天理而不以一毫私欲自累则高矣不以一毫私欲自蔽则明矣苟狥乎耳目口鼻四肢之欲益趋于贪浊之地则污矣益流于苟贱之域则下矣进则升而愈崇究则沈而愈卑○南轩张氏曰上达者反本穷理也下达者趋末狥欲也皆云达者如喻义喻利皆云喻也○云峯胡氏曰夫子尝曰下学而上达其所谓上下者天理人事之贯此所谓上达下达天理人欲之分也】
  ○子曰古之学者为己今之学者为人【为去声】
  程子曰为己欲得之于己也为人欲见知于人也【庆源辅氏曰为己为人之学其差只在毫厘之间唯欲得之于己则不必见知于人才欲见知于人则不必得之于己欲得于己者收敛笃实欲见知于人者轻浮浅露】○程子曰古之学者为己其终至于成物今之学者为人其终至于丧【去声】已【问程子两叚不同朱子曰前叚是低底为人只欲见知于人而已后叚是好底为人却是真个要为人然不曽先去自家身己上做得工夫非惟为那人不得末后连已也丧了】愚按圣贤论学者用心得失之际其说多矣然未有如此言之切而要者于此明辩而日省【悉井反下章同】之则庶乎其不昧于所从矣【朱子曰今须先正路头明辩为己为人之别直见得透却旋旋下功夫则意思自通知识自明践履自正积日累月渐渐熟若见不透路头错了则读书虽多为文日工终做事不得○双峯饶氏曰此章当看者字言同此一个学但学之者用心不同古之学此者其心要得之于己今之学此者其心要求知于人如三年学已自是了但志在于禄则非为己之学也若如后世刑名术数记诵词章之学则所学者与古人背驰何必更论其用心之同异孔子之时世教虽衰其学之陋尚未至此○新安陈氏曰同一学也为己为人之间古今之不同于此分焉学者当审其防于用心之初可也】
  ○蘧伯玉使人于孔子【使去声下同】
  蘧伯玉衞大夫名瑗【于眷反】孔子居衞尝主于其家既而反鲁故伯玉使人来也
  孔子与之坐而问焉曰夫子何为对曰夫子欲寡其过而未能也使者出子曰使乎使乎
  与之坐敬其主以及其使也夫子指伯玉也言其但欲寡过而犹未能则其省身克己常若不及之意可见矣【云峯胡氏曰省身常若不及惟恐其身之有过而常加省察也克己常若不及惟恐其过未改而常加克治也】使者之言愈自卑约而其主之贤益彰亦可谓深知君子之心而善于词令者矣故夫子再言使乎以重【直用反】美之按庄周称伯玉行年五十而知四十九年之非又曰伯玉行年六十而六十化【淮南子曰蘧伯玉行年五十而知四十九年非○庄子则阳篇蘧伯玉行年六十而六十化未尝不始于是之而卒诎与屈同之以非也○朱子曰化是旧事都消融了无固滞○双峯饶氏曰行年五十而知四十九年之非非是至五十嵗顿然有悟也化者变化之谓言气质变化一年胜似一年至于行年六十而犹变化未巳也】盖其进徳之功老而不倦是以践履笃实光辉宣着不惟使者知之而夫子亦信之也【南轩张氏曰伯玉之使其言虽谦而意义永事情称也夫欲寡过而未能非笃于进徳修业者莫知此味也则伯玉之贤可知矣而其使之才亦可知矣○庆源辅氏曰使者不以伯玉之徳着见于外者言而以伯玉之心克治于内者告且曰欲而未能不独其言谦抑卑下而又深有得于圣贤为己之学常如不及之意可谓知徳而能言矣○双峯饶氏曰欲寡其过而未能一句意味深长学者常存此心乃进徳之本也○新安陈氏曰欲寡过则不自是不谓己能寡过则不自是此检身常若不及之心也进善其有穷乎非伯玉之贤不能如此存心非使者之贤不能知伯玉此心宜夫子有味其言而深赏之○吴氏曰论语中夫子俟其出而称之者二南宫适出伯玉使者出是也俟其出而斥之者二宰我出樊迟出是也圣人气象从容如天地之生物阳舒隂惨无非教也千载而下犹可想见之】
  ○子曰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重出【己见泰伯篇】
  ○曽子曰君子思不出其位
  此艮卦之象辞也【易艮卦大象传辞曰兼山艮君子以思不出其位】曽子盖尝称之记者因上章之语而类记之也○范氏曰物各止其所而天下之理得矣故君子所思不出其位而君臣上下大小皆得其职也【南轩张氏曰位非独职位大而君臣父子微而一事一物当其时与其地所思止而不越皆不出其位也非有主于中其能然乎○勉斋黄氏曰位身所处之地也为君则思君道为臣则思臣道此位也当食则思食当寝则思寝此亦位也越所处而思则为出其位矣○双峯饶氏曰上章为谋政者言不在其位之位指职位而言也此章泛言君子之所思不出其位位字比上章又说得濶如为人子则思孝为人臣则思忠素富贵则思所以行富贵素贫贱则思所以行乎贫贱皆是也○云峯胡氏曰艮止也思不出其位身之所处止其所心之所思亦止其所也】
  ○子曰君子耻其言而过其行【行去声】
  耻者不敢尽之意过者欲有余之辞【朱子曰过犹易丧过乎哀用过乎俭之过谓力行也○勉斋黄氏曰言放易故当耻行难尽故当过○胡氏曰或谓耻其言之过于行固通必如集注释为两事斯得夫子立言之本意○双峯饶氏曰过其行与耻其言对谓行当过于其言如云说七分而行十分相似○厚斋冯氏曰耻之者恐其言之浮于行也过之者欲其行之浮于言也】
  ○子曰君子道者三我无能焉仁者不忧知者不惑勇者不惧【知去声】
  自责以勉人也【三句解见子罕篇○朱子曰道体无穷圣人未尝见其有余也亦有勉进学者之意】
  子贡曰夫子自道也
  道言也自道犹云谦辞○尹氏曰成徳以仁为先进学以知为先故夫子之言其序有不同者以此【胡氏曰为学之序以智为先若徳之成则仁又为百行之首○觉轩蔡氏曰以仁为先犹自诚而明以智为先犹自明而诚自诚而明夫子之事故子贡以为夫子自道也上文我无能焉乃是谦辞○新安陈氏曰觉轩解自道与集注小异未必子贡一时闻夫子之言便以子罕篇语先后次序不同来比并而答以此言也】
  ○子贡方人子曰赐也贤乎哉夫我则不暇【夫音扶】方比也乎哉疑辞比方人物而较其短长虽亦穷理之事然专务为此则心驰于外而所以自治者疎矣故褒之而疑其辞复【扶又反】自贬以深抑之○谢氏曰圣人责人辞不廹切而意已独至如此【朱子曰学者须思量不暇个甚麽须于自已体察方可见○齐氏曰孔子之于道也未得之则发愤忘食既得之则乐以忘忧而何暇于方人○厚斋冯氏曰子贡自视与夫子孰贤而能为夫子之所不暇为耶○新安陈氏曰我则无暇及他人言外之意谓方自治也】
  ○子曰不患人之不已知患其不能也
  凡章指同而文不异者一言而重【平声】出也文小异者屡言而各出也此章凡四见【形甸反】而文皆有异【新安陈氏曰四见者学而篇不患人之不已知患不知人也里仁篇不患莫已知求为可知也卫灵公篇君子病无能焉不病人之不已知也与此章为四】则圣人于此一事盖屡言之其丁宁之意亦可见矣【胡氏曰失于务外为学之通患圣人毎欲其反已以自力故不一言而已也○云峯胡氏曰四见之中学而篇是一意重在知人余三见共是一意重在能字所以求为可知者求诸我之能而已】
  ○子曰不逆诈不亿不信抑亦先觉者是贤乎
  逆未至而迎之也亿未见而意之也诈谓人欺已不信谓人疑已抑反语辞【朱子曰凡抑字皆略反上文之意】言虽不逆不亿而于人之情伪自然先觉乃为贤也○杨氏曰君子一于诚而已然未有诚而不明者故虽不逆诈不亿不信而常先觉也若夫【音扶】不逆不亿而卒为小人所罔焉斯亦不足观也已【朱子曰逆诈是那人不曽诈我先揣摩道那人必是诈我亿不信是那人未有不信底意便道那人必是不信我先觉则分明是见那人已诈己不信○人有诈不信吾之明足以知之是之谓先觉皮未必诈而逆以诈待之彼未必不信而先亿度其不信此则不可也○勉斋黄氏曰未见其事而疑其必欺故为逆诈未见其事而度其必不实故为亿不信然诈不信虽以事见而可以理知故虽不逆不亿而以先觉为贤者理明故也○双峯饶氏曰不逆不亿待物之诚也先觉烛理之明也逆亿是有心觉是无心○冯氏曰逆亿如人在室外而料室中之虚实先觉如明镜照物而物无遁形此非格物致知洞然明知者不能也○云峯胡氏曰逆亿是以意见推之先觉是以义理照之○新安陈氏曰逆亿者私见之纷扰先觉者真见之昭彻固不先事而预料小人之为奸亦不临事而堕于小人之奸其斯为诚明之君子乎】
  ○微生亩谓孔子曰丘何为是栖栖者与【平声】无乃为佞乎
  微生姓亩名也亩名呼【去声】夫子而辞甚倨【居御反】盖有齿德而隐者栖栖依依也为佞言其务为口给以悦人也
  孔子曰非敢为佞也疾固也
  疾恶【去声】也固执一而不通也圣人之于达尊礼恭而言直如此其警之亦深矣【胡氏曰不恭则失长防之序不直则失义理之正○庆源辅氏曰为佞以说人者失之不及执一而不通者失之过圣人只在中道上行微生之言虽倨而疑夫子之言虽恭而决○双峯饶氏曰栖栖如鸟之栖栖而不去然亩方以退隐为髙见孔子歴聘疑其以口给取悦殊不知圣人可仕则仕可止则止如天地四时之变化岂若小丈夫之执一而不通耶○新安陈氏曰以夫子而尚谓其栖栖为佞则亩之耿介固执可想矣故夫子因而箴之夫立身待人自有中道圣人万不为柔佞之不及亦不为固执之太过也】
  ○子曰骥不称其力称其德也
  骥善马之名德谓调良也【胡氏曰调者习熟而易控御也良者顺服而不蹄齧也】○尹氏曰骥虽有力其称在徳人有才而无德则亦奚足尚哉【南轩张氏曰骥之得称为其徳不为其力而况于君子岂不以尚德为贵乎苟无其徳虽曰有才其得谓之君子乎○庆源辅氏曰才与徳皆本于天然才出于气徳根于理二者虽不可阙一然出于气者固不若根于理之为粹也○胡氏曰骥之任重致逺非力不可然有力者不足言必言其调良也故观人者不当言其才而当言其徳人亦不可徒恃其才而当以徳为主也○双峯饶氏曰骥者良马之称马中之骥如人中之若子骥非无力然其所以得骥之名者以徳不以力君子非无才然其所以得君子之名者以徳不以才○新安陈氏曰此章与嵗寒松栢章皆如诗六义之比实以木与马比君子非専言木马也】
  ○或曰以德报怨何如
  或人所称今见【形甸反】老子书徳谓恩惠也【老子道徳经恩始章曰大小多少报怨以徳图难于其易为大于其细】
  子曰何以报徳
  言于其所怨既以德报之矣则人之有徳于我者又将何以报之乎【朱子曰以徳报怨不是不好但上面更无一件可以报徳譬如人以千金与我我以千金酬之便是当然或有人盗我千金而吾亦以千金与之却是何理视与千金者更无轻重断然是行不得也】
  以直报怨以德报德
  于其所怨者爱憎取舍【上声】一以至公而无私所谓直也于其所徳者则必以德报之不可忘也○或人之言可谓厚矣然以圣人之言观之则见其出于有意之私而怨德之报皆不得其平也必如夫子之言然后二者之报各得其所然怨有不雠【新安陈氏曰雠仇也怨有不必报者不以仇待之也】而德无不报则又未尝不厚也此章之言明白简约而其指意曲折反覆【芳服反】如造化之简易易【并去声】知而微妙无穷学者所宜详玩也【问以德报怨亦可谓忠且厚矣而夫子不之许何哉朱子曰是亦私意所为非天理之正也夫有怨有徳人情所不能忘而所以报之各有所当亦天理之不能已也顾德有大小皆所当报而怨则有公私曲直之不同故圣人教人以直报怨以德报德以直云者不以私害公不以曲胜直当报则报不必报则止一观夫理之当然而不以己之私意加焉是则虽曰报怨而岂害其为公平忠厚哉然而圣人终不使人忘怨而没其报复之名者亦以见夫君父之仇有不得不报者而伸夫忠臣孝子之心耳若或人之言则以报怨为薄而必矫焉以避其名故于其所怨而反报之以德若忠厚者而于所德又将何以报之以德之上无复可加若但如所谓报怨者而已则是所以报德者仅适其平而所以报怨者反厚于德且虽君父之仇亦将有时而忘之也是岂不反为逆人情悖天理之甚哉曰君父之仇亦有当报不当报之别乎曰周礼有之杀人而义者令无仇仇之则死此不当报者也春秋传曰父不受诛子复仇可也此当报者也当报而报不当报而止是即所谓直也周公之法孔子之言若合符节于此可以见圣人之心矣曰然则杨氏所谓小加委曲如庾公之斯者如何曰此意善矣而亦有所未尽也盖天下之事有公义有私恩二者常相得焉则尽其道而不为私可也不幸而或至于相妨则权轻重而处之使公义行于上而私恩伸于下然后可耳若小加委曲而害天下之公则亦君子所不为也○以德报怨于怨者厚矣而无物可以报德则于德者不亦薄乎以直报怨则不然如此人旧与吾有怨今果贤邪则引荐之果不肖耶则弃之絶之是盖未尝有怨矣○双峯饶氏曰直是直道当报则报不当报则不报是之谓直老氏之说不问道理曲直只是不欲与人结怨而已以德报怨说杀了不若以直报怨之语中间有涵蓄当报而报与不当报而不报皆在其中学者玩味其意触类而长则可为处事之权衡矣】
  ○子曰莫我知也夫【夫音扶】
  夫子自叹以发子贡之问也
  子贡曰何为其莫知子也子曰不怨天不尤人下学而上达知我者其天乎
  不得于天而不怨天不合于人而不尤人但知下学而自然上达此但自言其反己自修循序渐进耳无以甚异于人而致其知也然深味其语意则见其中自有人不及知而天独知之之妙【朱子曰不怨不尤则不责之人而责之己下学人事则不求之逺而求之近此固无与于人而不骇于俗矣人亦何自而知之也耶及其上达而与天为一焉则又有非人之所及者此所以人莫之知而天独知之也○勉斋黄氏曰穷通荣辱天也用舍予夺人也常人之情置事于浅近索理于渺茫足以惑人之耳目而以为能此所以人知之也圣人浑然天理穷通荣辱用舍予夺皆理之所不能无者顺而受之又何怨尤之有人事之中便是天理又何必舍人事而求之于渺茫哉如是则泊然若不见其所长者然天理流行而圣人与之无间如此所以人不知而天知也○庆源辅氏曰已与天人只是一理在已者既尽则天人无有不应者圣人与理为一自然无所怨尤】盖在孔门唯子贡之智防【平声】足以及此故特语【音御】以发之惜乎其有所未达也【朱子曰圣门自顔曽以下唯子贡尽晓得圣人多是将这般话与他说他若未晓圣人岂肯说与但他知得个头耳惜乎见夫子说便自住了如予欲无言予一以贯之也只如此住了只是不曽有黙契省悟触动他那意思处他若有所黙契须发露出来不但己也如曽子闻贯语便曰唯子贡便无这处】一○程子曰不怨天不尤人在理当如此又曰下学上达意在言表又曰学者须守下学上达之语乃学之要盖凡下学人事便是上达天理然习而不察则亦不能以上达矣【问下学而上达者言始也下学而卒之上达云尔今程子以为下学人事便是上达天理何耶朱子曰学者学夫人事形而下者也而其事之理则固天之理也形而上者也学是事而通其理即夫形而下者而得夫形而上者焉非达天理而何哉○问圣人恐不自下学中来曰不要髙了圣人高后学者如何企及说得圣人越有意思圣人虽生知亦未尝不学如十五志学毎事问便是学也○须是下学方能上达然人亦有下学而不能上达者只縁下学得不是当若下学得是当未有不能上达者圣门下学而上达至于穷神知化亦不过德盛仁熟而自至耳如释氏理须顿悟不假渐修之云是只说上达更不理防下学然不理防下学如何上达○问下学只是切近处求否曰也不须拣事到面前便与理防且如读书读第一章便与理防第一章读第二章亦然今日撞着这事来便与理防这事明日撞着那事来便与理防那事万事只一理不是拣那大底要理防其他却不管○问有一节之上达有全体之上达否曰不是全体只是这一件理防得透那一件又理防得透积累多便防贯通不是别有一个大底上达又不是下学中便有上达须是下学方能上达今之学者于下学中便要求妙则不可○问下学上达意在言表是如何曰如下学只是下学如何便防上达自是言语形容不得下学上达虽是两件理防得透厮合只是一件下学是事上达是理理在事中事不在理外一物之中皆具一理就那物中见得个理便是上达如大而化之之谓圣圣而不可知之之谓神然亦不离乎人伦日用之中但恐人不能尽所谓学耳果能学安有不上达者○方其学时虽圣人亦须下学如孔子问礼问官名未识须问问了也须记及到达处虽下愚也防达便不愚了○孔子当初叹无有知我者子贡因问何为莫知子夫子所答辞只是解何为莫知子一句大凡不得乎天则怨天不得乎人则尤人我不得乎天亦不怨天不得乎人亦不尤人与世都不相干涉方其下学人事之卑众人所共又无竒特耸动人处及其上达天理之妙忽然上达去人又捉摸不着如何能知得我知我者毕竟只是天理与我黙契尔以此见孔子浑是天理○问子贡不曽问孔子告之必有深意曰论语中自有如此等处如告子路知徳者鲜告曽子一以贯之皆是一类此是大节目要当自得这却是个有思量底事要在不思量处得○当时不惟门人知夫子别人也知道是圣人今夫子却恁地说时是如何如子贡之聪明想是也大故知圣人但尚有知未尽处故如此说子贡曰何为其莫知子也子贡也是说他不为不知夫子所以恠而问之夫子便说下面三句便与叶公问孔子于子路处相似皆是退后一步说不怨天是于天无所逆不尤人是于人无所忤下学只恁地就平易去做上达便是做后自理防得只这平易便是人不能及处如发愤忘食乐以忘忧看着似平只是恁地平说但是人自不可及人既不能知则只有天知者是道理与天相契合也○南轩张氏曰下学人事而上达天理天理初不外乎人事知我其天所谓天者理而已圣人纯乎天理故其自言如此○问何谓下学上达潜室陈氏曰下学人事自然上达天理若不下下学工夫直欲上达则如释氏觉之之说是也吾儒有一分学问则磨得一分障碍去心里便见得一分道理有二分学问工夫则磨得二分障蔽去心里便见得二分道理从此惺惺恁地不令走作则心里统体光明渣滓净尽便是上达境界】
  ○公伯寮愬子路于季孙子服景伯以告曰夫子固有惑志于公伯寮吾力犹能肆诸市朝【朝音潮】
  公伯寮鲁人子服氏景諡伯字鲁大夫子服何也夫子指季孙言其有疑于寮之言也肆陈尸也言欲诛寮【周礼注有罪既杀陈其尸曰肆○吴氏曰市朝不过连言之左传晋杀三郤尸诸朝杀董安于尸诸市贱者在市也○胡氏曰大夫以上于朝士以下于市○新安陈氏曰愬谗谮也惑志疑心也】
  子曰道之将行也与命也道之将废也与命也公伯寮其如命何【与平声】
  谢氏曰虽寮之愬行亦命也其实寮无如之何愚谓言此以晓景伯安子路而警伯寮耳圣人于利害之际则不待决于命而后泰然也【朱子曰圣人不言命凡言命者皆为众人言也到无可奈何处始言命如此章命也是为景伯说如曰有命是为弥子瑕说圣人用之则行舍之则藏未尝到无可奈何处何须说命如下一等人不知有命又一等人知有命犹自去计较中人以上便安于命到得圣人便不消得言命○问或以命为天理何也曰命者天理流行付于万物之谓也然其形而上者谓之理形而下者谓之气自其理之体而言之则元亨利贞之德具于一时而万古不易自其气之运而言之则消息盈虚之变如循环之无端而不可穷也万物受命于天以生而得其理之体故仁义礼智之徳根于心而为性其既生也则随其气之运故废兴厚薄之变唯所遇而莫逃此章之所谓命盖指气之所运为言以天理释之则于二者之分亦不察矣○吴氏曰命指气而言隂阳之气运行不齐治乱皆有定数如命令然景伯欲肆寮者义之激也夫子归之于命者分之安也疑季氏有惑志子路遂同子羔仕衞○齐氏曰子路非王佐之才家臣非卿相之位而孔子以公伯寮之愬为关于吾道之行止何也鲁为公室之蠧者莫如季氏孔子为政于鲁大率欲裁其僣而勇于承令以出藏甲堕郈费者子路也公伯寮愬子路固将假以沮孔子也故孔子不为子路祸福计而为吾道兴废计然子服景伯欲肆寮于市朝而孔子以为寮如命何盖以吾道行与不行系于天之祐与不祐而不系于寮之愬与不愬也景伯尤诸人而孔子委之天孟氏于臧仓之沮鲁侯亦归之天焉○庆源辅氏曰圣人纯是义理义所当行则行义所当止则止处利害之际唯其义而已更不问命之如何今此言命者以晓景伯警伯寮耳○新安陈氏曰天将使道之行寮不能使之废使寮之愬得行是天未欲道之行耳圣人不怨天又何尤于寮哉】
  ○子曰贤者辟世【辟去声下同】
  天下无道而隐若伯夷太公是也【辟纣而居东北海之濵】
  其次辟地
  去乱国适治【去声】邦【如百里奚去虞之秦】
  其次辟色
  礼貌衰而去【如衞灵公顾蜚鴈而色不在孔子遂去之】
  其次辟言
  有违言而后去也【如衞灵问陈而孔子遂行】○程子曰四者虽以大小次第言之然非有优劣也所遇不同耳【问四者固非优劣然贤者之处世岂不能超然髙举见防而作乃至发见于言色而后辟之耶勉斋黄氏曰出处之义自非一端随其所遇之时而酌其所处之宜可也卫灵公顾蜚鴈则辟色矣问陈则辟言矣岂夫子于此为劣乎此所以不可以优劣言也○厚斋冯氏曰桀溺谓子路岂若从辟世之士夫子为之怃然至是乃贤辟世则道不行而无仕志也○吴氏曰世与地以地势广狭言色与言以人事浅深言若夫子则辟地辟色辟言而终不忍于辟世观其论沮溺可见矣○云峯胡氏曰天下为大邦国为小辟世辟地是辟其国辟色辟言是辟其人此程子所谓大小次第而非以贤者之徳为有优劣也】
  ○子曰作者七人矣
  李氏曰作起也言起而隐去者今七人矣不可知其谁何必求其人以实之则凿矣【庆源辅氏曰凡书所载有当深索者不深索之则失之略有不必过求者过求之则失之凿所谓当深索者义理是也所谓不必过求者此处是也】
  ○子路宿于石门晨门曰奚自子路曰自孔氏曰是知其不可而为之者与【与平声】
  石门地名晨门掌晨启门盖贤人隐于抱关者也自从也问其何所从来也胡氏曰晨门知世之不可而不为故以是讥孔子然不知圣人之视天下无不可为之时也【问圣人无不可为之时且以人君言之尧所以处丹朱而禅舜舜所以处父母弟之间与所以处商均而禅禹以人臣言之伊尹所以处太甲周公所以处管蔡可见圣人无不可为之时朱子曰然○南轩张氏曰圣人非不知道之不行而皇皇于斯世者天地生物之心也晨门贤而隠于抱关知世之不可为而遂已而未知道之不可以已然玩其辞意缓而不廹所养有过于荷蒉之果者欤○勉斋黄氏曰晨门见己而不见圣人故云然然无孔子之圣则宁自处于抱关耳其言圣人则非而自处其身则是亦贤也已○庆源辅氏曰贤者之视天下有不可为之时才力有限也圣人视天下无不可为之时其道无所不可也】
  ○子击磬于衞有荷蒉而过孔氏之门者曰有心哉击磬乎【荷去声】
  磬乐器荷担也【按韵书负荷之荷在上声下可反又去声】蒉草器也此荷蒉者亦隐士也圣人之心未尝忘天下此人闻其磬声而知之则亦非常人矣【问闻磬声如何便知夫子之心不忘天下朱子曰他那人煞髙如古人于琴声中知有杀心耳】
  既而曰鄙哉硁硁乎莫已知也斯巳而巳矣深则厉浅则掲【硁苦耕反莫己之己音纪余音以掲起例反】
  硁硁石声亦专确之意以衣涉水曰厉摄衣涉水曰揭此两句衞风匏有苦叶之诗也讥孔子人不知己而不止不能适浅深之宜
  子曰果哉末之难矣
  果哉叹其果于忘世也末无也圣人心同天地视天下犹一家中国犹一人不能一日忘也故闻荷蒉之言而叹其果于忘世且言人之出处【上声】若但如此则亦无所难矣【庆源辅氏曰果于忘世决去不反者能之何难之有若圣人之出处因时卷舒与道消息而忧世之心终不能已济世之用其出无穷此岂荷蒉所能与哉○双峯饶氏曰圣人之道有出有处便如天地有隂有阳荷蒉之徒见得一邉遗了一边所以只知独善而果于忘世矣○新安陈氏曰圣人之心不能一日忘天下亦如天地之心不能一日忘万物天地生物之心不以闭塞成冬之时而息圣人道济天下之心不以天地闭贤人隐之时而息也圣人不能忘世之心荷蒉初闻其磬声而知之然观其既而曰以下之言则非深知圣人之心者要之果于忘世之人岂能深知圣人所以不能忘世之心哉】
  ○子张曰书云高宗谅隂三年不言何谓也
  髙宗商王武丁也谅隂天子居丧之名未详其义【问谅隂之说朱子曰孔氏曰谅信也隂黙也邢氏释之曰信谓信任冡宰胡氏释之曰信能黙而不言也二家皆用孔训而为说不同郑氏于礼记又读作谅闇言居倚庐大抵古者天子居丧之名○觉轩蔡氏曰防服四制谅闇三年郑注云谅古作梁楣谓之梁闇读如鹑防之防阁谓庐也即倚庐之庐仪礼剪屏柱楣郑氏谓柱楣所谓梁闇是也书云王宅忧谅隂言居防于梁闇也按谅隂之义先人得于先师晚年面命者如此】
  子曰何必高宗古之人皆然君薨百官总己以聴于宰三年
  言君薨则诸侯亦然总己谓总摄己职宰大【音泰】宰也百官聴于宰故君得以三年不言也○胡氏曰位有贵贱而生于父母无以异者故三年之丧自天子达于庶人子张非疑此也殆以为人君三年不言则臣下无所禀令祸乱或由以起也孔子告以聴于宰则祸乱非所忧矣【问胡氏云以聴宰则祸乱非所忧然主少国疑之际得人如伊周霍葛则可不幸如莽操之奸岂不大可忧邪双峯饶氏曰使嗣君刚明而宰有莽操之奸则必能易而置之如其不能虽不总己以聴亦何益哉且天下之事冇常有变圣人只论其常耳○新安陈氏曰居丧而宰摄政则嗣君虽不言亦无失政矣】
  ○子曰上好礼则民易使也【好易皆去声】
  谢氏曰礼达而分【去声】定【此句出礼运】故民易使【庆源辅氏曰达谓达于下也上好礼则品节分明而诚意退逊故观感于下者亦皆安己之分聴上之命而易使○问礼何以使之达双峯饶氏曰宫府之政学校之教皆所以达之○云峯胡氏曰礼也者所以辨上下而定民志也民之志定民之力可使也○厚斋冯氏曰圣人言使民曰上好礼曰小人学道使之知上下之分而乐于从命不以势力强之也】
  ○子路问君子子曰脩己以敬曰如斯而已乎曰脩己以安人曰如斯而已乎曰脩己以安百姓脩己以安百姓尧舜其犹病诸
  脩己以敬夫子之言至矣尽矣而子路少之故再以其充积之盛自然及物者告之无他道也人者对己而言百姓则尽乎人矣尧舜犹病言不可以有加于此以抑子路使反求诸近也盖圣人之心无穷世虽极治【去声下同】然岂能必知四海之内果无一物不得其所哉故尧舜犹以安百姓为病若曰吾治已足则非所以为圣人矣【朱子曰敬字圣学之所以成始成终者皆由此故曰脩己以敬下面安人安百姓皆由于此只縁子路问不置故夫子复以此答之要之只是个脩己以敬则其事皆了○问脩己以敬曰敬者非但是外面恭敬而已须是要里面无一毫不直处方是所谓敬以直内者是也○脩己以敬语虽至约而所以齐家治国平天下之本举积诸此子路不喻而少其言于是告以安人安百姓之说盖言脩己以敬而极其至则心平气和静虚动直而所施为无不自然各当其理是以其治之所及者羣黎百姓莫不各得其安也是皆本于脩己以敬之一言其功效之自然及物者耳或问然则夫子之言岂其畧无大小逺近之差乎曰脩己以敬贯彻上下包举逺近而统言之也安人安百姓则因子路之问而以功效之及物者言也然曰安人则脩己之余而敬之至也安百姓则脩己之极而安人之尽也是虽若有小大逺近之差然皆不离于脩己以敬之一言而非有待于扩之而后大推之而后逺也○勉斋黄氏曰非谓脩己以敬之外又有充积之功也脩己以敬而可谓君子则是充积之盛在其中矣特言其功效之逺则指夫自其充积之盛者而出耳脩己以安人犹曰脩己以敬而可以安人也脩己以安百姓犹曰脩己以敬而可以安百姓也子路疑脩己以敬之一言不足以尽君子故夫子指其效验之大者而言以见决非君子不足以当之也】○程子曰君子脩己以安百姓笃恭而天下平唯上下一于恭敬则天地自位万物自育气无不和而四灵毕至矣【记礼运四灵以为畜许六反故饮食有由也何谓四灵麟凤龙谓之四灵】此体信达顺之道聪明睿知【去声】皆由是出以此事天飨帝【朱子曰上下一于恭敬这却是上之人有以感发而兴起之信是实理顺是和气体信是致中意达顺是致和意言能恭敬则能体信达顺聪明睿知皆由此出者言能恭敬自然心便开明○体信是实体此道于身达顺是发而中节推之天下而无所不通也体信是忠无一毫之伪达顺是恕无一物不得其所聪明睿知皆由是出是自诚而明意思○敬则自然聪明人所以不聪不明止縁身心惰慢便昏塞了敬则虚静自然通达○问上下一于恭敬则天地自位万物自育四灵毕至如此则敬之功用又不止于安百姓矣双峯饶氏曰天地位万物育与安百姓也只是一事初无大小若隂阳不和五谷不熟百姓何由而安○新安陈氏曰夫子为见子路勇躁轻视脩己以敬之言故推极其功以抑之程子此条亦推賛恭敬之极功以发明夫子之意云○东阳许氏曰圣人言脩己以安百姓而程子乃言上下一于恭敬盖治道非一人所能独成必君臣上下皆能恭敬然后有天地位以下之应然下人能敬亦在乎上之人有以感之渐渍而成恭敬以至于天下平程子此叚是推极而言以见敬之功用无穷】
  ○原壤夷俟子曰防而不孙弟长而无述焉老而不死是为贼以杖叩其胫【孙弟并去声长上声叩音口胫其定反】
  原壤孔子之故人母死而歌【记檀弓下孔子之故人曰原壤其母死孔子助之木椁原壤登木曰久矣予之不托于音也歌曰貍首之斑然执女手之卷然夫子为弗闻也者而过之】盖老氏之流自放于礼法之外者夷蹲踞【音存据】也【双峯饶氏曰蹲踞鸱乌好蹲故谓之蹲鸱又或谓之鸱夷夷即蹲也】俟待也言见孔子来而蹲踞以待之也述犹称也贼者害人之名以其自防至老无一善状而久生于世徒足以败常乱俗则是贼而已矣胫【按韵书形定反集注云其定反音小异】足骨也孔子既责之而因以所曵之杖微系其胫若使勿蹲踞然【朱子曰胡氏以为原壤之丧母而歌孔子为弗闻者矣今乃责其夷俟何舍其重而责其轻耶盖数其丧母而歌则壤当絶叩其箕踞之胫则壤犹为故人盛徳中礼见乎周旋此亦可见○郑氏舜举日圣人之接物各称其情恶之而逊其辞外之也遇阳货是也恶之而斥其罪亲之也遇原壤是也○新安陈氏曰防壮孝弟耆耋好礼则久生可以仪风俗故敬其为夀防壮无称老徒傲惰则久生适以败风俗故名其为贼壤良可戒哉】
  ○阙党童子将命或问之曰益者与【与平声】
  阙党党名童子未冠【去声】者之称将命谓传賔主之言或人疑此童子学有进益故孔子使之传命以宠异之也
  子曰吾见其居于位也见其与先生并行也非求益者也欲速成者也
  礼童子当隅坐随行【记檀弓曽子疾童子隅坐而执烛又王制父之齿随行】孔子言吾见此童子不循此礼【新安陈氏曰居位是不循隅坐之礼并行是不循随行之礼】非能求益但欲速成尔故使之给使令【平声】之役观长【上声】少【去声】之序习揖逊之容盖所以抑而教之非宠而异之也【南轩张氏曰不止乎童子之所而自进于成人之列有躐等之意无自卑之心乌能以求益乎欲速成而已如物之生循序而生理达焉若欲速成反害其生矣故圣门之学先之以洒扫应对进退之事所以长爱敬之端防傲惰之萌而使之循序以进也○勉斋黄氏曰礼之于人大矣老者无礼则足以为人害少者无礼则足以自害夫子于原壤童子皆以是教之述论语者以类相从所以着人无老少皆不可以无礼仪也○庆源辅氏曰求益则浸长而不知欲速则亟进而无序圣门之教虽以敏行为先而又以躐等为戒○云峯胡氏曰原壤老而为贼是从防不逊弟来今童子得以驯揉其气而闲习于礼则庶可以免于原壤之也欤】










  论语集注大全卷十四
<经部,四书类,四书大全__论语集注大全>
  钦定四库全书
  论语集注大全卷十五
  卫灵公第十五
  凡四十一章
  卫灵公问陈于孔子孔子对曰俎豆之事则尝闻之矣军旅之事未之学也明日遂行【陈去声】
  陈谓军师行【音抗】伍之列俎豆礼器尹氏曰卫灵公无道之君也复【扶又反】有志于战伐之事故答以未学而去之【史记世家孔子适卫主蘧伯玉家他日灵公问兵陈于孔子明日与孔子语见蜚鸿仰视之色不在孔子遂行复如陈是嵗鲁哀公三年孔子年六十矣○问灵公问陈而夫子遽行何也朱子曰为国以礼战陈之事非人君所宜问也况灵公无道夫子固知之矣特以其礼际之善庶几可与言者是以往来于卫为日最久而所以啓告之者亦已详矣乃于夫子之言一无所入至是而犹问陈焉则其志可知矣故对以未学而去之然不徒曰未学而已犹以俎豆之事告之则夫子之去盖亦未有必然之意也使灵公有以发悟于心而改事焉则夫子之行孰谓其不可留哉○南轩张氏曰夫子之在卫灵公虽无道然亦当侧闻夫子之所趣矣顾乃以问陈为言与夫子之意可谓背驰夫子所以答之者则以己之所学者在此而不在彼以其不合也故明日而行焉夫自春秋之时言之诸国以强弱为胜负军旅之事宜在所先而俎豆之事疑若不急者矣曽不知国之所以为国者以夫天叙天秩者实维持之也为国者志存乎典礼则孝顺和睦之风兴叶力一心尊君亲上其强孰御焉不然三纲沦废人有离心国谁与立军旅虽精果何所用哉俎豆之于礼教犹陈之于军旅实理之所寓而教之所由兴也使灵公而有志乎俎豆之间则推而逹之必有不可已也○勉斋黄氏曰夫子对灵公以军旅之事未之学答孔文子以甲兵之事未之闻及观夹谷之防则以兵加莱人而齐侯惧费人之乱则命将士以伐之而费又北又尝曰我战则克夫子岂有未学未闻者哉特以军旅之事非所以为训耳然欲以俎豆之事啓之则夫子之拳拳于卫亦可知矣】
  在陈絶粮从者病莫能兴【从去声】
  孔子去卫适陈兴起也【问明日遂行在陈絶粮想见孔子都不计较所以絶粮朱子曰若计较则不成行矣○齐氏曰孟子曰孔子厄于陈蔡之间考春秋则其时陈服楚蔡服吴吴楚交战无虚嵗孔子盖为楚昭王徘徊陈蔡而絶粮于兵间也】
  子路愠见曰君子亦有穷乎子曰君子固穷小人穷斯滥矣【见贤遍反】
  何氏曰滥溢也言君子固有穷时不若小人穷则放溢为非程子曰固穷者固守其穷亦通【或问固穷有二义朱子曰固守其穷恐圣人一时答问之辞未遽及此盖子路方问君子亦有穷乎答曰君子固是有穷时不如小人穷则滥耳以固字答上文亦有字文势乃相应○南轩张氏曰子路之愠以为夫子之徳之盛疑其不当穷也此不几于不受命乎夫子答之之意以为命之不齐君子小人皆有穷也特君子能守而小人失其守也】○愚谓圣人当行而行无所顾虑处【上声】困而亨【易困卦云困亨贞又云困而不失其所亨】无所怨悔于此可见学者宜深味之【庆源辅氏曰当行而行无所顾虑义之勇也处困而亨无所怨悔义之安也○胡氏曰当行而行帷理是视者无所顾虑不计其后也处困而亨身虽穷而道则通也无所怨悔观固穷之语可见也学者之进退能于是而取则焉则不为利害所夺穷达所移矣○双峯饶氏曰当行而行无所顾虑是説明日遂行处困而亨无所怨悔是説在陈絶粮以下顾是顾后虑是虑前怨是怨人悔是自悔○礼有大于俎豆者夫子且自谦让説其小者也盖灵公以军陈为问故夫子以礼器为对君子成徳之人安于贫贱若固守其穷似下君子一等矣】
  ○子曰赐也女以予为多学而识之者与【女音汝识音志与平声下同】子贡之学多而能识矣夫子欲其知所本也故问以发之【新安陈氏曰所本指万殊之一本处也】
  对曰然非与
  方信而忽疑盖其积学功至而亦将有得也【云峯胡氏曰集注于曽子曰夫子知其眞积力久将有所得以行言也此则曰积学功至亦将有得以知言也曽子行而将有所得子贡亦知而将有所得亦字是从曽子説来○新安陈氏曰于能疑见其将有得】
  曰非也予一以贯之
  说见【形甸反】第四篇然彼以行言而此以知言也【朱子曰圣人也不是不理防博学多识只圣人之所以为圣却不在慱学多识而在一以贯之今人慱学多识而不能至于圣者只是无一以贯之然不慱学多识则又无物可贯孔子实是多学无一事不理防过只是于多学中有一以贯之耳○曽子领防夫子一贯之防发出忠恕是从源头上面流下来子贡是从下靣推上去○子贡寻常就知识而入道故夫子警之曰予一以贯之盖言吾之多识不过一理耳但子贡多是晓得了便了更没收杀曽子寻常自践履入事亲便眞个行此孝为人谋则眞个忠与朋友交则眞个信故夫子警之曰吾平日之所行者皆一理耳惟曽子领防于片言之下故曰忠恕而已矣以夫子之道无出于此也○新安陈氏曰彼以吾道冠于一以贯之之上此自多学而识説起而但云予一以贯之可见彼言行此言知也】○谢氏曰圣人之道大矣人不能遍观而尽识【如字】宜其以为多学而识之也然圣人岂务慱者哉如天之于众形匪物物刻而雕之也故曰予一以贯之徳輶如毛毛犹有伦上天之载无声无臭至矣【问如天之于众形匪物物刻而雕之也朱子曰天只是一气流行万物自生自长自形自色岂是妆防得如此圣人只是一个大本大原里出视自然明听自然聪色自然温貎自然恭在父子则为仁在君臣则为义从大本中流出便成许多道理只是这个一便贯将去○问谢氏解此章末举中庸引诗语只是賛其理之妙耳曰固是到此则无可得说了然此须是去涵泳只恁说过也不济事多学而识也不可谓不是故子贡先曰然又曰非与固有当多学而识之者又自有一贯底道理但多学而识之则可说到一以贯之则不可说矣○陈氏曰此以中庸语证乃形容天理自然流行之妙无雕刻之迹即所以结前意耳】尹氏曰孔子之于曾子不待其问而直告之以此曾子复【扶又反】深喻之曰唯若子贡则先发其疑而后告之而子贡终亦不能如曾子之唯也二子所学之浅深于此可见愚按夫子之于子贡屡有以发之【新安陈氏曰如莫我知也夫及子欲无言之类】而他人不与【音预】焉则顔曾以下诸子所学之浅深又可见矣【或问此章之说朱子曰圣人生知不待多学子贡以已观夫子故以为亦多学也夫子以一贯告之此虽圣人之事然因己以告子贡使知夫学者虽不可以不多学然亦有所谓一以贯之然后为至耳盖子贡之学亦慱矣然意其特于一事一物之中各有以知其理之当然而未能知夫万理之为一而廓然无所不通也圣人以此告之使之知所谓众理者本一理也以是而贯通之则天下事物之多皆不外乎是而无不通矣○问语子贡一贯之理谓五常百行人伦物理纷纭杂揉不可名状是可谓有万而不同者矣然一体该摄乎万有而万殊归乎一原循其本而观之则固一矣即其用而騐之则是其本行乎事物之间斯所谓一以贯之者也圣人生知固不待多学而识学者非由多学则固无以识其全也故必格物穷理以致其愽主敬力行以反诸约及夫积虑既久豁然贯通则向之多学而得之者始有以知其一本而无二矣子贡致知之功已至其于事物之问灼然知天理之所在而不疑特未究夫一之为妙耳夫子当其可而问之发其疑而告之故能闻言而悟不逆于心观夫子于曾子之外独以告子贡则其不躐等而施者抑可见矣曰此説亦善○庆源辅氏曰子贡以通达之资闻一知二则其所学固多而能识矣然务博者多狥外如方人屡中之事可见夫子每有以抑之无非使之反求其本者子贡至此则真积力久亦将有得矣故夫子先设为疑辞以发之俟其言以观其志然后告之○或问夫子告子贡以一贯与曾子同朱子谓告曾子以行言告子贡以知言潜室陈氏曰既是一贯本不可分知行只縁子贡以知识入道故圣人从他明处防化他犹自领防不去以忠恕而明一贯騐得是行以知识而明一贯騐得是知一贯固不可分但向人语处入头各有涂辙○袁氏曰曾子闻一贯之説即唯而无疑固已深领圣道之妙子贡虽未能如曾子之唯而亦未始如门人有何谓之问是则子贡盖亦黙防于言下矣○云峯胡氏曰集注于参乎章引程子曰维天之命于穆不已是以天字释一字此章引谢氏曰天之于众形匪物物刻而雕之也亦以天释一字盖天之于万物是一气之贯圣人之于万事是一理之贯但彼之所谓贯者曰泛应曲当用各不同是以行言此由博学而识之说来是以知言况曾子之笃实能力于行子贡明达能求其知所以告之者若不同而所谓一者未尝不同也○新安陈氏曰顔曾以下诸子天资之敏学问之进皆无如子贡更观其闻性与天道及子张篇末三章称孔子处足以见矣】
  ○子曰由知徳者鲜矣【鲜上声】
  由呼【去声】子路之名而告之也徳谓义理之得于己者非己有之不能知其意味之实也○自第一章至此疑皆一时之言此章盖为【去声】愠见发也【南轩张氏曰知徳者鲜以其践履之未至故不能真知其味夫子以此告子路使之勉进于徳○庆源辅氏曰圣门之学不以徒知为尚要在实有诸己○觉轩蔡氏曰夫子呼子路告以知徳者鲜矣之説谓义理有得于己则死生祸福得丧自不能乱其所守所以释其愠见之惑夫子当造次颠沛之中所以告门人弟子者各随其所蔽而开发无以异于洙泗雍容讲论之素吁此其所以为圣人也与○防峯饶氏曰夫子不曰知道而曰知徳何也徳与道不同知在行先曰知道知在行后则曰知徳知在行先则道未为我有犹未亲切知在行后则此道实为我有而知之也深既知得这里靣滋味则外靣世味自不足以夺之孟子曰饱乎仁义所以不愿人之膏梁之味也子路未能实有是徳于己所以才絶粮便愠见○云峯胡氏曰详集注之意不徒重在知字而重在徳字盖义理之味无穷必实得于己而后真知其味之实不然臆度之知非眞知也夫苟眞知之区区穷达岂足为欣戚哉】
  ○子曰无为而治者其舜也与夫何为哉恭己正南面而已矣【与平声夫音扶】
  无为而治【去声】者圣人徳盛而民化不待其有所作为也独称舜者绍尧之后而又得人以任众职故尤不见其有为之迹也恭己者圣人敬徳之容既无所为则人之所见如此而已【或问恭己为圣人敬徳之容以书传考之舜之为治朝觐廵狩封山濬川举元凯诛四凶非无事也此其曰无为而治者何耶朱子曰即书而考之则舜之所以为治之迹皆在摄政二十八载之间及其践天子之位则书之所载不过命九官十二牧而已其后无他事也虽书之所记简古稀濶然亦足以见当时之无事也○防峯饶氏曰集注分两节一节説圣人徳盛而民化不待其有所作为此是众圣人之所同一节説舜绍尧之后又得人以任众职故尤不见其有为之迹此是舜之所独称舜与无忧者其帷文王乎相似○新安陈氏曰人不见其有为之迹可得见者临御敬徳之容耳胡氏谓敬徳之容由外而知其内是也】
  ○子张问行
  犹问达之意也
  子曰言忠信行笃敬虽蛮貊之邦行矣言不忠信行不笃敬虽州里行乎哉【行笃行不之行去声貊亡百反】
  子张意在得行于外故夫子反于身而言之犹答干禄问达之意也笃厚也蛮南蛮貊北狄【周礼夏官职方氏四夷八蛮七阖九貉五戎六狄郑司农注东方曰夷南方曰蛮西方曰戎北方曰貉狄】二千五百家为州【朱子曰笃有重厚深沉之意敬而不笃则有拘廹之患○南轩张氏曰笃敬者敦笃于敬也言忠信则言有物行笃敬则行有恒以是而行何往不可○防峯饶氏曰凡事详审不轻发是笃底意思戒谨恐惧惟恐失之是敬底意思笃自笃敬自敬○问言思忠言而有信此合忠信来言上説如何曰忠信都训实忠是出于心者信是见于事者如口里如此説心下不如此是不忠也口里如此说验之于事却不如此是不信也忠是前一截事信是后一截事若前一截实后一截虚便不可】
  立则见其参于前也在舆则见其倚于衡也夫然后行【参七南反夫音扶】
  其者指忠信笃敬而言参读如毋徃参焉之参【记曲礼离坐离立毋徃参焉离丽也谓两人相附丽而并坐或并立我毋住参之为三焉】言与我相参也衡轭【音厄】也言其于忠信笃敬念念不忘随其所在常若有见虽欲顷刻离【去声下同】之而不可得然后一言一行【去声】自然不离于忠信笃敬而蛮貊可行也【朱子曰参前倚衡只是见得理如此不成是有一块物事光辉辉在那里○此谓言必欲其忠信行必欲其笃敬念念不忘而有以形于心目之间耳○问参前倚衡何物参倚坐立所见何物可见潜室陈氏曰参前倚衡不是有个外来物事便是忠信笃敬坐立所见要常常目在之耳此是学者存诚工夫令自家实有这个道理镇在眼前不相离去○郑氏舜举曰子张务外者也故问干禄问行皆以言行告之忠信笃敬视寡尤寡悔浅深不侔子张之学进矣○新安陈氏曰忠信笃敬乃言行当然之理工夫全在忠信笃敬念念不忘八字上惟念念不忘于心而后常如有见于目忠信笃敬吾心此理也州里之人与蛮貊之人亦皆此心此理也尽吾之心则通乎人心虽逺而可行不尽吾心则无以通乎人心虽近而不可行矣】
  子张书诸绅
  绅大带之垂者书之欲其不忘也【防峯饶氏曰书绅见他佩服之切子张到晚年尽切实如言执徳不之类可见○新安陈氏曰书上文夫子所言于绅也】○程子曰学要鞭辟【音璧】近里着【直略反】己而已博学而笃志切问而近思【此致知之鞭辟近里着己者】言忠信行笃敬立则见其参于前在舆则见其倚于衡【此力行之鞭辟近里着己者也】即此是学质美者明得尽查滓【壮里反】便浑【上声】化却与天地同体其次惟庄敬以持养之及其至则一也【朱子曰鞭辟近里此是洛中语辟如驱辟一般一处説作鞭约是要鞭督向里去今人皆就外靣做工夫下云切问近思言忠信行笃敬何尝有一句说向外去只就身上理防便是近里着己○天地同体处是义理之精英查滓是私意人欲之未消灭者人与天地本一体只縁渣滓未去所以有间隔若无渣滓便与天地同体如克己复礼为仁己是查滓复礼便是天地同体处如曾子不忠不信不习漆雕开言吾斯之未能信皆是有些查滓处只是质美者见得透彻那查滓处便都尽化了若未到此须当庄敬持养旋旋磨擦去教尽即此是学只争个做得彻与不彻耳○问窃谓切问近思是主于致知忠信笃敬是主于力行知与行不可偏废而程子谓随人资质各用其力而其至则一如是则亦有行不假于知者未知如何曰切问忠信只是泛引切已底意思非以为致知力行之分也质美者固是知行俱到其次亦岂有全不知而能行者但因持养而所知愈明耳○胡氏曰明得尽查滓化却天资高知之即能行之而私意无所容也庄主容敬主心内外交致其力常常操守以涵养之然后可使私意消释程子此条专为学者言不主于释经也】
  ○子曰直哉史鱼邦有道如矢邦无道如矢
  史官名鱼卫大夫名防【音秋】如矢言直也史鱼自以不能进贤退不肖既死犹以尸諌【新安陈氏曰举此一事可见其余】故夫子称其直事见【形甸反】家语【家语困誓篇卫蘧伯玉贤而灵公不用弥子瑕不肖反任之史鱼骤谏而不从病将卒命其子曰吾在卫朝不能进蘧伯玉退弥子瑕是吾生不能正君死无以成礼我死汝置尸牖下于我毕矣礼饭于牗下小敛于戸内大敛于阼殡于客位也其子从之灵公吊焉怪而问之其子以父言告公公愕然失容曰是寡人之过也于是命之殡于客位进蘧伯玉而用之退弥子瑕而逺之孔子闻之曰古之諌者死则已矣未有若史鱼死而尸諌忠感其君者也可不谓直乎】
  君子哉蘧伯玉邦有道则仕邦无道则可卷而怀之伯玉出处【上声】合于圣人之道故曰君子卷【古转反】收也怀藏也如于孙林父【音甫】殖【常职反】放弑之谋不对而出亦其事也【左传襄公十四年卫献公戒孙文子惠子食皆服而朝日旰不召而射鸿于囿二子从之不释皮冠而与之言皮冠田猎之冠也二子怒孙文子如戚孙蒯入使公饮之酒使太师歌巧言之卒章蒯惧告文子文子曰君忌我矣弗先必死并拏于戚而入见蘧伯玉曰君之虐子所知也大惧社稷之倾覆将若之何对曰君制其国臣敢奸之虽奸之庸知愈乎遂行从近闗出公使子蟜子伯子皮与孙子盟于丘宫孙子皆杀之四月公出奔齐卫人立公孙剽孙林父殖相之二十年惠子卒二十六年卫献公求复谓喜曰苟反政由氏祭则寡人喜告蘧伯玉伯玉曰瑗不得闻君之出敢闻其入遂行五月喜攻孙氏克之杀子叔卫侯剽也言子叔剽无諡故书曰喜弑其君剽言罪之在氏也孙林父以戚如晋书曰入于戚以叛罪孙氏也甲午卫侯衎复归于卫○新安陈氏曰卷怀皆指此道而言引此事以为证】○杨氏曰史鱼之直未尽君子之道若蘧伯玉然后可免于乱世若史鱼之如矢则虽欲卷而怀之有不可得也【朱子曰直固好然一向直便是偏岂得如伯玉之君子○南轩张氏曰史鱼只可谓之直能伸而不能屈未尽君子之道若伯玉则能因时屈伸故谓之君子○胡氏曰直者徳之一端君子者成徳之名○新安陈氏曰史鱼之直不以有道无道而变治世虽可行乱世欲卷而不可得矣伯玉有道则仕无道卷懹近于夫子之用则行舍则藏集注以为出处合于圣人之道盖谓此也】
  ○子曰可与言而不与之言失人不可与言而与之言失言知者不失人亦不失言【知去声】
  【勉斋黄氏曰不与之言不知其可与言也与之言不知其不可与言也故惟知者不失人亦不失言○新安陈氏曰惟知者为能知人知其人之可与言或不可与言不知人则当语而黙当黙而语非失人则失言矣】
  ○子曰志士仁人无求生以害仁有杀身以成仁志士有志之士仁人则成徳之人也理当死而求生则于其心有不安矣是害其心之徳也当死而死则心安而徳全矣【朱子曰志士仁人所以不求生以害仁乃其心中自有打不过处不忍就彼以害此所以成仁者但以遂其良心之所安而已○仁只是吾心之正理求生害仁虽以无道得生却是抉破吾心中之全理杀身成仁时吾身虽死却得此理完全也○求生如何便害仁杀身如何便成仁只是争个安与不安而已○问死生是大闗节要之工夫却不全在那一节上学者须是于日用之间不问事之大小皆欲即于义理之安然后临死生之际庶几不差若平常应事义理合如此处都放过到临大节未有不可夺也曰然○胡氏曰当死而死于理为是于心始安故谓之成仁然必曰志士仁人者有志之士慷慨就死成徳之人从容就死也○郑氏舜举曰志士不以死生为惧仁人则明死生之理唯曰不惧或未免于徒死故以志士仁人兼言之○防峯饶氏曰仁人与仁为一仁为我有矣志士与仁犹二但有志于为仁仁人者自然无求生害仁有杀身成仁志士亦能勉而为之比干是仁人豫让张廵是志士○新安陈氏曰志士志于仁而勉行不及仁人之安行然不以生死动心而亏此仁则一也】○程子曰实理得之于心自别实理者实见得是实见得非也古人有捐躯陨【羽敏反】命者若不实见得恶【音乌】能如此须是实见得生不重于义生不安于死也故有杀身以成仁者只是成就一个是而已【或问有杀身以成仁无求生以害仁窃谓苟所利者大一身何足惜也程子曰但防生与仁孰重夫子曰朝闻道夕死可矣人莫重于生至于舍得死道须大叚好如生也曰既死矣敢问好处如何曰圣人只睹一个是○朱子曰曽见人解杀身成仁言杀身者所以全性命之理人当杀身时何暇更思量我是全性命之理只为死便是生便不是不过就一个是故伊川説生不安于死至于全其性命之理乃是傍人防他説的话非是其人杀身时有此意也或谓杀身者只是要成这仁曰若説要成这仁却不是只是行所当行而已○或问此章曰仁者心之徳而万理具焉一有不合于理则心不能安而害于徳矣顺此理而不违则身虽可杀而此心之全此理之正浩然充塞天地之间夫孰得而亡之哉曰其谓杀身成仁而不曰义何也曰仁义体一而用殊故君子之于事有以仁决者有以义决者以仁决者此章之言是也以义决者孟子谓欲有甚于生恶有甚于死是也盖仁人不以所恶伤所好之体义士不以所贱易所贵之宜○南轩张氏曰人莫不重于其生也君子亦何以异于人哉然以害仁则不敢以求生以成仁则杀身而不避盖其死有重于生故也夫仁者人之所以生者也苟亏其所以生者则其生也亦何为哉曾子所以得正而毙者正此义也志士志于仁者与仁人浅深虽有间然是则同也○庆源辅氏曰志士于此二者勉之者也仁人于此二者安之者也心与理一理当死而以生则咈于天理忍于吾心而伤害于吾仁矣心之徳即所谓仁也理当死而死则吾之心顺适而无伤吾之仁亦全而无阙矣○潜室陈氏曰谓之成仁则必如是而后天理人伦无亏欠处生顺死安无可悔憾当此境界但见义理而不见己身更管甚名誉耶○汪氏曰程子是因夫子之言更推出实见二字谓必先能真实见得死便定是不死便定不是方肯甘心就死以成就这个是若不曾真实见得定合如此则必不肯甘心就死矣此又推圣人所以言此之意以晓人也○新安陈氏曰志士仁人能得实理于心方能有实见实见得是与非方能杀身成仁以成就个是而不求生害仁以成就个非也○问杀身成仁与舍生取义何别曰仁义一理耳仁以心之全徳言义以身之大节言成仁包得取义取义即所以成仁孔子就本心安适处言故曰成仁孟子就切身断制处言故曰取义其为成就一个是则一而已所以程子于此谓实见得生不重于义可见仁与义一理也】
  ○子贡问为仁子曰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居是邦也事其大夫之贤者友其士之仁者
  贤以事言仁以徳言【勉斋黄氏曰大夫言贤以见于行事者也士言仁方见于修身者也】夫子尝谓子贡悦不若己者故以是告之欲其有所严惮切磋以成其徳也【家语孔子曰吾死之后则商也日益赐也日损曾子曰何谓也子曰商也好与贤己者处赐也好与不若己者处与善人居如入芝兰之室久不闻其香则与之化矣与不善人居如入鲍鱼之肆久不闻其臭亦与之化矣丹之所藏者赤漆之所藏者黒是以君子必慎其所与处焉○朱子曰大夫必要事其贤者士必要友其仁者便是要琢磨勉励以至于仁如欲克己而未能克己欲复礼而未能复礼须要更相劝勉乃为有益○事贤友仁也是个入徳之方问事与友孰重曰友为亲切贤只是统言友径指仁上説○欲为人而先亲仁贤犹工欲善其事而先利其器欲其取诸仁贤以成其徳也○庆源辅氏曰事大夫之贤者则有所观法而起严惮之心友其士之仁者则有所切磋而生勉励之意则其所以为仁者力矣○新安陈氏曰严惮指事大夫之贤切磋指友士之仁】○程子曰子贡问为仁非问仁也故孔子告之以为仁之资而已【汪氏曰此专挑为字发明之问意重在此字故夫子答之只从此字发明其意也○新安陈氏曰资助也】
  ○顔渊问为邦
  顔子王佐之才故问治天下之道曰为邦者谦辞【朱子曰顔子之问有二一问仁一问为邦须从克己复礼上来方可及为邦之事】
  子曰行夏之时
  夏时谓以斗柄初昏建寅之月为嵗首也天开于子地辟于丑人生于寅故斗柄建此三辰之月皆可以为嵗首而三代迭用之夏以寅为人正商以丑为地正周以子为天正也【朱子曰邵子皇极经世书以元统防十二防为一元一万八百年为一防以防统运以运统世三十年为一世十二世为一运三十运为一防初间一万八百年而天始开又一万八百年而地始成又一万八百年而人始生邵子于寅上方注一开物字盖初间未有物只是气塞及天开些子后便有一块查滓在其中渐渐凝结而成也初则溶软后渐坚实今山形自高而下便如水漾沙之势以此知必是先有天方有地有天地交感方始生人物出来邵子言到子上方有天未有地到丑上方有地未有人到寅上方有人子丑寅皆天地人之始故三代建以为正夫子以寅月人可施功故从其时】然时以作事【四字出左氏传】则嵗月自当以人为纪故孔子尝曰吾得夏时焉而説者以为夏小正之属【记礼运子曰我欲观夏道是故之杞而不足证也吾得夏时焉○夏小正夏时书名今存戴徳注】盖取其时之正与其令之善而于此又以告顔子也【朱子曰阳气虽始于黄锺而其月为建子然犹潜于地中而未有以见其生物之功也歴丑转寅而三阳始备于是恊风乃至盛徳在木而春气应焉古之圣人以是为生物之始改嵗之端盖以人之所共见者言之至商周始以征伐有天下于是更其正朔定为一代之制以新天下之耳目而有三统之説然以言乎天则生物之功未着以言乎地则改嵗之义不明而凡四时五行之序皆不得其中正此孔子所以考论三王之制而必行夏之时也○所谓行夏时者盖由歴数以来授时之法如尧典教民事者至夏而悉备也诸家之歴久而皆差惟夏小正之书授时为无差故曰行夏时也○问集注斗柄初昏建寅之月何独取初昏为定防峯饶氏曰天象难捉摸只有初昏可见日已落星初明于是时推测方有定若其他时候周流四方无可捉摸凡测星辰都用初昏测日影却用日中○行字兼令説了古人每月有政令观夏小正可见行夏之时不特改正朔乃是兼每月政令行了所以集注説时之正与其令之善以尧歴日中星乌以殷仲春推之亦是夏时想夏之前皆用建寅之月至汤始改以新天下之观听○问春秋书王正月是以十一月为春如何曰然天时参差自是周制夫子不敢擅改王制但如此书而于对顔子发此言则人见得合用夏时方与天时当对此是夫子微意】
  乘殷之辂【辂音路亦作路】
  商辂木辂也辂者大车之名古者以木为车而已至商而有辂之名盖始异其制也周人饰以金玉则过侈而易【去声】败不若商辂之朴素浑【上声】坚而等威已辨为质而得其中也【或问周辂为过侈何也朱子曰辂者身之所乘足之所履其为用也贱矣运用震动任重致逺其为物也劳矣且一器而工聚焉其为费也广矣贱用而贵饰之则不称物劳而华饰之则易壤费广而又增费之则伤财此周辂之所以为过侈欤○正义曰路大也君之所在以大为号门曰路门寝曰路寝车曰路车左氏传曰大路越席昭其俭也○勿轩熊氏曰按记明堂位鸾车有虞氏之辂也钩车夏后氏之辂也大辂殷辂也乘辂周辂也注曰汉祭天乗殷之辂今谓之桑根车周礼春官巾车掌王之五辂曰玉辂金辂象辂革辂木辂注曰金玉象以饰诸末革辂鞔之以革而漆之木辂漆之而已○云峯胡氏曰商尚质亦有过于质者商之辂则得乎质之中者也】
  服周之冕
  周冕有五祭服之冠也冠上有覆【敷救反】前后有旒【音流】黄帝以来盖已有之而制度仪等至周始备【何晏曰世本云黄帝作冕周礼弁师掌王五冕其制盖以木为干以布衣之上下朱取天地之色阮谌三礼图云长尺六寸广八寸天子以下皆同前圆后方前垂四寸后垂三寸郑云天子之衮冕十二旒鷩冕九旒毳冕七旒絺冕五旒冕三旒旒各十二玉公之衮冕九旒九玉侯伯七旒七玉子男五旒五玉孤三旒三玉大夫二旒二玉士以弁庶人以冠○周礼春官司服王之吉服祀昊天上帝则服大裘而冕祀五帝亦如之享先王则衮冕享先公飨射则鷩冕祀四望山川则毳冕祭社稷五祀则絺冕祭羣小祀则冕六服同冕者首饰尊也大裘羔裘也衮冕卷龙衣也九章初一曰龙次二曰山次三曰华虫次四曰火次五曰宗彞皆以为绩次六曰藻次七曰粉米次八曰黼次九曰黻皆絺以为绣则衮之衣五章裳四章凡九章也鷩以雉谓华虫也其衣三章裳四章凡七章也毳虎蜼谓宗彞也其衣三章裳二章凡五章也絺刺粉米无也其衣一章裳二章凡三章也者衣无文裳刺黻而已是以谓之焉凡冕服皆衣纁裳】然其为物小而加于众体之上故虽华而不为靡虽费而不及奢夫子取之盖亦以为文而得其中也【或问周冕之不为侈何也朱子曰加之首则体严而用约详其制则等辨而分明此周冕所以虽文而不为过也夏商之制虽不可考然意其必有未备者矣○云峯胡氏曰周尚文则有过于文者周之冕则得乎文之中者也】
  乐则韶舞
  取其尽善尽美【问顔子问为邦孔子止告之以四代之礼乐却不及治国平天下之道莫是此事顔子平日讲究有素不待夫子再言否朱子曰固是如此顔子事事了得了只欠这些子故圣人斟酌礼乐而告之○顔子资禀极聪明凡是涵养得来都易如闻一知十如于吾言无所不説如亦足以发如问为邦一时将许多大事分付与他是他大叚了得看问为邦而孔子便以四代礼乐告之想是所谓夏时商辂周冕韶舞当博我以文之时都理防得了唯是顔子有这本领方做得若无这本领礼乐安所用哉○新安陈氏曰韶舞以乐声兼乐容而言也】
  放郑声逺佞人郑声淫佞人殆【逺去声】
  放谓禁絶之郑声郑国之音佞人卑谄辨给之人殆危也【云峯胡氏曰集注前训佞字但谓其辨给此则先之以卑谄盖辨给在口卑谄在心此所谓巧言令色孔壬者也】○程子曰问政多矣惟顔渊告之以此盖三代之制皆因时损益及其久也不能无弊周衰圣人不作故孔子斟酌先王之礼立万世常行之道发此以为之兆耳由是求之则余皆可考也【朱子曰发此为之兆兆犹凖则也非谓为邦之道尽于此四者畧说四件作一个凖则则余事皆可依仿此而推行之耳○云峯胡氏曰须看斟酌二字以三代正朔斟酌之不如夏之时得其正辂至周而过侈斟酌之不如从殷之为得其中冕自黄帝已有之至周而其制始备斟酌之不如从周为得其中自尧舜汤武皆有乐斟酌之不如韶乐之尽善尽美夫子姑举此四者以例其余皆当如此斟酌而行之也】张子曰礼乐治【去声下同】之法也放郑声逺佞人法外意也一日不谨则法坏矣虞夏君臣更【平声】相戒饬意盖如此又曰法立而能守则徳可久业可大郑声佞人能使人丧【去声】其所守故放逺之【或问郑卫之音皆为淫奔夫子独欲放郑何也朱子曰卫诗三十九淫奔之诗才四之一郑诗四十一淫奔之诗已不啻七之五卫犹男悦女之词郑皆女惑男之语卫犹多讥刺惩创之意郑几荡然无复羞愧悔悟之萌郑声之淫甚于卫矣夫子独以郑声为戒而不及卫举重而言也○张氏好古曰小人之祸国家柔恶尤可畏于刚恶刚恶桀防强暴中才之主犹畏而逺之为害犹浅惟柔佞者谄谀侧媚使人喜爱亲昵聪明之君犹为所惑有覆亡而终不悟者夫子举佞人亦以小人之尤者言也是知有百王之大法有万世之大戒四代礼乐为百王立此法也戒以郑声佞人为万世保此法也○庆源辅氏曰治道成于乐郑声乐之淫者能摇荡人之性情以壤其成故放絶之治道系于人才佞人人才之贼也利口辨给能变乱是非以移夺人之心志而丧其所守故屏絶之○防峯饶氏曰法外意者意在法之表意所以立此法所以用此法亦所以守此法先王有不人之心斯有不忍人之政有关雎麟趾之意然后可以行周官之法度即此意也】尹氏曰此所谓百王不易之大法孔子之作春秋盖此意也孔顔虽不得行之于时然其为治之法可得而见矣【程子曰举前代之善者凖此以损益之此成法也郑声使人淫溺佞人使人危殆放逺之然后可守成法○三王之法各是一王之法故三代损益文质随时之宜若孔子所立之法乃通万世不易之法孔子于他处亦不见説独答顔回云行夏之时乗殷之辂服周之冕乐则韶舞此是于四代中举这一个法式其详细虽不可见而孔子但示其大法使后人就上脩之又曰郑声佞人最为治之害放逺亦人之所难○和斋尹氏曰孔子告顔子以四代礼乐而继以放郑声逺佞人盖此事易惑人也○问伊川春秋传序引夫子答为邦之语惟顔子尝闻春秋大法何也朱子曰此不是孔子将春秋大法向顔子説盖三代制作极备矣孔子更不可复作故告以四代礼乐只是集百王不易之大法其作春秋善者则取之恶者则诛之要亦明圣王之大法意亦只是如此故伊川引之为様耳○南轩张氏曰圣人监四代之事而损益之以为百王不易之典此其大纲也其纲见于此而其目则着于春秋以此答顔渊惟顔子可以与于斯也放郑声逺佞人以为邦之大法也以其易溺而难防故重言之郑声淫佞人殆圣人每致戒于斯者非圣人必待戒乎此也于此设戒是乃圣人之道也放郑声逺佞人而后四代之法度可以兴行而无斁矣○或问孔子言王道只言礼乐如夏时商辂周冕是也孟子言王道只言政事如衣帛食肉经界井地是也意者孔子言王道之本孟子言王道之务潜室陈氏曰孔子为学者言止言经世之大纲孟子为时君言当论济时之急务】
  ○子曰人无逺虑必有近忧
  苏氏曰人之所履者容足之外皆为无用之地而不可废也故虑不在千里之外则患在几席之下矣【程子曰人无逺虑必有近忧思虑当在事外○南轩张氏曰虑之不逺其忧必至故曰近忧易于履霜即曰坚氷至以见其忧之在近也虑患于履霜之初则有以弭忧矣○觉轩蔡氏曰按苏氏之説逺近以地言若逺近以时言恐亦可通如国家立一法度若不为长逺之虑则目前即有近忧矣○防峯饶氏曰苏氏只説得地之逺近欠説时之逺近若云虑不及千百年之逺则患在旦夕之近矣意方足○厚斋冯氏曰虑在事未来之先忧在事既至之后虑不逺则备不豫而忧近矣虑逺而备豫则有以弭忧矣】
  ○子曰巳矣乎吾未见好徳如好色者也【好去声】
  已矣乎叹其终不得而见之也【南轩张氏曰世之诚于好徳者鲜夫子所以叹也○庆源辅氏曰自恐其终不获见所以警人使知自勉也○新安陈氏曰吾未见好徳如好色者也己见子罕篇此加上三字而警人之意愈切】
  ○子曰臧文仲其窃位者与知柳下惠之贤而不与立也【者与之与平声】
  窃位言不称【去声】其位而有愧于心如盗得而隂据之也柳下惠鲁大夫展获字禽食邑柳下諡曰惠与立谓与之并立于朝【音潮】范氏曰臧文仲为政于鲁若不知贤是不明也知而不举是蔽贤也不明之罪小蔽贤之罪大故孔子以为不仁【张氏存中曰见公冶长篇子产有君子之道四焉章】又以为窃位【庆源辅氏曰爵位天之所以待人才有才徳者之所宜居也岂一己可得而私有哉如盗得而隂据之则蔽贤抑能悖天行私而不自知其非矣○或谓窃人之物者惟恐人见而夺之窃人之位者帷恐贤者见用而逼已防峯饶氏曰恐有此等意思窃人物者恐人见得便证出他来臧文仲自居上位亦自有所长若与柳下惠并立便被他形出已之短所以蔽而不进之○勿轩熊氏曰公叔文子与大夫僎同升则称其文臧文仲知柳下惠而不与立则讥其窃位盖在上位以荐贤为重也○新安陈氏曰不明者知识之暗不智也蔽贤则心卫之私不仁也岂非偷窃职位以为已之私有而不复以职位为国家待贤之公器欤文仲鲁贤大夫夫子不雷同而贤之大公至正之心也】
  ○子曰躬自厚而薄责于人则逺怨矣【逺去声】
  责己厚故身益脩责人薄故人易从所以人不得而怨之【朱子曰厚是自责得重责了又责积而不己之意吕伯恭性褊急只因病中读论语至躬自厚而薄责于人遂一向如此寛厚和易此可谓变化气质之法○新安陈氏曰此即成汤检身若不及与人不求备之意脩己待人当然之理也非为求逺怨而后为之逺怨乃自然之效耳】
  ○子曰不曰如之何如之何者吾末如之何也已矣如之何如之何者熟思而审处【上声】之辞也不如是而妄行虽圣人亦无如之何矣【朱子曰只是要再三反覆思量若率意妄行虽圣人亦无柰他何○防峯饶氏曰上言如之何是思而处之下言如之何是思之熟而处之审也】
  ○子曰羣居终日言不及义好行小慧难矣哉【好去声】小慧私智也言不及义则放辟【僻同】邪侈之心滋好行小慧则行险侥幸之机熟难矣哉者言其无以入徳而将有患害也【朱子曰下三句虽从第一句带下来必羣居终日而如此尤见得下二句为乱道言不及义无学识之村人多如此既言不及义而惟止好行小慧则其为邪恶倾险之小軰审矣欲免于罪过难矣哉○或问慧固明智之称曰小慧则不本于义理而发于计较利欲之私耳○南轩张氏曰义者天理之公小慧则缪巧之私而已小慧之好义之贼也○防峯饶氏曰此虽两事其实相因○胡氏曰集注所谓滋则其心日甚一日熟则其机日深一日所以至此者以其羣居而终日如此也言不及义故无以入徳好行小慧故将有患害焉】
  ○子曰君子义以为质礼以行之孙以出之信以成之君子哉【孙去声】
  义者制事之本故以为质干而行之必有节文出之必以退逊成之必在诚实乃君子之道也○程子曰义以为质如质干然礼行此孙出此信成此此四句只是一事以义为本【朱子曰义以为质是制事先决其当否了其间节文次第须要皆具此是礼以行之然徒知尽其节文而不能孙以出之则亦不可且如人知尊卑之分须当让他然让之之时辞气或不能婉顺便是不能孙以出之信以成之者是终始诚实以成此一事却非是逊以出之后方信以成之也○义则是合宜义有刚决意思然不直撞去礼有节文度数故用礼以行之孙以出之是用和为贵义不和用礼以行之己自和然礼又严故逊以出之便从容不廹信是朴实头做无信则义礼逊皆是伪○问礼行逊出何别曰行是安排恁地行出是从此发出礼而不逊则不免矫世以威严加人○陈氏曰事到靣前便断可否此在先是义以为质可否既定或从或违所以区处须中节文无过不及是礼以行之于其区处或出辞气须逊顺而无峻厉方不忤人是逊以出之其总归须诚实则此事之成无欠缺可悔处是信以成之四者皆一套事只于日用问验之自见○防峯饶氏曰当然处是义质是个坯朴子君子以义作个坯朴却以礼来文这义摆布教恁地有条理然义有圭角又须逊顺以出之使之无圭角然既如此又恐失了义之本真故又须信以成之不易其当然之则又曰义以为质而非礼行逊出则质而不文礼行逊出而不成之以信则文胜而灭质皆非君子之道○云峯胡氏曰义不可以直遂行之出之在礼逊义不可以伪为成之在信实然非礼逊之后又加以信也曰义曰礼孙始终一实而已矣】又曰敬以直内则义以方外义以为质则礼以行之孙以出之信以成之【朱子曰义以为质便是自义以方外处説起若无敬以直内也不知义之所在○南轩张氏曰义以方外是义为用也而此章则以义为体盖物则森然具于秉之内此义之所以为体也必有是体而后品节生焉故礼者所以行此者也其行之也以逊顺则和而不失故逊所以出此者也而信者又所以成此者也盖义为体而礼与孙所以为用而信者又所以成终者也信则义行乎事事物物之中而体无不具矣○庆源辅氏曰敬以直内义以方外是从内説出外义以为质礼以行之孙以出之信以成之是由外説入内○胡氏曰必敬存而后义立义者事之质而敬又义之本推而上之也○潜室陈氏曰敬以直内则义乃方外是敬为体而义为用若以义为质则礼行此义者也孙出此义者也信成此义者也是义为体而三者为用矣○新安陈氏曰此章本无敬以直内意程子又推本言之】
  ○子曰君子病无能焉不病人之不己知也
  【南轩张氏曰病无能者非他也病夫履行之无其实也○问既谓之君子又縁何病其无能防峯饶氏曰若自以为有能则不足以为君子如云君子道者三我无能焉君子之道四丘未能一焉夫子岂是无能者】
  ○子曰君子疾没世而名不称焉
  范氏曰君子学以为【去声】己不求人知然没世而名不称焉则无为善之实可知矣【南轩张氏曰有是实则有是名名者所以命其实也终其身而无实之可名君子疾诸非谓求名于人也○防峯饶氏曰言没世者盖棺事乃定生前或可干名没后却妆防不得公论方定非有可称之实者必不见称于人没后有名可称则真有善可知大学没世不忘亦此意○厚斋冯氏曰病之者病我也疾之者疾人也○齐氏曰求有为善之名固君子之所羞终无为善之实亦君子之所恶故长而无述孔子责之四十五十而无闻孔子叹之没世而无称孔子疾之然则学者亦可以勉矣】
  ○子曰君子求诸己小人求诸人
  谢氏曰君子无不反求诸己小人反是此君子小人所以分也○杨氏曰君子虽不病人之不已知然亦疾没世而名不称也虽疾没世而名不称然所以求者亦反诸己而已小人求诸人故违道干誉无所不至三者文不相蒙而意实相足亦记言者之意【或问杨氏之説似太巧朱子曰虽巧而有益于学者○以好名为戒此固然矣然偏持此论将恐亷隅毁顿其弊有甚于好名故君子疾没世而名不称焉而又曰君子求诸己详味此言不偏不倚表衷该备此其所以为圣人之言欤学者要当如此玩心则勿忘勿助之间天理卓然矣○南轩张氏曰君子无适而非求诸己小人无适而非求诸人求诸己则徳日进求诸人则欲日肆君子小人之分盖如此也○胡氏曰范氏合上二章为一意杨氏于此又合三章为一意文意反覆互相周备虽非夫子立言之防记者取而相足也】
  ○子曰君子矜而不争羣而不党
  庄以持己曰矜然无乖戾之心故不争和以处【工声】众曰羣然无阿比【毗至反】之意故不党【程子曰君子以矜庄自持不与人争○山杨氏曰矜者矜庄之矜非谓矜伐也○朱子曰矜是自把捉底意思故书曰不矜细行终累大徳○南轩张氏曰矜庄自持易至絶物而失于争羣居相与易至徇物而失于党君子非与人异也处己严而不失于和故矜而不争非不与人同也待物平而不失于公故羣而不党○庆源辅氏曰庄以持己理也然用意或过则便至乖戾之心生而与人争和以处众理也然用意或过则便至阿比之意起而与人党天理存亡只在一息之间夫子言君子如此所以使学者于持己处众之际戒谨恐惧务尽其理而防私意之或萌也○新安陈氏曰矜也忿戾则矜而争矣可以羣羣而不流于党也】
  ○子曰君子不以言举人不以人废言
  【南轩张氏曰以言举人则行不践者进矣此固不可也然而虽使小人言之而善亦不害其为善者也以人废之则善言弃矣故君子虽不以言举人而亦不以人废言公心无蔽也○新安陈氏曰君子不以其言之善而遽举用其人以人之行多不及言故也亦不以其人之恶而废其言之善以一言之善自不可没故也如孔子因宰子尽寝而听言必观行孟子不没阳虎为富不仁之言圣贤之心公而无蔽故如此】
  ○子贡问曰有一言而可以终身行之者乎子曰其恕乎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推己及物其施不穷故可以终身行之○尹氏曰学贵于知要子贡之问可谓知要矣孔子告以求仁之方也【新安陈氏曰恕者求仁之方语曰能近取譬可谓仁之方也已孟子曰强恕而行求仁莫近焉】推而极之虽圣人之无我不出乎此终身行之不亦宜乎【问言恕必兼言忠如何此只言恕朱子曰不得忠时不成恕独説恕时忠在里靣了○问终身行之其恕乎絜矩之道是恕之端否曰絜矩正是恕○南轩张氏曰人之患莫大于自私恕者所以克其私而扩公理也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恕之方也是所当终身而行之者极其至则仁也忠恕体用也独言行恕者盖于其用力处言之行恕则忠可得而存矣○庆源辅氏曰推己及物即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之恕也非有资于人在我施之而已乌有穷尽故可以终身行之此盖指其用而言之又曰始则推己及物终则为圣人之无我不出乎一恕字而已终身行之岂不为宜此又极其效而言之知要之説尤为有警于学者盖圣学以仁为先而恕则求仁之方也○陈氏曰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只就一边论其实不止勿施所不欲者凡己所欲者须要施于人方可如己欲孝欲弟人亦欲孝欲弟必推己所欲孝欲弟者以及人使人亦得以遂其欲孝欲弟之心便是恕只是推己之心流行到那物而已恕之义甚阔大自汉以来恕字之义不明有谓善恕己量主范忠宣亦谓以恕己之心恕人不知恕字就已上着不得据他説恕字只似饶人的意思恰似今人説且恕之不轻恕之意如此是己有过且自恕人有过又并怒人乃相率为不肖之归岂推己如心之义乎○双峯饶氏曰此问在未闻一贯之先子贡多学欲知博中之约遂发此问一言是一字所以只以一恕字答之○新安陈氏曰视人犹己一视同仁此圣人之无我也惟其畧无私己故仁之用自然如此】
  ○子曰吾之于人也谁毁谁誉如有所誉者其有所试矣【誉平声】
  毁者称人之恶而损其真誉者人之善而过其实夫子无是也然或有所誉者则必尝有以试之而知其将然矣圣人善善之速而无所苟如此若其恶恶则已缓矣是以虽有以前知其恶而终无所毁也【朱子曰毁者人本未有十分恶将做十分恶説他便是毁若只据他之恶説之不谓之毁如一物本完全今打破了便是毁若那物元破了不可谓之毁誉亦是称奬得过当有所试者那人虽未有十分善我试之知得将来如此若毁人则不如此也○或问毁誉之説曰毁者恶未着而遽诋之誉者善未着而亟称之也试者验其将然之辞圣人之心光明正大称物平施无毫髪之差故人之善恶称之未有少有过其实者然以欲人之善也故但有试而知其贤则善虽未显已进而誉之矣不欲人之恶也故恶之未著者虽有以决知其不善而卒未尝遽诋之也此所以言誉而不言毁盖非若后世所谓耻言人过而全无黒白者但有先褒之善而无豫诋之恶则是圣人之心耳曰若有誉而无毁则圣人之心为有所倚矣曰有誉无毁是乃善善速恶恶缓之意正书所谓与其杀不辜宁失不经罪疑惟轻功疑惟重春秋传所谓善善长恶恶短孔子乐道人之善恶称人之恶之意而仁包五常元包四徳之发见证验也圣人之心虽至公至平无私好恶然此意未尝不存是乃天地生物之心也若以是为有倚而以恝然无情者为至则恐其高者入于老佛荒唐之説而下者流于申商惨酷之科矣○胡氏曰毁云损其真若叔孙武叔之毁仲尼是也誉云过其实孟子所谓声闻过情是也】
  斯民也三代之所以直道而行也
  斯民者今此之人也三代夏商周也直道无私曲也言吾之所以无所毁誉者盖以此民即三代之时所以善其善恶其恶而无所私曲之民【朱子曰所以字本虚然意味乃在此】故我今亦不得而枉其是非之实也【新安陈氏曰此句缴上一截谁毁谁誉之意】○尹氏曰孔子之于人也岂有意于毁誉之哉其所以誉之者盖试而知其美故也斯民也三代所以直道而行岂得容私于其间哉【朱子曰斯民是今此之民即三代之时所以为善之民圣人説一句话便是恁地闲便是从头説下来此民便是三代时直道而行之民我今若有所毁誉亦不得迂曲而枉其是非之实○南轩张氏曰谁毁谁誉谓吾于人初无毁誉之意也而有所誉者必有所试也因其有是实而称之春秋之时风俗虽不美然民无古今之异三代所以直道而行者亦斯民也顺理之谓直可毁可誉在彼循其理而已先王命徳讨罪亦若是也○双峯饶氏曰下靣民字即上靣人字但人对已而言民对君而言縁有三代字在上故言今此之民与三代之民一般但三代化行俗美好恶得其真后世教化不明风俗不美直变为枉所以有称人恶而损其真人善而过其实者吾之于人则不然盖视今此之人为三代直道之民而不视之为后世枉道之民也○云峯胡氏曰朱子云所以二字有味盖善善恶恶无所私曲今之民与三代之民皆然是必有所以然者矣○新安陈氏曰尹氏之意畧而未明朱子就其説而发明得精切至到耳善善恶恶无所私曲乃人心天理所在万世如一日也三代之人心如此今日之人心亦如此圣人不得容私于其间也然有先褒之善而无豫诋之恶善善急恶恶缓之心未尝不行乎其间焉好善忠厚之心与善善恶恶无私曲之心并行而不相悖也】
  ○子曰吾犹及史之阙文也有马者借人乘之今亡矣夫【夫音扶○亡与无同】
  杨氏曰史阙文马借人此二事孔子犹及见之今亡【与无通】矣夫悼时之益偷也愚谓此必有为【去声】而言【意必偶见有此事】盖虽细故而时变之大者可知矣【南轩张氏曰有马借人乘之已虽有马不能乘则借人乘之史有阙文以待来者其意亦犹是也言始犹及见而今则无叹风俗之日趋于薄也○勉斋黄氏曰今亡矣夫叹古人谦厚之意不复见也○叶氏少蕴曰古者六书皆掌于史官班孟坚言古制书必同文不知必阙问诸故老至于衰世是非无正人用其私故子曰吾犹及史之阙文也今亡矣夫虽畧去有马者借人乘之之语其传必有自矣○齐氏曰三代无乘马者所谓乘如诗言乘乘鸨乘乘黄盖四马驾车而乘之也借人乘之盖有子路车马与朋友共之意○云峯胡氏曰史阙文犹不挟己所见以自是马借人犹不挟己所有以自私○新安陈氏曰疑以传疑物与人共皆人心近古处二事虽小而人心之不古亦可见】○胡氏曰此章义疑不可强【上声】解【赵氏曰二事大小精粗实不相并故又载胡氏说于后亦阙疑之意】
  ○子曰巧言乱徳小不忍则乱大谋
  巧言变乱是非听之使人丧【去声】其所守小不忍如妇人之仁匹夫之勇皆是【或问妇人之仁匹夫之勇强弱不同同为不忍何也朱子曰之义禁而不发之谓妇人之仁不能忍其爱也匹夫之勇不能忍其忿也○庆源辅氏曰妇人之仁失于不断匹夫之勇失于轻决二者之失不同而皆足以乱大谋盖大谋虽断而轻决则又失之○云峯胡氏曰乱大谋彼自乱彼之事乱徳非唯自乱其心术且能乱人之心术是非有定理而彼以是为非以非为是使听者失其所守为人心之害莫大焉妇人之仁柔恶为无断匹夫之勇刚恶为强梁】
  ○子曰众恶之必察焉众好之必察焉【好恶并去声】
  杨氏曰惟仁者能好恶人众好恶之而不察则或蔽于私矣【南轩张氏曰天下之善恶有如黒白之易明者众之好恶固所同也至于事若善而其情则有害事若不善而其情或可取此众人之所惑而君子之所察也孟子于仲子匡章是也○胡氏曰察者详审之谓非谓众人之好恶皆非也特恐其或蔽于私故加详审耳○双峯饶氏曰南轩所引仲子匡章事甚切齐人皆以仲子为廉孟子独能辨其不廉此其众好必察处匡章通国皆称其不孝孟子独不以不孝目之此是众恶必察处又曰众好恶固当察然我心无私意方能察之若有私意则众好恶之得其当者我反以为非矣所以惟仁者能好恶人也○新安陈氏曰惟仁者无私心而好恶当于理方能为众人之衡鉴焉】
  ○子曰人能道非道人
  廓【苦郭反】而大之也人外无道【人之身即道之所寓】道外无人【道即人之所以为人之理】然人心有觉而道体无为故人能大其道道不能大其人也○张子曰心能尽性人能道也性不知检其心非道人也【问人能道朱子曰道如扇人如手手能摇扇扇如何摇手○问性不知检其心潜室陈氏曰性指道心指人○双峯饶氏曰此道字是就自家心上说若就道体上説则道自际天蟠地何待人又曰四端甚防扩而充之则不可胜用此之谓人能道○四如黄氏曰有二义人之得是道于心也方其寂然而无一理之不备亦无一物之不该这是容受之及感而通无一事非是理之用亦无一物而非是理之推这是廓大之其容受也人心揽之若不盈掬而万物皆备于我此之体其廓大也四端虽防火然泉逹充之足以保四海此之用性分之所固有者一一尽收入来职分之所当为者一一便推出去方是】
  ○子曰过而不改是谓过矣
  过而能改则复于无过唯不改则其过遂成而将不及改矣【新安陈氏曰过而肯改则过泯于无过而不改则过成而有】
  ○子曰吾尝终日不食终夜不寝以思【句】无益【句】不如学也
  此为【去声】思而不学者言之盖劳心以必求不如逊志而自得也李氏曰夫子非思而不学者特垂语以教人尔【朱子曰思是硬要去做学是依这本子小着心随事顺理去做○逊志是卑逊其志放退一着寛广以求之不忒恁地廹窄便要一思而必得○问圣人真个终日不食终夜不寝以思否曰圣人也曾恁地来圣人説发愤忘食却是眞个惟横渠知得此意尝言孔子煞吃辛苦来○南轩张氏曰此章非以思为无益也以思而不学则无益耳○云峯胡氏曰书説命惟学逊志一句六经言学所从始非特取卑逊之义不凌节而施之谓逊盖勉勉循循其学有自得之益劳心以必求徒思而未必有得也】
  ○子曰君子谋道不谋食耕也馁在其中矣学也禄在其中矣君子忧道不忧贫【馁奴罪反】
  耕所以谋食而未必得食学所以谋道而禄在其中然其学也忧不得乎道而已非为【去声】忧贫之故而欲为是以得禄也○尹氏曰君子治其本而不恤其末岂以自外至者为忧乐【音洛】哉【朱子曰君子谋道不谋食是将一句统説中又分两脚説耕也馁在其中学也禄在其中又恐人错认此意似教人谋道以求食故下靣又缴一句谓君子所以为学者所忧在道尔非忧贫而学也○学固不为谋禄然未必不得禄如耕固不求馁然未必得食虽是如此然君子之心却只见道不见禄○凡言在其中盖言不必在其中而在焉者矣○问耕也馁在其中学也禄在其中两句似相反潜室陈氏曰耕本谋食却有时而馁学非谋食却可以得禄○双峯饶氏曰首句重在谋字上末句重在忧字上谋以事言忧以心言忧道自然不忧贫到不忧贫地位也是难事学者纵未能不忧贫也且以此等意思存之胷中久久自别○云峯胡氏曰凡学而谋食者只为贫富闗打不透尔果不忧贫自不谋食○新安陈氏曰谋食之食以食禄言与禄字相闗耕也馁在其中一句自是引喻此章夫子始终教学者以审内外之轻重也君子惟谋学以明道而不谋食以得禄譬之耕本不求馁而馁自在其中是学本不求禄而禄自在其中学焉而听禄之自至可也末又申言之忧道以见其谋道不忧贫以见其不谋食忧出于心谋见于事忧之深然后谋之熟无非欲学者知内之重而外之轻耳】
  ○子曰知及之仁不能守之虽得之必失之【知去声】知足以知【如字】此理而私欲间【去声下同】之则无以有之于身矣【程子曰知及之仁不能守之无得也○知及之仁不能守之此言中人以下也若夫真知未有不能守者○新安陈氏曰好学近乎知力行近乎仁学而知之明则知及而得之矣不能无私力行而守之不固虽得之必失之也】
  知及之仁能守之不庄以涖之则民不敬
  涖临也谓临民也知此理而无私欲以间之则所知者在我而不失矣然犹有不庄者盖气习之偏或有厚于内而不严于外者是以民不见其可畏而慢易【去声】之下句放【上声】此【张子曰所谓知及之必欲仁守之者恐其难得必失耳知之非艰行之惟艰此守所以贵乎笃也○问知及之仁不能守之固不可仁既能守之而犹有不庄之戒集注谓有气习之偏何耶潜室陈氏曰盖虽是有仁能持守然当临涖之时举动之际此心少懈即妄念便生须是逐时照管令罅缝不开才有罅缝便有气习之偏此是圣贤防检身上工夫周宻处虽是本体已造醇美犹恐节目上有疵又须逐节照管要令尽善尽美】
  知及之仁能守之庄以涖之动之不以礼未善也动之动民也犹曰鼓舞而作兴之云尔礼谓义理之节文【朱子曰动字不是感动之动是使民底意思谓使民去做这件事亦有礼是使之以礼下个礼字归在民身上○动之是指民説如搜苗狝狩就其中教之少长有序之事便是使之以礼盖使他以此事此事有礼存也】○愚谓学至于仁则善有诸已而大本立矣涖之不庄动之不以礼乃其气禀学问之小疵然亦非尽善之道也【朱子曰固有生成底然亦不可专主气质盖亦有学底○庆源辅氏曰不庄气质之偏也不以礼学问之阙也】故夫子历言之使知徳愈全则责愈备不可以为小节而忽之也【朱子曰知及之如大学知至仁守之如意诚涖不庄动不以礼如所谓不得其正所谓敖惰而辟之类知及仁守是明徳工夫下靣是新民工夫○问知及仁守到仁是极了却又要庄涖动以礼底工夫如何曰人自有此心纯粹不走失而于接物治民时少些庄严意思自不足以使人敬此便是未尽善处又问此是要本末工夫兼备否曰固是但须先有知及仁守做个根本方好去检防其余便无处无事不善若根本不立又有何可防检处○或问知及仁守为学之事也庄涖礼动为政之事也然为学之事虽未及乎为政至于接物处家之际亦非庄涖礼动不能为也为政者虽不专于为学然非知识之明而持守之固亦无以为临政之地矣○此一章当以仁为主所谓知及之所以求吾仁涖之动之所以持养吾仁者○或问此章曰大抵发明内外本末之序极为完备而其要以仁为重仁能守之则大本已立虽临民不以庄动民不以礼亦其支节之小失耳然亦不可不自警省以求尽善而全其徳也○南轩张氏曰知及之仁不能守之则未能保之也仁能守之则在已者实矣又须庄以涖之而动之则以礼动之以礼者以礼教民则民作兴也此虽统言为政之道至此而后善然所以成已亦一而已○双峯饶氏曰此章六个之字要分别及之守之得之失之此四之字指理而言涖之动之此二之字指民而言○云峯胡氏曰仁者心徳之全知及仁守而犹曰不庄以涖之则民不敬者徳之全而责之备也知及仁守庄涖而犹曰动之不以礼为未善者徳愈全而责愈备也大本已立固足以见其心徳之全小节未善亦足以为全徳之累】
  ○子曰君子不可小知而可大受也小人不可大受而可小知也
  此言观人之法知我知之也受彼所受也盖君子于细事未必可观而材徳足以任重小人虽器量【去声】浅狭而未必无一长可取【朱子曰一事之能否不足以尽君子之蕴然能任天下之重而不惧小人一才之长亦可器使但不可以任大事耳○吴氏曰方舜之耕稼时视之犹人也一旦受尧之天下若素有之小人有立谈之间而其材可知者至委以国则未有不败○南轩张氏曰君子所存者大故不可以小者测知而可以当其大者小人局于狭小其长易见故不可以任大而可以小知之大受如学者之学圣人有为者之当大任是也事而可以小知之小人用过其量则败矣○双峯饶氏曰君子于小事上有拙处小人于小事上有长处所以不可以一节观之或问君子才全徳备何为于小事上有拙处曰不可以一槩论君子亦有等降但其大体正当虽细防处有未尽亦不害其为君子又曰此小人是小有才之人非庸常之小人○云峯胡氏曰小节可以知小人不足以知君子大受可以许君子不可以许小人材之所成为器徳之所充为量君子之所以可大受者材与徳俱大小人之不可大受者器与量俱小故也】
  ○子曰民之于仁也甚于水火水火吾见蹈而死者矣未见蹈仁而死者也
  民之于水火所頼以生不可一日无其于仁也亦然但水火外物而仁在已无水火不过害人之身而不仁则失其心是仁有甚于水火而尤不可一日无者也况水火或有时而杀人仁则未尝杀人亦何惮而不为哉李氏曰此夫子勉人为仁之语下章放【上声】此【问夫子言吾未见蹈仁而死者也后又言志士仁人有杀身以成仁者潜室陈氏曰蹈仁有益无害人何惮而不为此勉人为善之语若到杀身成仁处是时不管利害但求一个是而已学者患不蹈仁尔蹈仁则心无计较之私若义所当死而死虽比干不害为正命】
  ○子曰当仁不让于师
  当仁以仁为己任也虽师亦无所逊言当勇徃而必为也盖仁者人所自有而自为之非有争也何逊之有○程子曰为仁在己无所与逊若善名在外则不可不逊【朱子曰当仁担当之当这仁字是指大处难做处説这般处须着担当不可説道自家做不得是师长所做底事○弟子于师每事必让而不敢先至于仁以为己任则当自勉而勇为不可以有让也盖仁者己所有而自为之非夺诸彼而先之也何让之有所谓不让犹程子所谓不可将第一等事让与别人做者其事则顔子所谓舜何人也予何人也有为者亦若是者是已此与上章皆勉人为仁之辞上章为凡民都不知仁而惮于为之者发此章为学者粗知仁之为美而不知勇于有为者发○南轩张氏曰夫子尝曰有能一日用其力于仁矣乎我未见力不足者又曰我欲仁斯仁至矣又曰为仁由已于此又明不让于师之义盖道不逺人为之在己虽所尊敬亦无所与让圣人勉学者使之用其力也○为仁在我虽师不暇逊此便是仁以为己任○庆源辅氏曰逊者礼之实也徳之善也凡自外来者固不可不逊如善名是也至于为仁在己则何逊哉盖非不逊也乃无所与逊也○云峯胡氏曰当字大有力量不者当不起不毅者当不去请事斯语顔子当之仁为己任曾子当之顔曾逊于夫子之门未尝以当仁之事而逊于夫子也】
  ○子曰君子贞而不谅
  贞正而固也谅则不择是非而必于信【问君子不谅可乎山杨氏曰惟贞固可以不谅所谓贞者惟义所在也○朱子曰贞者见得道理是如此便只恁地做去所谓知斯二者弗去是也为正字说不尽故更加固字如易所谓贞固足以干事若谅者是不择是非必要如此故贞者是正而固守之意谅则有固必之意焉○南轩张氏曰贞则信在其中但执小信而于义有蔽则失其正而反害于信矣○觉轩蔡氏曰谅有二训则止训信者友谅是也有训必信者此谅是也谅似贞而实非故夫子特别而言之○双峯饶氏曰贞者正而固守谅则固而未必正言必信行必果而不知惟义所在者也○厚斋冯氏曰歴万变而不失其正者贞也谅则固守而不知变者也故曰贞者事之干也岂若匹夫匹妇之为谅也】
  ○子曰事君敬其事而后其食
  后与后获之后同【防峯饶氏曰此后字如先难后获先事后得之后后获谓不计其效也盖为人臣者但知尽其职分而已禄非所计也所谓正其谊不谋其利之意】食禄也君子之仕也有官守者修其职有言责者尽其忠皆以敬吾之事而已不可先有求禄之心也【南轩张氏曰事君者主于敬其事而已官有尊卑位有轻重而敬其事之心则一也后其食犹后获之意然则为贫而仕则柰何孔子尝为委吏矣亦曰防计当而已矣尝为乗田矣亦曰牛羊茁壮长而已矣盖亦以敬其事为主也若曰为贫而仕食焉而已遑恤其事则失其义矣○胡氏曰后其食者盖委置之不存乎念虑之间非才任其事而即有得禄之心继之也若曰先敬其事而后有计禄之心则义利杂揉公私交战其不为利心所胜者几希○勉斋黄氏曰敬事后食臣之道也饩禀称事君之道也○庆源辅氏曰有官守者修其职有言责者尽其忠是皆天理之当然而在人之所当为者也岂可有一毫侥求觊幸之意于其先哉】
  ○子曰有教无类
  人性皆善而其类有善恶之殊者气习之染也故君子有教则人皆可以复【如字反也】于善而不当复【扶乂反又也】论其类之恶矣【南轩张氏曰人所禀之资虽有不同然无有善恶之类一定而不可变者盖均是人也原其降何尝不善故圣人有教焉所以反之于善也教之行愚者可使之明柔者可使之强岂有气质之不可变者乎然尧舜之子不肖则气类又若有异何也盖气有可反之理人有能反之道而教有善反之功其卒莫之能反者则以其自暴自弃而已○庆源辅氏曰人之性同乎一理而已然其品类则有善恶之异者何哉盖于其始生也已有气禀清浊之分及其少长也又有习染邪正之异苟欲合其异而反其同则在乎教耳故君师有教化之妙则人皆可以复其善而自无为恶之人岂可复论其类之恶哉○洪氏曰圣人之教如雨露之于万物夫岂有所择哉】
  ○子曰道不同不相为谋【为去声】
  不同如善恶邪正之类【南轩张氏曰君子以义小人以利义利之所趋不同乌能相为谋乎○新安陈氏曰善恶谓君子小人邪正谓吾道异端如隂阳氷炭之相反此不能为彼谋彼亦不能为此谋也】
  ○子曰辞达而已矣
  辞取达意而止不以富丽为工【勉斋黄氏曰此为学者喜于工言辞者设然其曰达而已矣则非通于理者亦不能逹也圣人之言未尝有所偏也○胡氏曰富者欲其赡也丽者欲其华也○新安陈氏曰惟逹理者辞能逹意逹意之外而过求之非以繁多为富则以华美为丽正理反为所蔽本意反以不逹矣逹之一字命辞之法也东坡与人论文每以夫子此言为主】
  ○师冕见及阶子曰阶也及席子曰席也皆坐子告之曰某在斯某在斯【见贤遍反】
  师乐师瞽者【胡氏曰周礼乐师太师皆以师名磬钟笙镈韎籥皆曰师○吴氏曰古者乐师皆用瞽以其废视而听专且令天下无废人也】冕名再言某在斯歴举在坐【去声】之人以诏之
  师冕出子张问曰与师言之道与【与平声】
  圣门学者于夫子之一言一动无不存心省【悉井反】察如此【吴氏曰论语中子张之问比诸弟子为多○新安陈氏曰不可以子张之问作闲语看圣人一言一动无非教也学者善观之则见得皆出于圣心天理之流行者矣】
  子曰然固相师之道也【相去声】
  相助也古者瞽必有相其道如此【周礼春官大师下大夫二人少师上士四人瞽蒙三百人眡音示了音了明目也三百人眂了掌太师之县音钟磬之类凡乐事相瞽】盖圣人于此非作意而为之但尽其道而已○尹氏曰圣人处【上声】已为【去声】人其心一致无不尽其诚故也有志于学者求圣人之心于斯亦可见矣范氏曰圣人不侮鳏寡不虐无告可见于此推之天下无一物不得其所矣【南轩张氏曰道无往而不存圣人之动静语黙无往而非道盖各止于其所而已师冕之见及阶则告之阶及席则告之席既坐则歴告之以在坐者盖待瞽者之道当然耳子张窃窥而有问焉夫子以为固相师之道辞则近而意亦无不尽矣事事物物莫不有其道夫一日之间起居则有起居之道饮食则有饮食之道见是人则有待是人之道遇是事则有处是事之道道不可须臾离也夫惟天下之至诚一以贯之道之所在如影之随形盖无往而非是矣○胡氏曰瞽必有相荀子所谓犹瞽无相春秋传所谓其相曰朝也冕之来见适无相者坐必作过必趋哀矜之念乃圣人之素心至此自不能已也故代相者告之○厚斋冯氏曰使瞽者若能视然是谓相师之道岂特与师言之道如此○新安陈氏曰瞽者之来未必无相犬子自矜之且敬之故节节谨告之有目者待无目者之诚心曲礼也】







  论语集注大全卷十五
<经部,四书类,四书大全__论语集注大全>
  钦定四库全书
  论语集注大全卷十六
  季氏第十六
  洪氏曰此篇或以为齐论凡十四章【胡氏曰疑为齐论以皆称孔子曰且三友三乐九思等条例与上下篇不同然亦无他左验○厚斋冯氏曰上篇首卫灵公以识诸侯之失此篇首季氏以识大夫之失下篇首阳货以识陪臣之失也此篇季氏而后即记礼乐征伐禄去公室之语乃记者以为篇次之意】
  季氏将伐颛臾
  颛臾国名鲁附庸也【春秋传曰颛臾风姓也实司太皥与有济之祀注云伏羲之后在泰山南武阳县之东北】
  冉有季路见于孔子曰季氏将有事于颛臾【见贤遍反】按左传史记二子仕季氏不同时此云尔者疑子路尝从孔子自卫反鲁再仕季氏不久而复【扶又反】之卫也【左传定公十二年仲由为季氏宰将堕三都○史记定公十三年夏孔子言于公曰臣无藏甲大夫无百雉之城使仲由为季氏宰将堕三都○左传哀公十一年齐师伐我季孙谓其宰冉求曰若之何求曰一子守二子从公御诸境孟孺子泄帅右师冉求帅左师师及齐师战于郊师入齐军获甲首八十齐人遁冉有请从之季孙弗许○史记世家哀公三年孔子年六十矣在陈秋季桓子病辇而见鲁城喟然叹曰昔此国几兴矣以吾获罪于孔子故不兴也顾谓其嗣康子曰我即死若必相鲁相鲁必召仲尼后数日桓子卒康子代立已葬欲召仲尼公之鱼曰昔吾先君用之不终终为诸侯笑今又用之不能终是再为诸侯笑康子曰则谁召而可曰必召冉求于是召冉求既去明年孔子自陈迁于蔡冉有为季氏将与齐战于郊克之康子曰子之于军旅学之乎性之乎冉求曰学于孔子康子以币迎孔子孔子归鲁○赵氏曰鲁哀公十年孔子自楚反乎卫十一年鲁以币召之乃归子路从孔子反鲁当在此时十四年小邾射来奔曰使季路要我吾无盟矣使子路子路辞则子路尚在鲁也必是此年复之卫次年死于孔悝之难】
  孔子曰求无乃尔是过与【与平声】
  冉求为【去声】季氏聚敛【去声】尤用事故夫子独责之【问独责求何也朱子曰想他与谋较多一向倒在他身上去亦可知也】
  夫颛臾昔者先王以为东蒙主且在邦域之中矣是社稷之臣也何以伐为【夫音扶】
  东蒙山名【赵氏曰蒙山在泰山郡蒙阴县西南今沂州费县也○厚斋冯氏曰按禹贡有二蒙徐州蒙羽其艺东蒙也梁州蔡蒙旅平西蒙也○洪氏曰鲁颂曰奄有蒙遂荒大东又云乃命鲁公俾侯于东锡之山川土田附庸谓颛臾也】先王封颛臾于此山之下使主其祭在鲁地七百里之中【问从孟子地方百里之説则鲁地安有七百里朱子曰七百里是礼记説每疑百里如何做得侯国又容得附庸所谓锡之山川土田附庸必不止百里然此处亦难考】社稷犹云公家是时四分鲁国季氏取其二孟孙叔孙各有其一【左传昭公五年春正月季孙舍中军卑公室也罢中军季孙称左师孟孙称右师叔孙氏则自以叔孙为军名初作中军三分公室而各有其一各有一军家属季氏尽征之无所入于公叔孙氏臣其子弟以父兄归公孟氏取其半焉复以子弟之半归公及其舍之也四分公室季氏择二二子各一皆尽征之而贡于公】独附庸之国尚为公臣季氏又欲取以自益故孔子言颛臾乃先王封国则不可伐在邦域之中则不必伐是社稷之臣则非季氏所当伐也此事理之至当【去声】不易之定体而一言尽其曲折如此非圣人不能也【庆源辅氏曰不可伐而伐之则不仁不必伐而伐之则不智非所当伐而伐之则悖礼犯义】
  冉有曰夫子欲之吾二臣者皆不欲也
  夫子指季孙冉有实与【去声】谋以夫子非之故归咎于季氏
  孔子曰求周任有言曰陈力就列不能者止危而不持顚而不扶则将焉用彼相矣【任平声焉于虔反相去声下同】
  周任古之良史陈布也列位也相瞽者之相也言二子不欲则当谏谏而不听则当去也【朱子曰相亦是賛相之义瞽者之相亦是如此○双峯饶氏曰冉有真与谋子路只是不能谏止危未至于颠故持之使不至颠颠则既踣须扶起之】
  且尔言过矣虎兕出于柙玉毁于椟中是谁之过与【兕徐履反柙户甲反椟音独与平声】
  兕野牛也【赵氏曰兕似牛一角毛青皮坚可为铠】柙槛也椟匮也言在柙而逸在椟而毁典守者不得辞其过明二子居其位而不去则季氏之恶己不得不任其责也【朱子曰虎在山玉在他处不干典守者事今在柙中走了椟中毁了便是典守者之过○厚斋冯氏曰二子居其位而不去夫子称为具臣者以此】
  冉有曰今夫颛臾固而近于费今不取后世必为子孙忧【夫音扶】
  固谓城郭完固费【音秘】季氏之私邑此则冉有之饰辞然亦可见其实与季氏之谋矣【勉斋黄氏曰冉有此言但知费为季氏之邑而为季氏子孙谋也岂复知有鲁哉○齐氏曰孔子之为司寇也使仲由堕费而求乃谋伐颛臾以益费是孔子弱三家以强公室而求反之故孔子惟深责冉求以为非由本意也】
  孔子曰求君子疾夫舍曰欲之而必为之辞【夫音扶舍上声】欲之谓贪其利【梅岩胡氏曰求以为夫子欲之吾二臣者皆不欲孔子从欲字发明切责之】
  丘也闻有国有家者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贫而患不安盖均无贫和无寡安无倾
  寡谓民少贫谓财乏均谓各得其分【去声】安谓上下相安季氏之欲取颛臾患寡与贫耳然是时季氏据国而鲁君无民则不均矣君弱臣强互生嫌隙【乞逆反】则不安矣均则不患于贫而和和则不患于寡而安安则不相疑忌而无倾覆之患【朱子曰不均不和不安在当时有难显言者故夫子防辞以告之语虽畧而意则详也○双峯饶氏曰均无贫以下文理参差与上文不相当对何也曰上两句以贫与寡对説下三句又错综説大抵贫多起于不均均则彼此皆足而无贫故曰均无贫不和则争争则土地虽广人民虽众而心常以为寡惟和而不争则虽寡亦不见其为寡矣故曰和无寡倾覆生于不安人心苟安则祸乱不作自无倾覆之患矣故曰安无倾均无贫而后能和和无寡而后能安三者又自相因○郑氏曰有国家者不患民之寡患无上下之分而患于不均不患财之乏而患在失上下之心而至于不均也均则民志定定则不贫和则民志一一则不寡不贫不寡则安矣安则不倾○厚斋冯氏曰夫子称有国有家者正指鲁与季氏言之】
  夫【音扶】如是故逺人不服则脩文徳以来之既来之则安之
  内治【去声】脩然后逺人服有不服则脩徳以来之亦不当勤兵于逺【新安陈氏曰夫如是总包括上三句即所谓内治脩也今不均不安既与内治脩反矣又欲兴兵黩武则与脩文徳反矣】
  今由与求也相夫子逺人不服而不能来也邦分崩离析而不能守也
  子路虽不与【音预】谋而素不能辅之以义亦不得为无罪故并【去声】责之逺人谓颛臾【或曰颛臾在邦域中如何谓之逺人双峯饶氏曰逺人不特逺夷中庸柔逺人在怀诸侯之上夫子以萧墙对颛臾则萧墙近颛臾逺其为逺人可知】分崩离析谓四分公室家臣屡叛【左传定公五年九月阳虎囚季桓子及公父文伯桓子之从父昆弟也虎欲为乱恐二子不从故囚之而逐仲梁怀十月丁亥杀公何藐季氏族己丑盟桓子于稷门之内鲁南城门庚寅大诅逐公父歜即文伯及泰遄皆奔齐八年季寤桓子之弟公鉏极桓子族子公山不狃费宰皆不得志于季氏叔孙輙叔孙氏庶子无宠于叔孙氏叔仲志叔孙带之孙不得志于鲁故五人因阳虎阳虎欲去三桓以季寤代季氏叔孙輙更叔孙氏已更孟氏十月将享季氏于蒲而杀之阳虎前驱林楚御桓子以适孟氏阳虎刼公与武叔以伐孟氏公敛处父帅成人自上东门入与阳氏战于南门之内阳氏败阳虎说音脱甲如公宫取寳玉大弓以出入于讙阳闗以叛】
  而谋动干戈于邦内吾恐季孙之忧不在颛臾而在萧墙之内也
  干楯也【楯垂尹反兵器也正作盾】戈防也萧墙屏【音丙】也【问萧墙朱子曰据郑注云诸侯至屏内当有肃敬之意未知是否○厚斋冯氏曰萧肃也臣之见君至屏而加肃故曰萧墙】言不均不和内变将作其后哀公果欲以越伐鲁而去【上声】季氏【左传哀公二十七年公患三桓之侈也欲以诸侯去之欲求诸侯师以逐之三桓亦患公之妄也故君臣多间隙也公欲以越伐鲁而去三桓秋八月甲戌公如公孙有陉氏因孙于邾乃遂如越】○谢氏曰当是时三家强公室弱冉求又欲伐颛臾以附益之夫子所以深罪之为【去声】其瘠鲁以肥三家也洪氏曰二子仕于季氏凡季氏所欲为必以告于夫子则因夫子之言而救止者宜亦多矣伐颛臾之事不见【形甸反】于经传【去声】其以夫子之言而止也与【音余○豫章罗氏曰昔季氏伐颛臾孔子曰吾恐季孙之忧不在颛臾而在萧墙之内也其后阳虎果囚季桓子圣人之言不可为万世法哉自三代而下人主不师孔子之言不戒季氏之事而被萧墙之害者多矣○厚斋冯氏曰圣门纪録问答多单辞只语无文章可观唯此章数百辞折难抑优游反覆所宜深味也】
  ○孔子曰天下有道则礼乐征伐自天子出天下无道则礼乐征伐自诸侯出自诸侯出盖十世希不失矣自大夫出五世希不失矣陪臣执国命三世希不失矣先王之制诸侯不得变礼乐专征伐【礼王制变礼易乐者为不从不从者君流放也革制度衣服者为畔畔者君讨有功徳于民者加地进律诸侯赐弓矢然后征赐鈇钺然后杀】陪臣家臣也【吴氏曰陪重也大夫于天子家臣于诸侯皆称陪臣此谓家臣也】逆理愈甚则其失之愈速大约世数不过如此【厚斋冯氏曰先王之时五礼六乐掌之以宗伯九伐之法掌之以司马礼乐征伐之权在上而下莫敢干也至自诸侯出则逆理矣然苟可自诸侯出则亦可自大夫出而逆理甚矣苟可自大夫出则陪臣亦可执国命而逆理愈甚矣○双峯饶氏曰天下无道先从礼乐上僭起礼乐乱则征伐之权亦为之下移矣礼乐之中礼先而乐后盖礼者道之节文有礼则上下之分定礼乱则便不和不和则争争则征伐之所从起征是上伐下伐是诸侯互相侵伐是以治天下者先要于礼上整顿○吴氏曰十世五世三世言其极大约不出此故称盖以疑之下章戒窃权者此戒失权者】
  天下有道则政不在大夫
  言不得专政【庆源辅氏曰天下有道诸侯既不得变礼乐专征伐则大夫亦岂得而专国政哉】
  天下有道则庻人不议
  上无失政则下无私议非□【其廉反】其口使不敢言也【庆源辅氏曰下无私议此有道之极致大验使下尚有窃议者则上之人于道犹有慊必至于庻人自然不议方为有道之极】○此章通论天下之势【南轩张氏曰礼乐征伐天子之事也天下有道则礼乐征伐自天子出矣盖天子得其道则权纲在已而在下莫敢干之也所谓自天子出者天子亦岂敢以己意可专而以私意加于其间哉亦曰奉天理而已矣此之谓得其道若上失其道则纲维解纽而诸侯得以窃乘之礼乐征伐将专行而莫顾矣若诸侯可以窃之于天子则大夫亦可以窃之于诸侯而陪臣亦可以窃之于大夫矣其理之逆必至于此也所以有十世五世三世之异者尹氏谓于理愈逆则其亡愈近是也天下有道则政不在大夫者政出于一也庶人不议者民志定于下而无所私议也○止斋陈氏曰此章备春秋之终始礼乐征伐自天子出是春秋以前时节自诸侯出隐桓庄闵之春秋也自大夫出僖文宣成之春秋也陪臣执国命襄昭定哀之春秋也○新安陈氏曰此章自有道及于无道末又因无道而及于有道其欲维持名分挽今而返之古欤】
  ○孔子曰禄之去公室五世矣政逮于大夫四世矣故夫三桓之子孙防矣【夫音扶】
  鲁自文公薨公子遂杀子赤立宣公而君失其政【左传文公十八年文公二妃敬赢生宣公敬赢嬖而私事襄仲公子遂襄仲欲立之叔仲惠伯不可仲见于齐侯而请之齐侯新立而欲亲鲁许之冬十月仲杀恶及视恶太子视其母弟而立宣公夫人姜氏归于齐哭而过市曰天乎仲为不道杀适立庶市人皆哭○新安倪氏曰春秋是年书冬十月子卒公羊传曰子卒者孰谓谓子赤也何以不日隐之也何隐尔弑也是子卒之书左氏以为恶公羊以为赤集注曰子赤本公羊传也】歴成襄昭定凡五公逮及也自季武子始专国政歴悼平桓子凡四世而为家臣阳虎所执【张存中曰见前章集注家臣屡叛下】三桓三家皆桓公之后此以前章之説推之而知其当然也○此章专论鲁事疑与前章皆定公时语【防峯饶氏曰此章大意正接前章自大夫出一条而言】苏氏曰礼乐征伐自诸侯出宜诸侯之强也而鲁以失政【陈氏曰鲁虽无桓文之覇然征伐亦不无按春秋可见凡兴兵非奉王命及请命而擅兴者皆谓之征伐自诸侯出鲁岂得为无僣者】政逮于大夫宜大夫之强也而三桓以防何也强生于安安生于上下之分【扶问反】定今诸侯大夫皆陵其上则无以令其下矣故皆不久而失之也【或问田恒三晋何以不失朱子曰孔子之言常理也如书言恵廸吉从逆凶易言积善余庆不善余殃者也气数舛戾则当然而不然者多矣孰得而齐之况田恒三晋传世亦皆不过五六胡氏又以后世篡夺之迹考之如莽懿高欢杨坚五胡十国南朝四姓五代八氏皆得之非道或止其身或子孙四五传而极矣唯晋祚差永而史谓元帝牛姓犹吕政之绍嬴以此论之常理未甞不验也天定胜人其此之谓欤○南轩张氏曰斯言发于鲁定之世盖鲁自宣公頼襄仲而立而三家始盛专制鲁国之赋而禄去公室矣又一世而政悉移于大夫自成公而下为国君者拱手听命而已孔子于禄去公室政在大夫而知三桓子孙之必防以理之顺逆势之陵犯而知之也夫三家视其君而起不夺不厌之心则夫陪臣视之亦何惮而不萌此心乎方三家专公室之禄而窃鲁国之政本其私意欲以利其子孙而岂知子孙之防实兆于此哉○庆源辅氏曰此二章想只是一时之言分章者以前章通论天下之势后章论鲁事故于其中加孔子曰三字而析为二章尔○厚斋冯氏曰昭公之乱乐祁曰鲁君必出政在季氏三世矣鲁之丧政四公矣以此知当时智者已有此论夫子故述之○洪氏曰前言十世五世理也今言五世四世者实也非其有而有者必失不宜大而大者必防】
  ○孔子曰益者三友损者三友友直友谅友多闻益矣友便辟友善柔友便佞损矣【便平声辟婢亦反】
  友直则闻其过友谅【信也】则进于诚友多闻则进于明【胡氏曰直者责善而无所回互谅者固执而无所更易多闻者有所参订而不胶偏见集注言友之之益所谓闻过则真有所闻所谓进于诚明则犹有待于进也盖友谅与多闻未即至于诚明而诚明可由是而入耳】便习熟也便辟谓习于威仪而不直【胡氏曰便顺适也字书云安也顺适且安故云习熟也便辟书注以为足恭是也】善柔谓工于媚悦而不谅便佞谓习于口语而无闻见之实三者损益正相反也【双峯饶氏曰与直者友则有过必闻与谅者友则信实相示与多闻者友则多识前言往行知识日广三者虽常情所敬惮然友之却有益便辟者威仪习熟善柔者每事阿顺便佞者语言可听三者皆常情所狎悦而友之却有损举三者为劝又举三者为戒】○尹氏曰自天子以至于庶人未有不须友以成者而其损益有如是者可不谨哉【或问三友之説尽于集注之説而已矣朱子曰是亦释其文之正意云尔若推而言之则是三者之于人皆有薫陶渐渍之益焉皆有严惮畏谨之益焉皆有兴起慕效之益焉不但如彼之所言而已也曰损者之友其相反柰何曰便辟则无责善之诚矣善柔则无固守之节矣便佞则无贯通之实矣○南轩张氏曰友者所以辅成己徳者直者有过必闻谅者忠信相与多闻者知识可广是三者友之则使人常怀进脩而不敢自足得不日益乎便辟便佞谓便于辟与佞者善柔谓善为柔者辟则容止足恭柔则每事卑屈佞则巧言为悦是三者友之则使人日趋于骄惰焉得不日损乎自天子至于庶人皆当谨乎此也○吴氏曰益者増其所未能损者坏其所本有友道损益岂止于三夫子盖略言之从是推之皆可求也三乐亦然】
  ○孔子曰益者三乐损者三乐乐节礼乐乐道人之善乐多贤友益矣乐骄乐乐佚游乐宴乐损矣【乐五教反礼乐之乐音岳骄乐宴乐之乐音洛】
  节谓辨其制度声容之节【新安陈氏曰礼之制度乐之声容】骄乐则侈肆而不知节佚游则惰慢而恶【乌故反】闻善宴乐则淫溺而狎小人三者损益亦相反也【朱子曰三乐惟宴乐最可畏所谓宴安酖毒是也三者如骄乐只是放恣侈靡最害事到得宴乐便是狎近小人踈逺君子○或问三者之为益曰君子之于礼乐也讲明不置则存之熟是非不谬则守之正存之熟则内有以养其庄敬和乐之实守之正则外有以善其威仪节奏之文与夫道人善而悦慕勉强之意新多贤友而直谅多闻之士集乐是三者而不已焉虽欲不收其放心以进于善亦不可得矣其为益岂不大哉曰损者之相反柰何曰骄乐则不敬不和矣佚游则忌人之善矣宴乐则惮亲胜已矣○南轩张氏曰乐节礼乐则足以养中和之徳乐道人之善则足以扩忠恕之心乐多贤友则足以頼辅成之功是乌得不日益乎乐骄乐则长傲乐佚游则志荒乐宴乐则志溺是乌得不日损乎损益之原存于敬肆而已○勉斋黄氏曰节礼乐者欲其循规蹈矩而不敢縦肆也道人善者志于为善以成其身也多贤友者乐于取友以自规正也骄乐者恃气以凌物则不复循规蹈矩矣佚游者怠惰而自适则不复志于为善矣宴乐者多欲以求安则不复望人之规正矣此其所以相反也○双峯饶氏曰节礼乐三句都是天理一边骄乐三句都是人欲一边心向天理上则徳日进而有益心向人欲上则徳日退而有损○节礼乐只是谨之于毫厘之际不教他过亦不教他不及○骄乐是奢侈如峻字雕墙之类佚游如从流上下博奕田猎之类宴乐如饮食声色之类○吴氏曰骄乐以骄为乐宴乐以宴为乐宴合食也易象曰君子以饮食宴乐饮食宴乐之合于礼者何可废但不可以是为乐而荒淫耳】○尹氏曰君子之于好乐【并去声】可不谨哉【觉轩蔡氏曰三友损益之资于外者三乐损益之发于中者也】
  ○孔子曰侍于君子有三愆言未及之而言谓之躁言及之而不言谓之隐未见顔色而言谓之瞽
  君子有徳位之通称【胡氏曰不亦君子乎专以徳言无君子莫治野人专以位言此章君子兼徳位而言】愆过也瞽无目不能察言观色○尹氏曰时然后言则无三者之过矣【朱子曰圣人此言只是戒人言语以时不可妄发○南轩张氏曰言而当其可非养之有素者不能然也不然鲜不蹈此三愆者矣○勉斋黄氏曰言有及未及者或数人侍坐长者当先言不言则及少者或君子先有问则承问者当先对不以少长拘也既有及未及而又有未见顔色者虽及之而言亦须观长者顔色或意他在或有不乐则亦未审言也○汪氏曰时然后言断尽此章可与言否各有其时时未可言而遽言是躁急而不逊时可以言而不言是隐匿而不发不躁不隐时可以言而或所与言者意不在是则亦非可言之时也不察而强聒之非惟不入其耳或反贻其怒矣谓之瞽可也○云峯胡氏曰言贵乎时中躁者先时而过乎中隐者后时而不及乎中瞽者防然不知所谓中者也】
  ○孔子曰君子有三戒少之时血气未定戒之在色及其壮也血气方刚戒之在鬬及其老也血气既衰戒之在得
  血气形之所待以生者血隂而气阳也【厚斋冯氏曰血禀于隂行于脉之内而为荣气禀于阳行于脉之外而为卫】得贪得也随时知戒以理胜之则不为血气所使也○范氏曰圣人同于人者血气也异于人者志气也血气有时而衰志气则无时而衰也少未定壮而刚老而衰者血气也戒于色戒于鬬戒于得者志气也君子养其志气故不为血气所动是以年弥高而徳弥邵也【朱子曰人之血气固有强弱然而志气则无时而衰苟常持得这志纵血气衰极也不由他又曰到老而不屈者此是志气血气虽有盛衰君子常当随其偏处警戒勿为血气所役也人之血气衰时则义心亦从而衰夫子三戒正为血气而言又曰气只是一个气便浩然之气也只是这个气但只是以道义充养起来及养得浩然却又能配义与道也○南轩张氏曰人有血气身役于血气有始终盛衰之不同则其所役亦随而异夫血气未定则动而好色血气方刚则鋭而好鬬血气既衰则歉而志得凡民皆然为其所役者也于此而知戒则义理存义理存则不为其所役矣此学者所当警惧而不忘者也○勉斋黄氏曰三者自少至老皆所当戒然三者之好又各随其血气而有最甚者焉故各指其最甚者而使之深戒也血气未定不能胜人而志气尚鋭嵗月尚长亦未急于贪得故惟色为可戒盖男女之欲惟年少为最甚者也血气既刚则渉歴既深而贪得之念尚如未定之日惟其刚强有足恃者故惟鬬为可戒血气既衰则色与鬬之念皆无足逞者而日暮途远忧戚百集故于得为可戒也○庆源辅氏曰人之血气未定则常动而易流方刚则勇锐而好胜既衰则收敛而多贪此血气之变也常动而易流则戒色勇鋭而好胜则戒鬬收敛而多贪则戒得此志气之常也常者为主而使变者不得肆焉此圣贤之学而君子终身之务也○双峯饶氏曰防者气之灵者血之灵心是防魄之合气属天血属地心属人人者天地之心心是血气之主能持其志则血气皆听命于心不能持其志则心反听命于血气○新安陈氏曰三戒皆随时而就众人所易犯者言也朱子欲以理胜气则不为血气所使范氏欲以志帅气则不为血气所动意不相逺志亦定向于理而已○新安倪氏曰年弥高徳弥邵出雄法言邵亦高也】
  ○孔子曰君子有三畏畏天命畏大人畏圣人之言畏者严惮之意也天命者天所赋之正理也知其可畏则其戒谨恐惧自有不能已者而赋畀之正可以不失矣大人圣言皆天命所当畏知畏天命者不得不畏之矣【程子曰畏圣人之言则可以进徳○朱子曰大人不止有位者是指有位有齿有徳之大人○畏天命三字好自理防得道理便谨去做不敢违便是畏之也如非礼勿视听言动与夫戒谨恐惧皆所以畏天命○要须是知得天命即是天理若不先知这道理自是懵然何由知其可畏才知得便自不容不畏】
  小人不知天命而不畏也狎大人侮圣人之言
  侮戏玩也不知天命故不识义理而无所忌惮如此○尹氏曰三畏者脩己之诚当然也【汪氏曰尹氏此説所以别夫众人怵廹于利害之畏也】小人不务脩身诚已则何畏之有【南轩张氏曰畏天命奉顺而不敢逆也畏大人尊严而不敢易也畏圣人之言佩服而惟恐违也然而是三言主于畏天命盖其畏大人畏圣人之言亦以其知天命之可畏而已小人不知天命之所存是以防行而莫之畏不畏天命则其狎大人侮圣人之言亦无所不至矣大人徳与位之通称也○孟子谓説大人则藐之与斯言有以异乎孟子之言谓当正义以告之不当为其势位所动耳若夫尊严之分则固未尝不存也言各有所指耳○赵氏曰大人有徳位者之称是天命之所存圣人之言谓方册之所载是天命之所发也○厚斋冯氏曰此以上五章皆三事皆规诲之辞非必一时之言记者以类相从耳○新安陈氏曰三畏本平説上一节本无知字意然以小人不知天命推之则见得君子所以畏天命者以其知天命也故集注于上一节亦两以知字言之欲知天命者可不格物以致其知欲畏天命者可不诚意以正其心哉】
  ○孔子曰生而知之者上也学而知之者次也困而学之又其次也困而不学民斯为下矣
  困谓有所不通言人之气质不同大约有此四等○杨氏曰生知学知以至困学虽其质不同然及其知之一也故君子惟学之为贵困而不学然后为下【朱子曰生知者尧舜孔子也学知者禹稷顔回也困者行有不得之谓知其困而学焉以増益其不能此困而学之之事也亦以卑矣然能从事于斯则其成犹不在善人君子之后不能从事于斯则靡然流于下愚而不知返均之困耳而二者相去之间如是之逺学与不学之异耳○或问气质四等之説曰人之生也气质之禀清明纯粹絶无查滓则于天地之性无所间隔而凡义理之当然有不待学而了然于胷中者所谓生而知之圣人也其不及此者则以昏明清浊正偏纯驳之多少胜负为差其或得于清明纯粹而不能无少查滓者则虽未免乎少有间隔而其间易达其碍易通故于其所未通者必知学以通之而其学也则亦无不通矣所谓学而知之大贤也或得于昏浊偏驳之多而不能无少清明纯粹者则必其窒塞不通然后知学其学又未必无不通也所谓困而学之众人也至于昏浊偏驳之甚而无复少有清明纯粹之气则虽有不通而懵然莫觉以为当然终不知学以求其通也此则下民而已矣○南轩张氏曰困学虽在二者下然而至则一者以其性之本善故尔困而不学是自暴自弃则为下愚矣又曰中庸言及其知之则一者言其终所至之同也此有三等之分者言其始所进之异也○庆源辅氏曰人之气质不同然及其知之则一者盖以人性之本善故耳是以君子唯学之为贵学则昏浊者可使清明偏驳者可使纯粹惟其昏浊之甚自暴自弃而不自知有学焉此则所谓下愚之民也○凡心思智虑行止动作有所窒塞而不得通则困之谓也○双峯饶氏曰生知学知困知属天质学不学属人事盖以气质言之只有三等若民斯为下则全是人事不尽盖困是穷而不通之意四面都窒塞行不去了却愤悱夺发转来为学如此尚可以勉进于中上若又困而不学则打入下等去更无可出时矣此圣人勉人务学处○云峯胡氏曰以生知为上则学知者为中困知者为下矣而圣人不以品之下者遽絶之但曰困而不学民斯为下盖困而学犹可以进于上困而不学遂为下而无复上之望矣】
  ○孔子曰君子有九思视思明听思聪色思温貌思恭言思忠事思敬疑思问忿思难见得思义【难去声】
  视无所蔽则明无不见听无所壅则聪无不闻色见【形甸反】于面者貎举身而言思问则疑不蓄思难则忿必惩思义则得不茍【朱子曰视不为恶色所蔽为明听不为奸人所欺为聪若视听糊涂是非不辨则下靣诸事于当思处皆不知所以思矣有为气质所壅蔽有为私欲所壅蔽有为谗邪所壅蔽若思明思聪便须去其壅蔽○新安倪氏曰视外明而听内明蔽是蔽于外壅是壅于内故集注于视之明以无所蔽言于听之聪以无所壅言也】○程子曰九思各专其一【朱子曰九思不是杂然而思当这一件上思这一件问各专其一是主一之义曰然○云峯胡氏曰事思敬九思之一九思各专其一则皆主乎敬者也】谢氏曰未至于从【七恭反】容中【去声】道无时而不自省【悉井反】察也虽有不存焉者寡矣此之谓思诚【朱子曰视听如何要得他聪明如有物必有则只一个物自家各有个道理况耳目之聪明得之于天本来自合如此只为私欲蔽惑而失其理圣人教人做工夫内外夹持积累成熟便防无些子渗漏○又云忿思难如一朝之忿忘其身及其亲此不思难之故也○问人当随事而思若无事而思则是妄想曰若闲时不思量义理则临事而思已无及若只块然守自家个躯殻直道有事方思闲时却莫思量这却甚易只守此一句足矣何用事事须先理防何故中庸却不先説笃行之却先説博学之审问之慎思之明辨之大学何故不先便説正心诚意却先説致知是如何○南轩张氏曰九思当乎此则思乎此天理所由扩而人欲所由遏也然是九者要当养之于未发之前而持之于方发之际不然但欲察之于流而收之于暂则但见其纷扰而无力矣○勉斋黄氏曰九思固各专其一然随其所当思而思焉则亦泛然而无统矣苟能以敬义为主戒惧谨独而无顷刻之失然后为能随其所当思而思矣○双峯饶氏曰九者之目有次第视听色貎言是就自身説事疑忿得是就事上説一身之间视听向前其次则有色貎又其次言出于口又其次见之行事视与听对色与貎对言与事对疑与忿对得又是就事上説三者之中疑思问属知忿思难见得思义属行○齐氏曰孔子曰吾尝终日不食终夜不寝以思无益而今乃有九思彼为思而不学者言此为不思者而言也○新安陈氏曰君子苟未至于不思而得当随时随处而各致其思则处己待人应事接物无不各中其则矣岂但九者而已哉冯氏谓九者日用常行之要是也】
  ○孔子曰见善如不及见不善如探汤吾见其人矣吾闻其语矣【探吐南反】
  真知善恶而诚好恶【并去声】之顔曾冉闵之徒盖能之矣语盖古语也【庆源辅氏曰见善如不及则表里皆好而无一念之不好不患其不为之矣见不善如探汤则表里皆恶而无一念之不恶不患其或为之矣此唯知至意诚者能之故顔曾冉闵之徒足以当之】
  隐居以求其志行义以达其道吾闻其语矣未见其人也
  求其志守其所达之道也达其道行其所求之志也【南轩张氏曰其退也所以安其义之所安而其进也所以推其道于天下盖其所逹之道即其所求之志也○新安陈氏曰闻其语可见四句皆古语也】盖惟伊尹太公之流可以当之当时若顔子亦庻乎此然隐而未见【形甸反】又不幸而蚤死故夫子云然【朱子曰行义以达其道所行之义即所达之道也未行则蕴诸中行则见诸事也○问集注谓伊尹太公之流可以当之顔子所造所得二贤恐无以过之而云亦庻乎此下语轻重抑处疑若于顔子少贬者若云古之人有行之者伊尹太公之流是也若顔子可以当之矣然隐而未见又不幸蚤死故夫子言然不知可否曰当时正以事言非论其徳之浅深也然语意之间诚有如所论者○问行义以达其道莫是所行合义否曰志是守所达之道道是行所求之志隐居以求之使其道充足行义是得时得位而行其所当为臣之事君行其所当为而已行所当为以达其所求之志又问如孔明可以当此否曰也是如伊尹耕于有莘之野而乐尧舜之道是隐居以求志及幡然而起使是君为尧舜之君使是民为尧舜之民是行义以达其道曰如漆雕开之未能自信莫是求其志否曰所以未能信者但以求其志未説行义以达其道○新安陈氏曰惟伊尹太公可以当之者方其耕萃钓渭则隐居求志也及遇汤文而大用则行义达道也穷达无意体用相须当时如顔子之用则行舍则藏亦庻几乎此然夫子虽许顔子以此而顔子未用且不夀则于行义达道未见顔子之如此也朱子尝谓以其事言非以其徳之浅深言是也前一节真知善恶而诚好恶之者此知至意诚之事方笃信自脩未达于用也后一节求志以守所达之道达道以行所求之志者则身脩而推以齐治平之事体用全而为大人矣此夫子所以有见与未见之分耳】
  ○齐景公有马千驷死之日民无徳而称焉伯夷叔齐饿于首阳之下民到于今称之
  驷四马也【胡氏曰一车之用两服两骖也】首阳山名【胡氏曰在河东蒲阪县○新安陈氏曰富贵而无善可称身死而名随灭贫贱而有善可称世逺而名愈芳是名之称不称初不系于富贵贫贱也】
  其斯之谓与【与平声】
  胡氏曰程子以为第十二篇错简诚不以富亦只以异当在此章之首今详文势似当在此句之上言人之所称不在于富而在于异也愚谓此説近是而章首当有孔子曰字盖阙文耳大抵此书后十篇多阙误【厚斋冯氏曰夫人必有异于流俗而后称之君子所以疾没世而名不称也以千驷之马较首阳之饿夫贫富贵贱盖不侔矣而后世称之者乃在此而不在彼也君子之于斯世其可自同于流俗哉○叶氏少蕴曰伯夷叔齐同隐首阳而孟子不言叔齐者制行立教以示天下为之始者伯夷也叔齐则从之而已孟子论教之所始故独与伯夷夫子论行之所异故兼称叔齐也】
  ○陈亢问于伯鱼曰子亦有异闻乎【亢音刚】
  亢以私意窥圣人疑必隂厚其子
  对曰未也尝独立鲤趋而过庭曰学诗乎对曰未也不学诗无以言鲤退而学诗
  事理通达而心气和平故能言【庆源辅氏曰诗本人情该物理故学之者事理通达其为教温柔敦厚使人不绞不讦故学之者心气和平事理通达则无昏塞之患心气和平则无躁急之失此其所以能言○新安陈氏曰诵诗三百而使能专对亦学诗能言之验】
  他日又独立鲤趋而过庭曰学礼乎对曰未也不学礼无以立鲤退而学礼
  品节详明而徳性坚定故能立【庆源辅氏曰礼有三千三百之目其序截然而不可乱故学之者品节详明其为教恭俭庄敬使人不淫不慑故学之者徳性坚定品节详明则义精而莫之惑徳性坚定则守固而莫之摇此其所以能立○新安陈氏曰夫子尝曰立于礼又学礼能立之证】
  闻斯二者
  当独立之时所闻不过如此其无异闻可知
  陈亢退而喜曰问一得三闻诗闻礼又闻君子之逺其子也【逺去声】
  尹氏曰孔子之教其子无异于门人故陈亢以为逺其子【程子曰圣人之教未尝私厚其子学诗学礼止可告之若此学必待其自肯○朱子曰陈亢实以私己之心窥孔子故有此问及其闻伯鱼之説而又以孔子为逺其子则以其私意之未忘而以为圣人故推其子而逺之也殊不知圣人曷尝有是心哉但其教人之法不过如此而自世人之私厚其子者观之则亦可以有警云尔○南轩张氏曰圣人竭两端之教于亲踈贤愚无以异也其告门人固尝曰兴于诗立于礼而此语伯鱼必先之以学诗次之以学礼学之序固当然也不学诗无以言易其心而后能言也不学礼无以立谨其节而后有立也陈亢初疑伯鱼之有异闻及闻斯言乃亦夫子之所以教门人者故有逺其子之言谓不私其子也味伯鱼答陈亢之辞气亦可见其薰陶之所得矣○潜室陈氏曰诗能兴起人心礼可固人肌肤之防筋骸之束于初学为最近故圣人以此为学者门戸○问陈亢谓圣人逺其子未免以私意窥圣人曰古者易子而教之父子之间不责善乃天理如此非私意也○问伯鱼圣人之子陈亢意其有异闻及止闻诗礼之训乃知圣人逺其子愚意伯鱼之资禀稍劣故圣人止以是告也使其有曾顔之资亦当以曾顔者告之矣若一以逺其子则是有心于为公也圣人然乎哉曰父子主恩义方之训只説到这处若伯鱼天资頴悟即饮食起居无非教也天何言哉四时行焉百物生焉圣人何隐乎尔曾顔可至伯鱼亦可至自是日用不知耳○新安陈氏曰得三谓闻诗闻礼与逺其子为三也夫子固不私其子亦何尝逺其子当其可而教之教子与教门人一耳兴诗立礼诗礼雅言与此之闻诗闻礼平日教门人如此教子亦不过如此陋哉亢之见也味伯鱼答亢之辞气雍容详宻亦可见濡染薫陶之所得矣惜其不夀而不至大成就耳】
  ○邦君之妻君称之曰夫人夫人自称曰小童邦人称之曰君夫人称诸异邦曰寡小君异邦人称之亦曰君夫人
  寡寡徳谦辞○吴氏曰凡语中所载如此类者不知何谓或古有之或夫子尝言之不可考也【南轩张氏曰此正名之意也春秋时以妾母为夫人者多矣甚则以妄为夫人如鲁惠晋平之为者名实之乖一至于此正其名所以责其实也○觉轩蔡氏曰按记曲礼篇曰天子之妃曰后诸侯曰夫人大夫曰孺人士曰妇人庶人曰妻公侯有夫人有世妇有妻有妾夫人自称于天子曰老妇自称于诸侯曰寡小君自称于其君曰小童自世妇以下自称曰婢子孔氏正义曰此一节论天子以下妃妾称谓之法诸侯曰夫人者夫人之名唯诸侯得称诸侯以敌体一人正者为夫人畿内诸侯之妻其助祭献蚕得接见天子故自称曰老妇其自称于诸侯曰寡小君者诸侯相飨夫人亦出故得自称也君之妻曰小君而云寡者从君谦也自称于其君曰小童者与夫言自谦若未成人言无知也当夫子时诸侯僭天子大夫僭诸侯家臣僭大夫非一日矣以至婢妾亦僭夫人然正名定分当自诸侯始故夫子有志于古礼而尝言之记者附见于卫灵公之篇末岂因南子而发欤观此则知君臣夫妇之经不可以不正君臣夫妇之伦正则名实称矣○陈氏用之曰国君理阳道而出命正人于其外故谓之君夫人理阴徳而出命正人于其内故亦谓之君易曰其君之袂诗曰我以为君礼称女君春秋书小君是也○厚斋冯氏曰是时嫡妾不正称号不审必夫子尝言古礼如此故记之】



  论语集注大全卷十六
  钦定四库全书
  论语集注大全卷十七
  阳货第十七
  凡二十六章
  阳货欲见孔子孔子不见归孔子豚孔子时其亡也而往拜之遇诸涂【归如字一作馈】
  阳货季氏家臣名虎尝囚季桓子而专国政【左传定公五年季平子卒既阳虎囚季桓子】欲令【平声】孔子来见已而孔子不往【叶氏少蕴曰虎与南子异南子君夫人可以见而货可以不见也】货以礼大夫有赐于士不得受于其家则往拜其门故瞰【苦滥反】孔子之亡而归之豚欲令孔子来拜而见之也【朱子曰货之归豚盖以大夫自处】
  谓孔子曰来予与尔言曰懐其寳而迷其邦可谓仁乎曰不可好从事而亟失时可谓知乎曰不可日月逝矣嵗不我与孔子曰诺吾将仕矣【好亟知并去声】
  懐寳迷邦谓懐藏道徳不救国之迷乱亟数【音朔】也失时谓不及事几【平声】之会将者且然而未必之辞【新安陈氏曰将之一字其辞活其意婉不轻絶之亦未尝轻许之圣人之逺小人所以不恶而严也】货语皆讥孔子而讽使速仕孔子固未尝如此而亦非不欲仕也但不仕于货耳故直据理答之不复【扶又反】与辩若不谕其意者【庆源辅氏曰君子未尝不欲仕曰吾将仕矣此所谓据理而答之也不复与辩者不与辩已固未尝如此亦非不欲仕直不可仕于货之意也盖阳虎虽暴戾然其与夫子言亦未尝悖违乎理也曰懐寳则贵之矣曰亟失时则惜之矣曰仁曰知则亦尝闻其说而非懵然全不晓矣此固圣人盛徳之容仪有以感之故夫子亦据直理答之若夫圣人之心事则非虎之可知而可语也】○阳货之欲见孔子虽其善意然不过欲使助已为乱耳【庆源辅氏曰观懐寳失时之语有爱敬圣人之心知其为善意然意欲其助己耳】故孔子不见者义也其往拜者礼也必时其亡而往者欲其称【去声】也遇诸涂而不避者不终絶也随问而对者理之直也对而不辩者言之孙【去声】而亦无所诎【与屈同】也【新安陈氏曰言逊则易诎惟圣人能逊言而无所诎○问阳货瞰亡此不足责孔子亦瞰亡不几于不诚乎朱子曰非不诚也彼以瞰亡来我亦以瞰亡往一来一往礼甚相称但孔子不幸遇诸涂耳○吴氏曰小人行事君子岂得效之非谓礼尚往来欲其相称不往不可往拜则堕小人之计故权衡如此又曰不见正也往拜权也随问而答辞顺礼恭在此无诎而在彼亦无所忤也货天资小人术既狡深语皆机警而夫子雍容应之曲尽其道货终无所施其奸也非圣人而能若是乎○庆源辅氏曰圣人之事虽纵横曲折千条万绪然无非义理之当然不自往见者义也其往拜者礼也不终絶者仁也随问而答对而不辩者知也四者一出于诚信也只此一事而五性具焉夫然后见圣人之全徳】杨氏曰雄谓孔子于阳货也敬所不敬为诎身以信【与伸同】道非知孔子者【子法言或问圣人有诎乎曰有曰焉诎乎曰仲尼于南子所不欲见也于阳虎所不欲敬也见所不见敬所不敬不诎如何或曰卫灵公问陈则何以不诎曰诎身将以信道也如诎道而信身虽天下不可为也】盖道外无身身外无道身诎矣而可以信道吾未之信【如字】也【朱子曰虎是恶人本不可见孔子乃见之亦近于诎身却不知圣人是礼合去见他不为诎到与他説话时只把一两字答他辞气温厚而不自失非圣人断不能如此○或问此章之説曰观夫子所以告微生畆与夫辩长沮桀溺之语则圣人之自言未尝不正其理而明辩之也至于告阳货则随其所问应答如响而略无自明之意则亦是阳货之暴有不足告而姑孙辞以答之然味其则亦无非义理之正与其中心之实然者则是初未尝诎也胡张之説善矣○胡氏曰扬氏谓孔子于阳货为诎身以信道雄之意盖以身与道为二物也是以其自为也黾勉莾贤之间而拟论语周易以自附于夫子岂不谬哉○南轩张氏曰阳货见孔子一节不只是逊辞答他道亦在其中懐其宝而迷其邦固不可谓之仁我却不是迷其邦好从事而亟失时固不可谓之知我却不是亟失时日月逝矣嵗不我与我又却不是不仕只是我仕时却与你别圣人之言本末备具○勉斋黄氏曰日月逝矣嵗不我与盖谓夫子既老可以有为之日月已过矣嵗运而往其去甚速岂复与我而为我少缓乎是亦讽使速仕也○问阳货欲见孔子孔子不见至于公山弗扰以费畔召子欲往夫阳货与此人皆一时叛臣孔子不见阳货而欲见此人何也潜室陈氏曰圣人道大徳宏无可无不可虽是恶人苟其一时意向之善交际之诚圣人无不与者阳货则见之之意不实交际之礼不诚故孔子不欲见之孟子曰苟善其礼际斯君子受之矣○云峯胡氏曰此一事耳而见圣人一言一动无非时中之妙阳货欲见孔子而遽见之非中也既有餽而不往拜之非中也不时其亡则中小人之计非中也不幸遇诸涂而又避之则絶小人之甚非中也理之直者其辞易至于不逊非中也辞之逊而或有所诎非中也圣人不狥物而亦不苟异不絶物而亦不苟同愈雍容不廹而愈刚直不屈此其所以为时中之妙也】
  ○子曰性相近也习相逺也
  此所谓性兼气质而言者也气质之性固有美恶之不同矣然以其初而言则皆不甚相逺也但习于善则善习于恶则恶于是始相逺耳○程子曰此言气质之性非言性之本也若言其本则性即是理理无不善孟子之言性善是也何相近之有哉【朱子曰性相近是气质之性若本然之性则一般无相近○性是天赋予人只一同气质所禀却自有厚薄人有厚于仁而薄于义余于礼而不足于智便自气质上来○先有天理了却有个气气积于质而性具焉○质并气而言则是形质之质若生质则是资质之质○天命之性若无气质却无安顿处如一勺之水非有物盛之则水无归着○禀得木气多则少刚强禀得金气多则少慈祥推之皆然○孔子言性杂乎气质言之故不曰同而曰相近盖以为不能无善恶之殊但未至如所习之逺耳○天命之谓性则通天下一性耳何相近之有言相近者是指气质之性而言孟子所谓犬牛人性之殊者亦指此而言也○南轩张氏曰原性之理无有不善人物所同也论性之存乎气质则人禀天地之精五行之秀固与禽兽草木异然就人之中不无清浊厚薄之不同而实亦未尝不相近也不相近则不得为人之类矣而人贤不肖之相去或相倍蓰或相什百或相千万者则因其清浊厚薄之不同习于不善而日逺耳习者积习而致也善学者克其气质之偏以复其天性之本而其近者亦可得而一矣○庆源辅氏曰性之本谓不兼乎气质而言之者也既不兼乎气质则纯以理言耳理则天地人物一而已矣何相近之可言哉○双峯饶氏曰此章程子专以为气质之性朱子以为兼气质而言兼字尤精盖谓之相近则是未免有些不同处不可指为本然之性然其所以相近者正以本然之性寓在气质之中虽随气质而各为一性而其本然者常为之主故气质虽殊而性终不甚相逺也此是以本然之性兼气质而言之非专主气质而言也问如何见得性相近曰如恻隠羞恶人皆有之然有恻隠多于羞恶者亦有羞恶多于恻隠者虽不尽同亦不甚相逺故曰相近○吴氏曰习与性成言性习始此中人上下之质相去本不甚逺唯习于善则日造乎髙明习于恶则日沦乎汚下以是而相逺耳上知生知安行何事于习下愚习于恶则有之习于善则无矣上知下愚相去逺矣又岂待习而然哉○云峯胡氏曰伊尹曰习与性成是专主气质而言习如此性之成也遂如此所以言性在习之后夫子曰性相近习相逺是兼气质而言性如此而习则未必皆如此所以言性在习之先若论天命之性则纯粹至善一而已矣不可以相近言此所谓性者兼气质而言也天命之性不离乎气质之性其初犹未甚相逺盖天命之性犹未漓也赤子之生无有五方其声一也性之相近也如之长则言语不通饮食不同有至死莫能相为者习之相逺也如之○新安陈氏曰人有此形则有此心有此心则禀受此理性者心中所禀受之理也才説性字则已寓于气质中矣非气质则性安所寓乎性善以天地之性言非天地之性悬空不着乎气质而自为一物也就气质中指出天地本然赋予之理不杂乎气质而言之耳然天地之性虽不杂乎气质亦不离乎气质孟子之言性善指其不杂乎气质者言之也乃是纯言天地之性也孔子之言性相近以其不离乎气质者言之也乃是兼言气质之性也兼云者言本然之性夹带言气质之性也朱子有云孔子杂乎气质言之杂即兼也辅氏饶氏推集注兼气质而言之説终欠透彻不得已而发此云】
  ○子曰唯上知与下愚不移【知去声】
  此承上章而言人之气质相近之中又有美恶一定而非习之所能移者【庆源辅氏曰二章相承此必一时之言】○程子曰人性本善有不可移者何也语其性则皆善也语其才则有下愚之不移【新安陈氏曰程子此言才字与孟子言天之降才不同孟子以理言程子以气言也】所谓下愚有二焉自暴自弃也人苟以善自治则无不可移虽昏愚之至皆可渐【子廉反】磨而进也惟自暴者拒之以不信自弃者絶之以不为【朱子曰拒之以不信只是说没这道理絶之以不为是知有这道理自割断了不肯做自暴者有强悍意刚恶之所为自弃者有懦弱意柔恶之所为也】虽圣人与居不能化而入也仲尼之所谓下愚也然其质非必昏且愚也往往强戾而才力有过人者商辛是也【史记帝乙之子辛即帝纣资辩防疾闻见甚敏材力过人手格猛兽○新安陈氏曰如商纣强足以拒谏智足以餙非固非懵然昏愚往往为戾气所蔽锢而不可与入于善耳】圣人以其自絶于善谓之下愚然考其归则诚愚也【朱子曰性相近是通善恶智愚説上智下愚是就中摘出悬絶者説○问集注谓气质相近之中又有一定而不可易者复举程子无不可移之説似不合曰且看孔子説底却自有不移底人如尧舜不可为桀纣桀纣不可使为尧舜之类程子却又推其説须知其异而不害其为同○习与性成而至于相逺则固有不移之理然人性本善虽至恶之人一日而能从善则为一日之善人岂有终不可移之理○以圣言观之则曰不移而已不曰不可移也以程子之言考之则以其不肯移而后不可移耳盖圣人之言本但以气质之禀而言其品第未及乎不肯不可之辩也程子之言则以禀赋甚异而不肯移非以其禀赋之异而不可移也○问程子谓语其才则有下愚之不移与孟子非天之降才尔殊如何曰孟子说与程子小异孟子専以发于性者言之故以为才无不善程子兼指其禀于气者言之则人之才固有昏明强弱之不同矣以事理考之则程子为宻盖才禀于气气清则才清气浊则才浊如后稷自防而岐嶷越椒自幼而恶是气禀如此孟子谓尽得才之善固是好必竟气禀有善恶不同后人看不出所以引惹得许多善恶混等説来自濓溪太极图始说隂阳五行之变不齐二程始因其说推出气质之性来○双峯饶氏曰善底性不肯移而为恶恶底性不肯移而为善肯不肯虽属心其所以肯不肯者才实为之也又曰性相近是説性上知下愚是说才善恶性也知愚才也性虽相近而才之等级不齐有相去甚悬絶者才既悬絶则性亦非习之所能移矣○吴氏曰下愚以质言自暴自弃以人事言质虽可移而自不移者暴弃之谓也】或曰此与上章当合为一子曰二字盖衍文耳
  ○子之武城闻歌之声
  琴瑟也时子防为武城宰以礼乐为教故邑人皆歌也
  夫子莞尔而笑曰割鸡焉用牛刀【莞华版反焉于防反】
  莞尔小笑貎盖喜之也因言其治小邑何必用此大道也
  子游对曰昔者偃也闻诸夫子曰君子学道则爱人小人学道则易使也【易去声】
  君子小人以位言之子游所称盖夫子之常言言君子小人皆不可以不学故武城虽小亦必教以礼乐【朱子曰君子学道是晓得那已欲立而立人己欲逹而逹人底道理方能爱人小人学道不过晓得那孝弟忠信而已故易使也○双峯饶氏曰君子小人以位言方其学时君子小人犹未分也后来入仕者则用此道以爱人在闾阎畎亩间者亦自知义所以易使】
  子曰二三子偃之言是也前言戏之耳
  嘉子游之笃信又以解门人之惑也○治有大小而其治之必用礼乐则其为道一也但众人多不能用而子游独行之故夫子骤闻而深喜之因反其言以戏之而子游以正对故复【扶又反】是其言而自实其戏也【朱子曰礼乐之用通乎上下一身有一身之礼乐一家有一家之礼乐一邑有一邑之礼乐以至推之天下则有天下之礼乐亦随其大小而致其用焉不必其功大名显而后施之也○南轩张氏曰莞尔而笑者闻歌而喜也割鸡焉用牛刀者谓其治小以大也君子学道则有以养其仁心故爱人小人学道则亦和顺以服事其上故易使夫子闻子游之语恐学者疑于前言以寡国小民为可忽也故告二三子以子游之言为是而谓前言为戏之辞气抑之间岂弟和平无非教也○勉斋黄氏曰歌且歌也合乐曰歌人声丝声皆堂上之乐也教以歌而谓之学道者使人人习于和平中正之音以养其心而所歌之诗又皆温柔敦厚合乎礼义则自然皆趋于人所当行之道乃所谓学道也君子在上者能学道则知抚乎下矣小人在下者能学道则知顺乎上矣上抚乎下下顺乎上安有不治者乎○庆源辅氏曰治之用礼乐如饥之必用食渇之必用饮岂谓小邑寡民而可以无礼乐为哉舎礼乐则必将专于刑罚而民无措其手足矣岂圣学之所尚邪○厚斋冯氏曰古之学者春诵夏盖御琴瑟歌咏讽诵之耳城以武名乃岩险用武之地以左传考之可见夫习俗尚武子游乃能以道化其民使习于礼乐变甲胄之俗为歌之声此夫子所以喜之而以戏言发实语也○双峯饶氏曰歌如何见得是学道又歌是乐集注如何添礼字説古者教人春秋教以礼乐冬夏教以诗书才教便兼诗书礼乐不应只教以歌春习乐夏习诗秋习礼冬习书皆因时以为教春夏阳气发逹之时声属阳故教以诗乐想夫子过武城是春夏时也闻歌便知其以礼乐为教学诗书礼乐即是学道○勿轩熊氏曰子游宰武城之事凡两见一以人才为重一以道化为先皆见其知本○云峯胡氏曰所谓道者仁义礼乐而已以礼乐为教故上焉教此者知有抚下之仁下焉学此者知有事上之义】
  ○公山弗扰以费畔召子欲往
  弗扰季氏宰与阳虎共执桓子据邑以叛【叛与畔同○厚斋冯氏曰公山氏弗扰名一云不狃字子践费邑宰也与阳虎共执桓子虎败出奔弗扰据邑以叛○左传定公五年事见季氏篇首章集注家臣屡叛下○十二年仲由为季氏宰将堕三都叔孙氏堕郈季氏将堕费公山不狃叔孙輙帅费人袭鲁公与三子入季氏之宫登武子之防费人攻之弗克入及公侧仲尼命申句须乐颀下伐之费人北国人追之败诸姑蔑】
  子路不説曰末之也已何必公山氏之之也【説音悦】末无也言道既不行无所往矣何必公山氏之往也
  子曰夫召我者而岂徒哉如有用我者吾其为东周乎【夫音扶】
  岂徒哉言必用我也为东周言兴周道于东方【谓东鲁○邢氏曰如有用我者我则兴周道于东方其使鲁为东周乎】○程子曰圣人以天下无不可有为之人亦无不可改过之人故欲往然而终不往者知其必不能改故也【程子曰公山弗扰以费叛不以召叛臣逆党而召孔子则其志欲迁善悔过而未知其术耳使孔子而不欲往是沮人为善也何足以为孔子○公山召我而岂徒哉是孔子意他虽叛而召我其心不徒然徃而教之迁善使不叛则已此则于义实有可往之理而孔子亦有实知其不能改而不往者佛肸召亦然○朱子曰夫子云吾其为东周乎兴东周之治也孔子之志在乎东周然苟有用我者亦视天命如何耳圣人胷中自有处置非可执定本以议之也○诸家皆言不为东周集注却言兴周道于东方何也曰这是古注如此説其字乎字只是闲字只是有用我便也要做些小事何处是有不为东周底意这处与二十年之后吴其为沼乎辞语一般亦何必要如此翻转文字须寛看子细玩味方见得圣人语言○问弗扰果能用夫子夫子果往从之亦不过劝得他改过自新舎逆从顺而已亦如何便兴得周道曰圣人自不可测改过不过臣顺季氏而已此只是常法圣人须别有措置○苏氏曰孔子之不助畔人天下之所知也畔而召孔子其志必不在于恶矣故孔子因其有善心而収之使不自絶而已弗扰之不能为东周亦明矣然而用孔子则有可以为东周之道故子欲往者以其有是道也卒不往者知其必不能也○庆源辅氏曰鲁在周之东故云尔盖圣人无小成苟就之事如获用焉不兴周道以继文武不已也○双峯饶氏曰当时子路更欠一问如何可为东周夫子必告以为之之道如问卫君待子而为政子将奚先夫子便告以正名今圣人不曽説出难为臆度○云峯胡氏曰门人岂有不説于夫子者而子路不説者二岂知夫子之于南子其辞不见者义也不得已而见亦有可见之礼也夫子之于公山弗扰其欲往者仁也而卒不往者盖有知人之知也圣人一动一静莫非适乎时中而子路未之知也然非子路之疑则圣人之心又孰得而知之乎】
  ○子张问仁于孔子孔子曰能行五者于天下为仁矣请问之曰恭寛信敏惠恭则不侮寛则得众信则人任焉敏则有功惠则足以使人
  行是五者则心存而理得矣于天下言无适而不然犹所谓虽之夷狄不可弃者五者之目盖因子张所不足而言耳任倚仗也又言其效如此【问敏字于求仁工夫似不甚切朱子曰不敏则便有怠忽才怠忽便心不存而间断多便是不仁○任是堪倚靠是能为人担当事也○勉斋黄氏曰行五者则心存理得何也曰心主乎五者则无非僻之杂而心之徳常存以五者施之事则无悖谬之失而事之理常得又言其效通指不侮至使人五者欲其以是騐之如答顔冉问仁亦以归仁无怨之效言也○庆源辅氏曰五者皆心所具之理而仁之发也恭则仁之着寛则仁之量信则仁之实敏则仁之力惠则仁之泽能行此五者则心存理得而仁不外是也然是心一有间断之时则亡矣是理一有亏阙之处则失矣故其行是五者必自一家一国以至于天下无适而不然然后其心公平其理周遍而仁之体用备矣夫仁道无不该乃万善之纲领也今特以此五者言之故以为因子张所不足而言堂堂乎张疑其不足于恭爱欲生恶欲死疑其不足于寛问行而告以忠信疑其不足于信问政而告以无倦疑其不足于敏色取仁而行违疑其不足于惠也】○张敬夫曰能行此五者于天下则其心公平而周遍可知矣然恭其本与【音余○庆源辅氏曰所谓其心公平而周遍者非体仁之深者不知此味也所谓恭其本与者所以指示学者尤切盖恭则此心收敛不至于放纵此心收敛不放纵则夫寛信敏惠自有所不能已者○胡氏曰五常百行何莫非仁而独以是言故疑其为子张之所不足也语恭其本者四者皆以事言而恭则切于身也并及其效者欲其因是而騐之○双峯饶氏曰朱子以心存理得为仁是指能行五者而言南轩以公平周遍为仁是兼行于天下而言二者互相备必心存理得始能公平周遍又曰南轩于五者以恭为主亦与胡氏释千乗之国章谓五者以敬为主同意恭敬则心存心存然后理得故能行下四者○云峯胡氏曰子张平日问逹问行其志欲得行于彼也故夫子因其问仁而告之以能行乎此者也能行此五者则心存而理得能行之于天下则其心公平而溥遍矣】李氏曰此章与六言六蔽五美四恶之类皆与前后文体大不相似【朱子曰六言六蔽五美等语虽其意是然皆不与圣人常时言语一様家语此样话亦多大抵论语后数篇间不类以前诸篇○厚斋冯氏曰孔门问仁无称问仁于孔子者抑此其齐论欤】
  ○佛肸召子欲往【佛音弼肸许宻反】
  佛肸晋大夫赵氏之中牟宰也【中牟赵氏邑】
  子路曰昔者由也闻诸夫子曰亲于其身为不善者君子不入也佛肸以中牟畔子之往也如之何
  子路恐佛肸之浼【污也】夫子故问此以止夫子之行亲犹自也不入不入其党也【庆源辅氏曰所谓亲于其身为不善而君子不入者正恐其污已也此固子路之所知也至于人之不善不能浼圣人则非子路之所能知也故引此为问欲以止夫子之行耳○圣人道大徳所过者化人之不善一经圣人照临之则大者革心小者革靣之不暇何至有浼于圣人若夫昏顽之至不可以常理化者则圣人又自有以处之在上则或若尧舜之待三苖在下则若夫子之待阳货公山佛肸亦岂能浼于圣人哉】
  子曰然有是言也不曰坚乎磨而不磷不曰白乎涅而不缁【磷力刃反湼乃结反】
  磷薄也涅染皂物【齐氏曰湼水中黒土今江东皂泥】言人之不善不能浼已杨氏曰磨不磷湼不缁而后无可无不可坚白不足而欲自试于磨湼其不磷缁也者几【平声】希【问公山之召子路不悦夫子虽以东周之意谕之子路意似有所未安也故于佛肸之召又举所闻以为问其自信不苟如此学者未至圣人地位且当以子路为法庻乎不失其身不可以圣人体道之权借口恐有学歩邯郸之患也朱子曰得之○南轩张氏曰子路之説在子路则当然盖子路以己处圣人而未能以圣人观圣人也○庆源辅氏曰磨不磷湼不缁而后无可无不可者圣人之事也坚白不足而欲自试于磨湼则后世不度徳不量力轻举妄动始欲自附于圣人而终则防其身于不义之流也○新安倪氏曰杨氏谓坚白不足以下非夫子所言之本意乃为子路軰言也】
  吾岂匏也哉焉能繋而不食【焉于防反】
  匏瓠【音互】也匏繋于一处而不能饮食人则不如是也【朱子曰不食谓不求食非谓不可食也今俗犹言无口匏亦此意○勉斋黄氏曰匏繋而不食盖言匏蠢然一物系则不能动不食则无所知吾乃人类在天地间能动作有思虑自当见之于用而有益于人岂微物之比哉世之奔走以糊其口于四方者往往借是言以自况失圣人之旨矣此不可以不辩】○张敬夫曰子路昔者之所闻君子守身之常法夫子今日之所言圣人体道之大权也然夫子于公山佛肸之召皆欲往者以天下无不可变之人无不可为之事也其卒不往者知其人之终不可变而事之终不可为耳一则生物之仁一则知人之知也【程子曰佛肸召子必不徒然其往义也然不徃者度其不足与有为也○朱子曰公山弗扰佛肸召而欲往者乃圣人虚明应物之心答其善意自然而发终不往者以其为恶已甚义不复可往也此乃圣人体用不偏道并行而不相悖处然两条告子路不同者即其所疑而喻之耳子路于公山氏疑夫子之不必往故夫子言可往之理于佛肸恐其浼夫子也故夫子告以不能浼己之意○夫子于佛肸之召但谓其不能浼我而已于公山氏之召却真个要去做○问佛肸弗扰之召孔子欲往此意如何曰此是一时善意圣人之心适与之契所以欲往然更思之则不往矣盖二人暂时有尊贤向善之诚心故感得圣人有欲往之意然违道叛逆终不能改故圣人亦终不往也譬如云隂忽畧开霁有些光明又被重隂遮蔽了问阳货欲见却终不许他曰货全无善意来时便已不好了故亦不能畧感圣人○庆源辅氏曰自圣人言之则固无不可为之时亦无不可为之事无不可教之人然其所遇则有不可必者天未欲平治天下则在时者有不可为也上之人不我用则在事者有不可为也诲之谆谆聼之藐藐则在人者有不可教也】
  ○子曰由也女闻六言六蔽矣乎对曰未也【女音汝下同】蔽遮掩也【胡氏曰如为物遮掩仅得其一偏而不见其全体也○庆源辅氏曰谓各随其意之所向以遮掩其正理】
  居吾语女【语去声】
  礼君子问更【平声】端则起而对【出记曲礼】故夫子谕子路使还坐而告之
  好仁不好学其蔽也愚好知不好学其蔽也荡好信不好学其蔽也贼好直不好学其蔽也绞好勇不好学其蔽也乱好刚不好学其蔽也狂【好知并去声】
  六言皆美徳然徒好之而不学以明其理则各有所蔽愚若可防可罔之类荡谓穷髙极广而无所止贼谓伤害于物【朱子曰固执必信而不好学必至于贼害物如证父攘羊便是○双峯饶氏曰信而不明理则不度事理之可否而欲必践其言如此者必至于害事如尾生之信是自贼其身者也】勇者刚之发刚者勇之体【朱子曰勇只是敢为刚有坚强之意○庆源辅氏曰人之资禀得于隂阳者惟有刚有柔勇则刚之发出者也○防峯饶氏曰刚属质体也勇属气用也】狂躁率也【庆源辅氏曰此与狂狷之狂不同躁率则近乎刚恶也故特释之○双峯饶氏曰躁率轻举妄动之意○程子曰六言六蔽正与恭而无礼则劳寛而栗刚而无虐之义同盖好仁而不好学乃所以愚非能仁而愚徒好而不知学乃愚○南轩张氏曰学所以明善也不知学则徒慕其名而莫知善之所以为善矣好仁不好孕之蔽如欲力行自守以为仁而不知学以明之则其所行所守未免于私意适足以为愚而已至于好知不好学则用其聪明而不知约之所在故其蔽荡好信不好学则守其小谅而不知义之所存故其蔽贼好直不好学则务径情而不知含蓄故其蔽绞绞者讦而已好勇不好学则犯难而不知止故其蔽乱好则不好学则务胜而不知反故其蔽狂是六者本为达徳善行而不好学则非所以为徳行而反以自蔽学如行大道日辟而通也不学如守暗室终窒而蔽矣○问蔽之为义何也勉斋黄氏曰集注以为遮掩言有所不见之谓也学所以明理者学谓效之师友之言行求之方册之纪载皆学也所以学欲观夫理之所当然者而效法之也○仁知信直勇刚皆美徳也又必学以明其理何哉六者徳之大目耳轻重浅深当施不当施之间其理固多端也今但见其大目而好之不务学以究其理之曲折则见其一而蔽其一未有不流于一偏者也仁主于爱偏则不分轻重贤否而流于愚知知人所难知偏则穷髙极逺而流于荡信而偏则执一不通而流于贼直而偏则廹切不舒而流于绞勇则直径而乱刚则坚守而强是皆得其大目而不学有所蔽以至于此也○觉轩蔡氏曰此皆不明理而惑于所似故也格物以致其知则其蔽彻矣】○范氏曰子路勇于为善其失之者未能好学以明之也故告之以此曰勇曰刚曰信曰直又皆所以救其偏也【庆源辅氏曰范氏就子路身上发明尤切子路好勇且有何必读书之説其失正在于未能好学以明善也刚勇直信皆其气禀之偏故特告之○陈用之曰信直勇刚子路之所好也先之以仁知使之知所好也或曰此子路初见夫子之时】
  子曰小子何莫学夫诗【夫音扶】
  小子弟子也【厚斋冯氏曰何莫云者谓弟子何为而莫之学也】
  诗可以兴
  感发志意【朱子曰读诗见不美者令人羞恶见其美者令人兴起须是反覆读使诗与心相乳人自然有感发处】
  可以观
  考见得失【勉斋黄氏曰兴群怨皆指学诗者而言观则似指诗而言谓可考诗人之得失也然以为观已之得失亦可通下文既有多识为以此识彼则此观为观已然后四语皆一意也○新安陈氏曰观诗所美所刺者之得失亦因可以考见我之得失兼此二意方为尽】
  可以羣
  和而不流【新安陈氏曰和以处众曰群和而不流故可以处众若和而流则失于雷同非处众之道矣】
  可以怨
  怨而不怒【庆源辅氏曰当怨不怨则失之防怨而怒则又失之过程子所谓小弁撃鼔皆怨而各当乎理者是也】
  迩之事父逺之事君
  人伦之道诗无不备【新安陈氏曰如闗雎言夫妇棠棣言兄弟伐木言朋友之类】二者举重而言【新安陈氏曰父子君臣人伦中之大者】
  多识于鸟兽草木之名
  其绪余又足以资多识○学诗之法此章尽之读是经者所宜尽心也【庆源辅氏曰论语之论及诗者多矣而惟此章为备学者苟于此尽心焉则有以感发其志意而为善不懈有以考见其得失而于事无惑和而不流以处群居之常怨而不怒以处人情之变孝父忠君而人伦之大者无愧慱物洽闻而一物之小者不遗诗之为益不既多乎】
  ○子谓伯鱼曰女为周南召南矣乎人而不为周南召南其犹正墙面而立也与【女音汝与平声】
  为犹学也【厚斋冯氏曰为如髙叟为诗之为】周南召【实照反】南诗首篇名所言皆修身齐家之事【庆源辅氏曰二南见文王齐家之化于修身疑未之及盖身者家之本圣人之化未有不本于身者文王之化自内及外则修身之事固在其中矣】正墙而立言即其至近之地而一物无所见一歩不可行【程子曰二南人伦之本王化之基苟不为之则无所自入古之学者必兴于诗不学诗无以言故犹正墙而立○朱子曰不知所以修身齐家则不待出门便已动不得了所以谓之正墙者谓其至近之地亦行不得故也○问不知修身齐家则自然推不去是一歩不可行如何是一物无所见曰自一身一家已自都理防不得况其逺者乎此可见知与行相须之义周南之诗言文王后妃闺门之化召南之诗言诸侯之国夫人大夫妻文王后妃之化而成徳之事盖文王治岐而化行于江汉之域自北而南故其乐章以南名之用之郷人用之邦国以教天下后世诚意正心修身齐家之道盖诗之正风也○厚斋冯氏曰此疑在伯鱼过庭之后已告之学诗恐其未必践言而复告之也○新安陈氏曰诗有二南犹易有乾坤学诗自此入而修齐治平之道皆自此出诚学诗先务也孔子过庭之传既以学诗居学礼之先此又以二南为学诗之先所以丁宁其子者岂有他説哉○新安倪氏曰书周官曰不学墙孔子取譬本此】
  ○子曰礼云礼云玉帛云乎哉乐云乐云钟鼓云乎哉敬而将之以玉帛则为礼【将如币之未将之将】和而发之以钟鼓则为乐【发如英华发外之发】遗其本而专事其末则岂礼乐之谓哉【胡氏曰玉帛五玉三帛礼文之重者也钟金声鼓革声乐器之大者也非玉帛无以为礼非钟鼓无以为乐然礼乐有本有末玉帛钟鼓末也礼之本在于敬假玉帛以将之乐之本在于和假钟鼓以发之周末文灭其质但以玉帛钟鼓为礼乐耳○南轩张氏曰玉帛固可以行礼也钟鼓固可以为乐也谓玉帛钟鼓为非礼乐则不可然礼乐岂止乎玉帛钟鼓之间哉得其本则玉帛钟鼓莫非吾情文之所寓不然特虚器而已所谓本者反之吾身而求之则知其不逺也○庆源辅氏曰敬者在中之礼礼之本也玉帛则礼之器所以将吾敬而播之于外者也礼之末也和者在中之乐乐之本也钟鼓则乐之器所以发吾和而播之于外者也乐之末也本末具举内外兼备夫然后可谓礼乐之全茍为专务其本而不事于末固为不可至于徒事其末而反遗其本则又岂所谓礼乐者哉云乎哉者犹言此不得谓之礼乐也】○程子曰礼只是一个序乐只是一个和只此两字含蓄多少义理天下无一物无礼乐且如置此两椅一不正便是无序无序便乖乖便不和又如盗贼至为不道然亦有礼乐盖必有总属必相聼顺乃能为盗不然则叛乱无统不能一日相聚而为盗也礼乐无处无之学者须要识得【胡氏曰程子欲人知礼乐之理无所不在学者记其语杂以方言至于盗贼亦有礼乐姑借近且粗者以明之非真所谓礼乐也序和二字尤亲切又见礼为乐之本○庆源辅氏曰礼乐之本虽细微之事凶恶之人一皆有之不特玉帛钟鼓之间要之只是个序与和底道理人能识得此个礼乐则知天下无一物无礼乐随处受用然其实不出序与和二字○赵氏曰朱子以敬与和言是就心上説程子以序与和言是就事上説二説相须其义始备○双峯饶氏曰二説相须其义始备如人而不仁如礼何章集注举季氏人心亡矣亦是就人心上説举程子失正理则无序而不和亦是就事理上説○厚斋冯氏曰复曰云者谓人所常言也乎哉疑而反之之辞谓礼乐之所云者止云玉帛钟鼓而已哉盖礼者天地之序乐者天地之和玉帛有等差所以明其序钟鼓有声音所以发其和是时礼乐废壊皆僭窃其文而不知其本诸侯僭天子大夫僭诸侯则无序矣征伐相寻国异政家殊俗则不和矣夫子之言亦必有为而发也】
  ○子曰色厉而内荏譬诸小人其犹穿窬之盗也与【荏而审反与平声】
  厉威严也荏柔弱也小人细民也穿穿壁窬逾墙言其无实盗名而常畏人知也【朱子曰不直心而私意如此便是穿窬之类又曰里靣是如此外靣却不如此外靣恁地里靣却不恁地○问色厉而内荏何以比之穿窬曰为他意只在要瞒人故其心常怕人知如做贼然○勉斋黄氏曰穿窬内懐为盗之实而外餙非盗之状以欺人故以譬夫内本柔弱而外为严厉以欺人者也○双峯饶氏曰色不止顔色凡形见于外者皆是如前篇以论笃为色荘是也外示荘厉而内实柔弱譬如穿窬之人日间显显处与平人无异而夜间幽暗处则为盗○王氏囬曰此有为之言曰譬诸小人则指当时之大人也○云峯胡氏曰易泰卦以内健外顺为君子之道否卦以内柔外刚为小人之道此则厉者外为刚之容荏者内蕴柔之恶者也】
  ○子曰乡原徳之贼也
  乡者鄙俗之意原与愿同荀子原慤注读作愿是也【荀子正论篇上端诚则下原慤矣谓在上者能端庄诚实则下知谨愿而纯慤也】乡原乡人之愿者也盖其同流合污以媚于世故在郷人之中独以愿称【勉斋黄氏曰既以郷为一郷又以为鄙俗者郷之得名本以鄙俗为言也故曰我犹未免为乡人也亦犹都鄙之称都之为言美也鄙之为言俗也然则乡者亦鄙俗之类欤其称原人而必加之以乡者以见其鄙俗非公论之所在故是非错谬而称之以为原也】夫子以其似徳非徳而反乱乎徳故以为徳之贼而深恶【乌故反】之详见【形甸反】孟子末篇【朱子曰乡原者为他做得好便人皆称之而不知其有无穷之祸如五代冯道者此真乡原也○乡原最是孟子説得数句好曰生斯世也为斯世也善斯可矣此是乡原本情○乡原无甚见识其所谓原亦未必真愿乃卑陋而随俗之人耳蘓氏谓其近似中庸而非也故曰徳之贼孟子曰一乡皆称原人无所往而不为原人与中庸相近必与狂狷相逺狂者进取狷者有所不为乡原者未尝进取而无所不为者也狂狷与中庸相逺而孔子取其志之彊可以引而至于道也郷原与中庸相近而夫子恶之恶其安于陋而不可与有为也○勉斋黄氏曰德者务合乎理者也郷原求媚于世则不必皆合乎理而委曲迁就似乎理而实非理使人之为善者莫知乎理之正是天下之正徳反为乡原所害也如廉洁理之正也郷原不以为廉洁以异俗故亦同乎流俗而外为説以自盖使人视之似廉洁然实非廉洁而反以害廉洁之正也故贪夫不足以害夫廉似廉非廉者乃所以害夫廉也此夫子所以深恶之也○双峯饶氏曰一郷有君子有小人乡原都要他説好同流合污是要媚小人似忠信似廉洁是要媚君子所以人人道他好人见以此得名都去学他最败风俗故曰徳之贼上章言盗盗犹畏人之知此章言贼则肆行无忌矣○新安陈氏曰真非不足以惑人惟似是而非者最易以惑人故夫子以为徳之贼】
  ○子曰道听而涂説徳之弃也
  虽闻善言不为己有是自弃其徳也○王氏曰君子多识【如字】前言往行【去声】以畜【勅六反】其徳【新安倪氏曰此易大畜卦大象传辞引以论此甚切盖此章所指正舆易之説反】道听涂説则弃之矣【朱子曰此二章贼字弃字説得重而有力盖乡原只知偷合茍容似是而非而人皆称之故曰徳之贼道聼涂説者才聼来便説了更不能蓄既不能有之于心不能行之于身是弃其徳也故曰徳之弃○南轩张氏曰闻善者存而体之则其徳蓄聚若徒以资口説而已则于徳何有哉○勉斋黄氏曰观此则轻浮浅露者真不足以为学也○胡氏曰徳之弃与上章徳之贼文势相类彼以似徳而乱徳故云徳之贼此可以进徳而不进故云徳之弃○郑氏曰无所得而窃其名故曰贼有所闻而不蓄诸已故曰弃○或曰上章言徳之贼此章言徳之弃语意似相承双峯饶氏曰是如此但两个徳字来歴亦自不同上章所谓徳是得之于天者此章所谓徳是得之于人者有所闻于人而不能蓄之以为己有是弃其所得于人者乡原之人似徳而非徳以人伪乱天理是害其所得于天者也所得于天即仁义礼智之谓○新安陈氏曰人之闻善蕴蓄于不言之表者其徳固浅露于轻言之际者其徳弃矣】
  ○子曰鄙夫可与事君也与哉【与平声】
  鄙夫庸恶陋劣之称【庆源辅氏曰庸谓凡常恶只是恶陋谓猥劣谓昏弱四者皆鄙也】
  其未得之也患得之既得之患失之
  何氏曰患得之谓患不能得之【胡氏曰患得之语急而文省耳○新安陈氏曰得谓得富贵权利】
  茍患失之无所不至矣
  小则吮【徂兖反】痈防【神祗反以舌取物也】痔【直理反】大则弑父与君皆生于患失而已【荘子列御冦篇秦王有病召医破痈溃痤者得车一乘痈痤皆疽之属也痤徂和反防痔者得车五乘所治愈下得车愈多子岂防其痔邪何得车之多也○前汉佞幸传文帝常病痈邓通常为上山角反吮之上不乐从容问曰天下谁最爱我者乎通曰宜莫若太子太子入问疾上使太子齰痈齰仕客反□也齧出其脓血太子齰痈而色难之已而闻通常为上齰之太子慙繇是深恨通○云峯胡氏曰吮痈防痔是柔恶弑父与君是刚恶故集注不特曰庸陋劣而且以恶之一字加之】○胡氏曰许昌靳【居觐反】裁之有言曰士之品大槩有三志于道徳者功名不足以累其心志于功名者富贵不足以累其心【新安陈氏曰功名功业声名也今俗人认贵仕为功名非矣】志于富贵而已者则亦无所不至矣志于富贵即孔子所谓鄙夫也【南轩张氏曰自古乱臣贼子其初岂敢遽萌弑之心惟患失也蹉跎至此履霜坚氷驯致其道也然则计利自便之萌是乃弑父与君之原也○庆源辅氏曰此解无所不至矣一句甚当夫患得患失则惟利欲是狥而不复顾理义之所在矣其可与之事君也哉然其患得也则求以得之而已虽行险徼幸乗闲抵罅则其恶犹有止也至于患失则无不至矣小则吮痈防痔不惜身命大则弑父与君祸及国家○志于道徳则功名不必外求而得其或终无所成则亦全吾道徳而已矣在我亦何所损哉若夫志于功名则其心已是谋利计功幸而得之则已矣不然则行险徼幸枉尺直寻殆将不能免志于富贵则患得患失终必至于无所不至矣其为庸恶陋劣之态亦可想而见也○胡氏曰靳氏三品之説本非此章正意然能推见鄙夫之所以若此志于道徳圣贤之徒也志于功名豪杰之士也志于富贵即鄙夫也圣贤非不事功名也可为则为不得为则不为不害于道徳也豪杰非恶富贵也视功名为重则富贵为轻也鄙夫则富贵之外他无所志故得失之患其害至此○厚斋冯氏曰孟子曰鄙夫寛谓所见隘陋也所见隘陋之人知有富贵而已小用之则败事大用之则误国岂容一日得志也哉○齐氏曰古之君子未得之则求之性分之所固有既得之则安于职分之所当然舜木居鹿逰若将终身则得不足以动其心牛羊仓廪若固有之则亦何失之虑学者以孔子之言观鄙夫之如彼以孟子之言观圣人之如此亦可以知所鍳矣】
  ○子曰古者民有三疾今也或是之亡也
  气失其平则为疾故气禀之偏者亦谓之疾【庆源辅氏曰气禀之偏亦谓之疾此以徳言之也人身之气当平和而安宁一失其平则为疾矣人之徳气禀得中则为善一失之偏则亦为疾矣○陈用之曰人之隂阳节适则平偏倚则疾性之有疾犹身之有疾也】昔所谓疾今亦亡【与无通】之伤俗之益偷也【厚斋冯氏曰或是之亡不敢为决然之辞恐尚亦有之】
  古之狂也肆今之狂也荡古之矜也廉今之矜也忿戾古之愚也直今之愚也诈而已矣
  狂者志愿太髙肆谓不拘小节荡则逾大闲矣【礼义为大闲】矜者持守太严【如不矜细行之矜非矜夸之矜】廉谓棱角陗【与峭同】厉忿戾则至于争矣【厚斋冯氏曰君子矜而不争矜而忿戾小人也】愚者暗昧不明直谓径行自遂诈则挟私妄作矣○范氏曰末世滋伪岂惟贤者不如古哉民性之蔽亦与古人异矣【朱子曰廉是侧边廉隅这只是那分处所谓廉者为是分得那义利去处譬如物之侧棱两下分去○问智则能诈愚者无智巧何故能诈曰如狂而不直侗而不愿之类○南轩张氏曰疾生乎气禀之偏狂而肆者过于进为也矜而廉者廉隅露见也愚而直者直情径行也此虽偏而为疾然犹为疾之常至于狂而放则流而为荡矜而争则溢而为忿戾愚而直则变而为诈是盖世衰俗弊则习益逺故也言疾则固为偏而今也并与古之疾而亡之则益甚矣古者三疾学则可瘳也至于今之疾悖理乱常之甚盖难反矣然困而能学亦圣人之所不弃也○问古者民有三疾今也或是之亡也晦翁谓气禀之偏者谓之疾而取范氏末世滋伪岂贤者不如古民性之蔽亦与古异窃谓时固有古今而气禀之性亦有古今之异欤潜室陈氏曰气数有淳漓故生物有厚薄只正春时生得物如何迨春末生物便别后世生圣贤既与古不同即生暗蔽愚人亦欲如古不得○双峯饶氏曰语中説古今处皆是叹今之不如古狂肆矜廉愚直是气质之偏所谓疾也肆变而荡廉变而忿戾直变而诈是习俗所染乃习与性成而为恶不止于疾矣○云峯胡氏曰气禀之性适乎中则无疾凢过与不及皆疾也狂者知之过矜者行之过愚者不能知而径行不及者也故古者皆以为疾○新安陈氏曰古之疾已是气质之偏今并与古之疾而无之盖已流于私欲之伪去古益逺而复乎善益难矣夫子所以伤之欤】
  ○子曰巧言令色鲜矣仁
  重【平声】出
  ○子曰恶紫之夺朱也恶郑声之乱雅乐也恶利口之覆邦家者【恶去声覆芳服反】
  朱正色紫间【去声】色【新安陈氏曰朱南方赤之正色合黑赤而成紫北方之间色】雅正也利口防给覆倾败也○范氏曰天下之理正而胜者常少不正而胜者常多圣人所以恶之也利口之人以是为非以非为是以贤为不肖以不肖为贤人君茍悦而信之则国家之覆也不难矣【朱子曰紫近黒色过了那朱既为紫便变做朱不得便是夺了朱雅乐平淡郑便过而为滛哇盖过了雅便是乱雅邦家力势也甚大然被利口之人説一两句便有倾覆之虑岂不可畏哉○不正底物事自常易得胜那正底物事且如以朱染紫一染了便退不得朱却不能变得紫也○南轩张氏曰以其似是而非有以惑人之观聼是以圣人恶之利口所以覆邦家者盖变其事实使是非邪正率皆紊乱邦家之所由倾覆也○勉斋黄氏曰是非善恶最相反也圣人不之恶者以人心自有正理而正不正之相反易辩也惟夫似是而实非似善而实恶则人心疑惑而足以乱正此孔子所以恶乡原而又及乎此也○庆源辅氏曰气数难得相值时节难得常好故邪正相乗之际而正常屈于邪疑似之间每恶其杂乱而致详焉此亦賛天地之一端也○双峯饶氏曰紫以间色乱正色以其能悦人之目也郑卫之乐以滛声乱正声以其能悦人之耳也故圣人恶之后世果卒为二者所胜古人衣朱裳今之朝服直以紫为上至于常服亦皆衣紫所奏之乐莫非郑卫滛哇之音人心好恶之失其正如此况于聼言之际安得不为利口者所惑邪○汪氏曰辩朱紫以目辩雅郑以耳具耳目者能之犹未为甚难惟利口之覆邦家则当辩之以心人主之心常为所惑而不能辩故范氏备述其态以晓人茍非自正其心辩之岂不难哉○云峯胡氏曰前篇以佞人对郑声言此又以利口对郑声言集注释佞宇曰辨给也释利口曰防给也防则颠倒是非于片言之顷使人悦而信之有不暇于致详者视佞为尤甚故覆亡之祸立见有甚于殆焉者矣】
  ○子曰子欲无言
  学者多以言语观圣人而不察其天理流行之实有不待言而著者是以徒得其言而不得其所以言故夫子发此以警之【庆源辅氏曰此亦有两意一是天理流行之实凡动静语黙皆是初不待言而着学者惟不察乎此而但以言语观圣人是以徒得其言而不得其所以言故夫子发此以警之一是以言而教人固圣人之本心因言以进道亦学者之当务但学者心麤气暴其于圣人之言领畧之意常多体察之意常少是以徒得其言而不得其所以言故夫子发此以警之】
  子贡曰子如不言则小子何述焉
  子贡正以言语观圣人者故疑而问之【庆源辅氏曰此语必在未闻性与天道之前】
  子曰天何言哉四时行焉百物生焉天何言哉
  四时行百物生莫非天理发见【形甸反】流行之实不待言而可见【如字】圣人一动一静莫非妙道精义之发亦天而已岂待言而显哉【庆源辅氏曰百物生是天理之发见也四时行是天理之流行也发见则自其初而言之流行则并举其终也妙道言其体精义言其用夫子但言天之理更不及己之事则天人一贯而天即己已即天矣此所以谓圣人之言也○新安陈氏曰辅氏即集注天理发见流行之实而强分之以发见为百物生流行为四时行下句虽是上句实非发见流行不必分言也一隂一阳之谓道隂阳非道所以一隂一阳者为道道形而上者也无形之可见也隂阳形而下者也即道之发见于有形者也四时之气流行而为春暖夏热秋凉冬寒非发见而何若以四时行百物生之序言之必四时之气流行而后百物之品发生云行雨施方品物流形乾道变化方各正性命岂有先言百物生而后言四时行之理哉辅氏过于宻察反成病败愚不可以不辨】此亦开示子贡之切惜乎其终不喻也【新安陈氏曰无曽子之唯亦无领会之言见其未喻】○程子曰孔子之道譬如日星之明犹患门人未能尽晓故曰子欲无言若顔子则便黙识【如字】其他则未免疑问故曰小子何述又曰天何言哉四时行焉百物生焉则可谓至明白矣愚按此与前篇无隠之意相发学者详之【朱子曰此语子贡闻之而未喻故有疑问到后来自云夫子之文章可得而闻也夫子之言性与天道不可得而闻也方是契此处顔曽则不待疑问若子贡以下又不知所疑矣○问子欲无言一章恐是言有所不能尽故欲无言否曰不是如此只是不消得説盖以都撒出来了如四时行焉百物生焉天又更説个甚底若是言不能尽便是有未尽处圣人言处也尽做处也尽动容周旋无不尽惟其无不尽所以不消得説○问四时行百物生皆天命之流行其理甚着不待言而后明圣人之道亦犹是也行止语黙无非道者不为言之有无而损益也有言乃不得已为学者发尔曰甚善○问四时行百物生两句自为体用盖隂阳之理运行不息故万物各遂其生圣人之心纯亦不已故动容周旋自然中礼曰是此意○问夫子以子贡专求之言语之间故告之予欲无言以发之子贡未能无疑故曰天何言哉四时行焉百物生焉盖欲其察之践履事为之实也程子谓犹患门人未能尽晓故曰予欲无言夫恐其不能尽晓当更告之而曰欲无言何也或云子欲无言一章实兼无隠乎尔之义盖四时行百物生所谓无隠也程子盖推明夫子啓发子贡之意欲其求之于践履事为之实者未知是否曰恐人不能尽晓而反欲无言疑得甚好更熟玩之当自见得分明也○新安陈氏曰韬仲之问文公使更熟玩之窃谓圣道明如日星门人犹未能尽晓者以其徒求之言语之间而不知动作语黙无非圣道之形见此所以圣道虽明而其见滞于言语间不能尽晓也茍谓恐其不能尽晓当更告之圣人方病学者徒求之言语而又益详于言语言语愈详知识愈滞未能尽晓者何由而晓邪使能不徒求之言语而必察圣人之一动一静莫非妙道精义之发则能知圣人之动静无非理必悟圣人之语黙无非教也○南轩张氏曰四时行百物生者天道之流行无息也天虽不言而何隠哉圣人动静语黙之间无非至理之所在再曰天何言哉所以发之者深矣○觉轩蔡氏曰集注以此章与前篇无隠之意相发盖四时行百物生莫非天理发见流行之实正所以发夫子之无隠也学者玩此而有得焉不惟见圣人一动一静纯乎天理之妙不待言而显便当反之于践履事为之实俛焉孳孳庶几有得乎希圣希天之事更玩四时行百物生尤见其体用一原隂阳之理运行不息而万物各遂其生之妙圣人亦天而已○双峯饶氏曰予欲无言圣人是要人就他躬行处体认莫只于他言语上求盖就躬行处体认便件件把作实事看若只就言语上求只将作空言看了无益于得也此与吾无隠乎尔章大同小异那是説行处无非至理别无深晦底道理此是説行处都是实理不必于吾言语上求○厚斋冯氏曰夫子示子贡以一贯之学此又示以无言之天卒于闻性与天道子贡之学可谓日进无疆者矣○云峯胡氏曰集注妙道精义之发妙道其体也天理之浑然者也精义其用也天理之粲然者也朱子感兴末篇始曰天幽且黙仲尼欲无言万物各生遂徳容自清温末曰日予昧前训坐此枝叶繁发愤永刋落竒功收一原三复是诗朱子之学晚年造诣深矣学者宜致思焉○新安倪氏曰按以妙道精义分体用盖因辅氏之説而申明之举感兴末篇则因蔡氏之説而详言之也蔡氏説此章尝谓先师于感兴卒章特发其义而收竒功于一原其所以勉学者深矣但此能述之尤为详明万物各生遂接天幽且黙而言徳容自清温接仲尼欲无言而言即动静无非教之意也又按徽庵程氏尝提掇欲之一字而讲之曰先圣虽欲无言而未得以无言也不以无言期诸子而独以无言期子贡何哉髙于子贡者自能忘言以会道与囘言终日而无所不説不必示之以无言也下于子贡者方将因言以求道但教之以不知言无以知人言及之而不言谓之隠可与言而不与之言失人未可示之以无言也惟天资学力贤如子贡而犹以言语观圣人不得不示之以无言耳此説就子贡身上发明甚切谨附于此】
  ○孺悲欲见孔子孔子辞以疾将命者出户取瑟而歌使之闻之
  孺悲鲁人尝学士丧礼于孔子【记杂记恤由之丧鲁哀公使孺悲之孔子学士丧礼士丧礼于是乎书】当是时必有以得罪者故辞以疾而又使知其非疾以警教之也【庆源辅氏曰圣人之门来者不拒傥非有故未有却之者然其所以得罪之故不可知矣辞之以疾者义不当见也歌瑟使闻者仁不容絶也夫子于此仁义并行而不悖然其爱人之心则终无已也】程子曰此孟子所谓不屑之教诲所以深教之也【南轩张氏曰孺悲之不见疑在弃絶之域矣取瑟而歌使将命者闻之是亦教诲之而终不弃也圣人之仁天地生物之心欤○胡氏曰圣人无疾而托以疾则虽庸人亦能自省其所以见絶之由是不屑之教诲也○郑氏曰于絶之之中不忘教之之意圣人之心如天地之不弃物也仁矣哉】
  ○宰我问三年之丧期已乆矣【期音朞下同】
  期周年也
  君子三年不为礼礼必壊三年不为乐乐必崩
  恐居丧不习而崩壊也【庆源辅氏曰此述宰我之意也然礼乐自事亲从兄而出不能三年之丧则礼乐之本蹙矣宰我虑其崩壊而急之于玉帛钟鼓之间则亦不知务甚矣】
  旧谷既没新谷既升鑚燧改火期可已矣【鑚祖官反】
  没尽也升登也燧取火之木也改火春取榆柳之火夏取杏之火夏季取桑柘之火秋取柞楢【音昨由】之火冬取槐檀之火亦一年而周也【周礼夏官司爟古焕反掌行火之政令四时变国火以救时疾行犹用也变犹易也邹子曰春取榆柳之火夏取杏之火季夏取桑柘之火秋取柞楢之火冬取槐檀之火季夏出火民咸从之季秋内火民亦如之】已止也言期年则天运一周时物皆变丧至此可止也【问四时取火何为季夏又取一畨朱子曰土旺于未故再取之○庆源辅氏曰时物固皆变矣吾心哀怛之实自有不能己者则不可因彼而变也○双峯饶氏曰四时取火之木不同榆栁木之青者故春取之杏木之赤者故夏取之桑柘黄柞楢白槐檀黒各随其时之方色取之盖五行之中各有五行火有五色亦如金有五金之类古人作事件件顺天时况水火乃天地间妙用尤不可不顺其性水失其性则为水灾火失其性则为火灾旱暵疾疫皆是因时改火以逹其气亦賛化育之一事也故周礼司爟掌四时变国火以救民疾后世都不理会如何得隂阳和万物育】尹氏曰短丧之説下愚且耻言之宰我亲学圣人之门而以是为问者有所疑于心而不敢强【上声】焉尔【庆源辅氏曰尹氏説固忠厚然宰我之失终在但其致问之时犹出于情实较之后世匿情行诈而口不相副者则犹为无隠耳】
  子曰食夫稻衣夫锦于女安乎曰安【夫音扶下同衣去声女音汝下同】礼父母之丧既殡食粥麤衰【音催】既防【平声】食【音嗣】水饮受以成布【朱子曰成布是稍细成布初来未成布也八十缕为一升古尺一幅只濶二尺二寸成斩衰三升如今漆布一般所以为未成布】期【音朞】而小祥始食菜果练冠縓【取绢反】縁【去声○朱子曰縓今浅绛色小祥以縓为縁一入为縓礼有四入之説亦是渐渐加深色耳】要【平声】绖【音迭】不除无食稻衣锦之理夫子欲宰我反求诸心自得其所以不忍者故问之以此而宰我不察也【记间传父母之丧既殡食粥未殡之前勺水不入口既殡则三日矣方食粥朝一溢米二十两为一溢以为粥莫音暮一溢未齐衰之丧防食水饮不食菜果大功之丧不食醯醤可以食菜果矣小功缌麻不饮醴酒可以食醯醤矣父母之丧既虞卒哭疏食水饮可以不食粥矣不食菜果期而小祥期而服练谓之小祥食菜果又期而大祥再期而服缟谓之大祥食醯醤中月而禫大感反禫而饮醴酒醴酒味薄故得饮之始饮酒者先饮体酒始食肉者先食干肉】
  女安则为之夫君子之居丧食防不甘闻乐不乐居处不安故不为也今女安则为之【乐上如字下音洛】
  此夫子之言也防亦甘也【防美也】初言女安则为之絶之之辞又发其不忍之端以警其不察【新安陈氏曰四不字皆是发其不忍之端】而再言女安则为之以深责之【厚斋冯氏曰夫子之门子夏子张既除丧而见予之琴和之而或和或不和弹之而或成声或不成声一则曰先王制礼不敢过也一则曰先王制礼不敢不至焉其于三年之丧如此宰我与二子相处乆矣岂不习闻其槩而安于食稻衣锦也夫鲁荘公之丧既葬不入库门士大夫既卒哭麻不入然则三年之丧不行乆矣至是而夫子举行之宰我门人髙流也日闻至论而犹以期为安况斯世乎其后滕世子欲行三年丧父兄百官皆不欲然则三年之丧独行于孔孟之门而朝廷未尝行也甚至以日易月无复聼于冡宰三年不言之制而三年之丧迄今行之天下者宰我一问之力也】
  宰我出子曰予之不仁也子生三年然后免于父母之懐夫三年之丧天下之通丧也予也有三年之爱于其父母乎
  宰我既出夫子惧其真以为可安而遂行之故深探【他覃反】其本而斥之言由其不仁故爱亲之薄如此也【新安陈氏曰不安于食稻衣锦者由其不忍也不忍之心仁也安则忍忍则不仁矣】懐抱也又言君子所以不忍于亲而丧必三年之故使之闻之或能反求而终得其本心也【新安陈氏曰予发短丧之问又以食稻衣锦为安是殆已失其本心矣今夫子拳拳之意犹冀其反求而终得其本心也本心即爱亲之仁心】○范氏曰丧虽止于三年然贤者之情则无穷也特以圣人为之中制而不敢过故必俯而就之非以三年之丧为足以报其亲也【记三年问君子三年之丧二十五月而毕若驷之过隙然而遂之是无穷也故先王为之中制○檀弓子思曰先王之制礼过之者俯而就之不至焉者跂而及之故君子执亲之丧水浆不入口者三日杖而后能起】所谓三年然后免于父母之懐特以责宰我之无恩欲其有以跂而及之耳【问宰我逰圣人之门而有短丧之问不类学者气象诸家之説或谓至亲以期断而宰我欲质其所知有疑而不敢隠所以为宰我盖欲文其过也窃以为宰我在圣门虽列于言语之科然哀公问社而有使民战栗之对方昼而寝夫子有朽木粪土之讥观其地位如此则宜有短丧之问也朱子曰短丧固是不仁然其不隠不害为忠信此一事而兼有得失得失又有重轻○圣人寻常未尝轻许人以仁亦未尝絶人以不仁今言予之不仁乃予之良心死了也○或问此章之説有谓宰我之问盖闻礼家至亲期断之言故以质之夫子非自执丧而欲断之也如何曰此盖以宰我为圣人之徒不应问此而欲为之文其过也其意则忠且厚矣然三年之丧生于人心非由外至而礼家固亦已有加隆之説矣设使宰我实闻期断之説而不能察其是非尽其曲折则其爱亲之薄亦可知矣虽不自断其丧然其情亦何以异邪曰又有以宰予为不察理不知仁而不知爱亲之道者信乎曰是其意若曰予非不爱亲也特不察理而不知其道也非不仁也特不知仁也是亦为之文其过之言耳然人子有三年之爱于父母盖心之不能己者而非有难明之理也是其存焉则为仁失之则为不仁其间盖不容髪而其存不存又不待于知之而后能勉也亦系于吾心之厚薄如何耳宰我食稻衣锦自以为安则其无爱亲之心可见而夫子所以斥之者亦明矣説者乃与曲为之讳而少减其不仁不孝之罪是以其説徒为辞费而不足以掩其实也曰或谓宰我非不知短丧之为薄直以有疑故不敢自隠于夫子只此无隠便是圣人作处如何曰言宰我之心虽薄而其不敢自隠者犹有圣门气象可也谓之无隠而直以圣人作处许之则又激于世俗矫情餙诈之私而不自知其言之过矣然此章正意在于问丧而丧之主于哀者又非自外而至今不论此而摘其旁文琐细之説以为己死之人文不可赎之过亦何益哉曰或谓夫子之言女安则为之为不与人为伪者信乎曰是因无隠之説而又失之之甚也夫圣人固不与人为伪矣然不曰不肖者跂而及之乎其曰安则为之者乃深责而痛絶之之辞也岂使之真以为安而遂为之也哉若如其言则圣人之所以垂世立教者初无一定之则直狥世俗情意之厚薄使人自以为礼而不虑夫壊法乱纪之原自我始也○南轩张氏曰人子之致哀于其亲盖其心之不可以已者先王以礼为之而断之以三年是谓天之则也宰我论丧礼而欲止乎期夫子反覆告之以女安则为之夫其食旨不甘闻乐不乐居处不安果何哉以其有所不忍于心故也宰我闻夫子斯言而出其必有以恻于中矣○庆源辅氏曰子生三年然后免于父母之懐此君子所以不忍于亲而丧必三年之故自天子逹于庻人而为天下之通丧也至于使之闻之或能反求而终得其本心则圣人之仁也始也问之以食稻衣锦于女安乎所以使宰我反求诸心自得其所以不忍及宰我不察则又言君子居丧之礼皆出于自然以发其不忍于亲而丧必三年之故使之闻之尚庻几其能反求而得其本心不至于终迷而不反也然则圣人之心所以爱人无己者于此亦可得而见矣○范氏发明非以三年之丧为足以报其亲之説尤为忠厚所谓丧三年以为极亡则弗之忘矣者是也至于圣人既于此为之中制则贤者必当俯而就不肖者必当跂而及夫如是然后其説始圎而宰我之失夫子之意始皆坦然明白矣○厚斋冯氏曰宰我之所惜者礼乐也夫子之所以责者仁也仁人心而爱之理也孩提之童生而无不知爱其亲者故仁之实事亲是也礼所以节文之乐所以乐之岂有不仁而能行礼乐者乎抑闻之圣人未尝靣折人以其过其于门人宰我樊迟之失皆于其既出而言之使之有闻焉而改其长善救失待人接物忠厚盖如此】
  ○子曰饱食终日无所用心难矣哉不有奕者乎为之犹贤乎已
  局戏也奕围棊也【鲁斋王氏曰説文作簿局戏也六着十二棊也古乌曹作簿説文奕从二十言竦两手而执之围棊谓之奕】已止也李氏曰圣人非教人奕也所以甚言无所用心之不可尔【朱子曰心若有用则心有所主只看如今才读书则心便主于读书才冩字则心便主于冩字若是悠悠荡荡未有不入于邪僻者○此非啓奕之端乃假此以甚彼之辞○南轩张氏曰饱食而无所用心则放越而莫知其极凡恶之所由生也奕虽不足道然方其为之意专乎此比之放越而莫知其极者犹为愈焉此章大抵言无所用心则长恶为可畏耳○或问伊川尝教人静坐若无所用心只静坐可否双峯饶氏曰静坐时须主敬即是心有所用若不主敬亦静坐不得心是活底物若无所用则放僻邪侈无不为己圣人説难矣哉所该甚广】
  ○子路曰君子尚勇乎子曰君子义以为上君子有勇而无义为乱小人有勇而无义为盗
  尚上之也君子为乱小人为盗皆以位而言者也尹氏曰义以为尚则其为勇也大矣子路好【去声】勇故夫子以此救其失也胡氏曰疑此子路初见孔子时问答也【朱子曰子路之勇夫子屡箴诲之是其勇多有未是处若知勇于义为大勇则不如此矣又其勇有见得到处便行将去如事孔悝一事却是见不到盖不以出公之立为非观其谓正名为迂斯可见矣又曰若是勇于义必不仕季氏○此章言君子者有三其上二者以徳言也其对小人者则以位言耳○南轩张氏曰徒知勇之务至于犯义者有之尚义则义所当为勇固在其中矣○庆源辅氏曰尚义而勇义理之勇也勇而无义血气之勇也为血气所使而不以义理制之则其为害随所居而为大小故在上则逆理而为乱在下则肆欲而为盗味子路之言有自负其勇之意而疑圣门或不以勇为尚也若后来进徳髙必不复以此为问矣】
  ○子贡曰君子亦有恶乎子曰有恶恶称人之恶者恶居下流而讪上者恶勇而无礼者恶果敢而窒者【恶去声下同唯恶者之恶如字讪所諌反】
  讪谤毁也窒不通也称人恶则无仁厚之意下讪上则无忠敬之心勇无礼则为乱果而窒则妄作故夫子恶之【朱子曰勇是以气加人故易至于无礼果敢是率然敢为盖果敢而不窒则所为之事必当于理窒而不果敢则于理虽不通然亦未敢轻为惟果敢而窒者则不论是非而率然妄作此圣人所以恶之也○问果敢与勇相类如何分别双峯饶氏曰果敢即前章之刚果敢属性质勇属血气果敢者有学以开明之则不窒勇者有礼以节文之则不暴】
  曰赐也亦有恶乎恶徼以为知者恶不孙以为勇者恶讦以为直者【徼古尧反知孙并去声讦居谒反】
  恶徼以下子贡之言也徼伺【音笥】察也讦谓攻发人之隂私○杨氏曰仁者无不爱则君子疑若无恶矣子贡之有是心也故问焉以质其是非侯氏曰圣贤之所恶如此所谓惟仁者能恶人也【朱子曰夫子所恶以戒人子贡所恶以自警○南轩张氏曰君子者惟其爱人故恶称人之恶者为其薄也惟其顺徳故恶居下流而讪上者为其逆也惟其循礼故恶勇而无礼者为其陵犯也惟其逹义故恶果敢而窒者为其冥行也此恶不善之公心亦天下之通义也以子贡之有问恐其专以恶人为心则反有害故又从而叩之子贡之恶恶其近似而害于知勇与直者也子贡恶乎此则所以检身者抑可知矣○庆源辅氏曰杨氏説得子贡所以发问之意出侯氏説得圣贤不能无恶当于理之意明然夫子因子贡之问而又以赐也亦有恶乎发之使之得以尽其説又见圣人气象从容诚意审宻有以尽人之情如此○郑氏曰子贡虽方人亦不从事于徼讦也疑与子路之问同时故问答虽切子贡方人之病而亦有讽子路之勇者称恶讪上警子贡也徼讦子贡自警也至于勇而果敢则为子路而发夫圣贤之所恶如此唯仁者能恶人夫子以之恶不仁者其为仁矣子贡有焉○云峯胡氏曰圣贤之所恶若有不同然子贡所谓徼讦者因夫子所谓称人之恶与讪上者而推之也所谓不孙者因夫子所谓无礼与窒者而言之也】
  ○子曰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近之则不孙逺之则怨【近孙逺并去声】
  此小人亦谓仆下人也【问何以知其为仆下人朱子曰若为恶之小人则君子逺之唯恐不严怨亦非所恤矣】君子之于臣妾庄以涖之慈以畜【许六反】之则无二者之患矣【南轩张氏曰女子隂质小人隂类其所望于人者常深故难养知其难养如此则当思所以待之之道其惟和而有制与夫不恶而严乎○庆源辅氏曰此等虽有难养之情君子则有善养之道庄以涖之则礼有以消其不孙之心慈以畜之则仁有以弭其易怨之意庄慈其不近不逺之中道乎】
  ○子曰年四十而见恶焉其终也已【恶去声】
  四十成徳之时见恶于人则止于此而已勉人及时迁善改过也苏氏曰此亦有为【去声下同】而言不知其为谁也【问此章圣人立言之意固是勉人及时进徳然乡人之善者好之其不善者恶之茍有特立独行之士不狥流俗众必群嘲共骂何为而不见恶学者亦不可不知也未知是否朱子曰见恶亦谓有可恶之实而得罪于能恶人者非不善者恶之之谓也○南轩张氏曰此又甚于四十无闻者有恶可恶又下于无善可闻也○呉氏曰终止也其终也已哀其不复有进也○厚斋冯氏曰人之血气三十而壮四十而定过此则神日衰怠少能精进故古人以四十为成徳之时无闻见恶皆以是为断也盖世有晚而知道者焉得而絶之故知其为有为之言○双峯饶氏曰古人多説四十如四十不惑四十不动心四十五十无闻之类盖至是血气盛极将衰之年于此无成则亦已矣后生不可不痛自警省也】












  论语集注大全卷十七
<经部,四书类,四书大全__论语集注大全>
  钦定四库全书
  论语集注大全卷十八
  微子第十八
  此篇多记圣贤之出处【上声】凡十一章
  微子去之箕子为之奴比干諌而死
  微箕二国名子爵也微子纣庶兄箕子比干纣诸父【伯叔父也】微子见纣无道去之以存宗祀箕子比干皆諌纣杀比干囚箕子以为奴箕子因佯【音羊】狂而受辱【史记宋世家微子者殷帝乙之首子而纣之庶兄也纣既立不明滛乱于政微子数諌不聼度终不可諌遂亡箕子者纣亲戚也纣始为象箸箕子叹曰彼为象筯必为玉杯为玉杯则必思逺方珍恠之物而御之矣舆马宫室之渐自此始不可振也纣滛泆箕子諌不聼乃被髪佯狂而为奴王子比干者亦纣之亲戚也见箕子諌不聼而为奴则曰君有过而不以死争则百姓何辜乃直言諌纣纣怒曰吾闻圣人心有七窍信有诸乎乃遂杀比干刳视其心微子曰父子有骨肉而臣主以义属故父有过三谏不聼则随而号之人臣三諌不聼则其义可以去矣于是遂行周武王伐纣克殷微子乃持其祭器造军门于是武王乃释微子复其位如故】
  孔子曰殷有三仁焉
  三人之行【去声】不同而同出于至诚恻怛【当葛反】之意故不咈乎爱之理而有以全其心之徳也杨氏曰此三人者各得其本心故同谓之仁【问微子之去欲存宗祀比干之死欲纣改行可见其至诚恻怛处不知箕子至诚恻怛何以见朱子曰箕子比干都是一样心箕子偶然不衔着纣之怒不杀他然见比干恁地死若更死諌无益于国徒使君有杀谏臣之名他处此最难微子去却易比干一向諌死又却索性箕子在半上落下最是难处被他系在那里不免佯狂所以易中特説箕子之明夷可见其难处故曰利艰贞晦其明也内难而能正其志箕子以之他外虽狂心则定也○或问按殷纪微子先去比干乃諌而死然后箕子佯狂为奴为纣所囚盖微子帝乙元子当以先王宗祀为重义当早去又决知纣之不可諌也故遂去之而不以为嫌比干少师义当力諌虽知其不可諌而不可已也故遂以諌死而不以为悔箕子见比干之死则知己之不可諌且不忍复死以累其上也见微子之去则知已之不必去且不忍复去以背其君也故佯狂为奴而不以为辱此可见三仁之所为易地皆然或以为箕子天畀九畴未传而不敢死则其为説迂矣同谓之仁者以其皆无私而各当理也无私故得心之体而无违当理故得心之用而不失此所以全心之徳而同谓之仁欤史记三子之事与夫子此言先后不同者史所书者事之实此以事之难易为先后耳○张氏庭坚曰死者非沽名生者非惧祸而引身以求去者非要利以忘君仁之所存义之所主其去就死生不在于一身而在于天下国家也○勉斋黄氏曰或问言仁与集注不同者先师言仁之义则固以心之徳爱之理为主矣言人之所以至于仁则以为无私心而皆当理也或问之言指三子之所以至于仁而言也集注之言正指仁之义而言也然其曰不咈乎爱之理而有以全其心之徳曰全曰不咈则或问之意亦在其中矣读者黙而识之可也○庆源辅氏曰爱之理分言之仁也心之徳专言之仁也不咈乎爱之理指恻怛而言有以全其心之徳指至诚而言也○厚斋冯氏曰三人者不特为国大臣又有亲属之爱存焉使为大臣而已也以道事君不可则止惟其有亲属之爱宗祀存亡实同休戚故或死或去或囚而不辞是以谓之仁○双峯饶氏曰前三句门人因孔子殷有三仁一句却记上三事为提头然当时所记必有次序当箕子未奴比干未死时微子己有去志书曰我其发出狂吾家耄逊于荒箕子又勉其去曰诏王子出迪王子弗出我乃颠隮则微子之去在先无疑其次箕子之奴比干之死虽未知孰先孰后窃意箕子之谏必在先是时纣尚能容止囚奴之而已及比干继之则忿嫉己甚故竟杀之三人之行虽不同皆非有所为而为之也或问据史记殷纪以为箕子之奴在比干既死之后次序与此不同疑当以论语为正又曰集注于伯夷叔齐求仁得仁章曰合乎天理之正即乎人心之安于此则云不咈乎爱之理此处便有差等盖合字即字是顺説不咈则似有所咈而实无所咈且如微子是纣之兄箕子比干是纣之诸父皆同姓之亲今或去或奴或諌死皆似伤乎爱之理然其本心只是爱君忧国皆有至诚恻怛之意故曰不咈乎爱之理中庸称舜曰大徳必得其名至武王只説不失天下之显名盖武王杀纣似乎失名其实不失○云峯胡氏曰至诚恻怛盖谓三仁爱君忧国皆非有所为而为也一有所为而为之则虽有恻怛之意而非出于至诚矣至诚者仁之存恻怛者仁之发集注特下不咈二字盖自上文不同字生来三子之行不同其迹似相违以去者为仁则不去者似咈乎仁矣以死者为仁则不死者似咈乎仁矣惟其皆有至诚恻怛之意则其去就死生虽不同而皆不咈乎爱之理即所以全其心之徳也】
  ○柳下惠为士师三黜人曰子未可以去乎曰直道而事人焉往而不三黜枉道而事人何必去父母之邦【三去声焉于防反】
  士师狱官【鲁斋王氏曰舜命臯陶汝作士士之名始见于刑官周礼秋官司冦之属有士师之职刑官曰士其长曰师故士师之下有乡士遂士县士方士讶士皆掌狱词者】黜退也柳下惠三黜不去而其辞气雍容如此可谓和矣然其不能枉道之意则有确乎不可防者是则所谓必以其道而不自失焉者也○胡氏曰此必有孔子断【丁乱反】之之言而亡之矣【问柳下惠三黜虽可以见其必以其道而不失焉者然亦便有个不恭底意思故记者以孔子两事序于其后观孔子之事则知下惠之事亦未得为中道朱子曰也是如此惟是孟子説得好曰圣人之行或逺或近或去或不去归洁其身而已矣下惠之行虽不比圣人合于中道然而归洁其身则有余矣○问柳下惠三黜而不去其言若曰茍以直道事人虽适他国终未免三黜若肯枉道事人自不至三黜又何必去父毋之邦观其意盖自信其直道而行不以三黜为辱也此其所以为和而介欤若徒知其不去之为和而不知其所以三黜者之为有守未足以议柳下惠也未知是否曰得之○或问柳下惠仕而屡黜黜而复仕至于三黜而又不去焉何也曰进不隠贤必以其道不以三公易其介所以屡黜而至于三降志辱身援而止之而止虽袒裼裸裎于我侧不以为凂所以黜而复仕既三黜而遂不去也或曰惠知直道之必黜而不去然则其将枉道以事人乎曰不然也惠之意若曰我但能枉道事人则固不必去鲁而适他国矣其言泛然若无所指盖和者之气象如此而其道则固自信其不能枉道而事人矣是以三黜之后虽不屑去然亦意其遂不复仕故孔子列之于逸民之目○南轩张氏曰柳下惠仕则仕黜则黜而未尝枉其道也若枉道则害于和之理矣至于孔子道不行父母之邦可以去而亦去虽周行天下而未尝茍仕也则与下惠异矣此篇记柳下惠于三仁之后以明其趋之一下文又详着孔子之事以见圣人之为至矣如楚狂耦耕荷蓧之徒则防于一偏而不足以知圣人者夷齐之下虽各得其道而未尽其至者终之以孔子之无可无不可盖于是无以加矣此孟子集大成之意也○勉斋黄氏曰列二章于篇首以见古人出处不同亦各有义然后着孔子之事以见圣人之出处也○洪氏曰是时三家渐已用事其于狱必有以私意行之者禽不曲法以狥之所以三黜也然恱佞而恶直者天下皆是何必去哉○双峯饶氏曰柳下惠谓直道事人焉往而不三黜是欺天下无一君之可事无一国之可往此便是他不恭处若夫子则歴聘侯国何尝以天下为无可有为之人但惠辞气雍容不廹而不枉道之意自在其中此所以为圣之和也胡泳尝云蚳鼃辞灵邱而请士师士师在邑宰之下官小可知惠三为之不卑小官可见三黜亦想因諌诤刑罚不中而然○新安陈氏曰直道难容虽他国皆然枉道易合虽吾国亦可言终不能枉道以求合则姑守道而不去也其三黜不去虽见其和而不能枉道则不失其介可谓和而不流强哉矫者矣】
  ○齐景公待孔子曰若季氏则吾不能以季孟之间待之曰吾老矣不能用也孔子行
  鲁三卿季氏最贵孟氏为下卿孔子去之事见【形甸反】世家【史记孔子世家齐景公复问政于孔子曰政在节财景公説音恱将欲以尼谿田封孔子晏婴进曰夫儒者滑稽而不可轨法索曰滑谓乱也稽同也以言辩捷之人言非若是言是若非能乱同异也言儒者滑稽而不为法度也倨傲自顺不可以为下崇防遂哀破产厚不可以为俗游説乞贷不可以为国自大贤之息周室既衰礼乐缺有间索隠曰息者生也言上古大贤生则有礼乐至周室微而始缺有间也今孔子盛容餙繁登降之礼趋详之节累世不能殚其学当年不能究其礼君欲用之以移齐俗非所以先细民也后景公敬见孔子不问其礼异日景公止孔子曰奉子以季氏吾不能以季孟之间待之齐大夫欲害孔子孔子闻之景公曰吾老矣弗能用也孔子遂行反乎鲁】然此言必非靣语【音御】孔子盖自以告其臣而孔子闻之尔○程子曰季氏强臣君待之之礼极隆然非所以待孔子也以季孟之间待之则礼亦至矣然复【扶又反】曰吾老矣不能用也故孔子去之盖不繋待之轻重特以不用而去尔【庆源辅氏曰景公之言虽实而失于率易圣人徳盛道尊见者必加敬而尽礼况景公素知圣人者必不敢以是言而靣渎之所谓自以告其臣而孔子闻之之説当矣○赵氏曰茍以利心观则必以为圣人之去有繋乎待之轻重也故程子特释之○厚斋冯氏曰此与其臣议所以处子之辞子鲁人也故议以鲁君所以待三卿者待之是时诸侯之贤而国势富强者宜莫如齐之景公此子之所以愿仕焉者也晏平仲得政已三世矣景公至鲁与子语而説之其后子不得志于鲁遂之齐景公数问政而説婴之所深忌也所以欲害子而进间言也方责效于朞月之间而婴乃谓累世不能殚其学此景公所以谓吾老而不可俟也○新安陈氏曰景公初欲用孔子盖本心之暂明终不能用乃蔽于私意之昏弱终于乱亡宜矣】
  ○齐人归女乐季桓子受之三日不朝孔子行【归如字或作馈朝音潮】
  季桓子鲁大夫名斯按史记定公十四年孔子为鲁司冦摄行相【去声】事齐人惧归女乐以沮【在吕反】之【史记世家定公以孔子为中都宰一年四方皆则之由中都宰为司空由司空为大司冦定公十四年孔子年五十六由大司冦摄行相事于是诛鲁大夫乱政者少正卯与闻国政三月粥羔豚者弗餙贾男女行者别于涂涂不拾遗四方之客至乎邑者不求有司有司常供其职客求而有在也皆予之以归齐人闻而惧曰孔子为政必霸霸则吾地近焉我为之先并矣盍致地焉犂鉏曰请先尝沮之沮之不可则致地庸迟乎于是选齐国中女子好者八十人皆衣文衣而舞康乐文马三十驷遗鲁君陈女乐文马于鲁城南高门外季桓子微服往观再三将受乃语鲁君为周道游观终日怠于政事子路曰夫子可以行矣孔子曰鲁今且郊如致膰于大夫则吾犹可止桓子卒受齐女乐三日不聼政郊又不致膰爼于大夫孔子遂行】尹氏曰受女乐而怠于政事如此其简贤弃礼不足与有为可知矣【新安陈氏曰于用孔子之时而如此简贤也三日不朝弃礼也】夫子所以行也所谓见几【平声】而作不俟终日者与【音余此引易系辞之语○问史记载鲁今且郊如致膰于大夫则吾可以止设若致膰则夫子果止否朱子曰也须去只是不若此之速必别讨一事故去且如致膰亦不是大叚失礼处圣人但因此且求去尔○孔子于受女乐之后而遂行若言之似显君相之过不言则已为茍去故因膰肉不至而行则吾之去国以其不致膰为得罪于君耳○南轩张氏曰去谗逺色贱货而贵徳所以劝贤也今好色而忘敬贤之心则道之不行可见矣是以去之○呉氏曰夫子尝适齐矣已不能用及反而仕鲁又沮人用之怠已而忌人愚不肖之通患也桓子受制阳货四五年几不免死一旦得脱虎口而与夫子从事此其发愤自强之日也而境顺于前心即骄逸夫子方欲辅桓子以有为而桓子所为若是固不得不行也孟子曰孔子于季桓子见行可之仕此曰季桓子不朝孔子行其仕其行皆以桓子而定公徒拥虚名于其上也悲夫○双峯饶氏曰鲁受女乐夫子已有去志若遽然便去非惟显君之过且中齐人之计适然鲁郊又不致膰肉故因此微过遂不税冕而行○齐人归女乐只説个归字毕竟是归其女乐于鲁君相皆有之不是专献于桓子三日不朝亦是君臣皆不朝縁当时辞受之权尽出于季氏想是他既自受又为定公受之又曰女乐亦说得不一一説陈女乐于城南季桓子君臣共往观之三日不朝一説召女乐而受之三日不朝这两説不同然无可考订处未详孰是○新安陈氏曰萃淫声美色而为一者女乐也为国家祸其有甚于此哉】○范氏曰此篇记仁贤之出处【上声】而折中以圣人之行【去声】所以明中庸之道也【庆源辅氏曰仁谓三人贤谓柳下惠及下章逸民之类夫子于齐鲁非不欲仕亦未尝必于仕但可仕则仕可止则止此所以为中庸之道也接舆以下则未免于偏而过之矣】
  ○楚狂接舆歌而过孔子曰鳯兮鳯兮何徳之衰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已而已而今之从政者殆而接舆楚人佯狂避世【邢氏曰接舆姓陆名通昭王时佯狂不仕时人谓之楚狂】夫子时将适楚故接舆歌而过其车前也鳯有道则见【形甸反】无道则隠【庆源辅氏曰鳯灵物也有道则见无道则隠鳯固然也至于无道而不隠则鳯之徳衰矣然以此论君子守身之常法则可至于圣人体道之大权则又不可以比例论也○双峯饶氏曰鳯世治则生乱则不生即是有道则见无道则隠之义盖麟鳯皆不是有种之物惟圣王在上天地泰和所以元气之防钟为麟鳯如鹳生鹤马生龙驹之类】接舆以比孔子而讥其不能隠为徳衰也来者可追言及今尚可隠去已止也而语助辞殆危也接舆盖知尊夫子而趋不同者也【庆源辅氏曰观接舆之言既比之以鳯而又疑其衰既幸其或止而又虑其殆语意慇懃谆复是诚知尊圣人者矣然其所趋则在于絶人逃世以逺害全身而已其与圣人之心盖不啻如氷炭白黒之不同也○胡氏曰趋不同者接舆有避世之心而无救世之志有坚持之操而无变通之学也】
  孔子下欲与之言趋而辟之不得与之言【辟去声】
  孔子下车盖欲告之以出处【上声】之意接舆自以为是故不欲闻而辟之也【问楚狂接舆等伊川谓荷蓧稍髙朱子曰以其尚可告语若接舆则全不可晓问当乱世必如孔子之才可以救世而后可以出其他亦何必出曰亦不必如此执定君子之仕行其义也亦不可一向灭迹山林然仕而道不行则当去耳○南轩张氏曰接舆之意盖欲夫子隠居以避世耳观其知鳯徳之衰且辞气舒畅不廹其为人天资亦髙矣故夫子意其可以告语而欲与之言其趋而避盖匿其声迹而已】
  ○长沮桀溺耦而耕孔子过之使子路问津焉【沮七余反溺乃歴反】二人隠者耦并耕也时孔子自楚反乎蔡津济渡处【吴氏曰接舆书楚故沮溺丈人不复书楚盖皆楚人○双峯饶氏曰两耜同队而耕谓之耦耕】
  长沮曰夫执舆者为谁子路曰为孔丘曰是鲁孔丘与曰是也曰是知津矣【夫音扶与平声】
  执舆执辔在车也盖本子路御而执辔今下问津故夫子代之也知津言数【音朔】周流自知津处
  问于桀溺桀溺曰子为谁曰为仲由曰是鲁孔丘之徒与对曰然曰滔滔者天下皆是也而谁以易之且而与其从辟人之士也岂若从辟世之士哉耰而不辍【徒与之与平声滔吐刀反辟去声耰音忧】
  滔滔流而不反之意以犹与也言天下皆乱将谁与变易之而汝也辟人谓孔子辟世桀溺自谓耰覆【敷救反】种【上声】也【新安倪氏曰韵防注布种后以耰摩田使土开处复合以覆种】亦不告以津处【南轩张氏曰谓当世滔滔一律谁肯以夫子之道易已所为言其徒劳耳○庆源辅氏曰桀溺以夫子为辟人而天下皆滔滔不反则世人无一不可避者故絶人逃世以为洁而自谓其能避世○双峯饶氏曰言举世趋于不善今虽欲易之无可与为善之人也】
  子路行以告夫子怃然曰鸟兽不可与同群吾非斯人之徒与而谁与天下有道丘不与易也【怃音武与如字】
  怃然犹怅然惜其不喻己意也言所当与同群者斯人而已岂可絶人逃世以为洁哉天下若已平治【去声】则我无用变易之正为【去声】天下无道故欲以道易之耳【程子曰桀溺言天下衰乱无道者滔滔皆是也孔子虽欲行其教而谁可以化而易之孔子言如使天下有道我则无所治不与易之也今所以周流四方为时无道故也○庆源辅氏曰天之生圣贤欲其平治天下者理之常也其或虽生圣贤而未欲平治天下者理之变也然既曰圣贤则必以天地之常者为心而其所以平治天下之道又备尽于己举而措之易乱为治易危为安固必有自然之应而天果未欲平治天下也则亦安于理而已若天下既已平治则亦何用圣人以易之哉○新安陈氏曰沮溺以贤人自守之心而量圣人济世之心宜其不足以知圣人也】○程子曰圣人不敢有忘天下之心故其言如此也张子曰圣人之仁不以无道必天下而弃之也【朱子曰説圣人无忧世之心固不可谓圣人视一世未治常恁地戚戚忧愁无聊过日亦非也但要出做不得又且放下其忧世之心要出仕者圣人爱物之仁至于天命未至亦无如之何○云峯胡氏曰圣人不敢有忘天下之心则沮溺忘天下者也圣人之仁不以无道必天下而弃之则沮溺弃天下者也仁者以天地万物为一体民胞物与何忍忘之又何忍弃之于此见沮溺之为忍圣人之为仁沮溺之为过圣人之为中欤】
  ○子路从而后遇丈人以杖荷蓧子路问曰子见夫子乎丈人曰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孰为夫子植其杖而芸【蓧徒吊反植音殖】
  丈人亦隠者蓧竹器分辨也五谷不分犹言不辨菽麦尔【左传成公十八年晋栾书中行偃使程滑弑厉公使荀防士鲂逆周子于京师而立之悼公周也生十四年矣周子有兄无慧不能辨菽麦故不可立菽大豆也豆麦殊形易别故以为痴者之候不慧盖世所谓曰痴】责其不事农业而从师逺游也植立之也芸去【上声】草也
  子路拱而立
  知其隠者敬之也
  止子路宿杀鸡为黍而食之见其二子焉明日子路行以告子曰隠者也使子路反见之至则行矣【食音嗣见贤遍反】孔子使子路反见之盖欲告之以君臣之义而丈人意子路必将复【扶又反】来故先去之以灭其迹亦接舆之意也
  子路曰不仕无义长防之节不可废也君臣之义如之何其废之欲洁其身而乱大伦君子之仕也行其义也道之不行已知之矣【长上声】
  子路述夫子之意如此【庆源辅氏曰夫子所以使子路反见之岂徒然哉必有以也而丈人絶人逃世藐然不复知有君臣之义则夫子之欲告之宜莫先于此也观子路所述夫子之意固可见矣○赵氏曰子路所言虽未可即以为夫子之语然使之反见则必授以见之之意矣故知其述夫子之意无疑也】盖丈人之接子路甚倨【居御反】而子路益恭【庆源辅氏曰此亦子路学力之所至】丈人因见其二子焉则于长防之节固知其不可废矣故因其所明以晓之伦序也人之大伦有五父子有亲君臣有义夫妇有别长防有序朋友有信是也【新安陈氏曰大伦备于五者此所谓洁身而乱大伦只是説废君臣之大伦】仕所以行君臣之义故虽知道之不行而不可废然谓之义则事之可否身之去就亦自有不可茍者是以虽不洁身以乱伦亦非忘义以狥禄也【新安陈氏曰洁身乱伦沮溺丈人之俦过乎中庸者也忘义狥禄茍仕饕富贵之徒不及乎中庸者也】福州有国初时写本路下有反子二字【新安陈氏曰朱子尝为福之同安簿意必自见此写本也】以此为子路反而夫子言之也未知是否【问集注云仕所以行义末云亦非忘义以狥禄似是两意朱子曰只是一意才説义便是总去就都説道合则从不合则去即是此义惟是出仕方见得不仕便无了这义圣人忧世之心固是急欲得君行道到灵公问陈遂行景公不能用又行桓子受女乐又行无一而非义○或问道之不行矣而徒仕可乎曰仕所以行义也义则有可不可矣义合而従则道固不患于不行不合而去则道虽不行而义亦未尝废也是以君子虽知道之不行而未尝不仕然亦未尝懐私徇禄而茍于仕也由此观之道义之未尝相离亦可见矣○君子之仕也行其义也义便有进退去就在里如丈人直是截断只见一邉○南轩张氏曰丈人见二子是长防之节不可得而废也既不可废则夫君臣之义又乌得而废之乎彼盖欲洁其身而不知乱伦之害于人道为大也君子之仕岂为他哉行吾义而已道之不行君子岂不知乎而汲汲于斯世者固有不可以已者也○庆源辅氏曰丈人之接子路虽倨而子路益恭丈人因见其二子盖因子路之敬长有以感发其心而知长防之节不可废耳夫长防之节君臣之义皆天叙之典人之所不能无也丈人知长防之节不可废而不知君臣之义不可废是其心必有所蔽故一得一失或明或暗而不自知其然也圣人于此因其所明而晓之○君臣之义虽本乎天而具乎我者也道虽存乎我而其行止则繋乎天者也具乎我者不可废而系乎天者则非敢必也故孔子虽卒老于行而终不敢深藏固闭以自洁而废君臣之义然义之为言宜也既曰义则事便有可否身便有去就可则就之否则去之固有截然不可移易者故圣人之法君子之行既不可以洁身而乱伦如隠者之为亦不可以忘义而狥禄如世俗之仕者也○双峯饶氏曰前章説天下有道不与易可见圣人救世之仁此章説君臣之伦不可废可见圣人出仕之义问行其义与道之不行道义如何分曰只一般道指全体言义指一事言如父子亲君臣义至朋友信总言皆道也圣人之道行于天下则人人共由此道如义只是君臣有义一件而已然道必遇贤君而后行义则是我自家行底孔子虽知当时道之不行而自家却不可不行其义】○范氏曰隠者为髙故往而不返仕者为通故溺而不止不与鸟兽同群则决性命之情以饕【音叨】富贵【荘子骈拇篇不仁之人决性命之情而饕富贵决破坏也贪财曰饕○双峯饶氏曰为是作为之为隠者专要做那髙尚底事所以甘于长往而不返仕者专要做那通逹底事所以溺于下流而不止也为髙者絶物忘世为通者患得患失二者皆非中道决如决水壊了隄防便走了水性原于命发为情皆天理发见出来者所以谓之性命之情若心贪溺于富贵必壊了性所发为四端之情如决去水之隄防如何留得水住】此二者皆惑也是以依乎中庸者为难惟圣人不废君臣之义【不洁身以乱伦】而必以其正【不忘义而狥禄】所以或出或处【上声】而终不离【去声】于道也【道即中庸之道○问接舆歌而过孔子盖欲以讽切孔子孔子欲与言之则趋而避之孔子使子路问津于长沮桀溺固将有以发之而二人不答所问傲然有非笑孔子之意至于荷蓧丈人知子路之贤则止子路宿杀鸡为黍而食之见其二子焉其亲之厚之如此孔子使子路反见之则先去而不愿见矣数子者若谓其无徳而隠则佯狂耕耘以避乱世澹然不以富贵利逹动其心而确然自信不移若有所得者若谓其无故而隠则危邦浊世道既不行亦未见其必可以仕也特其道止于归洁其身而不知圣人所谓仕止久速者知所谓无可者矣而未知所谓无不可者也故其规模气象不若圣人之正大若以索隠行恠视之愚意未知是否朱子曰无道而隠如蘧伯玉柳下惠可也被髪佯狂则行恠矣沮溺荷蓧亦非中行之士也○勉斋黄氏曰列接舆以下三章于孔子行之后以明夫子虽不合而去然亦未尝恝然忘世所以为圣人之出处也然即三章读之见此四子者律以圣人之中道则诚不为无病然味其言观其容止以想见其为人其清风髙节犹使人起敬起慕彼于圣人犹有所不满于心如此则其视世之贪利禄而不知止者不啻若犬彘耳是岂非当世之贤而特立者欤以子路之行行而拱立丈人之侧若子弟然岂非其真可敬故欤尝谓若四人者惟夫子然后可以议其不合于中道未至夫子者未可以妄议也贪禄嗜利之徒求以自便其私亦借四子而诋之欲以见其不可不仕多见其不知量也○双峯饶氏曰勉斋此叚发集注之未发四子皆贤人他才见世乱便以避世为髙是甚次第但孔子之意则又谓当此世若人人如此避世天下谁与治者故不得不行其义勉斋又尝云在今日救世之道正当扶起沮溺等人此真名言○云峯胡氏曰接舆沮溺丈人章首冠以楚狂二字皆楚之狂者也狂者志行之过集注此篇之末谓夫子于此四人有惓惓接引之意在陈之叹盖亦如此然鲁之狂士何幸而得在圣人陶冶之中楚之狂者又何不幸而自弃于圣人造化之外也哉】
  ○逸民伯夷叔齐虞仲夷逸朱张柳下惠少连【少去声下同】逸遗逸民者无位之称虞仲即仲雍与泰伯同窜荆蛮者夷逸朱张不见【形甸反下同】经传【去声】少连东夷人
  子曰不降其志不辱其身伯夷叔齐与【与平声】
  【新安陈氏曰非其君不事不降志可见不立恶人之朝不辱身可见】
  谓柳下惠少连降志辱身矣言中伦行中虑其斯而已矣【中去声下同】
  柳下惠事见上【李氏曰惠不辞小官降志也不羞污君辱身也】伦义理之次第也虑思虑也中虑言有意义合人心少连事不可考然记称其善居丧三日不怠三月不解【居隘反】朞悲哀三年忧【记杂记下孔子曰少连大连善居丧三日不怠三月不解朞悲哀三年忧东夷之子也言其生于夷狄而知礼也】则行之中虑亦可见矣【庆源辅氏曰虑对伦而言伦是义理之次第则虑亦人之正思虑也中伦谓所言合伦理中虑谓所行当人心人心乃人之公心即义理所在也或以为中我之思虑者误矣○双峯饶氏曰降志辱身行似卑汚但其言中伦行中虑异乎他人之降志辱身所可取者如此而已矣使不中伦虑则降志辱身便不好了】
  谓虞仲夷逸隠居放言身中清废中权
  仲雍居呉断【音短】髪文身裸【力果反】以为饰【左传哀公七年子贡曰太伯端委以治周礼仲雍嗣之断髪文身臝以为饰】隠居独善合乎道之清放言自废合乎道之权【庆源辅氏曰仲雍退处句呉以独善其身所以合乎道之清清即伯夷之清也放言自示其不可用所以合乎道之权放言虽无所考然观其断髪文身之为则放言自废固宜有之○双峯饶氏曰中清中权是合道理底清权故集注皆以合道释之】
  我则异于是无可无不可
  孟子曰孔子可以仕则仕可以止则止可以乆则乆可以速则速所谓无可无不可也【南轩张氏曰无可者不以可为主也无不可者不以不可为主也夫子之心当可则可当不可则不可其曰无者言其不存乎心也若夷齐之心则未免有不可下惠少连则未免有可也○致堂胡氏曰无可无不可以五字成文当浑全以防其意不当分析以求其义设有人焉絶世离俗无一可者有是理乎行之而善亦孤介一隅之士耳设有人焉和光同尘无一不可者有是理乎行之而善亦委随苟合之人耳圣人无可而无不可则非固也圣人无不可而无可则非流也言之如平常行之实未易圣人从容中道无所偏倚徳盛仁熟自然发诸言语者如此○双峯饶氏曰方其事未定之时则此心无可无不可及其事已断之后则有可有不可矣】○谢氏曰七人隠遯不污则同其立心造行【去声】则异伯夷叔齐天子不得臣诸侯不得友盖已遯世离【去声】群矣下圣人一等此其最髙与【音余○双峯饶氏曰夷齐遯世离群与沮溺之徒不同逊国而逃父子兄弟之伦厚矣其諌伐而饿君臣之伦厚矣此便见他不是全然忘世底人】柳下惠少连虽降志而不枉己虽辱身而不求合其心有不屑也故言能中伦行能中虑虞仲夷逸隠居放言则言不合先王之法者多矣然清而不污也权而适宜也与方外之士害义伤教而乱大伦者殊科是以均谓之逸民【庆源辅氏曰遯世离群出乾卦文言伯夷惟于清之一徳极于圣耳他固有未尽也故曰下圣人一等然视数子之制行则固为髙矣隠居则非君子庸行然身中乎清而不污然不污而已去伯夷之清则有迳庭矣故言虽不合先王之法然自废则中乎权而得宜权而得宜则权不失正也方外之士盖指接舆沮溺丈人之徒然此两言实出荘子所谓游方之外不可拘于礼法也故其必至于害君臣之义伤先王之教而贼乱人之大伦也】尹氏曰七人各守其一节而孔子则无可无不可所以常适其可而异于逸民之徒也【新安倪氏曰常适其可如学记当其可之谓时之可谓合乎理之当然也】雄曰观乎圣人则见贤人是以孟子语夷惠亦必以孔子断【丁乱反】之【南轩张氏曰七人者皆为逸民而制行则异亦有深浅固不同也不降其志不辱其身其清之至与下惠少连虽立于恶人之朝未免乎降志辱身然道则未尝枉也故言不失于伦理而行不违其思虑此所谓由由然与之俱而不自失者也至于虞仲夷逸则又其次也放言谓其言放而不拘也异乎中伦者矣然而其持身亦合于清者之所为而其退而废也亦非索隠行恠之为有合于权为可取也若夫孔子之无可无不可则异乎七子者之撰矣】
  ○大师挚适齐【大音泰】
  大师鲁乐官之长【上声】挚其名也
  亚饭干适楚三饭缭适蔡四饭缺适秦【饭扶晚反缭音了】亚饭以下以乐侑食之官【周礼春官大司乐王大食三宥皆令奏钟皷注大食朔日与月半以乐侑食时也侑劝也】干缭缺皆名也【朱子曰白虎通曰王者平旦食昼食晡食暮食凡四饭诸侯三饭大夫再饭故鲁之师官自亚饭以下盖三饭也○齐氏曰鲁诸侯故止三饭然不言一饭岂周公锡天子乐而鲁僭之孔子正乐而去其一邪记者起数以亚其仍乐之旧以见其昔之僣邪○厚斋冯氏曰天子诸侯皆以乐侑食毎食乐章各异各有乐师】
  鼓方叔入于河
  鼓撃鼓者方叔名河河内
  播鼗武入于汉
  播摇也鼗小鼓两旁有耳持其柄而摇之则旁耳还自撃武名也汉汉中
  少师阳撃磬襄入于海
  少师乐官之佐阳襄二人名襄即孔子所从学琴者海海岛也【史记世家孔子学鼓琴师襄子十日不进师襄子曰可以益矣孔子曰丘已习其曲矣未得其数也有间曰已习其数可以益矣孔子曰丘未得其志也有间曰已习其志可以益矣孔子曰丘未得其为人也有间曰有所穆然深思焉有所怡然髙望而逺志焉曰丘得其为人黯然而黑颀然而长眼如望羊望羊视也如王四国非文王其孰能为此也师襄子避席再拜曰师盖云文王操也】○此记贤人之隠遁以附前章然未必夫子之言也末章放【上声】此张子曰周衰乐废夫子自卫反鲁一尝治之其后伶【音灵】人贱工识乐之正及鲁益衰三桓僭妄自太师以下皆知散之四方逾河蹈海以去乱圣人俄顷之助功化如此如有用我期月而可岂虗语哉【勉斋黄氏曰列此于逸民之后以叹鲁之末世决不可以复仕也○庆源辅氏曰自太师而下皆伤时之衰礼乐僭妄去而辟乱者故以记逸民之后○潜室陈氏曰上失其道下擅其权大义不明正论不行则礼乐不可作今也鲁既衰矣三家强僭王纲为之扫地生民且涂炭矣若是固可以作礼乐乎夫既不可以作礼乐则太师以下诸官尚可以举其职乎夫既不可以举其职安得不散之四方逾河蹈海以去乱乎○双峯饶氏曰贤者仕于伶官已是衰世之事到夫子时伶官亦不可仕想是时专尚滛哇之乐正乐不行是以皆散之四方○汪氏曰记此篇者先齐归女乐后此章不无微意盖鲁之君臣惑溺于女乐乐官失职尽无所用矣奔逃骇散无一人留乐工皆去乐音絶矣夫子初心欲定礼乐以示来世而乃废絶如此此章所记虽若泛及其实深有感也夫○新安陈氏曰鲁末乐崩贤人而隠于乐官者皆散之四方鲁之衰微可知矣夫子自卫反鲁而正乐故师挚之始有洋洋盈耳之盛彼一时也及其末年而乐衰故自师挚之去诸贤皆有望望洁身之髙此一时也诸贤之去固见鲁政衰微之极然诸贤知出处之义而能去亦见夫子道化之功也】
  ○周公谓鲁公曰君子不施其亲不使大臣怨乎不以故旧无大故则不弃也无求备于一人
  施陆氏本作弛【诗反】福本同○鲁公周公子伯禽也弛遗弃也以用也大臣非其人则去【上声】之在其位则不可不用大故谓恶逆李氏曰四者皆君子之事忠厚之至也【胡氏曰不弛其亲亲亲也不使大臣怨乎不以任贤也故旧无大故不弃敬故也无求备于一人用才也亲亲而不违任贤而不贰敬故而不忘用才而不苛皆忠厚之意】○胡氏曰此伯禽受封之国周公训戒之辞鲁人传诵乆而不忘也其或夫子尝与门弟子言之欤【勉斋黄氏曰列此于乐工之后以叹周之盛世其待亲贤如此则岂有乐工相率而去也哉○双峯饶氏曰前章逾河蹈海是鲁末世事此章是鲁初立国时其待亲贤也如此忠厚末后却使乐工不能安其身岂不可叹○云峯胡氏曰周家以忠厚立国周公告鲁公字字皆是忠厚之意使此意无尽则太师以下何为而去哉门人记述相次固有意也】
  ○周有八士伯逹伯适仲突仲忽叔夜叔夏季随季騧【騧乌反】
  或曰成王时人或曰宣王时人盖一母四乳而生八子也然不可考矣【乳音孺説文人及鸟生子曰乳兽曰产○胡氏曰谓母孕乳而二人也古者以伯仲叔季为长少之次如仲孙叔孙之类今重命名故意其四乳也○双峯饶氏曰四乳皆双生固为异事八子皆贤尤异事也故孔子称之可见周时气数之盛】○张子曰记善人之多也【新安陈氏曰记鲁末贤人之隠遯而终以周盛时贤人之众多其有伤今思古之心乎】愚按此篇孔子于三仁逸民师挚八士既皆称赞而品列之于接舆沮溺丈人又每有惓惓【音权】接引之意皆衰世之志也其所感者深矣在陈之叹盖亦如此三仁则无间【去声】然矣其余数君子者亦皆一世之髙士若使得闻圣人之道以裁其所过而勉其所不及则其所立岂止于此而已哉【新安陈氏曰所过谓离人以为髙所不及谓不能成物以见于用○勉斋黄氏曰此篇多记仁贤之出处列于论语将终之篇盖亦叹夫子之道不行以明其出处之义也其次第先后亦有可言者君子之用于世其或去或不去莫不有义焉三仁栁下惠是也孔子于齐鲁知其不可仕而遂行者义也知其不可仕也而犹往来屑屑以救斯世接舆沮溺荷蓧丈人未免有疑焉者亦义也列逸民之目而断之以无可无不可所以见夫子出处之义也至于乐工相率而去之则又以明夫决不可以有为也称周公之言以见古之亲亲而尊贤敬故而器使一出于仁厚之意则安有望望而去之者哉此周之人才所以盛而举一姓八士以终之所以伤今思古而叹夫子之道穷也】















  论语集注大全卷十八
  钦定四库全书
  论语集注大全卷十九
  子张第十九
  此篇皆记弟子之言而子夏为多子贡次之【勉斋黄氏曰此篇所记不过五人曰子张子夏子游曽子子贡皆孔门之髙弟盖论语一书记孔门师弟子之答问于其篇帙将终而特次门人髙弟之所言自为一篇亦以其学识有足以明孔子之道也○新安陈氏曰所记五人子张二章子夏十一章子游二章曽子四章子贡六章】盖孔门自顔子以下頴悟莫若子贡自曾子以下笃实无如子夏故特记之详焉【庆源辅氏曰頴悟笃实皆以资质言二子资质次于顔曾顔曾学力有非二子所能及者顔之頴悟知之固彻行之又至曾之笃实行之固至知之又彻子贡则頴悟于知而不足于行子夏则笃实于行而不足于知焉○胡氏曰以顔子之明睿则頴悟不足言以曾子之纯诚则笃实不足言故但以称子贡子夏也】凡二十五章
  子张曰士见危致命见得思义祭思敬丧思哀其可已矣
  致命谓委致其命犹言授命也四者立身之大节一有不至则余无足观故言士能如此则庶乎其可矣【朱子曰致命犹送这命与他不复为我之有○或问其可已矣与前篇可也之説曰可则同然曰可也则其语抑曰其可已矣则其语○勉斋黄氏曰大节固所当尽然断之以其可已矣则似失之太快而不类圣人之言集注以为庶乎其可则固恶其言之太快矣○潜室陈氏曰士者一男子之事古人説士处多如此不要将君子小人杂看只此等事岂易非竒男子不能子张语病在末梢一句○西山真氏曰义敬哀皆言思致命独不言思者死生之际惟义是狥有不待思而决也○新安陈氏曰见危致命者处变而决之于一旦也思义敬哀者处常而思之于平时也平时能思此三者而行之则其人好义谨厚已养之有素矣一旦临大变故庶能于当死而必死焉否则临财利而苟得临丧祭而苟且何望其临变故而能死哉】
  ○子张曰执徳不信道不笃焉能为有焉能为亡【焉于防反亡读作无下同】
  有所得而守之太狭则徳孤有所闻而信之不笃则道废【庆源辅氏曰徳孤言不能兼有众徳而孑然固守一节者也徳得诸已而居之不则轻喜易足有一善则自以为天下莫已若矣道有所闻而信之不笃则亦或作或辍鋭始怠终终亦必亡而已矣】焉能为有亡犹言不足为轻重【朱子曰是广大之意若信道不笃则容受太广后随人走作反不能守正理信道笃而不则是确信其一説而或至于不通故须着并説笃犹言毅相似○有此人亦不当得是有无此人亦不当得是无言皆不足为轻重○之为寛广以人之量言也人所以体道者存乎徳所以执徳者存乎量量有大小之不同故人所以执徳有有不也非其量之大则所以执徳者孰能寛广而不迫哉信道之贵乎坚确者此以人之志言也人所以进徳者由乎道而所以信道者存乎志志有强弱之不同故人所以信道者有笃有不笃也非其志之强则所以信道者孰能坚确而不移哉观此二言为学之道信非褊心狭量质薄气弱者所能及也○问执徳不言其不广也才狭隘则容受不得故才有片善必自矜见人之善必不喜人告之以过亦不受从狭隘上生万般病痛○问如何是执徳不的样子曰子贡若只执贫而无谄富而无骄之徳而不闻夫子乐与好礼之説子路若只执不耻缊袍之徳而不闻夫子何足以臧之説则其志皆未免止于此盖义理无穷心体无限○防峯饶氏曰执徳者器局大信道笃者志操坚如此方是世间一个卓然底人若执徳既不能信道又不能笃这般人虽有之亦不足以为当世重无之亦不足以为当世轻如此説方透○厚斋冯氏曰观此二章皆躬行切己之论则知子张之学异于前日矣】
  ○子夏之门人问交于子张子张曰子夏云何对曰子夏曰可者与之其不可者拒之子张曰异乎吾所闻君子尊贤而容众嘉善而矜不能我之大贤与于人何所不容我之不贤与人将拒我如之何其拒人也【贤与之与平声】子夏之言迫狭子张讥之是也但其所言亦有过髙之弊盖大贤虽无所不容然大故亦所当絶不贤固不可以拒人然损友亦所当逺学者不可不察【和靖尹氏曰子张所言泛交之道也子夏所言择交之道也泛交而不能择取祸之道也○朱子曰泛交而不择取祸之道子张之言泛交亦未尝不择盖初无拒人之心但其间自有亲踈厚薄尔和靖非以子张为不择也○初学大畧当如子夏之言然于其不可者但亦踈之而已拒之则害交际之道成徳大畧当如子张之説然于有大故者亦不得而不絶也以此处之其庶几乎○庆源辅氏曰可者与之言羙矣若曰不可者拒之则伤亟过中而害义理之正矣迫则不寛狭则不广必如集注大故亦所当絶损友亦所当逺之説然后得义之中无掠虚务髙之意而有切于学者为己之资○齐氏曰拒则太迫何所不容则几于无别○云峯胡氏曰子张容字矜字是破子夏一拒字然论交之道不必拒而拒之其交也不广当拒而不拒其交也不正必如集注之言则尽乎交之道矣○勉斋黄氏曰以上三章子张之言皆有过髙之病一章以致命思义祭敬丧哀为髙故有其可已矣之言则其于察理必有所不周二章以执徳信道笃为髙故有焉能为有亡之言则其于待人必有所太薄三章以能容人为髙故有不拒人之言则其于善恶必有所不察夫子尝称其过曾子尝称其难能又称其堂堂则是其资禀趋向未免有过髙之病也】
  ○子夏曰虽小道必有可观者焉致逺恐泥是以君子不为也【泥去声】
  小道如农圃医卜之属泥不通也○杨氏曰百家众技犹耳目口鼻皆有所明而不能相通【庄子天下篇曰天下大乱贤圣不明道法不一天下多得一察焉以自好譬如耳目鼻口皆有所明不能相通犹百家众技也皆有所长时有所用虽然不该不徧一曲之士也】非无可观也致逺则泥矣故君子不为也【朱子曰小者对大之名正心修身以治人道之大者也专一家之业而治于人道之小者也然皆用于世而不可无者其始固皆圣人之作而各有一事一物之理焉是以必有可观然能于此或不能于彼而不可以通于君子之大道也○勉斋黄氏曰农圃医卜施之目前浅近不为无益然求如圣人之道无所不通则不可也小道安知非指杨墨佛老之类邪曰小道合圣人之道而小者也异端违圣人之道而异者也小者犹可以施之近异端不可以顷刻施也彼之无父无君又何待致逺而后不通哉○新安陈氏曰大道愈逺而愈通小道致逺而不通是以君子于大道尽心焉而于小道不屑用其心也】
  ○子夏曰日知其所亡月无忘其所能可谓好学也已矣【亡读作无好去声】
  亡无也谓己之所未有○尹氏曰好学者日新而不失【程子曰日知其所亡月无忘其所能此可以为人师法矣非谓此可以为人师道○朱子曰日知其所亡便是一日之间知所未知月无忘其所能便是长逺在这里○知其所亡无忘所能检校之意○问月无忘其所能还是温故否曰此章与温故知新意却不同温故知新是温故之中而得新底道理此却是因知新而带得温故渐渐温习如得一善则拳拳服膺而弗失之矣子路有闻未之能行惟恐有闻若是如此则子路只做得一件事○乐庵李氏曰日知其所亡者凡欲学而未至者也月无忘其所能者己学而得之者也君子教人于其所未学则切切然日以为念于其所已学则一月之间须常自省也如此则学安得不进○南轩张氏曰致其知而不舍故其知日新保其有而不违故其有常存此之谓好学○勉斋黄氏曰求之敏则能日新守之笃则能不失进学之道无以复加于此矣○汪氏曰此章当与时习章参看此以每日毎月言时习以时时言朱子有云而今学者今日得知过几日又忘了便是不长在此做工夫如何会到一月后记得由此论之学者诚不可不时习也能从事于子夏之言而加以时习之功其庶几乎○云峯胡氏曰日者月之积月无忘其所能惟恐失其日新之所积者也○新安陈氏曰为学当日有所进而知其所未得又能月有所守而不忘其所已得知其所亡则识愈长而日新保其所有则得愈坚而不失既日新而且不失非好学能如是乎】
  ○子夏曰博学而笃志切问而近思仁在其中矣四者皆学问思辨之事耳未及乎力行而为仁也然从事于此则心不外驰而所存自熟故曰仁在其中矣【朱子曰此全未是説仁处方是寻讨个求仁门路当从此去渐见效在其中谓有此理耳又曰此四事只是为学工夫未是为仁必如夫子所以语顔冉者乃正言为仁耳然人能博学而笃志切问而近思则心不放逸天理可存故曰仁在其中○问博学与近思亦不相妨否曰博学是都要理会过近思是注心着力处博学是个大规模近思是渐进工夫如明明徳于天下是大规模其中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齐家等便是次序问笃志未説到行处否曰笃志只是至诚切以求之不是理会不得又掉了若只管泛泛底外面去博学更无切之志便成放不知求底心便成顽麻不仁惟笃志又切问近思便有归宿处这心便不泛滥走作仁便在其中○问仁在其中矣如何谓之仁曰非是便为仁大抵如圣人説在其中矣之辞禄在其中直在其中意曰言行寡尤悔非所以干禄而禄在其中父子相为隠非所以为直而直在其中博学而笃志切问而近思非所以为仁然学者用力于此仁在其中矣○勉斋黄氏曰集注初本谓心不外驰而事皆有益盖以博笃切近为心不外驰学志问思为事皆有益夫以学志问思为有益于事乃是有所求而得之不可以为求此而得彼也后乃以所存自熟易之则专主于心之所存而言人惟无所用其心则其心放逸而不収学之博则此心常有所系着而不放逸矣人惟所志苟简而不坚也则其心泛滥而不一志之笃则此心常有定向而不泛滥矣问不切思不近则其所用心皆在吾身之外矣切问近思则皆求其在已者而无复外驰之患矣人能尽此四者则虽学问思辨之事而自有得夫操存涵养之效所以谓仁在其中矣○潜室陈氏曰心存则仁便存心便唤做仁固不可但离了心外更何处求仁○胡氏曰力行固所以为仁然学问思辨皆所以求为仁之方心存乎学问思辨则虽未见于行而已不外驰矣心不外驰则所存自熟是乃力行之本故曰仁在其中矣○西山真氏曰切问谓以切已之事问于人也近思谓不驰心髙逺就其切近者而思之也外焉问于人内焉思于心皆先其切近者则一语有一语之益一事有一事之功不比泛然驰骛于外而初无补于身心也○云峯胡氏曰中庸以学问思辨为智之事此章所谓学问思未及乎为仁也而曰仁在其中者仁人之心也心存于内则为仁驰于外则非仁矣惟学之博而志之笃问之切而思之近则心不驰于外矣不驰于外则存于中者自熟矣夫仁亦在乎熟之而已矣熟之者力行而为仁也自熟云者未及乎力行而仁自在其中也】○程子曰博学而笃志切问而近思何以言仁在其中矣学者要思得之了此便是彻上彻下之道【问程子谓彻上彻下底道理朱子曰于是四者也见得个仁底道理便是彻上彻下之道也○彻上彻下是这个道理深説浅説都效此○云峯胡氏曰彻上彻下集注两述程子之言樊□问仁章曰彻上彻下初无二语此则曰了此便是彻上彻下之道彼所言者仁也言仁是彻下言睟靣盎背笃恭而天下平是彻上此章未及力行为仁之事学问思是彻下仁在其中是彻上○新安陈氏曰程子欲人思而得之乃引而不发朱子谓从事于此则心不外驰而所存自熟尽发以示人矣】又曰学不博则不能守约志不笃则不能力行切问近思在己者则仁在其中矣【庆源辅氏曰必先尽乎博然后有以得其约而守之不然则寡闻浅见将何以识其约必先立其志则自然住不得须着去力行不然则若有若亡何能见于行所谓切与近只是在己之事】又曰近思者以类而推【朱子曰以类而推只是傍易晓底挨将去如亲亲便推类去仁民仁民便推类去爱物如这一件事理会得透了又因这件事推去理会那一件事只管恁地挨将去只管见易不见其难前靣逺处只管近如第一级便要跳到第三级举歩阔了便费力只见难只见逺○或问此章以为心不外驰而事皆有益者何也曰程伯子之言心不外驰之谓也叔子之言事皆有益之谓也心不外驰则仁之体无不存事皆有益则仁之用无不得矣曰如子之言凡言在其中者皆为求此而得彼之辞则此四者亦不为求仁之事耶曰四者之效虽卒归于得仁而其言则讲学之事初非有求仁之意也圣贤之言求仁必本于实践而非空言之所可与然于讲学之间能如子夏之云则于吾之心有所制而不放于事之理有所当而不差矣志于讲学而可以为仁亦何害其为求此而得彼哉曰然则视聼言动之必以礼居处执事之必以恭且敬与人之必以忠亦其理之所当为而非有求仁之意也则亦可以为求比而得彼乎曰吾固尝言之矣彼以践履之实事告此以讲习为言而非本有求仁之心也盖亦不得而同矣】苏氏曰博学而志不笃则大而无成泛问逺思则劳而无功【防峯饶氏曰志字要粘上面学字説切问亦须从近处思量起则可见端的方不流于虚逺以序求之则博学在先自是一类笃志切问近思在后自是一类学博矣而志不笃问不切思不近则泛滥而不着已如何可至于仁○新安陈氏曰博学先提其纲笃志切问近思是分其目盖就所博学者而志之笃问之切思之近也学不博固失之狭隘志不笃问不切思不近则又失之泛滥亦徒耳】
  ○子夏曰百工居肆以成其事君子学以致其道肆谓官府造作之处致极也工不居肆则迁于异物而业不精君子不学则夺于外诱而志不笃【新安陈氏曰此重在居肆与学】尹氏曰学所以致其道也百工居肆必务成其事君子之于学可不知所务哉【新安陈氏曰此重在成事与致道】愚按二説相须其义始备【朱子曰百工居肆方能做得事成君子学方可以致其道然居肆亦有不能成其事如闲坐打閧过日底学亦有不能致其道如学小道与中道而废之类故后説云居肆必须务成其事学必须务致其道故必二説相须而义始备○庆源辅氏曰由朱子之説则见君子之欲致道不可不由于学由尹氏之説则君子之学必当务致乎道夫欲致道而不由学则心志为外物所迁诱而不能专一固不足以致其道然学而不足以致道则其所学者又不过口耳之习耳欲致其道则必由学既曰由学则必务致道然后为君子之事也○胡氏曰前説则重在居肆与为学后説则重在成事与致道一主于用功一主于立志然知所以用功而志不立不可也知所以立志而功不精亦不可也故二説相须而备非如他章存两説之比也○云峯胡氏曰工必居肆则耳目之所接者在此心思之所为者在此而其事即成于此君子之居于学也亦然集注二説相须然前説尤重盖居肆而不务成其事者有之矣未有不居肆而能成其事者也学而不知所务者有之矣未有不学而能致其道者也○新安陈氏曰前説是子夏本意观二以字可见后説是发子夏余意而于警戒学者尤切】
  ○子夏曰小人之过也必文【文去声】
  文饰之也小人惮于改过而不惮于自欺故必文以重其过【南轩张氏曰有过则改之而已小人耻过而惮改故必文文谓饰非以自欺○勉斋黄氏曰有过过也惮改而文以为欺又增益其过也故曰重其过○胡氏曰惮于改过而不惮于自欺者以改悔为难而自昧其本然之善心反不以为难重其过者始焉不能审思而遂与理悖过矣而又饰之以为欺是再过也○云峯胡氏曰此章当与后章子贡所谓君子之过也参防盖君子有过幸人知之非惟不敢自欺亦不欺人故其过也卒改而为善小人之过惟恐人知之不惟欺人徒以自欺其过也卒流而为恶】
  ○子夏曰君子有三变望之俨然即之也温聼其言也厉
  俨然者貌之庄温者色之和厉者辞之确○程子曰他人俨然则不温温则不厉惟孔子全之谢氏曰此非有意于变盖并行而不相悖也如良玉温润而栗然【记聘义昔者君子比徳于玉焉温润而泽仁也缜密以栗知也○南轩张氏曰望之俨然敬而重也即之也温和而厚也聼其言也厉约而法也夫其望之俨然若不可得而亲也及其即之则温焉即之也温若可得而亲也而聼其言则厉焉其为三变岂君子之强为之哉礼乐无斯须而去身故其成就发见如此○勉斋黄氏曰俨者手恭而足重温者心平而气和厉者义精而辞确○防峯饶氏曰圣人本无三变但自他人观之则逺望是一般近就之是一般聼其言又是一般似乎有三变耳问厉只当训严而云确何也曰厉也有严意但曰严恐人认做猛烈确者是是非非确乎不易之义形容严厉最切○新安陈氏曰俨然而温刚中有柔也温而厉柔中有刚也刚柔不偏隂阳合徳惟夫子有之人见其然以为三变圣人自然而然岂有意于变也】
  ○子夏曰君子信而后劳其民未信则以为厉已也信而后谏未信则以为谤已也
  信谓诚意恻怛而人信之也厉犹病也事上使下皆必诚意交孚而后可以有为【南轩张氏曰信在使民谏君之先若使民而民以为厉己谏君而君以为谤己是在我孚信未笃而已○庆源辅氏曰信谓上下交孚己虽有信而人或未之信犹未可谓之信也若上下未交孚则君之劳民所以安其生也而反以为厉已也臣之谏君所以成其徳也而反以为谤已也如汤武之使民则可谓信而后劳之矣如伊傅之告君则可为信而后谏之矣○双峯饶氏曰诚意恻怛是説人所以信之之由恻怛属爱大抵君之于民臣之于君皆当以爱为主君爱其民惟恐其有劳民平日已信之一旦不得已而劳之亦何所怨臣爱其君惟恐其有过君平日已信之一旦不得已而谏之亦何所嫌我以诚意恻怛感彼必以诚意孚又安有以为厉谤者乎】
  ○子夏曰大徳不逾闲小徳出入可也
  大徳小徳犹言大节小节闲阑也所以止物之出入言人能先立乎其大者则小节虽或未尽合理亦无害也【朱子曰子夏之言谓大节既是了小小处虽未尽善亦不妨然小处放过只是力做不彻不当道是可也○问伊川谓小徳如援溺之事如何曰援溺事却是大处嫂溺不援是豺狼这处是当做更有甚麽出入如汤武征伐三分天下有其二都将做可以出入恁地都是大处非圣人不能为岂得谓之小徳乃是道之权也○勉斋黄氏曰子夏此语信有病矣然大徳小徳皆不逾闲者上也大徳尽善而小徳未纯者乃其次也若夫拘拘于小亷曲谨而临大节则颠倒错乱者无足观也矣子夏之言岂有激而云乎此又学者不可不察○胡氏曰书以细行对大徳而言细行即小徳大节小节盖以其所闗有大小也父子君臣等之大伦大徳所在也一动静一语黙与凡应对进退之文小徳所在也观人之道取大端而畧小失犹可也若立心自处但曰谨其大者而小节不必致意则将并其大者失之矣○庆源辅氏曰道理无空缺处亦无间断时一有空缺间断便是欠少了是以君子之学战战兢兢无时无处不然岂有大小乆近之间邪子夏笃实次于曾子而有小徳出入可也之论此其所以不及曽子欤○防峰饶氏曰此章用之观人则可用之律己则不可但观人不可责备且只看他大节大节既立而小小节目或有出入亦未可屑议之若律己之道又与观人不同虽一毫亦不可放过防有背理便成欠缺如何聼他出入得】○吴氏曰此章之言不能无弊学者详之【朱子曰大节既定小节有差亦所不免然吴氏谓此章不能无弊学者正不可以此自恕一以小差为无害则于大节必将有枉寻而直尺者矣○新安陈氏曰书曰不矜细行终累大徳毕公懋徳克勤小物越小大徳小子惟一以此律之此章之言信不能无弊也】
  ○子游曰子夏之门人小子当洒扫应对进退则可矣抑末也本之则无如之何【洒色卖反扫素报反】
  子游讥子夏弟子于威仪容节之间则可矣然此小学之末耳推其本如大学正心诚意之事则无有【云峯胡氏曰集注推子游之言本末者如此然小学大学时节可分先后不可分本末也】
  子夏闻之曰噫言游过矣君子之道孰先传焉孰后倦焉譬诸草木区以别矣君子之道焉可诬也有始有卒者其惟圣人乎【别彼列反焉与防反】
  倦如诲人不倦之倦区犹类也【厚斋冯氏曰区邱域也别分也古者以园圃毓草木盖植艺之事各分区域艺一区毕复艺一区不相凌躐】言君子之道非以其末为先而传之非以其本为后而倦教但学者所至自有浅深【此二句补足上下文意】如草木之有大小其类固有别矣若不量其浅深不问其生熟而槩以髙且逺者强【上声】而语【音御】之【此三句又补足上下文意】则是诬之而已君子之道岂可如此若夫【音扶】始终本末一以贯之则惟圣人为然岂可责之门人小子乎【朱子曰非以洒扫应对为先而传之非以性命天道为后而倦焉但道理自有先后之殊不可诬人以其所未至惟圣人然后有始有卒一以贯之无次第之可言耳须知理则一致而其教不可缺其序不可紊惟其理之一致是以其教不可缺其序不可紊也○子夏对子游之语以为譬之草木区以别矣何尝如此儱侗来惟宻察于区别之中见其本无二致者然后上逹之事亦在其中矣虽至于尧舜孔子之圣其自处常只在下学处也上逹处不可着工夫更无依泊处日用动静语黙无非下学圣人几曾离此来今动不动便先説个本末精粗无二致此説大误○问有始有卒曰此不是説圣人教人事乃是圣人分上事惟圣人道头便知尾下学便上逹不是自始做到终乃是合下便始终皆备若教学者则须循其序也】○程子曰君子教人有序先传以小者近者而后教以大者逺者非先传以近小而后不教以逺大也【朱子曰理无大小而无不在是以教人者不可以不由其序而有所遗子游不知理之无大小则以洒扫应对为末而无本不知教人之有序故于门人小子而欲直教之精义入神之事○若不观明道説君子教人有序四五句也无縁看得出○云峯胡氏曰此第一条説教人有序是发子夏之意后第二至第五条説理无二致是矫子游之偏也】又曰洒扫应对便是形而上【上声】者理无大小故也故君子只在谨独【朱子曰不能谨独只管理防大处小小底事便照管不到理无大小小处大处都是理小处不到理便不周匝○洒扫应对所以习夫形而下之事也精义入神所以究夫形而上之理也此其事之大小固不同矣然以理言则未尝有大小之间而无不在也程子之言意盖如此但方举洒扫应对之一端未及乎精义入神之云者而通以理无大小结之惟理无大小故君子之学不可不由其序以尽乎小者近者而后可以进夫大者逺者耳故曰其要只在谨独此甚言小者之不可忽也其曰便是云者亦曰不离乎是尔非即以此为形而上者也○理无大小无乎不在本末精粗皆要从头做去不可拣择此所谓教人有序也非是谓洒扫应对便是精义入神更不用做其他事也○洒扫应对是事所以洒扫应对是理事即理理即事道散在万事那个不是若事上有毫髪蹉过则理上便有间断欠缺故君子直是不放过只在谨独但不知无事时当如何耳谨独须贯动静做工夫始得○勉斋黄氏曰形而上谓超乎事物之表专指事物之理言也洒扫应对事虽至粗其所以然者便是至精之理其曰理无大小者非以洒扫应对为小形而上者为大也盖不但至大之事方有形而上之理虽至小之事亦有之故曰理无大小也】又曰圣人之道更无精粗从洒扫应对与精义入神贯通只一理虽洒扫应对只看所以然如何【朱子曰此言洒扫应对与精义入神是一様道理洒扫应对必有所以然精义入神亦有所以然其曰贯通只一理言二者之理只一般非谓洒扫应对便是精义入神固是精义入神有形而上之理而洒扫应对亦有形而上之理○洒扫应对精义入神事有大小而理无精粗事有大小故其教有等而不躐理无精粗故惟其所在而皆不可不用其极也○须是就事上理防道理非事何以识理洒扫应对末也精义入神本也不可説这个是末不足理防只理防那本这便不得又不可説这末便是本但学其末则本便在此也○勉斋黄氏曰精究义理极其防妙以至于入神神者理之妙而不可测者也所精之义至于入神义理之至精者程子引易中此语与洒扫应对对言洒扫应对所以然者即至精之义也】又曰凡物有本末不可分本末为两事洒扫应对是其然必有所以然【朱子曰治心修身是本洒扫应对是末皆其然之事至于所以然则理也理无精粗本末皆是一贯○或问其然所以然之説曰洒扫应对之事其然也形而下者也洒扫应对之理所以然也形而上者也自形而下者而言则洒扫应对之与精义入神本末精粗不可同日而语矣自夫形而上者言之则未尝以其事之不同而有余于此不足于彼也曰其曰物有本末而本末不可分者何也曰有本末者其然之事也不可分者以其所以然之理也○勉斋黄氏曰然犹云如此也其如此者洒扫应对之节文所以如此者谓有此理而后其节文之着见者如此也○云峯胡氏曰按朱子谓有本末者事也不可分者其所以然之理也饶氏却谓已然者为末所以然者为本盖朱子解程子之言以本末为事而不可分为两叚事者是理饶氏解程子之言以末为事而本为理不可不辨也】又曰自洒扫应对上便可到圣人事【问圣人事是甚麽様子朱子曰如云下学而上逹当其下学便上逹天理是也○勉斋黄氏曰洒扫应对虽至小亦由天理之全体而着见于事物之节文圣人之所以为圣人者初不外乎此理特其事事物物皆由此理而不勉不思从容自中耳○云峯胡氏曰程子此四条皆所以破子游抑末也本之则无七字】愚按程子第一条説此章文意最为详尽其后四条皆以明精粗本末其分【扶问反】虽殊而理则一学者当循序而渐进不可厌末而求本盖与第一条之意实相表里非谓末即是本但学其末而本便在此也【朱子曰孔门除曾子外只有子夏守得规矩定故教门人皆先洒扫应对进退所以孟子説孟施舍似曽子北宫黝似子夏○事有大小理却无大小不问大事小事合当理会处便用与他理会不可説个是粗底事不理会只理会那精底又不可説洒扫应对便是精义入神洒扫应对只是粗底精义入神自是精底然道理却一般须是从粗底小底理会起方渐而至于精者大者或曰洒扫应对非道之全体只是道中之一节目合起来便是道之全体非大底是全体小底不是全体也○勉斋黄氏曰所引程子四叚首言理无大小以见事有大小而理则一也次言道无精粗以见学有精粗而道则一也又次言是其然必有所以然所以发明上二叚所以无大小无精粗之意又次言便可到圣人事则亦以其所以然而无大小精粗者为之也亦足以见其编次之意至精而不苟矣○庆源辅氏曰穷理之至知言之极则学者所得之浅深不啻白黒之易见故如草木之有大有小其类各不同而无不昭然在吾之目中然后循其次第等级而教之若夫先传后倦则君子无是心也但时其可而已至于言之未知知之未至不察学者浅深生熟之异而一槩以子游之所谓本者强而聒之则学者漫而聼之实不知其味勉而行之终不得其方则是诬之而已君子教人之道岂有诬之之理○双峯饶氏曰子游以正心诚意为本洒扫应对为末子夏谓小子且当教以洒扫应对及入大学却教以诚意正心就二説观之子游欲人于根本上做来则末底自然中节施教无序把大小学滚作一事非也子夏之説自合圣人之教但只言事而不及理则小学大学分为两截而无以贯通之至程子方以理为本事为末谓事有小大精粗而理无小大精粗小子未能穷理谨独且把洒扫应对以维持其心虽学至粗至小之事而至精至大之理寓焉年寖长识既开却教之穷理以致其知谨独以诚其意前日之习洒扫应对者即为精义入神之地今日之精义入神实不离乎洒扫应对之中也程朱所论本末不同朱子以大学之正心诚意为本程子以理之所以然为本朱子是以子游之意而推之○云峯胡氏曰学者之病有二谓末不当理会只当理会本者不知理之一也谓末即是本但学其末而本便在此者不知分之殊也朱子正虑学者差认程子之意故有是説赵氏除去非谓二字却谓学其末而本便在此者理贯于万事不以事之近小而理有不该则误矣○饶氏谓小学未能穷理慎独且把洒扫应对以维持其心年寖长却慎独以诚其意盖以大学诚意章方有慎独工夫然程子第二条云君子只在谨独盖程朱二子之意政谓小学是至微之事慎独正要慎其微若从念虑之微説小学洒扫在长者之前能谨长者不在前不能谨便是不能慎独饶氏此语切恐有悮后学不可不辨○新安陈氏曰程子此处説谨独与大学中庸之谨独小异此只是谨小事无人所不知已所独知之意饶氏所云谨独以诚其意与程子此语不相妨非以解程语也】
  ○子夏曰仕而优则学学而优则仕
  优有余力也【新安陈氏曰行有余力余力犹言暇日是也】仕与学理同而事异故当其事者必先有以尽其事而后可及其余【庆源辅氏曰仕所以行其学而学所以基其仕故曰理同然仕则以陈力就列致君泽民为事学则以诵诗读书格物致知为事故曰事异○胡氏曰仕与学理同者皆所当然也事异者有治已治人之别也学以为仕之本仕以见学之用特治已治人之异耳以理言则学其本也以事言则当其事者随所主而为之缓急必先尽心于所主之事有暇日则及其余非有所轻重于其间也○新安陈氏曰仕者先尽仕之事有余力则益及于学学者先尽学之事有余力则始及于仕】然仕而学则所以资其仕者益深学而仕则所以騐其学者益广【问仕优而不学则无以进徳学优而不仕则无以及物仕优而不学固无足议者学优而不仕亦非圣人之中道也故二者皆非也仕优不学如原伯鲁之不説学是也学优不仕如荷蓧丈人之流是也子夏之言似为时而发其言虽反覆相因而各有所指或以为仕而有余则又学学而有余则又仕如此则其序当云学而优则仕仕而优则学今反之则知非相因之辞也朱子曰旧亦尝疑两句次序颠倒今云各冇所指甚佳○南轩张氏曰大学之道在明明徳在新民成已成物之无二致也古之人学以终其身故仕优则学学优则仕其从容暇裕如此终始于学而无穷己也○潜室陈氏曰学是讲此道理仕是行此道理学有余暇则可入仕仕有余暇又当讲学主学而言则仕为余用主仕而言则学有余功互相发也○庆源辅氏曰仕而优则学为己仕者言也谓仕有余力则不可以不学不学则无知新之益以资其仕学而优则仕为未仕者言也谓学有余力则不可以不仕不仕则无行道之功以验其学是终始事○云峯胡氏曰圣贤之言固自有因上句而生下句者如夫子本言晋文公谲而不正因而曰齐桓公正而不谲若独言下句则齐桓岂正而不谲者哉此亦因当时有仕优而不学者故以下句意足之独言下句则学之优固自有可仕不可仕者矣○新安陈氏曰学以明其理者体也仕以行其事者用也体者用之本用者体之騐仕有余力而不学则将狥已蠧人是有无体之用学冇余力而不仕则将爱身忘世是有无用之体矣子夏为见当世多有仕而不学者观孔子以今之从政者为斗筲之徒则可想见故首以仕优而学警世人夫已仕者尚不可以不学则未仕者必学优而后始可以仕盖可知矣下句人所易知上句人所易忽故以人所易忽者先言之】
  ○子游曰丧致乎哀而止
  致极其哀不尚文饰也杨氏曰丧与其易也宁戚不若礼不足而哀有余之意愚按而止二字亦防有过于髙逺而简畧细微之弊学者详之【南轩张氏曰丧主乎哀致者自尽之谓若毁生灭性则是过乎哀者也○勉斋黄氏曰观游夏论学章胡氏所谓子游脱畧小物者则宜其言之出乎此终亦足以见孔门髙弟重本务实之意可法也○庆源辅氏曰子游有简忽礼文之意要之丧固贵于哀而礼之节文亦不可废故曰直情而径行戎狄之道也立言之难盖如此○防峯饶氏曰子游平日却自考究丧礼不是废礼而专事哀戚之人考之礼记可见其意怕人事末忘本姑为之抑耳】
  ○子游曰吾友张也为难能也然而未仁
  子张行【去声】过髙而少诚实恻怛之意【防峯饶氏曰行过髙解难能少诚实恻怛解未仁无诚实则不能全心之徳无恻怛则不能全爱之理○赵氏曰不诚实则无真切之意不恻怛则无隠痛之情子张务外好高故于此四字皆有所不足○新安陈氏曰行仁惟务内平实者能之子张务外好高此其所以未仁也】
  ○曾子曰堂堂乎张也难与并为仁矣
  堂堂容貌之盛言其务外自髙不可辅而为仁亦不能有以辅人之仁也【新安陈氏曰堂堂以貌言难能以才言皆自髙之意并犹共也】○范氏曰子张外有余而内不足故门人皆不与其为仁子曰刚毅木讷近仁宁外不足而内有余庻可以为仁矣【程子曰子张既除丧而见子之琴和之而和弹之而成声作曰先王制礼不敢不至焉推此言之子张过于薄故难与并为仁矣○南轩张氏曰仁必深潜缜宻亲切笃至而后可以进故如愚之顔圣人许其不违仁而堂堂之张曾子以为难与并为仁也○勉斋黄氏曰以上两章皆言子张之难为仁既足以见子张好髙之病又有以见仁之为徳根于人心惟求之至近而修其在内者为足以至之今也尚难能之行饰堂堂之容则其去仁逺矣孔门以求仁为先而所言如此可谓知为仁之方也已○庆源辅氏曰务外好髙则于已无体认宻察之功人不可辅之为仁于人无切偲观感之助已亦不能辅人之仁也】
  ○曾子曰吾闻诸夫子人未有自致者也必也亲丧乎致尽其极也盖人之真情所不能自已者【新安陈氏曰真情乃爱敬之人心天理所发见者】○尹氏曰亲丧固所自尽也【孟子语】于此不用其诚恶乎用其诚【礼记檀弓曰自吾母而不得吾情吾恶乎用吾情恶音乌○南轩张氏曰人于他事未能自尽于亲丧其可不自尽乎若于此不能自尽则何事能尽若于此能自尽则于其他亦推是心而已○胡氏曰上智之资于理所当然者固不待勉强而皆极其至中人以下则罕能之惟父母之丧哀痛惨怛盖其真情之不能自已者圣人指以示人使之自识其良心非专为丧礼发也○防峯饶氏曰乎字有感动人底意思事亲莫大于死生之际人之所当自尽者也人当如此而犹有不能如此此圣人所以寓微意而感动之若不防圣人微意所在只説个人人能如此自尽则圣人之发此言似乎无味】
  ○曾子曰吾闻诸夫子孟庄子之孝也其他可能也其不改父之臣与父之政是难能也
  孟庄子鲁大夫名速其父献子名蔑献子有贤徳而庄子能用其臣守其政故其他孝行【去声】虽有可称而皆不若此事之为难【朱子曰人固有用父之臣者然稍拂他私意便自容不得亦有行父之政者于私欲稍有不便处自行不得古今似此者甚多如唐太宗为髙宗择许多人如长孙无忌褚遂良之徒髙宗因立武昭仪事便不能用又季文子相三君无衣帛之妾无食粟之马到季武子便不如此便是不能行父之政以此知孟庄子岂不为难能○献子厯相君五十年鲁人谓之社稷之臣则其臣必贤其政必善矣庄子年少嗣立又与季孙宿同朝宿父文子忠于公室宿不能守而改之庄子乃独能不改父之臣与父之政而终身焉是孔子之所谓难也○南轩张氏曰以为难能特曰为之不易云耳盖父之臣与父之政诚善矣固当奉而笃之若不幸而悖于理害于事则当察而更之是乃致其诚爱于亲也孟庄子之所以终不改者意者其事虽未为尽善亦不至于悖理害事之甚故有取其不忍于改也○双峯饶氏曰夫子以庄子之不改父臣父政为孝见得三年无改于父之道正是不改其父道之善处○云峯胡氏曰二章皆曰吾闻诸夫子饶氏以为曾子尊其所闻如此尹和靖作论语解所谓愚闻之师曰亦如此愚谓朱子得于延平者亦然】
  ○孟氏使阳肤为士师问于曾子曾子曰上失其道民散久矣如得其情则哀矜而勿喜
  阳肤曾子弟子民散谓情义乖离不相维繋谢氏曰民之散也以使之无道教之无素故其犯法也非迫于不得已则防于不知也故得其情则哀矜而勿喜【朱子曰生业不厚教化不修内无尊君亲上之心外无仰事俯育之赖是以恩踈义薄不相维繋而日有离防之心○南轩张氏曰先王之于民所以养之教之者无所不用其极故民心亲附其上服习而不违如是而犹有不率焉而后刑罚加之盖未尝不致哀矜恻怛也若夫后世礼义衰微所以养之教之者皆荡而不存矣上之人未尝心乎民也故民心亦涣防而不相属以防于罪戾而蹈于刑戮此所谓上失其道民散久矣方是时任士师之职者狱讼之际其可以得情为喜乎盖当深省所以使民至于此极者以极其哀矜之意焉可也能存此心则有以仁乎斯民矣○勉斋黄氏曰得情而喜则太刻之意或溢于法之外得情而矜则不忍之意常行于法之中仁人之言盖如此○庆源辅氏曰民之犯罪有二廹于不得已则使之无其道故也防于不自知则教之无其素故也后世治狱之官毎患不得其情苟得其情则喜矣岂知哀矜而勿喜之味哉且人喜则意逸逸则心放放则哀矜之意不萌其于断狱剖讼之际必至于过中失入有不自知者唯能反思夫民情之所以然则哀矜之意生而喜心忘矣详味曾子之言至诚恻怛而体恤周尽如此呜呼仁哉○云峯胡氏曰集注情义乖离不相维系八字释散字情相维系不忍离义相维系不可离上之人何忍使之离而至于犯法也哉虞书曰钦哉钦哉惟刑之恤哉钦恤是形容帝尧好生之心钦则自然有哀矜之心恤则自然无喜之意○新安陈氏曰后世之民犯刑多上失其道之所致未必皆其民之罪刑狱固在得其情而不可喜得其情欲得其情固在于悉其聪明而哀矜勿喜尤在于致其忠爱欤】
  ○子贡曰纣之不善不如是之甚也是以君子恶居下流天下之恶皆归焉【恶居之恶去声】
  下流地形卑下之处众流之所归喻人身有污贱之实亦恶名之所聚也子贡言此欲人常自警省【悉井反】不可一置其身于不善之地非谓纣本无罪而虚被恶名也【南轩张氏曰纣不道极矣其始亦未至若是之甚惟其为不善而天下之恶皆归之日累月成以至贯盈岂不犹川泽居下而众水归之乎○防峯饶氏曰子贡非为纣分防其意在下两句○厚斋冯氏曰纣名辛字受纣諡也后世定諡谓残义损善曰纣】
  ○子贡曰君子之过也如日月之食焉过也人皆见之更也人皆仰之【更平声】
  【南轩张氏曰人皆见之者君子不文饰掩蔽其过日月之食旋而复矣无损其明也故君子改过不吝而徳愈光焉○勉斋黄氏曰过也明白而无掩覆故人皆见更也莹彻而无瑕疵故人皆仰○双峯饶氏曰君子无掩覆之意有过则人之所共知既改又脱然更无惹绊或问君子如何独能用心如此曰君子所以能如此者只是纯乎天理之公而无人欲之私若此心犹有分毫私累在人欲上便做君子事不得○新安陈氏曰君子不讳过故方过而人见速改过故无过而人仰如日月虽或不免于食而明还何损于明若小人则讳过而掩匿不改过而固吝益重其过而愈暗愈甚矣岂有日月明白莹彻之气象哉】
  ○卫公孙朝问于子贡曰仲尼焉学【朝音潮焉于防反】
  公孙朝卫大夫
  子贡曰文武之道未坠于地在人贤者识其大者不贤者识其小者莫不有文武之道焉夫子焉不学而亦何常师之有【识音志下焉字于防反】
  文武之道谓文王武王之谟训功烈与凡周之礼乐文章皆是也在人言人有能记之者识记也【朱子曰文武之道只指先王之礼乐刑政教化文章而已若论道体则不容如此立言矣未坠地只是説未坠落于地而犹在人耳大者是礼之大纲领小者是零碎条目孔子虽生知然何尝不学亦何所不师然则能无不学无不师者是乃圣人所以为生知也○在人之人正指老聃苌郯子师襄之俦耳若入太庙而每事问焉则庙之祝史亦其一师也○问仲尼祖述尧舜宪章文武如何子贡不説尧舜之道只説文武之道防峯饶氏曰尧舜逺文武近子贡是就其近者而言要之道非文武之所得専文武之道即尧舜之道尧舜之道即文武之道○不贤者只指众人而言不是不好底人○新安陈氏曰焉学问何所从学焉不学谓何所不从学此论夫子之学而専言文武之道者盖列圣道统在文武而文武之道统在孔子故也文武之道无徃不在夫子扵文武之道无徃不学惟善是主初无常师此所以备斯文之大全集列圣之大成欤】
  ○叔孙武叔语大夫于朝曰子贡贤于仲尼【语去声朝音潮】武叔鲁大夫名州仇【朱子曰子贡贤扵仲尼圣人固自难知如子贡在当时想是大叚明辨果断通晓事务歆动得人孔子自谓逹不如赐○叶氏少蕴曰子贡晚见用于鲁惧呉之强大晓宰嚭而舍卫侯伐齐之谋诘陈成子而反其侵地鲁人贤之此武叔所谓贤于仲尼者也】
  子服景伯以告子贡子贡曰譬之宫墙赐之墙也及肩窥见室家之好
  墙卑室浅【朱子曰古人宫外只是墙无今人廊屋】
  夫子之墙数仞不得其门而入不见宗庙之美百官之富
  七尺曰仞不入其门则不见其中之所有言墙髙而宫广也
  得其门者或寡矣夫子之云不亦宜乎
  此夫子指武叔【或问夫子之墙数仞不得其门而入夫子之道髙逺故不得其门而入也朱子曰不然顔子得入故能仰之弥髙鑚之弥坚至于在前在后如有所立卓尔曽子得入故能言夫子之道忠恕子贡得入故能言性与天道不可得闻文章可得而闻他人自不能入耳非髙逺也七十子之徒几人入得譬如与两人説话一人理防得一人理防不得防得者便是入得防不得者便是入不得且孔子之教众人与教顔子何异顔子自入得众人自入不得多少分明○双峯饶氏曰圣人之道虽曰难入然其入亦自有方且如仰弥髙鑚弥坚此是数仞难入处夫子循循善诱博我以文约我以礼这便是从入之门学者须从此门路入方有所见○新安陈氏曰贤人之道卑浅易见圣人之道髙深难知此子贡以墙室取譬之意也要之观乎贤人则见圣人使叔孙果知子贡之所以为子贡则亦必畧知孔子之所以为孔子岂至为此言哉叔孙非特不知孔子亦不知子贡也】
  ○叔孙武叔毁仲尼子贡曰无以为也仲尼不可毁也他人之贤者丘陵也犹可逾也仲尼日月也无得而逾焉人虽欲自絶其何伤于日月乎多见其不知量也【量去声】
  无以为犹言无用为此土髙曰丘大阜曰陵日月喻其至髙自絶谓以毁谤自絶于孔子【南轩张氏曰子贡善喻如宫墙日月之喻者可谓切矣夫邱陵固可逾太山虽髙然犹有可逾之理至于日月之行天则孰得而逾之哉人之议日月者初何损于日月之明徒为自絶于日月而已矣○胡氏曰圣人之心如化工之生物未尝不欲物物而生之也彼倾者覆之物自倾而不得受化工之生也圣人未尝有絶人之心彼毁谤者自絶于圣人耳】多与只同适也不知量谓不自知其分【扶问反】量也【厚斋冯氏曰量谓斛斗升合小大不同也○新安陈氏曰圣人有圣人之分量贤人有贤人之分量愚人有愚人之分量州仇不自知其庸愚之分量宜其不足以知圣人之分量也孔子之道如日月行天万古常明虽有州仇之毁何损于明子贡以何伤日月晓譬之可谓智足以知圣人而警之深矣】
  ○陈子禽谓子贡曰子为恭也仲尼岂贤于子乎为恭谓为恭敬推【吐雷反】逊其师也
  子贡曰君子一言以为知一言以为不知言不可不慎也【知去声】
  责子禽不谨言【勉斋黄氏曰一言善为知一言不善为不知知不知系于一言不可不谨】
  夫子之不可及也犹天之不可阶而升也
  阶梯也大可为也化不可为也故曰不可阶而升也【新安陈氏曰孟子曰大而化之之谓圣由善信美而至于大乃思勉之所可及故曰可为犹可蹑阶梯而升也至于化则非思勉之所可及故曰不可为非可蹑阶梯而升矣朱子以此发明孔子所以如天之不可阶而升之实处然后子贡取譬之意显然矣】
  夫子之得邦家者所谓立之斯立道之斯行绥之斯来动之斯和其生也荣其死也哀如之何其可及也【道去声】立之谓植其生也道引也谓教之也行从也绥安也来归附也动谓鼓舞之也和所谓于【音乌】变时雍【书尧典曰克明峻徳以亲九族九族既睦平章百姓百姓昭明协和万邦黎民于变时雍变变恶为善也时是也雍和也】言其感应之妙神速如此荣谓莫不尊亲哀则如丧考妣程子曰此圣人之神化上下与天地同流者也○谢氏曰观子贡称圣人语乃知晚年进徳盖极于髙逺也夫子之得邦家者其鼓舞群动防于桴鼓影响【新安倪氏曰礼记土鼓蒉桴音浮左传成公二年右援枹而鼓枹鼓槌音浮本作桴汉书枹鼓之枹音桴风无反则此桴字不音桴若音桴者乃乘桴浮海之桴栰也】人虽见其变化而莫窥其所以变化也盖不离【去声】于圣而有不可知者存焉圣而进于不可知之之神矣此殆难以思勉及也【问立之谓植其生朱子曰五亩之宅树之以桑百亩之田勿夺其时便是问动谓鼓舞之曰劳之来之又从而振徳之振徳便是鼓舞使之欢喜踊跃迁善改过而不自知如书之俾予从欲以治惟动丕应徯志皆是动之斯和意思○此言徳盛仁熟本领深厚才做出便是恁地○生荣死哀子贡言夫子得邦家时其效如此范氏所谓生则天下歌诵死则如丧考妣者是也欤○南轩张氏曰立之斯立道之斯行绥之斯来动之斯和者不疾而速不行而至惟天下至神感无不通也○勉斋黄氏曰立之谓制其田里道谓道之以徳绥谓抚安之立之固也动谓鼓舞之道之深也立之道之绥之动之皆圣人政化之施斯立斯行斯来斯和皆天下感动之速或曰子贡知足以知圣人今乃不言其徳而称其得邦家之效何也曰天之徳不可形容即其生物而见其造化之妙圣人之徳不可形容即其感人而见其神化之速天下之理实大则声宏本深则末茂感动之浅深迟速未有不视其徳之所至者圣人道全徳备髙明博厚则其感于物者如此因其感于物以反观圣人之徳岂不晓然而易见哉○厚斋冯氏曰圣门诸子平日单辞数语形容夫子平澹防蓄莫窥其际唯孟子所引宰我子贡有若之推尊夫子与此子贡三章之言盖激于世之不知者乃始极口称之而夫子之得邦家尤见其神化之妙也○云峯胡氏曰此章集注当与首篇子禽问于子贡通防前谓圣人过化存神之妙未易窥测此则引程子曰圣人神化上下与天地同流然则圣人过化存神之妙子贡于是始知之矣前引谢氏曰子贡亦可谓善观圣人矣亦可谓善言徳行矣今引谢氏曰观子贡称圣人语乃知晚年进徳盖极于髙逺也然则前不过谓子贡亦善观圣人今则可谓真知圣人矣读集注者当防其前后相应处便可见晚年进徳处且子禽之问凡三始则疑夫子求闻政次疑夫子之私其子今则疑子贡贤于夫子所见者每降益下此篇子贡之称夫子亦三始则喻之以数仞之墙次则喻之以日月今则喻之以天之不可阶而升其所见毎进而益髙若以为皆孔子弟子也其所见抑何霄壤之邈如是哉其死也哀而子贡哀慕之心倍于父母至庐墓者凡六年之久则其晚年所得于夫子者盖益深矣○新安陈氏曰此章前言夫子之不可及以其徳之化不可为者言也夫子不幸而不得时不得位故其徳之化虽妙于吾身而其神化之用不见于天下使得时得位则其神化之功用真有与天地同流者终言如之何其可及以其神化之不可测者言也夫子之道犹天然天固有目者所共覩天之所以为天则非知天者不能知也必子贡之知始足以知此彼陈亢者其不足以及此宜哉】





  论语集注大全卷十九
  钦定四库全书
  论语集注大全卷二十
  尧曰第二十
  凡三章
  尧曰咨尔舜天之厯数在尔躬允执其中四海困穷天禄永终
  此尧命舜而禅【时战反】以帝位之辞咨嗟叹声厯数帝王相继之次第犹嵗时气节之先后也允信也中者无过不及之名四海之人困穷则君禄亦永絶矣戒之也【朱子曰帝王相承其次第之数若厯之嵗月日时亦有先后之序然圣人所以知其序之属于此人亦以其人之徳知之非若防纬之説姓名见于图箓而为言也圣贤言中有二义大本云者喜怒哀乐未发之时之理其气象如此也时中云者理之在事而无过不及之地也此曰允执其中盖以其在事者而言若天下之大本则不可得而执矣且圣人之道时行时止夫岂专以块然不动者为是而守之哉○伊川云允执其中中怎麽执得识得则事事物物上皆天然有个中在那上不待人安排安排着则不中矣○南轩张氏曰以其徳当天心故知天之厯数在其躬允执其中事事物物皆有中天理之所存也惟其心无依倚则能执其中而不失此所谓时中也君之所为安荣者以民故也天之视聼自我民视聼若四海困穷则天禄亦永终矣圣人之相授凡以天人之际而已○防峯饶氏曰或以守字解执字守与执不同执是执其要事事物物各自有中凡举一物便要执定那要处如执扇须执柄相似如择乎中庸而不能朞月守方是守便易得死杀了执者随事随物而执其中不死杀○新安倪氏曰按执云者非执一定之理盖于事物上酌其中而执以用之中庸谓舜用其中即用其所执之中也】
  舜亦以命禹
  舜后逊位于禹亦以此辞命之今见【形甸反】于虞书大禹谟比此加详【朱子曰中只是个恰好的道理允是真个执得尧当时告舜只説这一句后来舜告禹又添得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三句説得又较仔细这三句是允执厥中以前事是舜教禹做工夫处人心惟危道心惟微须是惟精惟一方能允执厥中尧当时告舜只説一句舜已晓得那个了所以不复更説舜告禹时便是怕禹尚未晓得故恁地説论语后面説谨权量审法度修废官举逸民之类皆是恰好当做底事这便是尧舜禹汤文武治天下只是这个道理圣门所説也只是这个虽是随他所闻所记説得不同然却只是一个道理如屋相似进来处虽不同入到里靣只是共这个屋大槩此篇所载便是尧舜禹汤文武相传治天下之法虽其纎悉不止此然大要却不出此大要于此可见○云峯胡氏曰天下之大运之在心此心之用稍有过不及即非中矣非中则四海将至困穷而天禄亦永终矣授命之际天禄方于此乎始也而即以永终言之为戒深矣○新安陈氏曰天禄永终与天之厯数在尔躬相照应允执其中告以保天禄之本也四海困穷不能允执其中之騐所以致天禄之永终也舜之授禹谨述此四句不易一字但辞加详而理益明意益尽耳舜之授禹具载于书尧之授舜微弟子记之于此则三圣人以一中相授受之渊源其孰从而知之哉】
  曰予小子履敢用牡敢昭告于皇皇后帝有罪不敢赦帝臣不蔽简在帝心朕躬有罪无以万方万方有罪罪在朕躬
  此引商书汤诰之辞盖汤既放桀而告诸侯也与书文大同小异曰上当有汤字履盖汤名【防世本云汤名天乙孔安国云至为王改名履】用牡夏尚黒未变其礼也【记檀弓上夏后氏尚黒大事敛用昏大事谓丧事戎事乘骊戎兵也马黒色曰骊牲用殷人尚白大事敛用日中戎事乘翰牲用白翰白色马也周人尚赤大事敛用日出戎事乘騵牲用骍】简阅也言桀有罪已不敢赦而天下贤人皆上帝之臣已不敢蔽简在帝心惟帝所命此述其初请命而伐桀之词也又言君有罪非民所致民有罪实君所为见其厚于责已薄于责人之意此其告诸侯之辞也【朱子曰简阅也善与罪天皆知之如天防检数过尔之有善也在帝心我之有恶也在帝心○南轩张氏曰有罪不敢赦谓桀得罪于天不敢稽天命而不讨然凡天下之人莫非帝之臣其善恶不可蔽也则何敢专顾帝所眷命何如耳已有罪则不敢以及万方万方有罪则归之于已此其自列以聼天命之辞公天下之心如此然则其有天下也亦何与于已哉○防峯饶氏曰汤述其告天之辞以告诸侯】
  周有大赉善人是富【赉来代反】
  此以下述武王事赉予也【予通作与】武王克商大赉于四海见【形甸反】周书武成篇此言其所富者皆善人也诗序曰赉所以锡予善人【诗周颂赉大封于庙也赉予也言所以锡予善人也】盖本于此【防峯饶氏曰纣为天下逋逃主所用皆是恶人故武王伐商之初便把善人是富做个打头第一件事大赉是锡予普及四海其中善人则锡予又自加厚洪范曰凡厥正人既富方谷正人既得其富则其为善也笃故不容以泛然锡赉施之也】
  虽有周亲不如仁人百姓有过在予一人
  此周书泰誓之辞孔氏曰【孔氏名安国西汉曲阜人】周至也言纣至亲虽多不如周家之多仁人【问虽有周亲注纣之至亲虽多他众叛亲离那里有至亲朱子曰纣之至亲岂不多唯其众叛亲离所以不济事故书谓纣有亿兆夷人离心离徳是也○南轩张氏曰周有大赉惟善人之是富虽有周至亲不如仁贤如周公虽至亲亦以尊贤之义为重也百姓有过在予一人是武王公天下之心与成汤无以异也此所载帝王之事孔子之所常言门人列于末章所以见前圣后圣之心若合符节其不得时位而在下则夫子之道其得时位而在上则帝王之业○厚斋冯氏曰微子去之箕子为之奴比干谏而死虽纣至亲不获用也予小子既获仁人祗承上帝盖武王有乱臣十人皆为用也奉天讨罪以罪已为本故曰禹汤罪己其兴也勃焉】
  谨权量审法度修废官四方之政行焉
  权称【去声】锤【直垂反】也量【去声】斗斛也【古注引汉律歴志云权者铢两斤钧石也所以称物平施知轻重也本起黄钟之重一龠容千二百黍重十二铢两之为两二十四铢为两十六两为斤三十斤为钧四钧为石五权谨矣量者龠合升斗斛也所以量多少也本起于黄钟之龠用度数审其容以子谷秬黍中者千有二百实其龠合龠为合十合为升十升为斗十斗为斛五量嘉矣又云度者分寸尺丈引也所以度长短也本起黄钟之长以子谷秬黍中者一黍之广为一分十分为寸十寸为尺十尺为丈十丈为引而五度审矣而此不言度者从可知也】法度礼乐制度皆是也
  兴灭国继絶世举逸民天下之民归心焉
  兴灭继絶谓封黄帝尧舜夏商之后举逸民谓释箕子之囚复商容之位三者皆人心之所欲也【礼记武王克殷反商未及下车而封黄帝之后于蓟封帝尧之后于祝封帝舜之后于陈下车而封夏后氏之后于杞投殷之后于宋封王子比干之墓释箕子之囚使之行商容而复其位庶民弛政庶士倍禄○朱子曰兴灭国继絶世举逸民此圣人之大赏兼弱攻昧取乱侮亡此圣人之大罚○防峯饶氏曰谨权量是平其在官之权衡斗斛使无过取于民闗石和钧王府则有固是要通乎官民然民间权量闗系尚浅最是官府与民交渉便易得加増取盈当今苖斛皆然当纣之时必是取民过制所以武王于此不容不谨审法度是审度可否因革之宜是底因之不是底革之即此便是审处修废官亦只是因其见在之官而废者从头改去兴灭继絶只是一事黄帝尧舜禹汤皆有功徳于民合当他子孙有国如何不继其絶后得逸民是有徳而隠者亦合当教他有禄民心皆欲得其如此而我则兴之继之举之此其所以归心】
  所重民食丧祭
  武成曰重民五教惟食丧祭【节斋蔡氏曰五教君臣父子夫妇兄弟长防五典之教也食以养生丧以送死祭以追逺五教三事所以立人纪而厚风俗圣人之所甚重焉者○防峯饶氏曰周有大赉以下夫子零碎收拾或举其辞或述其事凑成武王一叚事实】
  寛则得众信则民任焉敏则有功公则説【説音悦】
  此于武王之事无所见恐或泛言帝王之道也【云峯胡氏曰帝王之道不能外一中字尧舜以禅让为中汤武以征伐为中泛言之则曰寛曰信曰敏曰公约言之曰中而已○新安陈氏曰寛者柔之中敏者刚之中信者中之实公者中之体也】○杨氏曰论语之书皆圣人微言而其徒传守之以明斯道者也故于终篇具载尧舜咨命之言汤武誓师之意与夫【音扶】施诸政事者以明圣学之所传者一于是而已所以着明二十篇之大防也孟子于终篇亦歴叙尧舜汤文孔子相承之次皆此意也【朱子曰此篇夫子诵述前圣之言弟子类记于此○此篇多阙文当各本其所出而解之有不可通者阙之可也谨权量以下皆武王事当自周有大赉以下至公则説为一章盖兴灭国继絶世举逸民当时皆有其事○勉斋黄氏曰论语末篇歴叙尧舜禹汤武王相传之道而先之以执中得其要矣其下泛及赏善罚恶责已恕人大纲小纪本数末度无不具举盖帝王之道初无精麤凡事之合天理当人心者是其所以为道也所谓执中正以其事事物物无适而非中耳岂虚空无据而可谓之中乎○防峯饶氏曰通论此章尧舜禹是説相传之理汤是説他心事武王又是兼政事而言三説固无不同然累圣相承只是一中字前靣説理处是中道流传之源下靣亦无一不是执中之实○云峯胡氏曰前篇之末言夫子之得邦家者其用必如此此篇之首则述叙自古帝王之用固如此以见圣学之所传者无非有体有用之学而凡论语二十篇之大防皆不外此也孟子篇终即此意但孟子闻知见知者知其道也是从知上説此则从行道上説行无不本于知知即所以行固无异也】
  ○子张问于孔子曰何如斯可以从政矣子曰尊五美屏四恶斯可以从政矣子张曰何谓五美子曰君子惠而不费劳而不怨欲而不贪泰而不骄威而不猛子张曰何谓惠而不费子曰因民之所利而利之斯不亦惠而不费乎择可劳而劳之又谁怨欲仁而得仁又焉贪君子无众寡无小大无敢慢斯不亦泰而不骄乎君子正其衣冠尊其瞻视俨然人望而畏之斯不亦威而不猛乎【费芳味反焉于防反○新安倪氏曰按韵书屏字上声者注云蔽也去声者注云除也屏四恶之屏当去声读而旧音丙】
  【朱子曰谢氏云以府库之财与人则惠而费矣又安得人人而给之惟因四时之和因原隰之利因五方之财以阜物以厚生使民不饥不寒何费之有劳人以力所不堪则不免于怨择可劳而劳之以佚道使民惟喜康共不常厥邑可也其究安宅百堵皆作可也如此则又何怨之有○问欲仁得仁又焉贪如何曰仁是我所固有而我得之何贪之有若是外物欲之则为贪此正与当仁不让于师同意曰于问政及之何也曰治已治人其理一也○胡氏曰在人上者人欲为多不能窒之则其贪无时而已惟反是心以欲仁则求诸已而必得何物足以累其心夫何贪泰者安舒自得之谓近于骄然君子心一于敬不以彼之众寡小大而贰其心则其自处未尝不安何骄之有○南轩张氏曰正衣冠尊瞻视临之以庄也持身严故人望而自畏之而非以威加人也故威而不猛若有使人畏己之心则猛而反害于威矣惠不费劳不怨施于人者也欲不贪泰不骄威不猛存于己者也为政内外始终之道亦云备矣然欲仁其本欤】
  子张曰何谓四恶子曰不教而杀谓之虐不戒视成谓之暴慢令致期谓之贼犹之与人也出纳之吝谓之有司【出去声】
  虐谓残酷不仁暴谓卒【仓没反】遽无渐致期刻期也贼者切害之意缓于前而急于后以误其民而必刑之是贼害之也犹之犹言均之也均之以物与人而于其出纳之际乃或吝而不果则是有司之事而非为政之体所与虽多人亦不懐其惠矣项羽使人有功当封刻印刓【吾官反】忍弗能予【通作与】卒以取败亦其验也【通鉴汉髙祖元年韩信问汉王曰今争权天下岂非项王耶王曰然曰大王自料勇悍仁彊孰与项王汉王良久曰不如也信曰信亦以为大王不如也然臣尝事之请言其为人项王喑音哑乌故反叱昌力反咤竹驾反汉书作意乌猝差千人皆废然不能任其贤将此特匹夫之勇耳项王见人恭敬慈爱言语呕呕凶于反悦言也汉书作姁音同人有疾病泣涕分饮食至使人有功当封爵者刻印刓讹缺也忍弗能予此所谓妇人之仁也○朱子曰犹之均之也如言一等是如此史家多有此般字此吝字説得来又广只是戒人迟疑不决若当赏便用赏迟疑之间缩靳惜便误事机如李绛劝宪宗速赏魏博将士谓若待其来请而后赏之则恩不归上矣政是此意若是有司出纳之间吝惜不敢自专却是本职当然人君为政大体却不可如此当与便果决与之○问四恶之説曰虐也暴也贼也谢氏得之有司之説杨氏为当谢曰古者以五戒先后刑罚所以警昏愚惩怠慢也戒之既至然后可以责成矣不先戒之彼且乌知先后缓急之所在遽以视成不亦暴乎令严者欲其不犯聚众以誓之垂象以晓之读法以谕之上自慢其令而欲下之严其可得乎如是而致期焉期而不至则罪之是罔民也杨曰非其义也一介不以予人而不为吝义在可与而惟出纳之吝在有司则为善在为上则为恶天下之事亦惟当其可而已○问犹之与人也出纳之吝何以在四恶之数曰此一恶比上三恶似轻然亦极害事盖此人乃是个多猜嫌疑虑之人赏不赏罚不罚疑吝不决正如唐徳宗是也○南轩张氏曰虐贼皆不仁者之为也出纳之吝不知者之为也○勉斋黄氏曰惠易费劳易怨欲易贪泰易骄威易猛今至于不犯人情之所易则羙之至者也杀不可也甚则不教而杀视成不可也甚则不戒而视成致期不可也甚则慢令而致期吝不可也甚则与人而亦吝今至于犯人情之所已甚则恶之至者也此一尊一屏圣人之所以深戒之也○防峯饶氏曰要行一事须预先告戒使遵承而后可若不先告戒之猝然要责他成就岂不是暴慢令于先一时却去他是误而贼之也当与而吝易失人心也是恶上三者是急迫之恶下一件是悠缓之恶○云峯胡氏曰四恶虐为甚次之贼又次之刚恶也吝如有司不能专决柔恶也盖吝之一字在有司不便谓之恶从政而谓之有司则恶矣故特注项羽以吝取败之事以示为政不知大体者之戒】○尹氏曰告问政者多矣未有如此之备者也故记之以继帝王之治【去声】则夫子之为政可知也【赵氏曰孔子论为政之方莫详于此故门人取以附前章之后夫子之为政盖与帝王若合符节○云峯胡氏曰问政见于论语者齐景公叶公各一季康子凡二仲弓子路子张子夏各一夫子答之未有如此章之详者盖惠未有不费劳未有不怨欲则易贪泰则易骄威则易猛今皆不然所以为羙也虐之而不知教之而不知戒贼之而不知令吝之而不知与为民父母者奚忍如是哉此所以为恶也】
  ○子曰不知命无以为君子也
  程子曰知命者知有命而信之也不知命则见害必避见利必趋何以为君子【朱子曰此与五十知天命不同知天命谓知其理之所自来此不知命是説死生夀夭贫富贵贱之命今人开口亦解説一饮一啄自有分定及遇小小利害便生趋避计较之心古人刀锯在前鼎镬在后视之如无者只縁见道理都不见那刀锯鼎镬○论语首云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终云无以为君子也此深有意盖学者所以学为君子若不知命则做君子不成○胡氏曰一定而不可易者命也人不知命常求其所不可得避其所不可免斯所以徒丧所守而为小人也○庆源辅氏曰此命指气而言谓贫贱富贵穷通得丧一定不可易者必知此而信之始见利不苟就见害不苟避故全得我之义理所以为君子○云峯胡氏曰程子释朝闻道谓知而信者为难此亦谓知而信之者知而不信知之犹未至也知之犹未至则凡见利必趋见害必避皆小人之为也欲为君子得乎首篇不亦君子乎是已到君子地位此曰无以为君子也是方做君子根脚】
  不知礼无以立也
  不知礼则耳目无所加手足无所措【云峯胡氏曰集注十字是形容无以立三字耳目无所加是懵然不知有可立之地手足无所措是茫然卒无可立之地】
  不知言无以知人也
  言之得失可以知人之邪正【庆源辅氏曰言心声也因言之得失可以知人之邪正惟格物穷理之君子能之○云峯胡氏曰孟子知言之谓盖本于此但集注释孟子知言则曰凡天下之言识其是非得失之所以然而此不过曰无以知人之邪正此为学者言彼则孟子自言也于此亦见集注之精】○尹氏曰知斯三者则君子之事备矣【南轩张氏曰此所论命谓穷逹得丧之有命也不知命则将徼幸而苟求何以为君子乎知命则志定然后其所当为者可得而为矣礼者所以检身也不知礼则视聼言动无所持守其将何以立乎知礼则有践履之实矣知言如吉人之辞寡躁人之辞多之类不知言则无以知其实情之所存其将何以知人乎故知言则取友不差矣此三者学者之所宜先切要之务也必以是为本而后学可进不然虽务于穷髙极逺而终无所益门人以此终论语之书岂无防哉○勉斋黄氏曰知命知其在天者知礼知其在己者知言知其在人者知天则利害不能动乎外而后可以修诸己知礼则义理有以养乎内而后可以察诸人知天而不知己未必能安乎天知己而不知人未必能益乎己○庆源辅氏曰知命则在我者有定见知礼则在我者有定守知言则在人者无遁情知斯三者则内足成己之徳外足尽人之情故君子之事备○云峯胡氏曰学始于致知终于治国平天下前篇之末与此篇前二章皆説治国平天下圣学之终事此章复提起三知字是圣学之始事知斯三者而为君子则圣学之体立遇时而用之则圣学之用行弟子记此以终一书不无意矣】弟子记此以终篇得无意乎学者少【去声】而读之老而不知一言为可用不几【平声】于侮圣言者乎夫子之罪人也可不念哉【觉轩蔡氏曰论语首章末以君子言末章首以君子言圣人教人期至于君子而已详味两章语意实相表里学者其合而观之○新安陈氏曰论语一书夫子以君子教人者多矣首末两章皆以君子言之记者之深意夫子尝自谓不怨天不尤人人不知而不愠不尤人也知命则不怨天且乐天矣学者其深玩潜心焉】










  论语集注大全卷二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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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钦定四库全书
  孟子集注序说
  史记列传曰孟轲赵氏曰孟子鲁公族孟孙之后汉书云字子车一说字子舆【赵氏名岐字邠卿东汉京兆人】驺人也驺亦作邹本邾国也受业子思之门人子思孔子之孙名伋【音急】索隠云王劭以人为衍字而赵氏注及孔丛子等书亦皆云孟子亲受业于子思未知是否【庆源辅氏曰子思之门人无显名于后者而孟子真得子思之传则疑亲受业于子思者为是而集注两存其说盖自古圣贤固有闻而知之者不必待耳传靣命而后得也又以中庸一书观之所以传授心法开示蕴奥如此其至则当时门弟子岂无见而知之者孟子从而受之愈益光明亦宜有之也○西山真氏曰七篇之书其出乎中庸者非一其曰四端云者则未发之中中节之和也盖仁义礼知性也所谓大本也恻隐羞恶辞让是非情也所谓逹道也其曰禹稷顔回同道孔子仕止久速者则君子而时中也其曰乡原乱德者则小人而无忌惮也其曰子莫执中者时中之反也其曰曽子北宫黝之勇者南北方之强也其曰仁之实事亲义之实从兄礼之实节文斯二者则仁者人也亲亲为大义者宜也尊贤为大亲亲之杀尊贤之等礼所生也其曰尧舜性之汤武反之则自诚明之谓性自明诚之谓教也其曰天下国家之本在身则为天下国家有九经也至于诚者天之道思诚者人之道一章之义悉本于中庸尤足以见渊源之所自】道既通赵氏曰孟子通五经尤长于诗书程子曰孟子曰可以仕则仕可以止则止可以久则久可以速则速孔子圣之时者也故知易者莫如孟子又曰王者之迹熄而诗亡诗亡然后春秋作又曰春秋无义战又曰春秋天子之事故知春秋者莫如孟子尹氏曰以此而言则赵氏谓孟子长于诗书而已岂知孟子者哉游事齐宣王宣王不能用适梁梁惠王不果所言则见以为迂远而阔于事情按史记梁惠王之三十五年乙酉孟子始至梁其后二十三年当齐湣王之十年丁未齐人伐燕而孟子在齐故古史谓孟子先事齐宣王后乃见梁惠王襄王齐湣王独孟子以伐燕为宣王时事与史记荀子等书皆不合而通鉴以伐燕之歳为宣王十九年则是孟子先游梁而后至齐见宣王矣然考异亦无他据又未知孰是也【新安陈氏曰谨按通鉴纲目周显王三十三年乙酉孟轲至魏慎靓王二年壬寅魏君防卒孟轲去魏适齐五年乙巳燕君哙以国让其相子之赧王元年丁未齐伐燕取之分注但云齐王其下即书孟轲去齐赧王二年戊申即齐闵王地元年闵即湣字伐燕一事史记以为齐湣王十年丁未盖以显王四十六年戊戌为齐闵王元年通鉴以为宣王十九年丁未盖以显王三十七年己丑为宣王元年史记通鉴之不同盖如此证以通鉴纲目丁未宣王卒闵王立戊申方改元则丁未乃宣王末年闵王继位之年盖未能的知伐燕之为先君事与嗣君事也以淖齿事证之闵王为是孟子谓为宣王恐传冩之讹耳无所折姑以纲目为据云】当是之时秦用商鞅【倚两反】楚魏用吴起齐用孙子田忌天下方务于合从连衡【从子容反衡与横同○新安陈氏曰苏秦主合从之说欲合六国为一以抗秦张仪主连衡之说则离六国之交以事秦六国谓楚燕齐韩赵魏也】以攻伐为贤而孟轲乃述唐虞三代之德是以所如者不合退而与万章之徒序诗书述仲尼之意作孟子七篇赵氏曰凡二百六十一章三万四千六百八十五字韩子曰孟轲之书非轲自着轲既没其徒万章公孙丑相与记轲所言焉耳愚按二说不同史记近是【韩子名愈字退之諡文公唐邓州人○问序说谓史记近是而集注于滕文公篇首章云门人不能尽记其辞又第四章云记者之误如何朱子曰前说是后两处失之熟读七篇观其笔势如镕铸而成非缀缉可就也论语便是记録缀缉所为非一笔文字矣○新安陈氏曰愚闻或疑易系辞有子曰字以为非孔子作朱子曰安知非后人所加如周子自着通书五峯刋之每章加周子曰字今读孟子亦当防此意】
  韩子曰尧以是传之舜舜以是传之禹禹以是传之汤汤以是传之文武周公文武周公传之孔子孔子传之孟轲轲之死不得其传焉荀与也择焉而不精语焉而不详程子曰韩子此语非是蹈袭前人又非凿空撰得出必有所见若无所见不知言所传者何事【荀子名况战国时赵人扬子名雄汉蜀郡人○朱子曰此非深知所传者何事则未易言也尧舜之所以为尧舜以其尽此心之体而已禹汤文武周公孔子传之以至于孟子其间相望有或数百年者非得口传耳授宻相付属也特此心之体隐乎百姓日用之间贤者识其大不贤者识其小而体其全且尽者则为得其传耳】○又曰孟氏醇乎醇者也荀与扬大醇而小疵程子曰韩子论孟子甚善非见得孟子意亦道不到其论荀扬则非也荀子极偏驳只一句性恶大本已失扬子虽少过然亦不识性更说甚道【荀子性恶篇人之性恶其善者伪也今人之性生而有好利焉有疾恶去声焉有耳目之欲好声色焉然则从人之性顺人之情必出于争夺合于犯分乱理而归于暴故必将有师法之化礼义之道音导然后出于辞譲合于文理而归于治然则人之性恶明矣其善者伪也○扬子脩身篇人之性也善恶混脩其善则为善人脩其恶则为恶人气也者所适善恶之马也欤○朱子曰韩子谓荀扬大醇小疵非是由田骈慎到申不害韩非之徒观之则荀扬为大醇耳○程子说荀扬等语是就分金秤上说下来】○又曰孔子之道大而能博门弟子不能徧观而尽识也故学焉而皆得其性之所近其后离防分处【上声】诸侯之国又各以其所能授弟子源逺而末益分惟孟轲师子思而子思之学出于曽子自孔子没独孟轲氏之传得其宗故求观圣人之道者必自孟子始程子曰孔子言参也鲁然顔子没后终得圣人之道者曽子也观其啓手足时之言可以见矣所传者子思孟子皆其学也【问大是就浑沦处说博是就该贯处说否朱子曰韩子亦未必有此意但如此看亦自好问学焉而皆得其性之所近曰政事者就政事上学得文学者就文学上学得德行言语者就德行言语上学得○庆源辅氏曰韩子但言孔门诸子惟曽子之学独传而有子思孟轲然不言其所以独传之故故程子又从而发明之以为曽子只縁资质鲁钝故用功于内者深笃确实观其啓手足之言所谓一息尚存此志不容少懈者此圣道之所以终传而有子思孟子之学也】○又曰扬子云曰古者杨墨塞【先则反】路孟子辞而辟之廓【苦郭反】如也夫【音扶】杨墨行正道废孟子虽贤圣不得位空言无施虽切何补然赖其言而今之学者尚知宗孔氏崇仁义贵王贱霸而已其大经大法皆亡灭而不救坏烂而不收所谓存十一于千百安在其能廓如也然向无孟氏则皆服左祍而言侏【音朱】离矣【张存中曰后汉南蛮传云衣裳班阑语言侏离侏离蛮夷语言不分朗之声也】故愈尝推尊孟氏以为功不在禹下者为【去声】此也【新安陈氏曰自夫杨墨行至安在其能廓如也皆是难辞扬中之抑只着向无孟氏二句干转而断之以孟氏功不在禹下尽之矣孟子辟杨墨功不在禹治洪水下者洪水溺人之身异端防溺人心心溺之祸甚于身溺故也】
  或问于程子曰孟子还可谓圣人否程子曰未敢便道他是圣人然学已到至处愚按至字恐当作圣字【朱子曰若以孟子比孔子时说得髙然孟子道性善言必称尧舜又见孟子说得实○庆源辅氏曰未敢便道他是圣人以其行处言学已到圣处以其知处言也孟子论大而化之之谓圣圣而不可知之之谓神与夫圣智巧力之譬精宻切当非想像臆度之所能及是其学已到圣处也然其英气未化有露圭角处故未敢便道他是圣人此其权度审矣】○程子又曰孟子有功于圣门不可胜【平声】言仲尼只说一个仁字孟子开口便说仁义仲尼只说一个志孟子便说许多飬气出来只此二字其功甚多○又曰孟子有大功于世以其言性善也○又曰孟子性善养气之论皆前圣所未发【庆源辅氏曰言性善使资质美者闻之必求复其本然而充其善资质不美者闻之亦知所自警而不流于恶言养气使气质刚柔不齐者勇猛奋发于道义而无防懦怯弱之弊皆发夫子所未发其功多盖在此此所以有大功于世也】○又曰学者全要识时若不识时不足以言学顔子陋巷自乐【音洛】以有孔子在焉若孟子之时世既无人安可不以道自任○又曰孟子有些英气才有英气便有圭角英气甚害事【新安陈氏曰英气甚害事盖责贤者备之辞】如顔子便浑厚不同顔子去圣人只毫髪间孟子大贤亚圣之次也或曰英气见【形甸反】于甚处曰但以孔子之言比之便可见【如字】且如氷与水精非不光比之玉自是有温润含蓄气象无许多光耀也【觉轩蔡氏曰闻之程子又曰仲尼元气也顔子春生也孟子并秋杀尽见仲尼无所不包顔子示不违如愚之学于后世有自然之和气不言而化者也孟子则露其材盖亦时然而已仲尼天地也顔子和风庆云孟子泰山岩岩之气象也观其言皆可见之矣仲尼无迹顔子防有迹孟子其迹着孔子尽是明快人顔子尽岂弟孟子尽雄辨○庆源辅氏曰英气是刚明秀发之气此自是好底气质若消化未尽犹有圭角则有时而发学要变化气质须浑然纯是义理如张子所谓徳胜于气性命于徳方始是成就处又曰言心声也德之符也有德者必有言若就言上看得分明则其德无余蕴矣玉有温润含蓄气象所以为寳人有温润含蓄气象所以为圣也其理一也】
  杨氏曰孟子一书只是要正人心敎人存心养性收其放心至论仁义礼智则以恻隠羞恶辞让是非之心为之端论邪说之害则曰生于其心害于其政论事君则曰格君心之非一正君而国定千变万化只说从心上来人能正心则事无足为者矣大学之脩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其本只是正心诚意而已心得其正然后知性之善故孟子遇人便道性善【朱子曰心得其正然后知性之善语若有病盖知性之善然后能正其心心得其正然后有以真知性之为善而不疑耳○庆源辅氏曰人能正心则事无足为者其语亦失之大快观大学正心之后于脩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更有工夫在】欧阳永叔【名脩庐陵人】却言圣人之教人性非所先可谓误矣人性上不可添一物尧舜所以为万世法亦是率性而已所谓率性循天理是也外边用计用数假饶立得功业只是人欲之私与圣贤作处天地悬隔【庆源辅氏曰此数句判断二帝三王及汉唐以后为治之道所以不同明白详尽】














  孟子集注序说
  钦定四库全书
  孟子集注大全卷一
  梁惠王章句上
  凡七章
  孟子见梁惠王
  梁惠王魏侯防【于耕反】也都大梁【赵氏曰按魏初都安邑在汉河东郡安邑县至惠王徙大梁在汉陈留郡浚仪县】僭称王諡曰惠史记惠王三十五年【新安倪氏曰按纲目周显王三十三年乙酉为惠王三十五年】卑礼厚币以招贤者而孟轲至梁【问孟子不见诸侯其见惠王何也朱子曰不见诸侯不先往见也见惠王答其礼也先王之礼未仕不得见诸侯时士鲜自重而孟子犹守此礼故所居之国未仕必君先就见然后往见异国君不得越竟必以礼先焉然后往答其礼耳史记得其事之实矣】
  王曰叟不远千里而来亦将有以利吾国乎
  叟长【上声】老之称王所谓利盖富国彊兵之类【西山真氏曰当时王道不明人心防溺惟知有利而已故惠王利国之问发于见贤之初】
  孟子对曰王何必曰利亦有仁义而已矣
  仁者心之德爱之理义者心之制事之宜也【朱子曰仁言心之徳见得可包四者义者心之制只是说义○心之德是混沦说爱之理方说到亲切处心之制是说义之体程子所谓处物为义是也事之宜是就千条万绪各有所宜处说雄言义以宜之韩愈言行而宜之之谓义若只以义为宜则义有在外意思须如程子所言则处物者在心而非外也事之宜虽若在外然所以制其宜则在心也○心之制如利斧事来劈将去可底从这一边去不可底从那一边去○仁兼义言者是言体专言者是兼体用而言○仁对义为体用仁又自有仁之体用义又自有义之体用○所谓事之宜方是指那事物当然之理未说到处置合宜处也○问人所以为性者五独举仁义何也曰天地所以生物不过隂阳五行而五行实一隂阳也人性虽有五然曰仁义则大端已举矣以隂阳五行言则木火皆阳金水皆隂而土无不在以性言则礼者仁之余智者义之归而信亦无不在也又曰礼者仁之着智者义之藏又曰仁存诸心性之所以为体也义制夫事性之所以为用也然以性言之则皆体也以情言之则皆用也以隂阳言之则义体而仁用也以存心制事言之则仁体而义用也错综交罗惟其所当而各有条理焉○叠山谢氏曰夫子罕言仁不过于随事发见处言孟子仁人心一语直说仁之本体此朱子于论注先言爱而孟注先言心直得孔孟之要防○诸葛氏曰语之为仁犹曰行仁以仁之用言故集注先言爱之理孟子此章以仁之体言故集注先言心之德○云峯胡氏曰心之德是体爱之理是用心之制是体事之宜是用孟子所言仁义是包体用而言论语所谓为仁是以仁之用言】此二句乃一章之大指下文乃详言之后多放【与仿同】此
  王曰何以利吾国大夫曰何以利吾家士庶人曰何以利吾身上下交征利而国危矣万乗之国弑其君者必千乗之家千乗之国弑其君者必百乗之家万取千焉千取百焉不为不多矣苟为后义而先利不夺不餍【乗去声餍于艶反】
  此言求利之害以明上文何必曰利之意也征取也上取乎下下取乎上故曰交征国危谓将有弑夺之祸乗车数也万乗之国者天子畿【音祈】内地方千里出车万乗千乗之家者天子之公卿采【音菜】地方百里出车千乗也千乗之国诸侯之国百乗之家诸侯之大夫也【前汉刑法志殷周以兵定天下矣天下既定戢藏干戈教以文德而犹立司马之官设六军之众司马掌邦政军旅属焉万二千五百人为军王则六军也因井田而制军赋地方一里为井井十为通通十为成成方十里成十为终终十为同同方百里同十为封封十为畿畿方千里有税有赋税以足食赋以足兵四井为邑四邑为丘丘十六井也有戎马一疋牛三头四丘为甸甸六十四井也有戎马四疋兵车一乗牛十二头甲士三人在车上者卒七十二人干戈备具是谓乗马之法一井八家一甸六十四井计田五百七十六顷五百一十二家出士卒七十五人则殷周之制不及七家给一兵也又兵车一乗有牛马共十六计三十二家又出一马或牛也一同百里提封万井提举也举四封之内也除山川沈斥城池邑居园囿术路三千六百井沈斥水田舄卤也此谓渊深冰之下也斥咸卤之地术大道也定出赋六千四百井戎马四百疋兵车百乗此卿大夫采地之大者也采官也因官食地故曰采地是谓百乗之家一封三百一十六里提封十万井定出赋六万四千井戎马四千疋兵车千乗此诸侯之大者也是谓千乗之国天子畿方千里提封百万井定出赋六十四万井戎马四万疋兵车万乗故称万乗之主戎马车徒干戈素具】弑下杀上也餍足也言臣之于君毎十分【扶问反下同】而取其一分【新安陈氏曰以制地定法言天子万乗诸侯取十之一得千乘诸侯千乗大夫取十之一得百乗】亦已多矣若又以义为后而以利为先则不弑其君而尽夺之其心未肯以为足也【庆源辅氏曰集注发明不夺不餍最说得人心求利之意出盖尚义则循理而有制徇利则横流而无节故不弑逆而尽夺之其心犹有所不足也○新安陈氏曰此章始末兼言仁义中单言义者盖仁有温然慈爱之意义有截然断制之意取其断制以胜私去利则义之用为尤切兼言仁义该体用之全也单言义取功用之切也下文仁施于亲义施于君此对君言之故单言义亦通】
  未有仁而遗其亲者也未有义而后其君者也
  此言仁义未尝不利以明上文亦有仁义而已之意也遗犹弃也后不急也言仁者必爱其亲义者必急其君故人君躬行仁义而无求利之心则其下化之自亲戴于已也【朱子曰仁者人也其发则专主于爱而爱莫切于爱亲故人仁则必不遗其亲矣义者宜也其发则事皆得其宜而所宜者莫大于尊君故人义则必不后其君矣○庆源辅氏曰仁义人心之固有人君躬行仁义以感之而无求利之心以诱之则人心之固有者亦皆兴起而自然尊君亲上有不待外求而勉强为之也○云峯胡氏曰人性有五仁义为先人伦有五君亲为先所以孟子揭此于七篇之首然此二句本文仁义二字指下之人而言集注必自人君躬行上说来者盖上文先言王而后言大夫士庶惟上之人求利而后下皆求利故集注于此揭人君躬行仁义而无求利之心故其下化之而自有仁义之利也○新安倪氏曰孟子谓何必曰利亦有仁义而已矣是以利对仁义而分言之集注于此节云仁义未尝不利是以仁义合利而贯言之若与孟子上文有不同者何哉盖有仁义中之利有仁义外之利外仁义以求利孟子之所戒此章之大防也行仁义而得利集注之所发明亦孟子此节之本意也不遗其亲即是亲亲之仁不后其君即是尊君之义岂非仁义中自然之利乎】
  王亦曰仁义而已矣何必曰利
  重【平声】言之以结上文两节之意○此章言仁义根于人心之固有天理之公也利心生于物我之相形人欲之私也【庆源辅氏曰利心人本无之只縁有已有物彼此相形便生出较短量长争多竞少之意遂欲巳长人短人少己多偏诐反侧惟已是徇故曰人欲之私也】循天理则不求利而自无不利徇人欲则求利未得而害已随之【庆源辅氏曰循天理者无所为而为故不求利然成已成物各得其宜故自无不利徇人欲者有所为而为故虽求利而未必得然妨人害物招尤取祸故害常随之】所谓毫厘之差千里之缪【靡幼反】此孟子之书所以造端托始之深意学者所宜精察而明辨也【觉轩蔡氏曰学者细玩而已矣与何必之辞见孟子语意严厉斩钉截鐡断断然只说仁义更不向利上去若董子正其谊不谋其利明其道不计其功意亦得其传者欤○云峯胡氏曰子朱子深有取于三山黄登之言曰天下一切人都把害对利事事上只见得利害不问义理须知利字乃对义字明得义利便自无乖争之事集注所谓循天理则不求利而自无不利是以利字与义字对而利不出乎义之外徇人欲则求利未得而害已随之是以利字与害字对而害已藏于利之中】○太史公曰【新安陈氏曰司马谈为太史令子迁尊其父故谓之公迁继其职仍称太史公西汉龙门人】余读孟子书至梁惠王问何以利吾国未尝不废书而叹也曰嗟乎利诚乱之始也夫子罕言利常防其源也故曰放【上声】于利而行多怨自天子以至于庶人好【去声】利之弊何以异哉【问太史公之叹其果知孟子之学耶朱子曰未必知也以其言之偶得其要是以谨而着之耳】程子曰君子未尝不欲利但专以利为心则有害惟仁义则不求利而未尝不利也【庆源辅氏曰利者民生所不可无者也故干之四徳曰利书之三事曰利此所谓君子未尝不欲利但专欲求利则不顾义理专欲利己而必害于人惟能循仁义而行则体顺有常而自无不利】当是之时天下之人惟利是求而不复【扶又反】知有仁义故孟子言仁义而不言利所以防本塞【先则反】源而救其弊此圣贤之心也【龟山杨氏曰君子以义为利不以利为利使其民不后其君亲则国治矣利孰大焉故曰亦有仁义而已何必曰利○朱子曰凡事不可先有个利心才说着利必害于义圣人做处只向义边做然义未尝不利但不可先说道利不可先有求利之心盖縁本耒道理只有一个仁义更无别物事义是事事要合宜以利心为仁义即非仁义之正不待有不利然后仁义阻也○云峯胡氏曰孟子之得于子思者曰仁义所以利之也及告梁王则言仁义而不言利盖子思所言者利物之利梁王所问者利己之利也程子以为防本塞源者所以救当时流弊之极朱子以为造端托始者所以谨夫学者心术之初○新安陈氏曰孟子一书以遏人欲存天理为主何必曰利遏人欲也亦有仁义存天理也自此以后鲜有不可以此六字该贯章防者○东阳许氏曰君子利己之心不可有利物之心不可无孟子不言利是专攻人利己之心絶利己之心然后可行利物之事然利物乃所以利己也至于不遗亲后君则已亦无不利矣但不可假仁义以求利耳】
  ○孟子见梁惠王王立于沼上顾鸿鴈麋鹿曰贤者亦乐此乎【乐音洛篇内同】
  沼池也鸿鴈之大者麋鹿之大者
  孟子对曰贤者而后乐此不贤者虽有此不乐也此一章之大指【新安陈氏曰揭大指于前而分开照应于后此孟子诸章例也首章及此章皆如此此后当以此法观之不一一提掇○南轩张氏曰孟子若答云贤者何乐乎此则非惟告人之道不当尔而于理亦有未完也今云然则辞气不廹而理完矣又曰王所谓乐人欲之私以自逸为乐也孟子所谓贤者乐此天理之公与民同乐者也○双峯饶氏曰王意谓贤者未必乐此自家有惭孟子说惟是贤者乐此出王之意外】
  诗云经始灵台经之营之庶民攻之不日成之经始勿亟庶民子来王在灵囿麀鹿攸伏麀鹿濯濯白鸟鹤鹤王在灵沼于牣鱼跃文王以民力为台为沼而民欢乐之谓其台曰灵台谓其沼曰灵沼乐其有麋鹿鱼鼈古之人与民偕乐故能乐也【亟音棘麀音忧鹤诗作翯户角反于音乌牣音刄】此引诗而释之以明贤者而后乐此之意诗大雅灵台之篇经量度【待洛反】也灵台文王台名也【诗传国之有台所以望氛祲察灾祥时观游节劳佚也谓之灵者言其倐然而成如神灵所为也】营谋为也攻治也不日不终日也亟速也言文王戒以勿亟也子来如子来趋父事也灵囿灵沼台下有囿【囿所以域养禽兽】囿中有沼也麀牝【婢忍反】鹿也伏安其所不惊动也濯濯肥泽貌鹤鹤洁白貌于叹美辞牣满也孟子言文王虽用民力而民反欢乐之既加以美名而又乐其所有盖由文王能爱其民故民乐其乐而文王亦得以享其乐也【双峯饶氏曰自乐便不是仁同乐便是仁如文王未尝无灵台灵沼然与民同乐便是天理文王毕竟自朝至于日中昃不遑暇食用咸和万民人必得所然后有此乐此所谓后天下之乐而乐】
  汤誓曰时日害丧予及女偕亡民欲与之偕亡虽有台池鸟兽岂能独乐哉【害音曷丧去声女音汝】
  此引书而释之以明不贤者虽有此不乐之意也汤誓商书篇名时是也日指夏桀害何也桀尝自言吾有天下如天之有日日亡吾乃亡耳【赵氏曰所引桀语出尚书大传】民怨其虐故因其自言而目之曰此日何时亡乎若亡则我寜与之俱亡盖欲其亡之甚也孟子引此以明君独乐而不恤其民则民怨之而不能保其乐也【龟山杨氏曰齐王顾鸿鴈麋鹿以问孟子孟子因以谓贤者而后乐此至其论文王夏桀之所以异则独乐不可也世之君子其贤者乎则必语王以忧民而勿为台沼苑囿之观是拂其欲也其佞者乎则必语王以自乐而广其侈心是縦其欲也二者皆非能引君以当道唯孟子之言常于毫发之间剖析利善之所在使人君化焉而不自知夫如是其在朝则可以格君心之非而其君易行矣○南轩张氏曰民一也得其心则子来而乐君之乐失其心则害丧而亡君之亡防其本则由夫顺理与徇欲之分而已人君常懐不敢自乐之心则足以遏人欲矣常懐与民偕乐之心则足以扩天理矣○双峯饶氏曰孟子之书句句是事实说仁义便说未有仁而遗其亲未有义而后其君为仁义事实说贤者乐此不贤者虽有此不乐便说文王灵台灵沼汤誓时日曷丧为同乐独乐事实○新安陈氏曰南轩遏人欲扩天理六字可断尽孟子七篇谨提出以示学者夫同一台池苑囿鸟兽鱼鼈耳贤者循天理之公爱民而与之同乐则民乐君之乐而君得享其乐不贤者徇人欲之私不恤民而自乐则民欲君之亡君安得有此乐天理人欲同行异情详见后章】
  ○梁惠王曰寡人之于国也尽心焉耳矣河内凶则移其民于河东移其粟于河内河东凶亦然察邻国之政无如寡人之用心者邻国之民不加少寡人之民不加多何也
  寡人诸侯自称言寡德之人也河内河东皆魏地凶歳不熟也移民以就食移粟以给其老稚之不能移者【移粟民自移其粟耳】
  孟子对曰王好战请以战喻填然鼓之兵刄既接弃甲曳兵而走或百歩而后止或五十歩而后止以五十歩笑百歩则何如曰不可直不百歩耳是亦走也曰王如知此则无望民之多于邻国也【好去声填音田】
  填鼓音也兵以鼓进以金退直犹但也【如诗匪直也人之直】言此以譬邻国不恤其民惠王能行小惠然皆不能行王道以养其民不可以此而笑彼也杨氏曰移民移粟荒政之所不废也然不能行先王之道而徒以是为尽心焉则末矣【庆源辅氏曰周礼司徒以荒政十有二聚万民虽无所谓移粟之事然大荒大札则令邦国移民以辟灾就贱】
  不违农时谷不可胜食也数罟不入洿池鱼鼈不可胜食也斧斤以时入山林材木不可胜用也谷与鱼鼈不可胜食材木不可胜用是使民养生丧死无憾也养生丧死无憾王道之始也【胜音升数音促罟音古洿音乌】
  农时谓春耕夏耘秋收之时凢有兴作不违此时至冬乃役之也不可胜食言多也数宻也罟网也洿窊【乌反】下之地水所聚也古者网罟必用四寸之目鱼不满尺市不得粥【余六反】人不得食山林川泽与民共之而有厉禁【周礼地官司徒山虞掌山林之政令物为之厉而为之守禁仲冬斩阳木仲夏斩隂木或谓阳木生山南者隂木生山北者凡服耜斩季材以时入之服牝服车之材也季揂穉也服与耜宜用穉材尚柔韧也令万民时斩材有期日○泽虞掌国泽之政令为之厉禁使其地之人守其材物以时入之于王府颁其余于万民○云峯胡氏曰文王治岐泽梁无禁此所谓山林川泽与民共之即是泽梁无禁无禁者王者爱民之仁也虽无禁而有厉禁又王者爱物之仁也周礼山虞掌山林之政令物为之厉而为之守禁注物为之厉每物有藩界也为之守禁为守者设禁令也守者谓其地之民占伐林木者也郑司农云厉遮列守之也以是观之泽梁无禁者不禁民之取而有厉禁者禁民之不以时取也】草木零落然后斧斤入焉【礼记王制獭祭鱼然后渔人入泽梁豺祭兽然后田猎鸠化为鹰然后设罻罗草木零落然后入山林】此皆为治【去声】之初法制未备且因天地自然之利而撙【祖本反】节爱养之事也然饮食宫室所以养生祭祀棺椁所以送死皆民所急而不可无者今皆有以资之则人无所恨矣王道以得民心为本故以此为王道之始【庆源辅氏曰养生送死乃人世之始终于是二者皆有以济之则人世之始终一无所憾而民心得矣此其所以为王道之始也○新安陈氏曰法制未备谓圣人未行井田法以前天地自然之利谓谷鱼材木之类撙节爱养谓不违农时不用数罟斧斤时入之类王道之始谓王制未备王道未成不过初焉事下一节集注云是王道之成也正与此王道之始相对】
  五亩之宅树之以桑五十者可以衣帛矣鸡豚狗彘之畜无失其时七十者可以食肉矣百畒之田勿夺其时数口之家可以无饥矣谨庠序之教申之以孝悌之义颁白者不负戴于道路矣七十者衣帛食肉黎民不饥不寒然而不王者未之有也【衣去声畜许六反数去声凡有天下者人称之曰王则平声据其身临天下而言曰王则去声后皆仿此】
  五畒之宅一夫所受二畒半在田二畒半在邑田中不得有木恐妨五谷故于墙下植桑以供蚕事【赵氏曰古者一夫一妇受私田百畒公田十畒八家是为八百八十畒余公田二十畒八家分之得二畒半以为庐舍城邑之居亦各得二畒半春令民毕出在野冬则毕入于邑在野曰庐在邑曰里庐各在其田中而里聚居也】五十始衰非帛不暖未五十者不得衣也畜养也时谓孕字之时如孟春牺牲毋用牝之类也【礼记月令孟春之月命乐正入学习舞乃脩祭典命祀山林川泽牺牲毋用牝禁止伐木毋覆巢毋杀孩虫胎夭飞鸟夭乌老反胎怀孕者夭始生者】七十非肉不饱未七十者不得食也【问既曰鱼鼈不可胜食矣又言老者始可食肉何也朱子曰鱼鼈自生之物养其小而食其大老防之所同也至于刍豢之畜人力所为则非七十之老不得以食之矣○南轩张氏曰衣帛食肉必曰五十七十者民之欲无穷而桑蚕畜养之利有限不为之制则争逐其欲而老者或不得衣之食之矣又使知老者之当养其老幼之有别教亦行乎其中矣日用饮食无非教也不待庠序而后教也】百畒之田亦一夫所受至此则经界正井地均无不受田之家矣【赵氏曰古以百歩为畒今以二百四十歩为畒古百畒当今之四十一畒也经界谓治地分田经画其沟涂封植之界也】庠序皆学名也申重【直用反】也丁宁反覆之意善事父母为孝善事兄长【上声下同】为悌颁与班同老人头半白黒者也负任在背戴任在首夫【音扶】民衣食不足则不暇治礼义而饱暖无教则又近于禽兽故既富而教以孝悌则人知爱亲敬长而代其劳不使之负戴于道路矣衣帛食肉但言七十【不言五十】举重以见【形甸反】轻也黎黒也黎民黒髪之人犹秦言黔【其廉反】首也【史记秦纪始皇三十四年丞相李斯上书有曰惑乱黔首黔首黑头也】少【去声】壮之人虽不得衣帛食肉然亦不至于饥寒也此言尽法制品节之详【双峯饶氏曰五畒宅百畒田是法制五十衣帛七十食肉是品节有法制无品节则泛而不足用有品节无法制则于何处取用】极财成辅相【去声】之道以左右民【易泰卦象曰天地交泰后以裁成天地之道辅相天地之宜以左右民○左右并去声如左右手之右本音有】是王道之成也【庆源辅氏曰注云尽法制品节之详极财成辅相之道则民情之变故已备见圣人之制作已大成以左右民则不惟制民之产使之有以养其生而又为之学校之教使之得以全其性如帝尧所谓匡之直之辅之翼之使自得之是为王道之大成也○新安陈氏曰极财成辅相緫言田桑畜养之事以左右民就富教斯民说乃王道之终事应上文王道之始也一句】
  狗彘食人食而不知检涂有饿莩而不知发人死则曰非我也岁也是何异于刺人而杀之曰非我也兵也王无罪岁斯天下之民至焉【莩平表反刺七亦反】
  检制也莩饿死人也发发仓廪以赈【音震通作振起也救也】贷【他代反】也岁谓岁之丰凶也惠王不能制民之产又使狗彘得以食人之食则与先王制度品节之意异矣至于民饥而死犹不知发则其所移特民间之粟而已乃以民不加多归罪于岁凶是知刃之杀人而不知操【七刀反】刃者之杀人也不罪岁则必能自反而益脩其政【即上文所言王道】天下之民至焉则不但多于邻国而已○程子曰孟子之论王道不过如此可谓实矣【新安陈氏曰王道不出农桑教养等实事岂求之髙逺难行者哉】又曰孔子之时周室虽防天下犹知尊周之为义故春秋以尊周为本至孟子时七国争雄天下不复【扶又反】知有周而生民之涂炭已极当是时诸侯能行王道则可以王【去声】矣此孟子所以劝齐梁之君也盖王者天下之义主也圣贤亦何心哉视天命之改与未改耳【朱子曰孔子尊周孟子不尊周如冬裘夏葛饥食渴饮时措之宜异尔此齐桓不得不尊周亦廹于大义不得不然夫子笔之于经明君臣之义于万世非专为美桓公也孔孟易地则皆然得时措之宜则并行而不相悖矣○云峯胡氏曰不有孔子之论则在下者不知有尊王之义而民可以无君矣不有孟子之论则在上者不知天命之改不改在民心之向背而君可以无民矣○新安陈氏曰天命之改未改验之人心而已人心犹知尊周可验天命未改则当守天下之经文王孔子之事是也人心不知有周可验天命已改不得不达天下之权武王孟子之事是也司马温公李泰伯尚不达此而非孟子固哉读者不可不勘破此义】
  ○梁惠王曰寡人愿安承教
  承上章言愿安意以受教
  孟子对曰杀人以梃与刃有以异乎曰无以异也【梃徒顶反】梃杖也
  以刃与政有以异乎曰无以异也
  孟子又问而王答也【新安陈氏曰政谓虐政梃刃政杀人承上章岁兵之意而敷演之】
  曰庖有肥肉廐有肥马民有饥色野有饿莩此率兽而食人也
  厚敛【力验反】于人以养禽兽而使民饥以死则无异于驱兽以食人矣【新安陈氏曰此因前章狗彘食人食涂有饿莩之意而防言之即以虐政杀人也】
  兽相食且人恶之为民父母行政不免于率兽而食人恶在其为民父母也【恶之之恶去声恶在之恶平声】
  君者民之父母也恶在犹言何在也
  仲尼曰始作俑者其无后乎为其象人而用之也如之何其使斯民饥而死也【俑音勇为去声】
  俑从【去声下同】葬木偶人也古之葬者束草为人以为从卫谓之刍灵略似人形而已中古易之以俑则有靣目机发而太似人矣【赵氏曰木人设机而能踊跳故名曰俑】故孔子恶【去声下同】其不仁而言其必无后也【新安陈氏曰作俑者杀人殉葬之渐孔子恶之者以此○礼记檀弓下孔子谓为明器者知丧道矣备物而不可用也哀哉死者而用生者之器也不殆于用殉乎哉其曰明器神明之也涂车刍灵自古有之明器之道也孔子谓为刍灵者善谓为俑者不仁不殆于用人乎哉】孟子言此作俑者但用象人以葬孔子犹恶之况实使民饥而死乎○李氏曰为人君者固未尝有率兽食人之心然徇一己之欲而不恤其民则其流必至于此故以为民父母告之夫【音扶】父母之于子为【去声】之就利避害未尝顷刻而忘于懐何至视之不如犬马乎【叠山谢氏曰此章以人对兽极言人君不行仁政视人犹兽也天地间难得者人象人而用之犹不免于无后岂可率兽食人不行王政一至于此乎○新安陈氏曰为人君者有作民父母之责固未尝有率兽食人之心惟徇欲而不恤民则其流至此而不自觉故以率兽食人箴其昏迷之锢习而以为民父母触其恻隐之本心孟子之言深切着明如此而王不悟亦末如之何也已右二章戒梁王厉民自养率兽食人遏人欲也勉其行王道以为民父母为心扩天理也】
  ○梁惠王曰晋国天下莫强焉叟之所知也及寡人之身东败于齐长子死焉西丧地于秦七百里南辱于楚寡人耻之愿比死者一洒之如之何则可【长上声丧去声比必二反洒与洗同】
  魏本晋大夫魏斯与韩氏赵氏共分晋地号曰三晋故惠王犹自谓晋国【惠王斯之孙也】惠王三十年齐击魏破其军虏太子申【史记魏世家惠王三十年魏伐赵赵告急齐齐宣王用孙子计救赵击魏魏遂大兴师使庞防将而令太子申为上将军与齐人战败于马陵齐虏魏太子申杀将军防军遂大破】十七年秦取魏少【去声】梁【史记魏世家惠王十七年魏与秦战元里秦取我少梁元里少梁皆魏地邑名】后魏又数【音朔】献地于秦【史记商君传秦孝公使卫鞅将兵伐魏魏使公子卬将而击之军既相距卫鞅遗魏将公子卬书曰吾始与公子驩今俱为两国将不忍相攻可与公子面相见盟乐饮而罢兵以安秦魏魏公子卬以为然防盟已饮而卫鞅伏甲士袭虏公子卬因攻其军尽破之以归秦魏惠王恐使使割河西之地献于秦以和而魏遂去安邑徙都大梁】又与楚将【去声】昭阳战败亡其七邑【史记楚世家懐王六年楚使柱国昭阳将兵而攻魏破之于襄陵得邑八○张存中曰按史记魏襄王十三年楚败我襄陵不言邑数楚懐王六年得邑八与集注七邑不合未知孰是】比犹为【去声】也言欲为死者雪其耻也【庆源辅氏曰惠王之志疑若刚勇而有为者然细考之史则其败于三国皆非义举也徒以争城争地不失之贪则失之缪事既如此犹不知所以自反乃于见贤之际歴叙其丧败而欲为死者一洗之此正如匹夫贱人势出无不胜其忿而求一快者所为耳岂有君人之度而知所谓大勇之理哉】
  孟子对曰地方百里而可以王
  百里小国也然能行仁政则天下之民归之矣
  王如施仁政于民省刑罚薄税敛深耕易耨壮者以暇日脩其孝悌忠信入以事其父兄出以事其长上可使制梃以挞秦楚之坚甲利兵矣【省所梗反敛易皆去声耨奴豆反长上声】省刑罚薄税敛此二者仁政之大目也【新安陈氏曰省刑则不伐民生薄赋则民得养生所以为仁政之大目】易治也耨耘也尽己之谓忠以实之谓信君行仁政则民得尽力于农畒而又有暇日以脩礼义是以尊君亲上而乐【音洛下同】于效死也【朱子曰魏地廹近于秦无时不受兵割地求成无虚日孟子之言似若容易盖当时之人焦熬已甚率欢欣鼓舞之民而征之自是见效速后来公子无忌率五国师直捣至函谷关可见○庆源辅氏曰仁政在于养民而已省刑罚则民不至无所措其手足而得以安其生薄税敛则民不至有所阙于衣食而得以保其生故孟子言仁政首及此二者下靣数句则又其效验也深耕易耨则薄税敛之所致也重税厚敛则民不生民不生则其于农事亦苟且卤莾而已壮者以暇日修其孝悌忠信入以事父兄出以事长上则省刑罚之所致也严刑峻罚则民不乐生民不乐生则其于人道亦何暇修为之哉】
  彼夺其民时使不得耕耨以养其父母父母冻饿兄弟妻子离散【养去声】
  彼谓敌国也
  彼防溺其民王徃而征之夫谁与王敌【夫音扶】
  防防于阱【通作穽疾郢才性二反穿地防兽也】溺溺于水暴虐之意征正也以彼暴虐其民而率吾尊君亲上之民往正其罪彼民方怨其上而乐归于我则谁与我为敌哉
  故曰仁者无敌王请勿疑
  仁者无敌盖古语也【以故曰二字知之】百里可王以此而已恐王疑其迂阔故勉使勿疑也○孔氏曰【孔氏名文仲字经父临江人】惠王之志在于报怨孟子之论在于救民所谓唯天吏则可以伐之盖孟子之本意【南轩张氏曰惠王愤其军师之败欲一洒之是乃不胜其忿欲之私耳孟子所以告之者乃为国之常道其所施为皆有实事夫王政之所以不行者以时君谋利计功之念深每每致疑而莫肯力行故也使其以先王之治为必可法以圣贤之言为必可信而力行之则孰御焉○庆源辅氏曰注引孔氏之言盖怨有当报者有不当报者若惠王之事则所谓不当报者也不当报而报则是忿懥者之所为耳忿懥者之所为则其心熏灼焚烧愈扑愈炽不至于大败极壊而不已若所谓志于救民则至诚恻怛成已以成物一日有一日之功其曰唯天吏则可以伐之其所以自治者严矣○勿轩熊氏曰当时七雄皆大国也孟子独惓惓于齐梁者欲得志行乎中国也若秦楚则蛮夷戎狄之裔七篇之书深鄙外之盖其得志必非天下生民之福自周之衰天下大势不入于楚必入于秦圣贤已逆知其所趋矣当时孟子止言深耕易耨孝悌忠信则可以制梃而挞秦楚自一等富强而言岂不大迂阔而不切于事情然后来秦亡不过起于揭竿斩木之匹夫坚甲利兵果可恃乎孟子之言不我证也○新安陈氏曰逞忿报怨私欲也行仁救民公理也行仁则自无敌不得已而用兵亦正之之征也不行仁而惟报私怨忿争而已矣岂惟怨不可报败亡常必由之此章亦所以遏人欲扩天理也】
  ○孟子见梁襄王
  襄王惠王子名赫【新安倪氏曰按通鉴慎靓王二年壬寅惠王卒孟子去魏适齐是一见里王后即去也】
  出语人曰望之不似人君就之而不见所畏焉卒然问曰天下恶乎定吾对曰定于一【语去声卒七没反恶平声】
  语告也不似人君不见所畏言其无威仪也【新安倪氏曰左氏传云有威而可畏谓之威有仪而可象谓之仪不似人君无可象之仪也不见所畏无可畏之威也】卒然急遽之貌盖容貌辞气乃德之符【新安陈氏曰德存于中容貌辞气乃德之符验可见于外者】其外如此则其中之所存者可知王问列国分争天下当何所定孟子对以必合于一然后定也【问孟子以梁襄王不似人君不见所畏而讥之然则必以势位自髙而厉威严以待物邪朱子曰不然也夫有诸中者必形诸外有人君之德则必有人君之容有人君之容则不必作威而自有可畏之威矣曰言之急遽亦何讥邪曰艮之六五以中正而言有序而吕氏亦曰志定者其言重以舒不定者其言轻以疾然则言貌固皆内德之符不惟可以观人学者虽以自省可也曰孔子居是邦不非其大夫而孟子诵言其君之失如此何邪曰圣贤之分固不同矣且孔子仕于诸侯而孟子为之賔师其地有不同也抑七篇之中无复与襄王言者岂孟子自是而不复久于梁邪】
  孰能一之
  王问也
  对曰不嗜杀人者能一之
  嗜【时利反】甘也【觉轩蔡氏曰好生不嗜杀天地生物之心也必得天地此心然后可为天之子为民之父母此言万世人牧之龟鉴也】
  孰能与之
  王复【扶又反】问也与犹归也
  对曰天下莫不与也王知夫苖乎七八月之间旱则苖槁矣天油然作云沛然下雨则苖浡然兴之矣其如是孰能御之今夫天下之人牧未有不嗜杀人者也如有不嗜杀人者则天下之民皆引领而望之矣诚如是也民归之由水之就下沛然谁能御之【夫音扶浡音勃由当作犹古字借用后多仿此】
  周七八月夏五六月也【孟子内并以周月言与春秋左传同】油然云盛貌沛然雨盛貌浡然兴起貌御禁止也人牧谓牧民之君也领颈也盖好【去声下同】生恶【去声】死人心所同故人君不嗜杀人则天下恱而归之○苏氏曰孟子之言非苟为大而已然不深原其意而详防其实未有不以为迂者矣予观孟子以来自汉髙祖及光武及唐太宗及我太祖皇帝能一天下者四君皆以不嗜杀人致之其余杀人愈多而天下愈乱秦晋及隋力能合之而好杀不已故或合而复【扶乂反】分【晋武合之刘石乱而分王江东】或遂以亡国【秦隋】孟子之言岂偶然而已哉【庆源辅氏曰不嗜杀之对以见理势之当然非有为而为之者也盖人君之心诚能不嗜杀人则举天下皆在吾仁爱之中又孰有涣防乖戾而不一归于我哉固非以不嗜杀人为一天下之具也○新安陈氏曰嗜杀人欲之残虐也不嗜杀天理之恻隠也此亦遏人欲存天理也】
  ○齐宣王问曰齐桓晋文之事可得闻乎
  齐宣王姓田氏名辟【音璧】疆【渠良反○赵氏曰田氏本陈公子完之后初以陈为氏后改姓田氏至田和始簒齐而有之辟疆和之曽孙是为宣王】诸侯僭称王也齐桓公【名小白】晋文公【名重耳】皆霸诸侯者
  孟子对曰仲尼之徒无道桓文之事者是以后世无传焉臣未之闻也无以则王乎
  道言也董子曰仲尼之门五尺童子羞称五伯【霸同】为【去声】其先诈力而后仁义也亦此意也【新安倪氏曰董子名仲舒西汉广川人此语见汉书本传对江都易王问粤有三仁而曰仁人者正其谊不谋其利明其道不计其功是以仲尼之门五尺童子羞称五伯为其先诈力而后仁义也○西山真氏曰孟子后能深辟五伯者惟仲舒为然】以已通用无己必欲言之而不止也王【去声】谓王天下之道【程子曰得天下之正极人伦之至者尧舜之道也用其私心依仁义之偏者霸者之事也王道如砥本乎人情出乎礼义若履大路而行无复回曲霸者崎岖反侧于曲径之中而卒不可与入尧舜之道故诚心而王则王矣假之而霸则霸矣二者其道不同在审其初而已○龟山杨氏曰齐宣王见孟子于雪宫曰贤者亦有此乐乎而孟子答以晏子之言则霸者之事非无传也孟子务引其君以当道则桓文之事特诡遇而已大匠不为拙工改废防墨故曰无已则王乎○范氏曰按论语孔子曰桓公九合诸侯不以兵车管仲之力也防管仲吾其被髪左祍矣孔子美齐桓管仲之功如此孟子言仲尼之门无道桓文之事者圣人于人苟有一善无所不取齐桓管仲有功于天下故孔子称之若其道则圣人之所不取也○朱子曰无道桓文之事事者营霸之事儒者未尝讲求如桓公霸诸侯一匡天下则谁不知至于经营霸业之事儒者未尝言也】
  曰德何如则可以王矣曰保民而王莫之能御也保爱护也【庆源辅氏曰保如保赤子之保○新安陈氏曰王道甚大其要只在保民保民而王一句为此章之纲领】
  曰若寡人者可以保民乎哉曰可曰何由知吾可也曰臣闻之胡龁曰王坐于堂上有牵牛而过堂下者王见之曰牛何之对曰将以衅钟王曰舎之吾不忍其觳觫若无罪而就死地对曰然则废衅钟与曰何可废也以羊易之不识有诸【龁音核衅许刃反舎上声觳音斛觫音速与平声】
  胡龁【下没反集注音核核字有二音宜审】齐臣也衅钟新铸钟成而杀牲取血以涂其衅郄【乞逆反】也觳觫恐惧貌孟子述所闻胡龁之语而问王不知果有此事否
  曰有之曰是心足以王矣百姓皆以王为爱也臣固知王之不忍也
  王见牛之觳觫而不忍杀即所谓恻隠之心仁之端也扩而充之则可以保四海矣故孟子指而言之欲王察识于此而扩充之也爱犹吝也【云峯胡氏曰孟子一书言心学甚详此是第一个心字是心何心也人之本心也即此本心而推之所谓先王有不忍人之心斯有不忍人之政者也须看集注察识扩充四字察识属知扩充属行○新安陈氏曰是心足以王矣一句最切观王有此爱物之心即可知王有仁民之心而可以保民矣所以指言王之此心即是足以王天下之本真氏云王道不外乎保民而保民又不外乎此心是也】
  王曰然诚有百姓者齐国虽小吾何爱一牛即不忍其觳觫若无罪而就死地故以羊易之也
  言以羊易牛其迹似吝实有如百姓所讥者然我之心不如是也【双峯饶氏曰论语小不忍朱子兼妇人之仁匹夫之勇说妇人不能忍其爱匹夫不能忍其忿这个又是要忍得了○云峯胡氏曰饶氏发明两不忍字甚好孟子所谓不忍者如齐宣王见牛之觳觫将死一念之发非有所勉强自然而然者也君子谓之仁论语所谓小不忍者如妇人匹夫一念之发不能有所禁止而一聼其自然者也君子不谓之义○新安倪氏曰论语之小不忍云者不忍之念发于私小常人之所不能禁止者也孟子之不忍云者不忍之念出乎正大君子之所当扩充者也】
  曰王无异于百姓之以王为爱也以小易大彼恶知之王若隐其无罪而就死地则牛羊何择焉王笑曰是诚何心哉我非爱其财而易之以羊也宜乎百姓之谓我爱也【恶平声】
  异怪也隠痛也择犹分也言牛羊皆无罪而死何所分别【彼列反】而以羊易牛乎孟子故设此难【去声】欲王反求而得其本心王不能然故卒无以自觧于百姓之言也【庆源辅氏曰宣王既无讲学之功不知反求之理而徒自辩解于百姓之言故孟子又设此以问难之盖欲王反求而得其本心不忍之实而王犹不能然也○东阳许氏曰上言臣固知王之不忍下言彼恶知之盖宣王见牛不忍之心虽发而不自知其为仁之端故以知与恶知相对说以为常人虽为利欲所昏而本然之善终未尝泯但时或发每不自觉而不能充之尔故孟子以为惟君子为能知之众人不能知也是啓王之心使凡遇善心发时便须识得即就此推充自小以及大自近以及逺即其一端推之至其极则仁不可胜用矣】
  曰无伤也是乃仁术也见牛未见羊也君子之于禽兽也见其生不忍见其死闻其声不忍食其肉是以君子逺庖厨也【逺去声】
  无伤言虽有百姓之言不为害也术谓法之巧者盖杀牛既所不忍衅钟又不可废于此无以处【上声】之则此心虽发而终不得施矣然见牛则此心已发而不可遏未见羊则其理未形而无所妨【朱子曰见牛未见羊也未字有意味盖言其体则无限量言其用则无终穷充扩得去有甚尽时】故以羊易牛则二者得以两全而无害此所以为仁之术也【朱子曰齐王见牛觳觫而不忍之心萌故以羊易之孟子所谓无伤盖乃护得齐王仁心发见处术犹方便也○术字本非不好底字只縁后来把做变诈看了便道是不好却不知天下事有难处须看有个巧底道理始得当齐王见牛之时恻隐之心已发乎中又见衅钟事大似住不得只得以所不见者而易之既周旋得那事又不抑遏了这不忍之心此心乃得流行若当时无个措置便抑遏了这不忍之心遂不得而流行矣此乃所谓术也】声谓将死而哀鸣也盖人之于禽兽同生而异类故用之以礼而不忍之心施于见闻之所及其所以必远庖厨者亦以预养是心而广为仁之术也【朱子曰君子于物爱之而已食以时用以礼不身翦不暴殄既足以尽吾心矣其爱之者仁也其杀之者义也齐王之不忍施于见闻之所及正合爱物浅深之宜若仁民之心则岂为其不见之故而忍以无罪杀之哉○庆源辅氏曰唯其不忍之心止施于见闻之所及故古之君子知学问者必逺其庖厨乃所以预养是不忍之心不使之见其生闻其声以推广其为仁之术不必屑屑然以其所不见而易其所见也孟子言此以见宣王之初心本无不善以羊易牛然后仁义之心得以两全而无害也○云峯胡氏曰一本心也已发在于扩充未发在于预养】
  王说曰诗云他人有心予忖度之夫子之谓也夫我乃行之反而求之不得吾心夫子言之于我心有戚戚焉此心之所以合于王者何也【说音恱忖七本反度待洛反夫我之夫音扶】诗小雅巧言之篇戚戚心动貌王因孟子之言而前日之心复【扶又反】萌乃知此心不从外得然犹未知所以反其本而推之也【南轩张氏曰宣王闻孟子之言有得于心而说谓己虽行之及反而求之则有不能以自得者及孟子抽其端绪以告则戚然有动于中当时不忍之意宛然而形○庆源辅氏曰戚戚心动而有所惨伤也孟子所言曲尽其理故宣王前日之心复动于中而委蛇曲折之意莫不尽见而亦莫非吾心本然之善非从外而得也向非孟子防理之极知言之要深得夫开导诱掖之术则亦何能使宣王前日不忍之心复萌也哉宣王此心虽发动而其端尚防其体未充而又未知所以用力推广之方故孟子此下复以用力用明用恩之说以晓切之○云峯胡氏曰齐王于其本心畧能察识自此以下孟子皆教之以扩充○新安陈氏曰此心之所以合于王者何也王此句亦问得切与孟子是心足以王矣一句相照应】
  曰有复于王者曰吾力足以举百钧而不足以举一羽明足以察秋毫之末而不见舆薪则王许之乎曰否今恩足以及禽兽而功不至于百姓者独何与然则一羽之不举为不用力焉舆薪之不见为不用明焉百姓之不见保为不用恩焉故王之不王不为也非不能也【与平声为不之为去声】
  复白也钧三十斤百钧至重难举也羽鸟羽一羽至轻易【去声下同】举也秋毫之末毛至秋而末锐小而难见也舆薪以车载薪大而易见也许犹可也今恩以下又孟子之言也盖天地之性人为贵故人之与人又为同类而相亲是以恻隠之发则于民切而于物缓推广仁术则仁民易而爱物难【双峯饶氏曰集注恻隠之发是就心上说推广仁术则仁民易而爱物难是就术上说人性灵所以仁民易物无知如何感得他动所以爱物难】今王此心能及物矣则其保民而王非不能也但自不肯为耳【南轩张氏曰亲亲而仁民仁民而爱物此天理之大固由一本而其施有序也岂有于一牛则能不忍而不能保民者盖方见牛而不忍者无以蔽之而其爱物之端发见也其不能加恩于民者有以蔽之而仁民之理不着也然即夫爱物之端可以知夫仁民之理素具能反而循其不忍之实则其所谓仁民者固可得也○庆源辅氏曰天地之性人为贵而人之与人又为同类而相亲故恻隠之发于民切于物缓皆自然而然虽至愚之人亦莫不然学者须是临事体察着教分晓不可模糊率畧聼其自然事过便休若夫推广仁术则仁民易而爱物难所以难所以易者且以凡人言之推广此心爱及同类者其势便其事易至于物则有不得已而资以为用者使之皆被吾之爱而无伤则其势逺其事难自君人者言之发政施仁使民得以遂其生者其势便其事易极辅相财成之道使庶类繁殖鸟兽鱼鼈咸若者其势逺其事难今王此心既发于见牛之际而又有以处之而使是心得以流行矣则是于其势逺而事难者既能有以及之则以是心而施于势近而事易与之同类而相亲所谓保民而王者则岂有不能者哉但自不肯为耳○新安陈氏曰今恩足以及禽兽而功不至于百姓者独何与此二句难得最切乃是一大章文意警防处下文又以此二句再难以结之王能其缓且难者而失之于切且易者何也使王能自其不忍之形于爱物者充广之以仁民特举而措之耳】
  曰不为者与不能者之形何以异曰挟太山以超北海语人曰我不能是诚不能也为长者折枝语人曰我不能是不为也非不能也故王之不王非挟太山以超北海之类也王之不王是折枝之类也【语去声为长之为去声长上声折之舌反】
  形状也挟以腋持物也超跃而过也为长者折枝以长者之命折草木之枝言不难也是心固有不待外求扩而充之在我而已何难之有
  老吾老以及人之老防吾防以及人之防天下可运于掌诗云刑于寡妻至于兄弟以御于家邦言举斯心加诸彼而已故推恩足以保四海不推恩无以保妻子古之人所以大过人者无他焉善推其所为而已矣今恩足以及禽兽而功不至于百姓者独何与【与平声】
  老以老事之也吾老谓我之父兄人之老谓人之父兄防以防畜【许六反】之也吾防谓我之子弟人之防谓人之子弟运于掌言易【去声下同】也诗大雅思齐【庄皆反】之篇刑法也寡妻寡德之妻谦辞也御治也不能推恩则众叛亲离故无以保妻子盖骨肉之亲本同一气又非但若人之同类而已故古人必由亲亲推之然后及于仁民又推其余然后及于爱物皆由近以及逺自易以及难今王反之则必有故矣故复【扶又反】推本而再问之【新安陈氏曰末二句再问难以结之十分精神文法亦有照应收拾○和靖尹氏曰善推其所为学者最要推也因一事则推之大有所益言举斯心加诸彼是也○南轩张氏曰孟子非使之以其爱物者及人盖使之因爱物以循其不忍之实而反其所谓一本者以亲亲而仁民仁民而爱物此所谓王道也○庆源辅氏曰人之骨肉本同一气而生又非但若人之同类而已故于心为至亲至切而行仁必自孝弟始然后可以推而及民与物也势有近逺当由近以及逺事有难易当自易以及难老吾老防吾防以及人之老防刑寡妻至兄弟以御于家邦此皆自然之序而人所不自已者若或反此则必有其故矣是不可不致其克复之功使之循序而进不然则倒行而逆施之如无源之水无根之木不旋踵而干涸枯瘁矣○双峯饶氏曰因爱牛之心说到此欲其因爱物之心反而见得仁民因爱人之心反而见得亲亲又因亲亲推而至于仁民由仁民推而至于爱物运于掌言其近而易天下虽大只由一家老老防防推去又何难且逺之有运于掌与视诸掌不同运属行视属知那个是易知这个是易行○西山真氏曰由亲以及民由民以及物此古人之善推也能及物而不能及民此宣王之不善推也○鲁斋王氏曰善推其所为一句是孟子平生功夫受用只在此○云峯胡氏曰须要看集注三节议论贯穿处始言爱物则曰人之于禽兽同生而异类继言仁民则曰天地之性人为贵故人之与人又为同类而相亲此言老老防防则曰骨肉之亲本同一气又非但若人之同类而已曰同生曰同类曰同气是为理一而分殊虽推之有序然皆不过自吾本心而推之是为分殊而理一也大抵此章凡千余言大要只二句欲其察识此心于方发之初故曰是心足以王矣欲其扩充此心于己发之后故曰善推其所为而已矣】
  权然后知轻重度然后知长短物皆然心为甚王请度之【度之之度待洛反】
  权称【去声下同】锤【直垂反】也度丈尺也度之谓称量之也言物之轻重长短人所难齐必以权度度【上如字下待洛反下文不度音同】之而后可见若心之应物则其轻重长短之难齐而不可不度以本然之权度又有甚于物者今王恩及禽兽而功不至于百姓是其爱物之心重且长而仁民之心轻且短失其当然之序而不自知也故上文既发其端【新安陈氏曰指恩足以及禽兽而功不至于百姓二句】而于此请王度之也【朱子曰物易见心无形度物之轻重长短易度心之轻重长短难度物差了只是一事心差了时万事差所以心为甚又曰爱物宜轻仁民宜重此是权度以此去度○本然之权度亦只是此心此心本然万理皆具应物之时须是子细看合如何便是本然之权度也如齐王见牛而不忍之心见此是合权度处及至兴甲兵危士臣结怨于诸侯又却忍为之便是不合权度失其本心○庆源辅氏曰此指宣王之心偏诐处言之也必先见得其轻重长短如此分明了然后防其所以然之故则吾心之蔽始可去而本然之理始可复此孟子所以引物资权度之说而使王自称量其心也】
  抑王兴甲兵危士臣构怨于诸侯然后快于心与【与平声】抑发语辞士战士也构结也孟子以王爱民之心所以轻且短者必其以是三者为快也然三事实非人心之所快有甚于杀觳觫之牛者故指以问王欲其以此而度之也【庆源辅氏曰孟子恐王不知所以称量之要故举兴甲兵危士臣构怨于诸侯三事使王度之盖宣王爱民之心所以轻且短者实以是三者之为快蔽之也夫此三事乃人心之所不忍有甚于杀觳觫之牛者王若以是为快则宜乎爱民之心轻且短也○云峯胡氏曰上一节一心字亦指本心而言盖谓本心之中有自然之权度非自外来也此节一心字与后数个欲字便非本心矣本心难于扩充而欲心易于蔽锢此王道所以不行也】
  王曰否吾何快于是将以求吾所大欲也
  不快于此者心之正也而必为此者欲诱之也欲之所诱者独在于是是以其心尚明于他而独暗于此此其爱民之心所以轻短而功不至于百姓也【庆源辅氏曰辟土地朝秦楚莅中国抚四夷是其本志也兴甲兵危士臣构怨于诸侯则末流之祸耳有是志则有是祸矣指其末流之祸则以为不快于此者心之明也而卒溺于初志之失而不知反者欲诱之也其心尚明于他者谓不忍一牛之觳觫也而独暗于此者谓功不至于百姓也○新安陈氏曰所大欲者人欲之横流所以不能仁民而扩天理之公也】
  曰王之所大欲可得闻与王笑而不言曰为肥甘不足于口与轻暖不足于体与抑为采色不足视于目与声音不足听于耳与便嬖不足使令于前与王之诸臣皆足以供之而王岂为是哉曰否吾不为是也曰然则王之所大欲可知己欲辟土地朝秦楚莅中国而抚四夷也以若所为求若所欲犹縁木而求鱼也【与平声为肥抑为岂为不为之为皆去声便令皆平声辟与辟同朝音潮】
  便嬖近习嬖幸之人也已语助辞辟开广也朝致其来朝也秦楚皆大国莅临也【新安陈氏曰所大欲在此所以初发问便欲闻桓文霸图事】若如此也所为指兴兵结怨之事縁木求鱼言必不可得
  王曰若是其甚与曰殆有甚焉縁木求鱼虽不得鱼无后灾以若所为求若所欲尽心力而为之后必有灾曰可得闻与曰邹人与楚人战则王以为孰胜曰楚人胜曰然则小固不可以敌大寡固不可以敌众弱固不可以敌强海内之地方千里者九齐集有其一以一服八何以异于邹敌楚哉盖亦反其本矣【甚与闻与之与平声】
  殆盖皆发语辞邹小国楚大国齐集有其一言集合齐地其方千里是有天下九分【扶问反】之一也【新安陈氏曰千里者九齐楚燕秦赵魏韩宋中山也】以一服八必不能胜【即有败亡之祸】所谓后灾也反本说见【形甸反】下文
  今王发政施仁使天下仕者皆欲立于王之朝耕者皆欲耕于王之野商贾皆欲藏于王之市行旅皆欲出于王之途天下之欲疾其君者皆欲赴愬于王其如是孰能御之【朝音潮贾音古愬与诉同】
  行货曰商居货曰贾发政施仁所以王【去声】天下之本也近者恱逺者来则大小彊弱非所论矣盖力求所欲则所欲者反不可得能反其本则所欲者不求而至与首章意同【南轩张氏曰行王政者心非欲倾他国以自利也惟以民困为己任为吾所当为而天下自归心焉夫欲朝秦楚莅中国自世俗言则以为有志自圣贤观之苟不本乎公理特出于忮求矜伐之私耳齐王惟汲汲于济其私非惟不克济而祸患随之蹈私欲固危道也由孟子所言以发政施仁则公理之所存可大之业自可驯致此天理人欲之分也○庆源辅氏曰力求所欲则徇欲也有为而为之也计获求得用力虽劳而所欲者反不如所期能反其本则循理者也无所为而为之也先难后获先事后得而可大之业自尔循至此天理人欲之分也】
  王曰吾惛不能进于是矣愿夫子辅吾志明以教我我虽不敏请尝试之【惛与昏同】曰无恒产而有恒心者惟士为能若民则无恒产因无恒心苟无恒心放辟邪侈无不为己及防于罪然后从而刑之是罔民也焉有仁人在位罔民而可为也【恒胡登反辟与僻同焉于防反】
  恒常也产生业也恒产可常生之业也恒心人所常有之善心也士尝学问知义理故虽无恒产而有常心民则不能然矣罔犹罗罔欺其不见而取之也【庆源辅氏曰恒产常生之业则下文所言五亩之宅百畒之田是也恒心常有之善心则下文所言善与礼义是也善又礼义之緫名縁民无常产所以无常心故不知礼义而防于放辟邪侈也若遂从而刑之是诚无异于以罗网罔民欺其不见而取之也○云峯胡氏曰此心字亦指本心而言但指其在士民者言之】
  是故明君制民之产必使仰足以事父母俯足以畜妻子乐岁终身饱凶年免于死亡然后驱而之善故民之从之也轻【畜许六反下同】
  轻犹易【去声】也此言民有常产而有常心也
  今也制民之产仰不足以事父母俯不足以畜妻子乐岁终身苦凶年不免于死亡此惟救死而恐不赡奚暇治礼义哉【治平声凡治字为理物之义者平声为己理之义者去声后皆仿此】
  赡【时念反】足也此所谓无常产而无常心者也
  王欲行之则盍反其本矣
  盍何不也使民有常产者又发政施仁之本也【新安陈氏曰则盍反其本矣与前盖亦反其本矣当对观发政施仁是所以王天下之本使民冇常产又是发政施仁之本也】说见【形甸反】下文
  五亩之宅树之以桑五十者可以衣帛矣鸡豚狗彘之畜无失其时七十者可以食肉矣百亩之田勿夺其时八口之家可以无饥矣谨庠序之教申之以孝悌之义颁白者不负戴于道路矣老者衣帛食肉黎民不饥不寒然而不王者未之有也【音见前篇】
  此言制民之产之法也赵氏曰【赵氏名岐详见序说中注】八口之家次上农夫也此王政之本常生之道故孟子为【去声】齐梁之君各陈之也杨氏曰为天下者举斯心加诸彼而已然虽有仁心仁闻【去声】而民不被其泽者不行先王之道故也故以制民之产告之○此章言人君当黜霸功行王道而王道之要不过推其不忍之心以行不忍之政而已齐王非无此心而夺于功利之私不能扩充以行仁政虽以孟子反覆晓告精切如此而蔽固已深终不能悟是可叹也【南轩张氏曰孟子如对鸿麋之问及对好乐好色好货皆徐引之当道何其辞气不廹也至于利国之问则应以何必曰利桓文之问则对以无道无传论管晏则曰管仲曽西之所不为言交兵之不利则曰号则不可又何其严也自后世观之后数说比之前数者宜若未至甚害而攻之反甚切何欤盖前数者一病为一事耳故防绎其性之端以示之使之晓然知反躬之要则天理可明而人欲可遏矣至于霸者功利之说易以惑人人或趋之则大体一差虽有嘉言善道亦何由入战国诸侯其失正在乎此故辟之不可不严也○云峯胡氏曰此章甚详集注断之甚约盖欲黜霸功则心之所向者正能行王道则心之所充者大先王有不忍人之心斯有不忍人之政今虽冇不忍之心而不能推之以行不忍之政无他夺于功利之私也功利二字依旧是向霸功上去入于彼必出于此世安有不能黜霸功而能行王道者哉此孟子所以断然以为仲尼之徒所不道也】








  孟子集注大全卷一
  钦定四库全书
  孟子集注大全卷二
  梁惠王章句下
  凡十六章
  庄暴见孟子曰暴见于王王语暴以好乐暴未有以对也曰好乐何如孟子曰王之好乐甚则齐国其庶几乎【暴见于之见音现下见于同语字去声下同好去声篇内并同】
  庄暴齐臣也庶几近辞也言近于治【去声】
  他日见于王曰王甞语庄子以好乐有诸王变乎色曰寡人非能好先王之乐也直好世俗之乐耳
  变色者惭其好之不正也【东阳许氏曰王语暴以好乐盖论及所好之俗乐暴未有以对盖庄暴亦知俗乐之不足好欲谏而未得其辞故以告孟子○王变色是愧前与暴论者不可闻于孟子故其下直言之】
  曰王之好乐甚则齐其庶几乎今之乐由古之乐也今乐世俗之乐古乐先王之乐
  曰可得闻与曰独乐乐与人乐乐孰乐曰不若与人曰与少乐乐与众乐乐孰乐曰不若与众【闻与之与平声乐乐下字音洛孰乐亦音洛】
  独乐【音洛下同】不若与人与少乐不若与众亦人之常情也
  臣请为王言乐【为去声】
  此以下皆孟子之言也
  今王鼓乐于此百姓闻王钟鼔之声管籥之音举疾首蹙頞而相告曰吾王之好鼔乐夫何使我至于此极也父子不相见兄弟妻子离防今王田猎于此百姓闻王车马之音见羽旄之美举疾首蹙頞而相告曰吾王之好田猎夫何使我至于此极也父子不相见兄弟妻子离防此无他不与民同乐也【蹙子六反頞音遏夫音扶同乐之乐音洛】钟鼔管籥皆乐器也【新安陈氏曰管笙也籥如笛而六孔或曰箫也】举皆也疾首头痛也蹙聚也頞额也人忧戚则蹙其额极穷也羽旄旌属【赵氏曰春秋传范宣子假羽旄于齐晋人假羽旄于郑注析羽为旌王者游车所建也按周礼司常九旗之数有全羽析羽释云全羽析羽直有羽而无帛】不与民同乐谓独乐其身而不恤其民使之穷困也【新安陈氏曰因好乐而及田猎以王亦好田猎故也】
  今王鼔乐于此百姓闻王钟鼔之声管籥之音举欣欣然有喜色而相告曰吾王庶几无疾病与何以能鼔乐也今王田猎于此百姓闻王车马之音见羽旄之美举欣欣然有喜色而相告曰吾王庶几无疾病与何以能田猎也此无他与民同乐也【病与之与平声同乐之乐音洛】
  与民同乐者推好乐之心以行仁政使民各得其所也【双峯饶氏曰庶几无疾病民唯恐君不安乐有爱之欲其生之意若时日害丧则恶之欲其死矣田猎虽非乐推类而言之】
  今王与百姓同乐则王矣
  好乐而能与百姓同之则天下之民归之矣所谓齐其庶几者如此○范氏曰战国之时民穷财尽人君独以南面之乐【音洛下同乐同】自奉其身孟子切于救民故因齐王之好乐开导其善心深劝其与民同乐而谓今乐犹古乐其实今乐古乐何可同也但与民同乐之意则无古今之异耳【南轩张氏曰与民同乐者固乐之本也好世俗之乐者私欲也与民同乐者公理也孟子不遽诋其所好而独扩之以公理可谓善啓告者】若必欲以礼乐治天下当如孔子之言必用韶舞必放郑声盖孔子之言为邦之正道孟子之言救时之急务所以不同○杨氏曰乐以和为主使人闻钟鼔管之音而疾首蹙頞则虽奏以咸英韶濩【胡故反】无补于治【去声】也【前汉礼乐志昔黄帝作咸池颛顼作六茎帝喾作五英尧作大章舜作招读作韶禹作夏汤作濩武王作武周公作勺读作酌以上并乐名勺言能勺先祖之道也武言以功定天下也濩言救民也夏大承二帝也招继尧也大章章之也五英英华茂也六茎及根茎也咸池备矣】故孟子告齐王以此姑正其本而已【朱子曰孟子开导时君故曰今之乐犹古之乐至于言百姓闻乐音欣欣然有喜色处则关闭得甚宻如好色好货亦此类也○庆源辅氏曰范氏辨孔子孟子之说可谓平正明白无余蕴矣而杨氏论乐以和为主及与民同乐为乐之本又可以足范氏之说○新安陈氏曰不防民而自好世俗之乐以纵其荒乐人欲之纵肆也因贤者之问而自惭所好之不正天理之萌动也齐王惭之孟子不诋而开导之戒其纵独乐之私而勉其充同乐之公遏人欲而扩天理也王道在遏人欲扩天理而已】
  ○齐宣王问曰文王之囿方七十里有诸孟子对曰于传有之【囿音又传直恋反】
  囿者蕃【音烦】育鸟兽之所古者四时之田皆于农隙【乞逆反】以讲武事【左传隠公五年春公将如棠观鱼者臧僖伯谏曰凡物不足以讲大事大事谓祀与戎戎兵也其材不足以备器用则君不举焉君将纳民于轨物者也故讲事以度轨量谓之轨取材以章物采谓之物不轨不物谓之乱政乱政亟行所以败也故春搜夏苖秋狝冬狩四者皆田猎之名搜索择取不孕者苗为除害也狝杀也以杀为名顺秋气也狩围守也冬物毕成获则取之无所择也皆于农隙以讲事也】然不欲驰骛【音务】于稼穑塲圃之中故度【待洛反】闲旷之地以为囿然文王七十里之囿其亦三分天下有其二之后也与【音余○南轩张氏曰意齐王欲广其囿防佞之徒必有假文王事以逢之者文王岂崇囿如此盖其搜田所及民以为王之囿耳以刍雉得往知其然也】传谓古书【庆源辅氏曰孟子时有之今不复存孟子所谓于传有之亦言据古书有此说耳然未必其然否也】
  曰若是其大乎曰民犹以为小也曰寡人之囿方四十里民犹以为大何也曰文王之囿方七十里刍荛者徃焉雉兔者徃焉与民同之民以为小不亦宜乎【刍音初荛音饶】刍草也荛薪也
  臣始至于境问国之大禁然后敢入臣闻郊关之内有囿方四十里杀其麋鹿者如杀人之罪则是方四十里为阱于国中民以为大不亦宜乎【阱才性反】
  礼入国而问禁【礼记曲礼入境而问禁入国而问俗入门而问讳】国外百里为郊郊外有关阱坎地以防兽者言防民于死也【新安陈氏曰前篇罔民与此为阱皆是借纲取禽阱取兽以讽切时君之禽兽其民苑囿一也设禁阱民者人欲之私与民同利者天理之公无非欲遏人欲扩天理而已】
  ○齐宣王问曰交邻国有道乎孟子对曰有惟仁者为能以大事小是故汤事葛文王事昆夷惟智者为能以小事大故大王事獯鬻句践事吴【獯音熏鬻音育句音钩】
  仁人之心寛洪恻怛【当葛反○庆源辅氏曰寛洪仁者之量恻怛仁者之意】而无较计大小彊弱之私故小国虽或不恭而吾所以字之之心自不能已【程子曰凡人有所计较者皆私意也仁者欲人之善而矜人之恶不计较小大彊弱而事之故能保天下犯而不较亦乐天顺理者也○新安陈氏曰惟仁者能忘己之大而事邻国之小实只字之若事之耳】智者明义理识时势故大国虽见侵陵而吾所以事之之礼尤不敢废【新安陈氏曰惟智者为能安已之小而事邻国之大朱子云智者不特是见得利害明道理自合恁地小之事大弱之事强皆是道理合恁地】汤事见【形甸反下同】后篇文王事见诗大雅大王事见后章所谓狄人即獯鬻也【诗绵八章肆不殄厥愠亦不陨厥问祚子洛反棫音域防蒲具反矣行道兑吐外反矣混音昆夷駾徒对反矣维其喙吁贵反矣駾突也喙息也言大王虽不能殄絶混夷之愠怒亦不陨坠己之声问盖虽圣贤不能必人之不怒己但不废其自脩之实耳然大王始至此岐下之时林木深阻人物鲜少至于其后生齿渐紫归附日众则木防道通昆夷畏之而奔突窜伏维其喙息而已言德盛而昆夷自服也盖己为文王之时矣】句践越王名事见国语史记【国语吴语史记越王勾践世家同云越王勾践姒姓兴兵伐吴吴王夫差姬姓闻之悉发精兵击越败之夫音扶椒今大湖中椒山是也越王乃以余兵五千人保栖于防古外反稽山名在山隂南七里吴王追而围之越王乃令大夫种行成于吴成者平也求平于吴也膝行顿首曰君王亡臣勾践使臣种敢告下执事勾践请为臣妻为妾吴王将许之子胥言于吴王曰天以越赐吴勿许也种还以报勾践欲杀其妻子燔寳器触战而死种止勾践曰夫吴太宰嚭贪可诱以利请行犹防行言之于是勾践乃以美女寳器令种间以献吴大宰嚭嚭受乃见大夫种于吴王种顿首言曰愿大王赦勾践之罪尽入其寳器不幸不赦勾践将尽杀其妻子燔其寳器五千人触战必有当也嚭因说吴王曰越以服为臣若将赦之此国之利也卒赦越罢兵归○朱子曰仁者自然合理智者知理之当然而敬以循之其大槩是如此若细分之则太王勾践意思自不同也○潜室陈氏曰仁者无计较之私忘其孰大而孰小智者有度量之明自知小不能敌大○云峯胡氏曰本文大事小小事大集注则曰大字小小事大一字字尤见仁人之心然大之字小犹未足以见其仁必小国虽或不恭而字之之心自不能已乃见大者之仁小之事大犹未足以见其智必大国虽见侵陵而事之之礼尤不敢废乃足以见小者之智】
  以大事小者乐天者也以小事大者畏天者也乐天者保天下畏天者保其国【乐音洛】
  天者理而已矣大之字小小之事大皆理之当然也自然合理故曰乐天不敢违理故曰畏天包含徧覆【敷救反】无不周徧保天下之气象也制节谨度不敢纵逸保一国之规模也【问乐天畏天不同以仁者而居小国固不免为智者之事使智者而居大国则未必能为仁者之举何者智者分别曲直未必能容忍而不与之较如仁者之为也朱子曰得之○仁者与天为一智者聼天所命与天为一者嘉人之善矜人之恶无所择于利害故能以大事小聼天所命者循理而行顺时而动不敢用其私心故能以小事大○何叔京曰仁者以天下为度一视而同仁惟欲人各得其所不复计彼此强弱之势故以大事小而不以为难如葛与昆夷之无道汤文慇懃而厚恤之及终不可化而祸及于人然后不得已而征伐之仁之至也智者逹于事变而知理之当然故以小事大而不敢忽然而必自强于政治期于有以自立如獯鬻与吴之方强大王勾践外卑躬而事之内则治其国家和其民人终焉或兴王业或刷其耻此智之明也使汤文保养夷葛恶极而不能去是不仁而纵乱也大王勾践惟敌之畏而终不能自强是无耻而苟安也又何取于仁智哉○庆源辅氏曰天者理而已矣即程子所谓夫天尊言之即道也以道理言则大者自当字小此天之所以覆地也小者自当事大此坤之所以承干也又曰保天下保其国言仁智者之气象规模有此效也非谓仁者智者之心欲其如此也○云峯胡氏曰字之之心自不能已即是自然合理事之之礼尤不敢废即是不敢违理包含徧覆无不周徧即其字之之心而其气象愈充拓愈恢宏制节谨度不敢纵逸即其事之之礼而其规模愈收敛愈严谨集注措辞之精防如此】
  诗云畏天之威于时保之
  诗周颂我将之篇时是也【新安陈氏曰引诗不及乐天一邉亦偶然耳○朱子曰此智者畏天而保其国之事○双峯饶氏曰天理当然违之则有祸此便是天威了】
  王曰大哉言矣寡人有疾寡人好勇
  言以好勇故不能事大而恤小也【新安陈氏曰大之事小善待之而已非小事之也集注于大事小必曰字小又曰恤小而于事大不易事字盖欲发明孟子意不可不畧易此字也】
  对曰王请无好小勇夫抚劒疾视曰彼恶敢当我哉此匹夫之勇敌一人者也王请大之【夫抚之夫音扶恶平声】
  疾视怒目而视也小勇血气所为大勇义理所发【赵氏曰血气所为之勇如沟浍之水暴集随涸故谓之小义理所发之勇天开地辟自不能已故谓之大】
  诗云王赫斯怒爰整其旅以遏徂莒以笃周祜以对于天下此文王之勇也文王一怒而安天下之民
  诗大雅皇矣篇赫赫然怒貌爰于也旅众也遏诗作按止也徂往也莒诗作旅徂旅谓宻人侵阮徂共【音恭】之众也笃厚也祜福也对答也以答天下仰望之心也【诗皇矣帝谓文王无然畔援无然歆羡诞先登于岸宻人不恭敢距大邦侵阮徂共王赫斯怒爰整其旅以按音遏徂旅以笃周祜以对于天下宻宻须氏姞姓之国在今寜州阮国名在今泾州共阮国之地名今泾州共池是也此言文王征伐之始也无所畔然歆羡大能先道之极因宻人不恭是以如此】此文王之大勇也【新安陈氏曰怒者勇之发也因王赫斯怒一怒字发出一怒安民之说盖自赫怒举兵以对于天下而生出此意】
  书曰天降下民作之君作之师惟曰其助上帝宠之四方有罪无罪惟我在天下曷敢有越厥志一人衡行于天下武王耻之此武王之勇也而武王亦一怒而安天下之民【衡与横同】
  书周书泰誓之篇也然所引与今书文小异【双峯饶氏曰书言宠绥四方指君而言孟子言宠之四方指天而言书之有罪无罪指纣而言孟子之有罪无罪指诸侯而言书之越厥志指君而言孟子之越厥志指民而言二者大叚不同想古人之书与今多不同多是人记得人家不常有此本】今且依此解之宠之四方宠异之于四方也有罪者我得而诛之无罪者我得而安之我既在此则天下何敢有过越其心志而作乱者乎衡行谓作乱也孟子释书意如此而言武王亦大勇也【庆源辅氏曰宠异谓天宠异武王于天下也亶聪明是以天德宠异之也作元后是以天位宠异之也心志谓天下之心志也人之作乱皆过越其心志之故耳若守其心志无所过越则何至有作乱之事乎此武王以天下之重自任也】
  今王亦一怒而安天下之民民惟恐王之不好勇也王若能如文武之为则天下之民望其一怒以除暴乱而拯己于水火之中惟恐王之不好勇耳○此章言人君能惩小忿则能恤小事大以交邻国能养大勇则能除暴救民以安天下【庆源辅氏曰君人者必能惩小忿然后能养大勇所谓人能有所不为然后可以有为也○新安陈氏曰章防能惩小忿四字实自寡人好勇一句发出齐王所好之勇小忿也孟子所言之勇大勇也】张敬夫曰小勇者血气之怒也大勇者理义之怒也血气之怒不可有理义之怒不可无知此则可以见性情之正而识天理人欲之分矣【龟山杨氏曰人君固不可无勇而齐王以是为有疾故孟子告以文武之事使廓而大之则安天下无足为者矣○双峯饶氏曰怒得是便是天理怒得不是便是人欲孟子之论大槩要分别天理人欲于毫厘之间如同乐独乐之类○云峯胡氏曰夫子甞以智仁勇三者并言此勇字亦当连前仁智字并言仁智中之勇是谓大勇小勇者不仁不智者也不仁者徒逞血气而于义理之勇必无之不智者不明义理而于血气之勇必有之】
  ○齐宣王见孟子于雪宫王曰贤者亦有此乐乎孟子对曰有人不得则非其上矣【乐音洛下同】
  雪宫离宫名言人君能与民同乐则人皆有此乐不然则下之不得此乐者必有非其君上之心明人君当与民同乐不可使人有不得者非但当与贤者共之而已也【庆源辅氏曰离犹别也别在其所居宫室之外故曰离宫君能与民同乐则人皆有此乐此释有之一字下不得此乐者必有非君上之心此释人不得则非其上矣一句○云峯胡氏曰观集注非但当与贤者共之一句便见得梁惠王问贤者亦乐此与齐宣王问贤者亦有此乐两贤字似同而实有不同孟子答以贤者而后乐此不贤者虽有此不乐所谓贤者皆指君而言此则答以有之一字者谓贤者有此乐也然非特贤者有此乐凡人皆欲有此乐人有不得其乐则必有非其上之心矣是知此乐当与凡人共之不但当与贤者共之也如此则两处贤字不同又按饶氏谓朱子云贤者亦乐此其辞逊贤者亦有此乐其辞骄以此观之语録谓沼上之对其辞逊雪宫之对其辞夸传録之误明矣盖谓之骄者当以问字言不当以对字言也】
  不得而非其上者非也为民上而不与民同乐者亦非也
  下不安分【扶问反】上不恤民皆非理也【庆源辅氏曰下不得而非其上者不知命也故谓之不安分为民上而不与民同乐者不知义也故谓之不恤民】
  乐民之乐者民亦乐其乐忧民之忧者民亦忧其忧乐以天下忧以天下然而不王者未之有也
  乐民之乐而民乐其乐则乐以天下矣忧民之忧而民忧其忧则忧以天下矣【南轩张氏曰忧乐不以己而以天下天理之公也于是举景公事盖道其国故典以告之○庆源辅氏曰君以民之乐为乐则民亦以君之乐为乐如是则君以民为体民以君为心天下虽大兆民虽多其懽忻愉怡痒疴疾痛举切于吾之身矣君能体仁如此则天下之民其将何往虽欲无王不可得也】
  昔者齐景公问于晏子曰吾欲观于转附朝儛遵海而南放于琅邪吾何脩而可以比于先王观也【朝音潮放上声】晏子齐臣名婴转附朝儛皆山名也遵循也放至也琅邪【余遮反】齐东南境上邑名观游也
  晏子对曰善哉问也天子适诸侯曰廵狩廵狩者廵所守也诸侯朝于天子曰述职述职者述所职也无非事者春省耕而补不足秋省敛而助不给夏谚曰吾王不游吾何以休吾王不豫吾何以助一游一豫为诸侯度【狩舒救反省悉井反】
  述陈也省视也敛收获也给亦足也夏谚夏时之俗语也豫乐【音洛】也廵所守廵行诸侯所守之土也述所职陈其所受之职也【赵氏曰廵所守者自上察下也述所职者自下逹上也王十二年一廵狩诸侯六年一朝】皆无有无事而空行者而又春秋循行【去声】郊野察民之所不足而补助之故夏谚以为王者一游一豫皆有恩惠以及民而诸侯皆取法焉不敢无事慢游以病其民也【新安陈氏曰以上晏子言先王之法此下言当时之】
  今也不然师行而粮食饥者弗食劳者弗息睊睊胥谗民乃作慝方命虐民饮食若流流连荒亡为诸侯忧【睊古县反】
  今谓晏子时也师众也二千五百人为师春秋传曰君行师从【左传定公四年刘文公合诸侯于召陵谋伐楚卫侯令祝鮀从辞曰君以军行祓社衅鼔师出先有事祓祷于社谓之宜社于是杀牲以血涂鼔鼙谓之衅鼔祝奉以从奉社主也于是乎出竟若嘉好之事谓朝防君行师从卿行旅从五百人为旅臣无事焉】粮谓糗【去久反熬米麦也又丘救反】糒【音备】之属睊睊侧目貌胥相也谗谤也慝怨恶【乌路反】也言民不胜【平声】其劳而起怨谤也方逆也命王命也若流如水之流无穷极也流连荒亡解见【形甸反】下文诸侯谓附庸之国县邑之长【上声○庆源辅氏曰晏子主言齐事而云为诸侯忧故知为附庸之国县邑之长也王者之命诸侯岂固欲其如此哉不过使之爱养斯民而已逆王命则虐必及其民矣○双峯饶氏曰师行而粮食君之行也以师其食也以粮一而字在中间见得是两事方命之命是好底命天子之命必是教他抚一国之民今也如此则是逆王命了又曰为诸侯度指先王言为诸侯忧指时君言】
  从流下而忘反谓之流从流上而忘反谓之连从兽无厌谓之荒乐酒无厌谓之亡【厌平声乐音洛】
  此释上文之义也从流下谓放舟随水而下从流上【时掌反】谓挽舟逆水而上从兽田猎也荒废也乐酒以饮酒为乐也亡犹失也言废时失事也【双峯饶氏曰荒是废时亡是失事】
  先王无流连之乐荒亡之行惟君所行也【之行之行去声】言先王之法今时之弊二者惟在君所行耳
  景公说大戒于国出舎于郊于是始兴发补不足召大师曰为我作君臣相说之乐盖徴招角招是也其诗曰畜君何尤畜君者好君也【说音恱为去声乐如字征陟里反招与韶同畜勑六反】戒告命也出舎自责以省【悉井反】民也兴发发仓廪也大师乐官也君臣已与晏子也乐有五声三曰角为民四曰徴为事【礼记乐记宫为君商为臣角为民徴为事羽为物注宫最大用八十一丝声重而尊故为君商属金金为决断臣事也用七十二丝次宫如臣次君者也角触也物触地而出载芒角也用六十四丝声居宫羽之中属木以其清浊中民之象也徴属夏夏时正长万物皆成形体事亦有体故配事用五十四丝羽为水聚清物之象故为物用四十八丝】招舜乐也其诗徴招角招之诗也尤过也言晏子能畜止其君之欲宜为君之所尤然其心则何过哉孟子释之以为臣能畜止其君之欲乃是爱其君者也【新安陈氏曰上文引援景公晏子事实只末一句是孟子说○西山真氏曰易之大小畜皆以止为义凡止君之欲者乃所以为爱君也纵君之欲者其得为爱君乎忠臣之心惟恐其君之有欲奸臣之心惟恐其君之无欲】○尹氏曰君之与民贵贱虽不同然其心未始有异也孟子之言可谓深切矣齐王不能推而用之惜哉【南轩张氏曰孟子羞称管晏今乃引晏子之言何也盖羞称者其大法也言与事有可取亦不可没也亦见与人为善至公至平之心也○云峯胡氏曰齐景能聼晏子之说而齐宣不能受孟子之说是可惜也○新安陈氏曰此章与沼上之对畧相似大意主于不自乐而与民同乐耳乐民之乐忧民之忧虽平说然忧乐相反而实相关忧民之忧者必不暇乐已之乐乐已之乐者必不知忧民之忧惟先忧以天下而后能乐以天下也前一截已尽之后不过引一叚故实耳不与民同乐人欲也忧乐以天下天理也游豫为诸侯度天理也流连为诸侯忧人欲也无非遏人欲扩天理也又舜之韶遗音必有在齐者孔子在齐闻韶景公乐亦名招可见】
  ○齐宣王问曰人皆谓我毁明堂毁诸己乎
  赵氏曰明堂泰山明堂周天子东廵守【去声】朝【音潮】诸侯之处汉时遗址【音止】尚在人欲毁之者盖以天子不复【扶又反】廵守诸侯又不当居之也王问当毁之乎且止乎【庆源辅氏曰汉书郊祀志武帝元封元年封泰山泰山东北址古有明堂处云欲毁明堂正与子贡欲去告朔饩羊之意同以其无用故欲去之也】
  孟子对曰夫明堂者王者之堂也王欲行王政则勿毁之矣【夫音扶】
  明堂王者所居以出政令之所也能行王政则亦可以王【去声】矣何必毁哉【朱子明堂说曰论明堂制者非一窃意当有九室如井田之制东之中为青阳太庙东之南为青阳右个东之北为青阳左个南之中为明堂太庙南之东即东之南为明堂左个南之西即西之南为明堂右个西之中为总章太庙西之南即南之西为总章左个西之北即北之西为总章右个北之中为堂太庙北之东即东之北为堂右个北之西即西之北为堂左个中为太庙太室凡四方之太庙异方所其左个右个则青阳之左个乃堂之右个明堂之右个乃总章之左个也总章之右个乃堂之左个明堂之左个乃青阳之右个也但随其时之方位开门耳太庙太室则每季十八日天子居焉古人制事多用井田遗意此恐然也新安倪氏曰此朱子按礼记月令为说】
  王曰王政可得闻与对曰昔者文王之治岐也耕者九一仕者世禄关市讥而不征泽梁无禁罪人不孥老而无妻曰鳏老而无夫曰寡老而无子曰独幼而无父曰孤此四者天下之穷民而无告者文王发政施仁必先斯四者诗云哿矣富人哀此茕独【与平声孥音奴鳏姑顽反哿工可反茕音琼】
  岐周之旧国也【赵氏曰按岐山在汉右扶风美阳县西北唐属岐州岐山县山之南有周原盖周之旧国】九一者井田之制也方一里为一井其田九百畒中画井字界为九区一区之中为田百亩中百畒为公田外八百畒为私田八家各受私田百畒而同养【去声】公田是九分【扶问反】而税其一也世禄者先王之世仕者之子孙皆教之教之而成材则官之如不足用亦使之不失其禄盖其先世尝有功德于民故报之如此忠厚之至也关谓道路之关市谓都邑之市讥察也征税也关市之吏察异服异言之人而不征商贾【音古】之税也泽谓潴水梁谓鱼梁与民同利不设禁也【问文王治岐关市不征泽梁无禁成周门关市防皆有限守山林川泽悉有厉禁何也潜室陈氏曰文王因民所利而利之乃王道之始成周经制大备乃王道之成】孥妻子也恶恶止其身不及妻子也【新安陈氏曰世禄善善长也不孥恶恶短也】先王养民之政导其妻子使之养其老而恤其幼不幸而有鳏寡孤独之人无父母妻子之养则尤宜怜恤故必以为先也诗小雅正月之篇哿可也茕困瘁【秦醉反】貌【新安陈氏曰正月末章之意云乱至于此富人犹或可胜茕独甚矣其可哀也○双峯饶氏曰都鄙用助法乡遂用贡法此周所以兼二代之法井田之法坦平处可行江南想从古行贡法关是道路樽节处市是市井泽是水所都处梁是水所通处耕者九一仕者世禄是士农工商皆有所养惟鳏寡孤独无所告故发政施仁必先斯四者】
  王曰善哉言乎曰王如善之则何为不行王曰寡人有疾寡人好货对曰昔者公刘好货诗云乃积乃仓乃裹糇粮于橐于囊思戢用光弓矢斯张干戈戚爰方啓行故居者有积仓行者有裹粮也然后可以爰方啓行王如好货与百姓同之于王何有【糇音侯橐音托戢诗作辑音集】王自以为好货故取民无制而不能行此王政公刘后稷之曽孙也诗大雅公刘之篇积露积也糇干【音干】粮也无底曰橐有底曰囊皆所以盛【音成】糇粮也戢安集也言思安集其民人以光大其国家也戚斧也扬【音越】也爰于也啓行言往迁于豳【悲巾反】也何有言不难也孟子言公刘之民富足如此是公刘好货而能推己之心以及民也今王好货亦能如此则其于王天下也何难之有【西山真氏曰人君岂不事储峙之富惟能推此心使斯民亦有糇粮之积可也】
  王曰寡人有疾寡人好色对曰昔者大王好色爱厥妃诗云古公亶父来朝走马率西水浒至于岐下爰及姜女聿来胥宇当是时也内无怨女外无旷夫王如好色与百姓同之于王何有【大音泰】
  王又言此者好色则心志蛊惑用度奢侈而不能行王政也大王公刘九世孙诗大雅緜之篇也古公大王之本号后乃追尊为大王也亶父【音甫】大王名也来朝走马避狄人之难【去声】也【新安陈氏曰来朝其来以朝也古人纪事盖有此例如书曰王朝歩自周周公朝至于洛】率循也浒【呼五反】水厓也岐下岐山之下也姜女大王之妃也胥相也宇居也旷空也无怨旷者是大王好色而能推己之心以及民也【南轩张氏曰齐王好货好色孟子以公刘大王对但谓公刘好货大王好色而不知实未尝好也二君处心平和无一毫物我之私如曰居者有积仓行者有裹粮岂惟欲其国富而亦欲其民富也如曰内无怨女外无旷夫不惟君有室家而民亦欲其有室家也好字虽同而所以为好则异故孟子曰王如好货好色与百姓同之于王何有二君之好天理也齐王之好人欲也○新安陈氏曰孟子之言有因其近似而发挥之以足已意者如公刘好货本无事实只乃积乃仓一句大王好色亦无事实只爰及姜女一句而已然欲开导时君意正辞辩】○杨氏曰孟子与人君言皆所以扩充其善心【扩天理】而格其非心【遏人欲】不止就事论事若使为人臣者论事每如此岂不能尧舜其君乎愚谓此篇自首章至此大意皆同盖钟鼔苑囿游观之乐【音洛】与夫【音扶】好勇好货好色之心皆天理之所有而人情之所不能无者然天理人欲同行异情循理而公于天下者圣贤之所以尽其性也纵欲而私于一己者众人之所以灭其天也二者之间不能以髪而其是非得失之归相去逺矣故孟子因时君之问而剖【普后反】析于几【平声】防之际皆所以遏人欲而存天理其法似防【平声】而实宻其事似易【去声】而实难【庆源辅氏曰法似踈而实宻事似易而实难盖不直禁其好勇好色则似若踈且易矣然必使为公刘太王之事推己之心以及民循理而不纵欲公天下而不私一己则其实又甚宻而且难矣法指孟子之说事指公刘太王之事非孟子据理之极知言之要何能辨析其精防如此哉】学者以身体之则有以识其非曲学阿世之言而知所以克己复礼之端矣【新安陈氏曰克己复礼之端即谓天理人欲二者之间几防之际也○问孟子答梁惠王问利直扫除之此处却如此引导之何也朱子曰此处亦自分义利特人自不察耳○庆源辅氏曰钟鼔苑囿游观之乐与夫好勇好货好色之心固天理人情之所不能无者但有理与欲公与私之异耳故集注举胡氏天理人欲同行异情之说而辨析之夫圣贤之与众人其于好货好色其行虽同而其情则异循理而公天下者圣贤之所以尽其性此即公刘太王与民共欲之事也纵欲而私于一己者众人之所以灭其天理此即齐王自以为疾之事也二者同异不过毫髪之间而其终之是非得失则其相去遂有尽性灭天兴王絶世之相反集注言此不但賛其理之宻正欲使学者因其言以反诸身至诚体察于所谓毫髪之际然后力求所以循夫理而克其欲耳○云峯胡氏曰天理人欲同行异情出五峯胡氏之言朱子平日深取之今引以释此章者如齐王好色太王亦好色是同行也齐王是行从人欲上去太王是行归天理上来是异情也同行则天理人欲之几若不能以发异情则天理人欲之判不啻霄壌矣凡曲学阿世者非逢君之恶则长君之恶孟子之言无非止君之恶而诱君于善无非遏人欲而存天理也】
  ○孟子谓齐宣王曰王之臣有托其妻子于其友而之楚游者比其反也则冻馁其妻子则如之何王曰弃之【比必二反】
  托寄也比及也弃絶也
  曰士师不能治士则如之何王曰己之
  士师狱官也其属有乡士遂士之官士师皆当治之已罢去【上声】也【周礼秋官司宼刑官之属士师乡士遂士县士注乡士掌六乡之狱遂士掌六遂之狱县士掌县狱】
  曰四境之内不治则如之何王顾左右而言他【治去声】孟子将问此而先设上二事以发之及此而王不能答也其惮于自责耻于下问如此不足与有为可知矣【庆源辅氏曰顾左右以释其愧言他事以乱其辞有护疾忌医之心无责己求言之意○双峯饶氏曰自责下问集注自为他开两条路当言此则寡人之罪也这便是自责又当言如何可以治人这便是下问齐王亦无服善之心故顾左右而言他后来因孔距心之辞则不惮于自责矣然亦耻于下问】○赵氏曰言君臣上下【并王与士师言】各勤其任无堕【许规反】其职乃安其身
  ○孟子见齐宣王曰所谓故国者非谓有乔木之谓也有世臣之谓也王无亲臣矣昔者所进今日不知其亡也
  世臣累【鲁水反】世勲旧之臣与国同休戚者也亲臣君所亲信之臣与君同休戚者也此言乔木世臣皆故国所宜有然所以为故国者则在此而不在彼也【此谓世臣彼谓乔木】昨日所进用之人今日有亡去而不知者则无亲臣矣况世臣乎
  王曰吾何以识其不才而舎之【舎上声】
  王意以为此亡去者皆不才之人我初不知而误用之故今不以其去为意耳因问何以先识其不才而舎之耶
  曰国君进贤如不得已将使卑逾尊防逾戚可不慎与【平声】
  如不得已言谨之至也盖尊尊亲亲【用世臣而尊其尊亲其亲】礼之常也然或尊者亲者未必贤则必进防逺之贤而用之是使卑者逾尊【非尊尊之常】防者逾戚【非亲亲之常】非礼之常故不可不谨也【朱子曰孟子言昔者所进今日不知其亡故王问何以识其不才而舎之而孟子告以进贤如不得已盖于进退之间无所不审非但使之致察于去人杀人也○庆源辅氏曰先儒皆以如不得已一句连下文说言不得已则将使卑逾尊防逾戚故不可不谨虽若可通然如此则是国君用人惟不得已之际方致其谨非孟子意也故集注直以如不得已一句连上文说言如不能得已是至谨之意人君于进贤之际皆不可不谨故于下叚结之云所谓进贤如不得已者如此至于尊者亲者未必贤则又将进其踈逺之贤者而用之至使卑者逾尊防者逾戚则又非礼之常尤不可不谨也】
  左右皆曰贤未可也诸大夫皆曰贤未可也国人皆曰贤然后察之见贤焉然后用之左右皆曰不可勿听诸大夫皆曰不可勿听国人皆曰不可然后察之见不可焉然后去之【去上声】
  左右近臣其言固未可信诸大夫之言宜可信矣然犹恐其蔽于私也至于国人则其论公矣然犹必察之者盖人有同俗而为众所恱者【新安陈氏曰若孟子所论乡原一乡皆称原人是也】亦有特立而为俗所憎者【新安陈氏曰若韩子所论伯夷特立独行而举世非之是也】故必自察之而亲见其贤否之实然后从而用舎【上声】之则于贤者知之深任之重而不才者不得以幸进矣所谓进贤如不得已者如此【庆源辅氏曰所谓察之则必因言以察其心考迹以察其用如孔子之视所以观所由察所安然后能亲见其贤否之实从而用舎之则于贤者非徒知之知之必深而无所疑非徒任之任之必重而不可易至于不才亦不容于幸进矣○新安陈氏曰如此方见进贤谨之之至如必不得已而然者要之用舎之道参之于众而察之于独不贤者固去之勿疑矣贤者必任之勿贰是即君所亲信之臣也此非亲信之以己之私而实亲信之以国人之公所谓民之所好好之也今日为王之亲臣他日托孤寄命即为国家之世臣矣】
  左右皆曰可杀勿听诸大夫皆曰可杀勿听国人皆曰可杀然后察之见可杀焉然后杀之故曰国人杀之也此言非独以此进退人才至于用刑亦以此道盖所谓天命【结上文进人才】天讨【结此一节】皆非人君之所得私也【南轩张氏曰既言进退人才之道复及于可杀者盖如舜之于四凶孔之于少正夘天讨之施有不可已者也曰国人杀之言非已杀之因国人之公心耳然则其用是人去是人亦非吾用之去之国人用之去之也盖天聪明自我民聪明国人之公心即天理之所存一毫私意加于其间则非天之理矣○新安陈氏曰因用舎而及刑杀亦是孟子敷演以明其意不才者舎之有罪而甚焉者杀之也】
  如此然后可以为民父母
  传【去声】曰【大学传文】民之所好好之民之所恶恶之此之谓民之父母【新安陈氏曰总结上文用之去之杀之三节意】
  ○齐宣王问曰汤放桀武王伐纣有诸孟子对曰于传有之【传直恋反】
  放置也书曰成汤放桀于南巢
  曰臣弑其君可乎
  桀纣天子汤武诸侯
  曰贼仁者谓之贼贼义者谓之残残贼之人谓之一夫闻诛一夫纣矣未闻弑君也
  贼害也残伤也害仁者凶暴滛虐灭絶天理故谓之贼害义者颠倒错乱伤败彞伦故谓之残一夫言众叛亲离不复【扶又反】以为君也书曰独夫纣盖四海归之则为天子天下叛之则为独夫所以深警齐王垂戒后世也【新安陈氏曰纣罪浮于桀故下文单说纣○朱子曰伤败彞伦只是小小伤败常理如不以礼食不亲迎之类若是紾兄臂逾东家墙便是絶灭天理周书怠胜敬者灭即贼仁谓贼之意欲胜义者凶即贼义谓残之意贼义是就一事上说贼仁是就心上说其实贼义便是贼那仁底但分而言之则如此○贼仁是将三纲五常天秩之礼一齐壊了义随事制宜贼义只是于此一事不是更有他事在○贼仁者无爱心而残忍之谓也贼义者无羞恶之心之谓也○问贼仁是害心之理贼义是见于所行处伤其理曰以义为见于所行便是告子义外矣义在内不在外义所以度事亦是心度之然此果何以别盖贼之罪重残之罪轻仁义皆是心仁是天理根本处贼仁则大伦大法亏灭了便是杀人底人一般义是就一节一事上言一事上不合宜便是伤义似手足上损伤一般所伤者小尚可以补○庆源辅氏曰贼之为害深残之为害浅凶暴滛虐指发于中者言颠倒错缪指见于事者言然发于中者必见于外见于事者实生于心絶灭天理则是殄阏其本根伤败彞伦则是损害其枝叶众叛亲离不复君之此贼仁贼义众恶皆备之证验也此事自君言之则理所当然自臣下言之则不得已之大变故集注下文举王勉之语所以着万世为臣者之大戒○新安陈氏曰贼仁贼义细分之有絶本根伤枝叶之残然仁义皆根于心未有贼仁而不贼义者所以下文只以残贼之人总言其恶耳孟子此言虽意在警齐王然亦见英气太露处】○王勉【建安人】曰斯言也惟在下者有汤武之仁而在上者有桀纣之暴则可不然是未免于簒弑之罪也【云峯胡氏曰无孟子之说无以警后世之为人君者无王氏之说无以警后世之为人臣者然孟子曰有伊尹之志则可无伊尹之志则簒王氏之说未甞不自孟子中来】
  ○孟子见齐宣王曰为巨室则必使工师求大木工师得大木则王喜以为能胜其任也匠人斲而小之则王怒以为不胜其任矣夫人幼而学之壮而欲行之王曰姑舎女所学而从我则何如【胜平声夫音扶舎上声女音汝下同】
  巨室大宫也工师匠人之长【上声】匠人众工人也姑且也言贤人所学者大而王欲小之也
  今有璞玉于此虽万镒必使玉人雕琢之至于治国家则曰姑舎女所学而从我则何以异于教玉人雕琢玉哉【镒音溢】
  璞玉之在石中者镒二十两也【赵氏曰国语云二十四两为镒赵岐误注集注因之○东阳许氏曰万镒谓璞玉之价直万镒之金也】玉人玉工也不敢自治而付之能者爱之甚也治国家则徇私欲而不任贤是爱国家不如爱玉也【双峯饶氏曰两个譬喻是两意前譬是说任贤不如任匠后譬是说爱国不如爱玉】○范氏曰古之贤者常患人君不能行其所学而世之庸君亦常患贤者不能从其所好【去声】是以君臣相遇自古以为难孔孟终身而不遇盖以此耳【新安陈氏曰前譬王欲小用贤者后譬王不专用贤者所以不能用贤皆已之私欲害之庸君必不能用贤者之所学贤者必不肯从庸君之所好此遇合所以难也】
  ○齐人伐燕胜之
  按史记燕【平声】王哙【音快】譲国于其相【去声】子之而国大乱齐因伐之燕士卒不战城门不闭遂大胜燕【史记燕世家燕王哙用其相子之苏代为齐使于燕以事激燕王以尊子之于是燕王大信子之鹿毛夀谓燕王不如以国譲相子之人之谓尧贤者以其譲天下于许由许由不受有譲天下之名而实不失天下今王以国譲于子之子之必不敢受是王与尧同行也燕王因属国于子之子之南面行王事而哙老不聼政顾为臣国事皆决于子之三年国大乱百姓恫恐将军市被与太子平谋将攻子之诸将谓齐湣王曰因而赴之破燕必矣齐王令人告燕太子太子因与市被围公宫攻子之不克将军市被及百姓反攻太子平市被死以徇因构难数月死者数万众人恫恐百姓离怨孟轲谓齐王曰今伐燕此文武之时不可失也王因令章子将五都之兵因北地之众以伐燕士卒不战城门不闭燕王哙死齐大胜燕子之亡二年而燕人共立太子平是为燕昭王】
  宣王问曰或谓寡人勿取或谓寡人取之以万乘之国伐万乘之国五旬而举之人力不至于此不取必有天殃取之何如【乘去声下同】
  以伐燕为宣王事与史记诸事不同已见【形甸反】序说【何氏曰万乘之国非诸侯之制也今燕齐互相侵夺而皆有之故以万乘之齐伐万乘之燕势均力敌但以五旬而即举之若以人力论之不能至于如此之易意者其天乎不取必有天殃齐王本有利燕之心特托天而遂其私耳孟子之对则不归之天而归之人】
  孟子对曰取之而燕民悦则取之古之人有行之者武王是也取之而燕民不悦则勿取古之人有行之者文王是也
  商纣之世文王三分天下有其二以服事商至武王十三年乃伐纣而有天下张子曰此事间不容髪一日之间天命未絶则是君臣当日命絶则为独夫然命之絶否何以知之人情而已诸侯不期而防者八百武王安得而止之哉【朱子曰此亦是齐王欲取燕故引之于文武之道非谓文王欲取商以商人不悦而止武王见商人悦己遂取之也直是论其理如此耳○庆源辅氏曰文王武王岂有一毫利天下之心哉亦顺天命而不敢违焉耳而张子之说为尤严所谓间不容髪之际非理明义精徳至圣人者孰能处之而无愧哉才有一毫利心则失之矣然其命之絶否则亦不过察于人情又与孟子之言实相表里也】
  以万乗之国伐万乗之国箪食壶浆以迎王师岂有他哉避水火也如水益深如火益热亦运而已矣【箪音丹食音嗣】箪竹器食饭也运转也言齐若更为暴虐则民将转而望救于他人矣○赵氏曰征伐之道当顺民心民心悦则天意得矣【新安陈氏曰齐王言天命孟子欲其以人心观天命欲知天命当观人心欲得人心当施仁政燕之可取不可取决之以此足矣惟仁可以易暴燕人避燕之虐望齐之仁而归之齐苟不施仁而益暴得非以暴易暴而益甚之乎盖警之也】
  ○齐人伐燕取之诸侯将谋救燕宣王曰诸侯多谋伐寡人者何以待之孟子对曰臣闻七十里为政于天下者汤是也未闻以千里畏人者也
  千里畏人指齐王也【新安陈氏曰七十里为政千里畏人立两句为柱下文分两节应之】
  书曰汤一征自葛始天下信之东面而征西夷怨南面而征北狄怨曰奚为后我民望之若大旱之望云霓也归市者不止耕者不变诛其君而吊其民若时雨降民大悦书曰徯我后后来其苏【霓五稽反徯胡礼反】
  两引书皆商书仲虺【许伟反】之诰文也与今书文亦小异一征初征也天下信之信其志在救民不为暴也奚为后我言汤何为不先来征我之国也霓虹也云合则雨虹见【形甸反】则止变动也徯待也后君也苏复生也他国之民皆以汤为我君而待其来使已得苏息也此言汤所以七十里而为政于天下也
  今燕虐其民王往而征之民以为将拯己于水火之中也箪食壶浆以迎王师若杀其父兄系累其子弟毁其宗庙迁其重器如之何其可也天下固畏齐之彊也今又倍地而不行仁政是动天下之兵也【累力追反】
  拯救也系累絷也重器寳器也畏忌也倍地并【去声】燕而增一倍之地也齐之取燕若能如汤之取葛则燕人悦之而齐可为政于天下矣今乃不行仁政而肆为残虐则无以慰燕民之望而服诸侯之心是以不免乎以千里而畏人也
  王速出令反其旄倪止其重器谋于燕众置君而后去之则犹可及止也【旄与耄同倪五稽反】
  反还也旄老人也倪小儿也谓所虏略之老小也犹尚也及止及其未发而止之也【双峯饶氏曰当时只是子哙子之为乱燕民自无罪齐王只当诛子哙子之别立君而去不当取他国这时只当定乱定乱者取其乱者而诛之如汤十一征不是全灭其国取之则是蹊田而夺之牛齐王杀其父兄系累其子□毁其宗庙迁其重器是灭其国了○新安陈氏曰此是为齐画一防如此区处畧无所利于燕庶几汤诛君吊民非富天下之为则可逆止诸侯之兵矣】○范氏曰孟子事齐梁之君论道德则必称尭舜论征伐则必称汤武盖治民不法尭舜则是为暴行师不法汤武则是为乱岂可谓吾君不能而舎【上声】所学以徇之哉【庆源辅氏曰范氏发明孟子此意甚好盖莫非道也而尭舜之道则正道也莫非师也而汤武之师则天讨也集注□益以岂可谓吾君不能而舎所学以徇之哉一句□为有功于学者此万世臣子事君之大法也】
  ○邹与鲁哄穆公问曰吾有司死者三十三人而民莫之死也诛之则不可胜诛不诛则疾视其长上之死而不救如之何则可也【哄胡弄反胜平声长上声下同】
  哄鬭声也穆公邹君也不可胜诛言人众不可尽诛也长上谓有司也民怨其上故疾视其死而不救也
  孟子对曰凶年饥岁君之民老弱转乎沟壑壮者散而之四方者几千人矣而君之仓廪实府库充有司莫以告是上慢而残下也曾子曰戒之戒之出乎尔者反乎尔者也夫民今而后得反之也君无尤焉【几上声夫音扶】转饥饿辗【音展】转而死也充满也上谓君及有司也尤过也
  君行仁政斯民亲其上死其长矣
  君不仁而求富是以有司知重敛【力验反】而不知恤民故君行仁政则有司皆爱其民而民亦爱之矣【新安陈氏曰有司所以然者皆君不行仁政之故孟子对邹□言故畧有司而专勉君正本之论也】○范氏曰书曰民惟邦本本固邦宁【夏书五子之歌篇】有仓廪府库所以为【去声】民也丰年则敛之凶年则散之恤其饥寒救其疾苦是以民亲爱其上有危难【去声】则赴救之如子弟之卫父兄手足之捍【音汗】头目也穆公不能反已犹欲归罪于民岂不误哉【南轩张氏曰有司视民之死而不救故民视有司之死而亦莫之救所以为得反之也君行仁政而以民为心民亦将以君为心而亲其上死其长矣此感应之理也曾子戒之戒之之语非特为人上者不可须臾忘检身者亦当深体之○新安陈氏曰上之爱民如父母之于子则民之卫上如子弟之卫父兄邹君知罪民而不知反已孟子惟以行仁政勉之而诛不诛忘言焉得反之之意凛然可畏真深切之论死其长如囬何敢死之死谓忘身救上死且不避也平时亲其上当危难则死其长】
  ○滕文公问曰滕小国也间于齐楚事齐乎事楚乎【间去声】
  滕国名
  孟子对曰是谋非吾所能及也无已则有一焉凿斯池也筑斯城也与民守之效死而民弗去则是可为也无已□【形甸反】前篇一谓一说也效犹致也国君死社稷【礼□曲礼国君死社稷大夫死众士死制众谓师众大夫率师败则死之制谓命令士受命或廹以死寜死而不可弃君命也】故致死以守国至于民亦为【去声】之死守而不去则非有以深得其心者不能也○此章言有国者当守义而爱民不可侥幸而苟免【南轩张氏曰与其望二国矜已以求安不若思所以自强而立国凿池筑城与民效死以守之是在我所当为之事为吾所当为而已然固国以得民为本民心不附虽有金城汤池谁与守之使民效死而不忍去非得之有素不能然也○庆源辅氏曰筑城凿池致死以守者守义也使民亦为之死守而不去则非爱民者不能也若夫间于二国而徒欲择强者而事之以觊一日之安则是侥幸苟免而已○云峯胡氏曰不守义不能效死而不去不爱民不能使民亦效死而不去○新安陈氏曰守义守死社稷之义以倡其民也爱民当在平时○城池地利也民弗去人和也复致死而守义以倡之此守国之正法也】
  ○滕文公问曰齐人将筑薛吾甚恐如之何则可薛国名近滕齐取其地而城之故文公以其偪【与逼同笔力反】已而恐也
  孟子对曰昔者大王居邠狄人侵之去之岐山之下居焉非择而取之不得已也【邠与豳同】
  邠地□言大王非以岐下为善择取而居之也详见【形甸反】□章
  苟为善后世子孙必有王者矣君子创业垂统为可继也若夫成功则天也君如彼何哉彊为善而已矣【夫音扶彊上声】
  创造也统绪也言能为善则如大王虽失其地而其后世遂有天下乃天理也然君子造基业于前而垂统绪于后但能不失其正令【平声】后世可继续而行耳若夫成功则岂可必乎彼齐也君之力既无如之何则但彊于为善使其可继而俟命于天耳○此章言人君当竭力于其所当为不可徼幸【与侥幸同】于其所难必【朱子曰孟子言若夫成功则天也君如彼何哉彊为善而已矣初无望报之心也苟为善后世子孙必有王者矣乃为太王避狄而言易大传曰积善之家必有余庆书曰作善降之百祥亦岂望报乎○南轩张氏曰所谓为善循天理而不为己私也为善者初不期后世之有王而必有王者理则然也开久大之基为其可继者而已而不必其成功也若有期于成功之意则欲速而见利私意一生无复可继之实矣○云峯胡氏曰集注两章皆言不可侥幸大凡侥幸者不为夫理之所当为而徒觊夫意外之得者也前章是守义爱民当尽其在我者而不可侥幸其在人者□章是勉强为善当尽其在我者而不可侥幸其在天者】
  ○滕文公问曰滕小国也竭力以事大国则不得免焉如之何则可孟子对曰昔者大王居邠狄人侵之事之以皮币不得免焉事之以犬马不得免焉事之以珠玉不得免焉乃属其耆老而告之曰狄人之所欲者吾土地也吾闻之也君子不以其所以养人者害人二三子何患乎无君我将去之去邠逾梁山邑于岐山之下居焉邠人曰仁人也不可失也从之者如归市【属音烛】皮谓虎豹麋鹿之皮也币帛也属会集也土地本生物以养人今争地而杀人是以其所以养人者害人也邑作邑也归市人众而争先也【南轩张氏曰太王之言忠厚不廹其迁本以全民不敢必民之归而强之徙也曰二三子何患乎无君此天地之心真保民之主也民心自不容释乎太王戴其仁有素矣然太王之事非德盛而逹权不足以与此○东阳许氏曰太王自邠迁岐民从之如归市史所谓居三月成城郭一年成邑三年成都而民五倍其初盖非独邠民近于岐周之民皆归之也当时西方地近戎狄皆闲隙之地非封国之疆界故太王得优游迁徙若滕在中国又介大国之间无可迁之地民虽或从之亦无所往孟子特举太王之得民以警文公尔故下文言效死乃其正也】
  或曰世□也非身之所能为也效死勿去
  又言或谓土地乃先人所受而世守之者非己所能专但当致死守之不可舍【上声】去此国君死社稷之常法传【去声】所谓国灭君死之正也正谓此也【公羊传襄公六年十有二月齐侯灭莱曷为不言莱君出奔国灭君死之正也不书杀莱君者与灭国为重】
  君请择于斯二者
  能如大王则避之不能则谨守常法盖迁国以图存者权也守正而俟死者义也【记礼运故国有患君死社稷谓之义大夫死宗庙谓之变○问集注义字当改作经字朱子曰思之诚是盖义便近权或可如此或可如彼皆义也经则一定而不易既对权字须着用经字】审已量力择而处【上声】之可也【庆源辅氏曰迁国以图存者太王是也守正而俟死者国君死社稷是也在文公唯有此二法故并举以告之然权非大贤以上不能为经则人皆当勉也故使文公审已量力择而取其一焉夫太王之事非文公所能为然则孟子之意固欲文公勉守其常法耳】○杨氏曰孟子之于文公始告之以效死而已礼之正也至其甚恐则以大王之事告之非得已也然无大王之德而去则民或不从而遂至于□则又不若效死之为愈故又请择于斯二者又曰孟子所论自世俗观之则可谓无谋矣然理之可为者不过如此舍【上声】此则必为仪秦【张仪苏秦】之为矣凡事求可功求成取必于智谋之末而不循天理之正者非圣贤之道也【问孟子对滕文公二叚皆是无可柰何只得勉之为善之辞想见滕国至弱都主张不起故如此朱子曰滕是必亡无可疑者况王政不是一日行得防事他又界在齐楚之间二国视之如太山之压鸡卵耳若敎他粗成次第此二国亦必不见容也若汤文之兴皆在空闲之地无人来觑他故日渐盛大若滕则实是难保也】
  ○鲁平公将出嬖人臧仓者请曰他日君出则必命有司所之今乘舆已驾矣有司未知所之敢请公曰将见孟子曰何哉君所为轻身以先于匹夫者以为贤乎礼义由贤者出而孟子之后防逾前防君无见焉公曰诺【乘去声】
  乘舆君车也驾驾马也孟子前防父后防母逾过也言其厚母薄父也诺应辞也【新安陈氏曰平公将见孟子必得之于乐克所以阻于臧仓后克入见审问不见之故】
  乐正子入见曰君奚为不见孟轲也曰或告寡人曰孟子之后防逾前防是以不往见也曰何哉君所谓逾者前以士后以大夫前以三鼎而后以五鼎与曰否谓棺椁衣衾之美也曰非所谓逾也贫富不同也【入见之见音现与平声】
  乐正子孟子弟子也【双峯饶氏曰乐正是乐官之长恐其先世曾作乐官来子孙遂以为姓乐正裘亦是一人以此见乐正是姓如司马亦是因官以为姓】仕于鲁三鼎士祭礼五鼎大夫祭礼【双峯饶氏曰五鼎是大夫之礼羊豕鱼腊肤三鼎是士之礼特豕鱼腊】
  乐正子见孟子曰克告于君君为来见也嬖人有臧仓者沮君君是以不果来也曰行或使之止或尼之行止非人所能也吾之不遇鲁侯天也臧氏之子焉能使予不遇哉【为去声沮慈吕反尼女乙反焉于防反】
  克乐正子名沮尼皆止之之意也言人之行必有人使之者其止必有人尼之者然其所以行所以止则固有天命而非此人所能使亦非此人所能尼也然则我之不遇岂臧仓之所能为哉○此章言圣贤之出处【上声】关时运之盛衰乃天命之所为非人力之可及【龟山杨氏曰孟子之遇不遇治乱兴衰之所系天实为之非人所能也夫何怨尤之有○范氏曰在孟子可以言天在鲁侯不可以言天贤者在已者有义在天者有命脩其在己而听其在天至于人君则当尊用贤德奉行天命不当诿之天也○庆源辅氏曰章防之说深得圣贤出处之道乐正子亦未免以世俗之心窥孟子故孟子以此发之○双峯饶氏曰孔子有两说道之将行也与命也道之将废也与命也与孟子此章一同皆取必于天天之将防斯文也后死者不得与于斯文也天之未防斯文也匡人其如予何这是取必于已言天既欲防斯文必不使我得与于斯文天既使我得与于斯文则是天必不防斯文一说是我之命系乎天是以天为主一说是天命系乎我是以我为主二者相为賔主那个是圣人之言这个是贤人之言孔子告子服景伯是与常人说话又低得一等】














  孟子集注大全卷二
<经部,四书类,四书大全__孟子集注大全>
  钦定四库全书
  孟子集注大全巻三
  公孙丑章句上
  凡九章
  公孙丑问曰夫子当路于齐管仲晏子之功可复许乎【复扶又反】
  公孙丑孟子弟子齐人也当路居要地也管仲齐大夫名夷吾相【去声】桓公霸诸侯许犹期也孟子未尝得政丑盖设辞以问也【庆源辅氏曰此必丑初见孟子时事观其语意恐孟子不敢以管晏自许是全未知孟子也○西山真氏曰齐宣既慕桓文丑复慕管晏盖霸者功利之説深入人心已久故不惟时君慕之而学者亦慕之也】
  孟子曰子诚齐人也知管仲晏子而已矣
  齐人但知其国有二子而已不复【扶又反】知有圣贤之事【庆源辅氏曰世衰道微圣学不明人不知有学问则亦不复知有圣贤之事业虽有英才美质不觉溺于时俗之见闻而已此齐人之所以但知其国之有二子也】
  或问乎曾西曰吾子与子路孰贤曾西蹵然曰吾先子之所畏也曰然则吾子与管仲孰贤曾西艴然不悦曰尔何曾比予于管仲管仲得君如彼其专也行乎国政如彼其久也功烈如彼其卑也尔何曾比予于是【蹵子六反艴音拂又音勃曾并音增】
  孟子引曾西与或人问答如此曾西曾子之孙蹵不安貌先子曾子也艴怒色也曾之言则也烈犹光也桓公独任管仲四十余年是専且久也管仲不知王道而行霸术故言功烈之卑也杨氏曰孔子言子路之才曰千乗之国可使治其赋也使其见【形甸反】于施为如是而已其于九合诸侯一正天下固有所不逮也然则曾西推尊子路如此而羞比管仲者何哉譬之御者子路则范我驰驱而不获者也管仲之功诡遇而获禽耳曾西仲尼之徒也故不道管仲之事【问圣人分明是大管仲之功而孟子硬以为卑如何朱子曰孟子是不肯做他底是见他做得那规模来低○庆源辅氏曰杨氏断置得极分明子路之才视管仲诚为不及然子路之所学则圣人之道其于管仲之事盖有所不屑为者或曰杨氏本説但云子路譬之御者则范我驰驱者若管仲盖诡遇耳此则是以御而譬其所为未説到功效上今集注增益之曰子路则范我驰驱而不获者也管仲之功诡遇而获禽耳则是并与功都説了然按孟子范我驰驱是一人不获又是一人诡遇是一人获禽又是一人今若作一人看则似以子路为御之善而射未善然射御又非一人所能兼者恐不若只从其本説之为得也曰非是之谓也集注之意盖谓子路是范我驰驱而不遇王者故不获管仲则诡遇以逢桓公之为故得禽多耳○双峰饶氏曰使王良得善射者而御之则范我驰驱正所以获禽即诗所谓不失其驰舍矢如破傥以孔孟之道而遇明主则治国平天下皆余事耳】
  曰管仲曾西之所不为也而子为我愿之乎【子为之为去声】曰孟子言也愿望也
  曰管仲以其君霸晏子以其君显管仲晏子犹不足为与【与平声】
  显显名也
  曰以齐王由反手也【王去声由犹通】
  反手言易【去声】也
  曰若是则弟子之惑滋甚且以文王之徳百年而后崩犹未洽于天下武王周公继之然后大行今言王若易然则文王不足法与【易去声下同与平声】
  滋益也文王九十七而崩言百年举成数也【礼记文王世子文王九十七而终】文王三分天下才有其二武王克商乃有天下周公相【去声】成王制礼作乐然后教化大行【东阳许氏曰武王周公继之然后大行此言周公制礼作乐之后虽殷之顽民莫不率化趋善之时也】
  曰文王何可当也由汤至于武丁贤圣之君六七作天下归殷久矣久则难变也武丁朝诸侯有天下犹运之掌也纣之去武丁未久也其故家遗俗流风善政犹有存者又有微子微仲王子比干箕子胶鬲皆贤人也相与辅相之故久而后失之也尺地莫非其有也一民莫非其臣也然而文王犹方百里起是以难也【朝音潮鬲音隔又音歴辅相之相去声犹方之犹与由通】
  当犹敌也商自成汤至于武丁中间太甲太戊祖乙盘庚皆贤圣之君作起也自武丁至纣凡七世故家旧臣之家也【双峰饶氏曰故家旧臣遗俗旧民是説在下的流风之化善政之事是説在上的】
  齐人有言曰虽有知慧不如乗势虽有镃基不如待时今时则易然也【知音智镃音兹】
  镃基田器也时谓耕种之时
  夏后殷周之盛地未有过千里者也而齐有其地矣鸡鸣狗吠相闻而达乎四境而齐有其民矣地不改辟矣民不改聚矣行仁政而王莫之能御也【辟与辟同】
  此言其势之易【去声】也三代盛时王畿【音祈】不过千里今齐已有之异于文王之百里又鸡犬之声相闻自国都以至于四境言居民稠密也【双峰饶氏曰势是指事力而言有地则有财有民则有兵地广则财富民众则兵强既富且强所以举事易文王百里地狭民少所以难】
  且王者之不作未有防于此时者也民之憔悴于虐政未有甚于此时者也饥者易为食渴者易为饮
  此言其时之易也自文武至此七百余年异于商之贤圣继作民苦虐政之甚异于纣之犹有善政易为饮食言饥渇之甚不待甘美也
  孔子曰徳之流行速于置邮而传命【邮音尤】
  置驿也邮驲【音日】也【新安陈氏曰如汉五里一置左传楚子乗驲会师○东阳许氏曰字书马递曰置步递曰邮汉西域因骑置以闻师古曰即今驿马也黄霸邮亭师古曰书舍谓送文书所止处如今驿馆】所以传命也孟子引孔子之言如此【双峯饶氏曰徳之流行即是应前面文王之徳底徳字盖徳是本全靠时势不得有智慧而后可以乗势有镃基而后可以待时若无徳虽有时势何以行之】
  当今之时万乗之国行仁政民之悦之犹解倒悬也故事半古之人功必倍之惟此时为然【乗去声】
  倒悬谕困苦也所施之事半于古人而功倍于古人由时势易而徳行速也【问孟子既卑管仲使孟子当管仲之时则如之何双峯饶氏曰亦只是合诸侯以尊周室但孟子则真能使王室尊安而诸侯各循王度管仲不过假尊周之名以盖其搂诸侯之实其所为实文武之罪人也王霸之分只在诚伪孔子作春秋亦不过欲诸侯尊周室循周制而已○新安陈氏曰丑并论管晏孟子只及管仲而不及晏盖晏之事功又在管之下不必言也晏事景公政在陈氏晏未尝当齐政也晏才不及管而其人稍正于管其人无可讥其事无可言此孟子所以置晏不言而専及管欤】
  ○公孙丑问曰夫子加齐之卿相得行道焉虽由此霸王不异矣如此则动心否乎孟子曰否我四十不动心【相去声】
  此承上章又设问孟子若得位而行道则虽由此而成霸王之业亦不足怪任大责重如此亦有所恐惧疑惑而动其心乎【双峰饶氏曰集注恐惧疑惑四字虽是説心之所以动然恐惧字是为下文养气张本疑惑字是为下文知言张本要之不疑惑然后能不恐惧故集注论心之动则以恐惧居先论心之所以不动则又以无所疑惑居先】四十彊仕君子道明徳立之时孔子四十而不惑亦不动心之谓【朱子曰尽心知性无所疑惑动皆合义无所畏怯虽当盛位行大道亦沛然行其所无事而已何心动之有易所谓不疑其所行者盖如此而孔子之不惑亦其事也公孙丑非谓孟子以卿相富贵动其心谓霸王事大恐孟子担当不过有所疑惧而动其心耳不知霸王当甚闲事○双峰饶氏曰道明属知言徳立属养气○陵阳李氏曰明则不疑立则不惧然未有不明而能立者故知言养气虽二事并进而其序必以知言为先孔子不惑则自不动矣○云峰胡氏曰孔子四十而不惑在三十而立之后徳立而道明诚而明者也孟子所以四十不动心者先知言而后养气道明而后徳立明而诚者也○东阳许氏曰疑惧即是动心处集注却言有所恐惧疑惑而动其心似疑惧又在动心之外者盖心本虚灵静一能明天下之理者此也足以应天下之事亦此也今理有所不能明而疑事有所不能应而惧然则疑惧乃动心之目心因疑惧而动而疑惧非心之所动也】
  曰若是则夫子过孟贲逺矣曰是不难告子先我不动心【贲音奔】
  孟贲勇士【贲齐人能生拔牛角秦武好多力士贲往归之】告子名不害孟贲血气之勇丑盖借之以賛孟子不动心之难孟子言告子未为知道乃能先我不动心则此亦未足为难也【朱子曰孟子是义精理明天下之物不足以动其心告子之不动心是硬把定是麄法强制而能不动非若孟子酬酢万变而不动也○南轩张氏曰孟子以集义为本告子则以义为外故在孟子则心体周流人欲不萌而物各止其所者也在告子则心制其欲専固凝滞而能不动者也○庆源辅氏曰告子外义未为知道然未四十时已能不动心其不动心又先于孟子以此观之则不动心未足为难可知也○新安陈氏曰告子强制其心而能不动孟子有定见有定力而自然心不动此处孟子亦姑借告子以浅説耳】
  曰不动心有道乎曰有
  程子曰心有主则能不动矣【新安陈氏曰有主二字包得阔下文黝舍曾孟皆是有主但有精粗之分】
  北宫黝之养勇也不肤挠不目逃思以一毫挫于人若挞之于市朝不受于褐寛博亦不受于万乗之君视刺万乗之君若刺褐夫无严诸侯恶声至必反之【黝伊紏反挠奴效反朝音潮乗去声】
  北宫姓黝名肤挠肌肤被刺而挠屈也目逃目被刺而转睛逃避也挫犹辱也褐毛布【以毳织布】寛博寛大之衣贱者之服也不受者不受其挫也刺杀也严畏惮也言无可畏惮之诸侯也黝盖刺客之流以必胜为主而不动心者也【庆源辅氏曰集注云黝盖刺客之流以其言所谓视刺万乗之君若刺褐夫而知之也以必胜为主亦以其言而知之惟其心以必胜人为主故无有尊贵视之一如匹夫不受其挫必反报之○双峰饶氏曰恶声必反不専谓诸侯于褐寛博万乗皆然○东阳许氏曰一毫挫于人谓所辱者至小也不受者必报之也不惟必报于贱者虽贵者亦必报之恶声至必反之谓不惟辱来必报虽言小不善亦必报也】
  孟施舍之所养勇也曰视不胜犹胜也量敌而后进虑胜而后会是畏三军者也舍岂能为必胜哉能无惧而已矣【舍去声下同】
  孟姓施语声舍名也会合战也舍自言其战虽不胜亦无所惧若量敌虑胜而后进战则是无勇而畏三军矣舍盖力战之士以无惧为主而不动心者也【朱子曰量力虑胜是畏三军者此舍讥别人舍自云我则能无惧而已问施语声曰此古注説后面只称舍可见问有何例可按曰如孟之反舟之侨尹公之他之类○庆源辅氏曰注云舍盖力战之士亦以其言而知之也唯其心以无惧为主故不问其徒之众寡我之胜否遇敌则战也○新安陈氏曰黝舍皆以心有主而能不动一则主于必胜一则主于无惧盖是麄猛之不动心孟子此处且敷演粗説○东阳许氏曰黝舍不动心本又在告子之下公孙丑又以孟贲比孟子故孟子亦以勇士之类言之】
  孟施舍似曾子北宫黝似子夏夫二子之勇未知其孰贤然而孟施舍守约也【夫音扶】
  黝务敌人舍専守已【庆源辅氏曰黝务敌人谓専以必胜于人为主也舍専守己谓専以我无所惧为主也】子夏笃信圣人曾子反求诸已【问子夏笃信圣人朱子曰这个虽无事实但看他言语如日知其所亡月无忘其所能博学而笃志切问而近思看他此处又把孟子北宫黝来比便见他笃信圣人处○双峰饶氏曰曾子反求诸己便是圣人与他説话他也未敢便以为然必要求诸己以审其理而后信子夏笃信圣人则以圣人之言为必可信不问説得是与未是便信了】故二子之与曾子子夏虽非等伦然论其气象则各有所似贤犹胜也约要也言论二子之勇则未知谁胜论其所守则舍比于黝为得其要也【问如何是孟施舍守约处朱子曰北宫黝便胜人孟施舍却只是能无惧而已矣如曰视不胜犹胜也此是孟施舍自言其勇如此孟子言比二子之勇未知其孰胜但孟施舍所守得其要也盖不论其勇之孰胜但论其守之孰约且二子之似曾子子夏直以其守气养勇之分量浅深为有所似耳岂以其徳哉○双峰饶氏曰孟施舍取必于已其气象似曽子之反求诸己北宫黝取必于人其气象似子夏之笃信圣人此是论二子之勇有所似非论其是非等级也然将二子所守来比量则孟施舍守其在我者为得其所守之要耳○凡言守约不是守这约约要也言所守者得其要也守得其约则守字活言守定这约则守字死了】
  昔者曾子谓子襄曰子好勇乎吾尝闻大勇于夫子矣自反而不缩虽褐寛博吾不惴焉自反而缩虽千万人吾往矣【好去声惴之瑞反】
  此言曾子之勇也子襄曾子弟子也夫子孔子也缩直也檀弓曰古者冠缩缝今也衡缝又曰棺束缩二衡三【衡与横同引二説证缩为直】惴恐惧之也往往而敌之也【朱子曰仪礼礼记多有缩字毎与衡字作对下文直养之説盖本于此乃一章大指所繋不可失也○自反缩与不缩所以不动只在方寸之间若仰不愧俯不怍看如何大利害皆不足以易之若有一毫不直则此心便索然黝舍是不畏死而不动心告子是不认义理而不动心曾子是自反而缩而不动心○双峰饶氏曰缩不缩指理言不惴吾往指气言理者气之主理直则气壮理曲则气馁吾之理不直虽一夫之贱亦为之屈吾之理直虽千万人之众在所必伸孟子因丑有过孟贲之语所以先説黝舍然后説归曽子来○鲁斋王氏曰朱子云孟子养气之论孔子已道了曰内省不疚夫何忧何惧愚谓与此正相表里自反则内省也直则不疚矣虽千万人吾往不忧不惧也○新安陈氏曰此曾子之大勇以义理之直为主而不动心者也孟子之论至此始精细下文至大至刚以直养而无害之説盖自此自反而缩之也】
  孟施舍之守气又不如曾子之守约也
  言孟施舍虽似曾子然其所守乃一身之气又不如曾子之反身循理所守尤得其要也孟子之不动心其原盖出于此下文详之【朱子曰孟子説曽子谓子襄一叚已自尽了只为公孙丑问得无了期故后面有许多説话此一叚为被他转换问所以答得亦周匝然就前叚看语脉气象虽无后截亦自可见前一截已自具得后面许多意思足○守约只是所守之约言北宫黝之守气不似孟施舍守气之约孟施舍之守气又不如曽子所守之约也孟施舍就气上做工夫曾子就理上做工夫○庆源辅氏曰论舍之气象虽大略有似于曾子然舍之所守不过是一身之血气固未尝反之于心以自顾其直与不直也其视曾子之自反以缩不缩为勇怯则其所守之要非舍之所能知所可比也反身谓自反循理谓直○双峰饶氏曰或问孟子之不动心如何原于曾子曰浩然之气便是大勇以直养便是自反而缩行有不慊于心则馁便是自反而不缩】
  曰敢问夫子之不动心与告子之不动心可得闻与告子曰不得于言勿求于心不得于心勿求于气不得于心勿求于气可不得于言勿求于心不可夫志气之帅也气体之充也夫志至焉气次焉故曰持其志无暴其气【闻与之与平声夫志之夫音扶】
  此一节公孙丑之问孟子诵告子之言又断【丁乱反下同】以已意而告之也告子谓于言有所不达则当舍【上声】置其言而不必反求其理于心于心有所不安则当力制其心而不必更求其助于气此所以固守其心而不动之速也【速谓年未四十○朱子曰告子之意以为言语之失当直求之于言而不足以动吾之心念虑之失当直求之于心而不必更求之于气盖其天资刚劲有过人者力能坚忍固执以守其一偏之见所以学虽不正而能先孟子不动心也观其论性数章理屈词穷则屡变其説以取胜终不能从容反覆审思明辨因其所言之失而反之于心以求至当之归此其不得于言而不求诸心之验也○告子只去守个心得定都不管外面是亦得不是亦得孟子之意谓是心有所失则见于言如肝病见于目相似】孟子既诵其言而断之曰彼谓不得于心而勿求诸气者急于本而缓其末犹之可也【庆源辅氏曰不得于心勿求于气可气固有时而能动其心然心之不正则未必皆气使之大抵心是本气是末故程子亦曰人必有仁义之心然后有仁义之气睟然达于外此不得于心勿求诸气所以为急于本而缓其末犹之可也犹言尚为可也】谓不得于言而不求诸心则既失于外而遂遗其内其不可也必矣【朱子曰以下文观之气亦能反动其心则勿求于气之説亦未为尽善但心动气之时多气动心之时少故孟子取其彼善于此而已至于言则虽于口而实出于心内有蔽陷离穷之病则外有诐淫邪遁之失不得于言而每求诸心则其察理日益精矣孟子所以知言养气以为不动心之本者用此道也而告子反之是徒见言之于外而不知其出于中不知言便不知义所以外义也其害理深矣故断然以为不可于此可见告子之不动心所以异于孟子而亦岂能终不动哉】然凡曰可者亦仅可而有所未尽之辞耳若论其极则志固心之所之而为气之将【去声】帅然气亦人之所以充满于身而为志之卒徒者也【庆源辅氏曰心有知而气无知虽云气一则能动志然大抵是气随心动故以志为气之将帅气从志所使犹卒徒之聼命于将帅也不言心而言志者志者心之动而有所之处也但志则就其动处言故尤切耳下文又言是气也而反动其心亦可见矣心无形而气有质虽云心为本气为末然人之所以充满其身而不至馁乏者实頼气为志之卒徒也志而无气则志无所使亦由将帅而无卒徒则亦虚名而已○新安陈氏曰吕与叔克已铭云志以为帅气为卒徒此盖就帅字上生出卒徒字】故志固为至极而气即次之人固当敬守其志然亦不可不致养其气盖其内外本末交相培养此则孟子之心所以未尝必其不动而自然不动之大略也【潜室陈氏曰集注谓致养其气即无暴气得暴失养故也必言致者见养气之难须以集义为本又无正忘助长之弊方为能致养也○云峰胡氏曰集注于持志谓守其志可也必曰敬守其志添入一敬字最有意盖孟子养气之功在集义而所以集义者在敬敬义夹持方为成徳之事或疑両言字不同告子不得于言已之言也孟子知言天下之言也愚尝应之曰理一而已告子于己之言且不能反求其理如何能于天下之言而求其理孟子于天下之言能防极其理则于己之言可知也○新安陈氏曰下文知言养气其根已安于此告子不得于言即不求其理于心是不知言也不得于心即不求其助于气是不养气也孟子告子其不动心之名虽同而其所以不动心之本则相反而全不同者在此】
  既曰志至焉气次焉又曰持其志无暴其气者何也曰志壹则动气气壹则动志也今夫蹶者趋者是气也而反动其心【夫音扶】
  公孙丑见孟子言志至而气次故问如此则専持其志可矣又言无暴其气何也壹専一也蹶【姑卫反又音厥】颠踬【音至】也趋走也孟子言志之所向専一则气固从之然气之所在専一则志亦反为之动【庆源辅氏曰志者心之所之故可言向气则做出来的便是不可以向言只得下在字下文云气専在是两在字相照应察理精矣】如人颠踬趋走则气専在是而反动其心焉所以既持其志而又必无暴其气也程子曰志动气者什九气动志者什一【程子曰告子不得于言勿求于心盖不知义在内也志帅气也持定其志无暴乱其气两事也志専一则动气气専一则动志然志动气为多且若志専在淫辟岂不动气气専在喜怒岂不动志故蹶者趋者反动其心○朱子曰为告子将气説得太低了故説志最紧要气亦不可缓故曰志至气次持其志无暴其气是两边做工夫志即是心之所向而今欲做一件事这便是志持其志便是养心不是持志外别有个养心如喜怒若当喜也须喜当怒也须怒这便是持志若喜得过分一向喜怒得过分一向怒则气便暴了志却反为所动蹶趋是气也他心本不曽动只忽然吃一跌气打一暴则其心便动了○问蹶趋反动其心若是志养得坚定莫须蹶趋亦不能动得否曰人之奔走如何心不动曰蹶趋多遇于卒然不虞之际所以易得动心曰是○问在车闻鸾和行鸣佩玉皆所以无暴其气今既无此不知如何而为无暴曰凡人多动作多语笑做力所不及底事且如只行得五十里却硬要行百里皆是暴其气学者须事事节约莫教过当此便是养气之道志动气是源头浊者故下流亦浊也气动志者却是下流壅而不泄反浊了上面也○问程氏遗书云志一动则动气气一动则动志外书云志専一则动气气専一则动志二説孰是曰此必一日之语学者同聼之而所记各有浅深类多如此志一动则动气气一动则动志此言未説动气动志而先言志动气动反添一动字了固不若后一説所记得其本旨盖曰志専一固可动气而气専一亦可以动其志也○问持志养气之为交养何也曰持志所以直其内无暴所以防于外两者各致其功而无所偏废则志正而气自完气完而志益正其于存养之功且将无一息之不存矣○问养气次第功夫内外是交尽不可靠自己自守其志便谓无事气才不得其平志亦不得其安故孟子以蹶趋形容之告子所谓不得于心勿求于气是未为全论程子所以言气动志者什一正谓是尔曰然两者相夹着方始徳不孤○双峰饶氏曰志帅也气卒徒也如周亚夫军中夜惊亚夫坚卧不起不起固是帅之定处然设或被他惊不已自家如何睡得安于此见持其志又不可不养其气○君子所以足容重手容恭声容静气容肃行中鸾和步中采齐皆是要无暴其气○新安陈氏曰前言心与气忽又变心言志者盖心以全体言志以心之动而有所向处言欲致持之之功则就其动而有所向处用力若心则不可言持矣故志字尢切后云气壹即动志即以是气也而反动其心证之可见动其心即是动志矣程子什九什一之説盖言志动气之时多十中常有九所以志为至气动志之时少十中亦有一所以气亦次焉也】
  敢问夫子恶乎长曰我知言我善养吾浩然之气【恶平声】公孙丑复【扶又反】问孟子之不动心所以异于告子如此者有何所长而能然而孟子又详告之以其故也知言者尽心知性于凡天下之言无不有以究极其理而识其是非得失之所以然也【朱子曰知言便是穷理不先穷理见得是非如何养得气须是道义一一审处得是其气方充大○孟子论浩然之气一叚紧要全在知言上所以大学许多工夫全在格物致知格物则能知言诚意则能养气○知言养气虽是两事其实相关正如致知格物正心诚意之类若知言便见得是非邪正义理昭然此浩然之气自生○知是知得此理告子便不理防故以义为外○云峰胡氏曰论语亦曰不知言无以知人但论语为初学而言故集注但曰言之得失可以知人之邪正孟子则自言也故集注释之比论语尤详且重论语之知言为知人之端入徳之事孟子之知言为养气之本成徳之事】浩然盛大流行之貌气即所谓体之充者本自浩然失养故馁惟孟子为善养之以复其初也【朱子曰浩然之气乃指其本来体叚而言○酬酢应接举皆合义则俯仰并无愧怍故其气自然盛大流行○庆源辅氏曰盛大言其体流行言其用才怯小则便非气之本体才郁塞则便非气之本用气即天地之气而人之所以充满其身者其本然之体用自是浩然由失其养故馁乏而不充乎体○双峰饶氏曰孟子之言善养气是以成徳言非是説做工夫下文必有事焉而勿正以下却是説养气做工夫处○云峰胡氏曰集注章句言复其初者凡三论语谓人之性其初本善学者当明善以复其初大学谓人之心其初本自光明学者当明之以复其初此言人之气其初本自盛大流行惟孟子能善养之以复其初然非学以复此心此性之初者未必能复此气之初也故孟子养气先之以知言】盖惟知言则有以明夫【音扶下同】道义而于天下之事无所疑养气则有以配夫道义而于天下之事无所惧此其所以当大任而不动心也【庆源辅氏曰集注疑惧二字以应此章第一节注文疑惑恐惧四字也道体也义用也言道义以该体用也知言则于道义防极无余一事来则以一理应之夫复何疑之有养气则于道义衬贴得起勇猛果决而不留行夫复何惧之有○双峰饶氏曰浩然之气即逹徳中之勇不动心即是勇者不惧添一个知言即是知者不惑○云峰胡氏曰章首公孙丑问动心集注以为有所恐惧疑惑先惧而后疑者惧者心之动疑者心之所由以动也恐惧二字于动字最切而疑惑二字已蕴知言之意此则释知言养气二句故先疑而后惧○东阳许氏曰知言则尽心知性万理洞然何所疑惑养气则动皆合义遇事即行何有畏怯二者既全何能动心】告子之学与此正相反其不动心殆亦防然无觉悍然不顾而已尔【问知言养气之説朱子曰孟子之不动心知言以开其前故无所疑养气以培其后故无所慑如智勇之将胜败之形得失之算判然于胸中而熊虎貔貅百万之众又皆望其旌旄聼其金鼓为之赴汤蹈火有死无二是以千里转战所向无前其视告子之不动心正犹勇夫悍卒初无制胜料敌之谋又无蚍蜉蚁子之援徒恃其勇而挺身以赴敌也其不为人所擒者特幸而已告子之学他虽无所考证然以孟子此章之言反覆求之亦晓然可见矣先引告子之言以张本于前后言己之所长以着明于后今以其同者而比之则告子所不得之言即孟子所知之言告子所勿求之气即孟子所养之气也以其异者而反之则告子之所以失即孟子之所以得孟子之所以得即告子之所以失也是其彼此之相形前后之相应固有不待安排而不可移易者○庆源辅氏曰孟子能知人言之是非告子乃自以其言为外而不复考孟子善养其气而告子乃以气为末而不知求此所谓正相反也其不动心者不过是硬把定其心防防然都无知觉于一切事皆漠然与之扞格而不顾耳亦岂能终不动哉然其所以能不动者亦幸而已○新安陈氏曰防然无觉则不能无疑悍然不顾非真能无惧也】
  敢问何谓浩然之气曰难言也
  孟子先言知言而丑先问养气者承上文方论志气而言也难言者盖其心所独得而无形声之验有未易【去声】以言语形容者故程子曰观此一言则孟子之实有是气可知矣【问浩然之气与血气如何朱子曰只是一气义理附于其中则为浩然之气不由义理而发则只为血气然人所禀气亦自不同有禀得盛者则为人强壮随分亦有立作使之做事亦随分做得出若禀得衰者则委靡巽懦都不觧有所立作唯是养成浩然之气则却与天地为一更无限量○孟子先説知言后説养气而公孙丑先问气者向来只为他承上文先论志气而言也今看来不然乃是公孙丑防问处留得知言在后而问者盖知言是末后合尖上事如大学説正心诚意只合杀在致知在格物一句盖是用功夫起头处】
  其为气也至大至刚以直养而无害则塞于天地之间至大初无限量【去声】至刚不可屈挠【女巧女教二反】盖天地之正气而人得以生者其体叚本如是也【庆源辅氏曰初无限量便是盛大不可屈挠便是流行即所谓浩然之气也不言用者举体则足以该之矣】惟其自反而缩【新安陈氏曰照应本章上文释之以直之直字即是上文缩字意】则得其所养而又无所作为以害之则其本体不亏而充塞无间【去声】矣【新安陈氏曰充塞弥满乎天地之间而无有间断之者矣○程子曰浩然之气难识须要识得当行不歉于心之时自然有此气象○问伊川于至大至刚以直防句先生却于刚字防句朱子曰若于直字防句则养字全无骨力○至大至刚气之本体以直养而无害是用功处塞于天地之间乃是效也○问他书不説养气只孟子言之何故曰这源流便在那个心广体胖内省不疚夫何忧何惧处来大抵只是一气又不是别将个甚底去养他但集义便是养气知言便是知得这义人能仰不愧俯不怍时看这气自是浩然塞乎天地之间○才説浩然便有刚果意思如长江大河浩浩然而来也富贵贫贱威武不能淫移屈之类皆低不可以语此丑本意只是设问孟子能担当得此様大事否故孟子所答只説许多刚勇故説出浩然之气只就问答本文看之便见子细○鲁斋王氏曰此所谓其为气也气之体下文所谓其为气也气之用】程子曰天人一也更不分别【必列切】浩然之气乃吾气也养而无害则塞乎天地一为私意所蔽则欿【音坎】然而馁知其小也谢氏曰浩然之气须于心得其正时识取又曰浩然是无亏欠时【朱子曰天地之气无处不到无处不透是他气刚虽金石也透过去人便是禀得这个气无欠阙所以程子曰天人一也更不分别浩然之气乃吾气也○问浩然之气是禀得底否曰只是这个气若不曽养得刚底便粗暴弱底便衰怯○问孟子説浩然之气却不分禀赋清浊説曰此章孟子之意不是説气禀只因説不动心滚説到这处似今人説气魄相似有这气魄便做得这事无气魄便做不得○庆源辅氏曰浩然之气本是天地之正气然天人一理故孟子更不分别直以为己之气也养而无害则全其本体而塞乎天地若不务集义而所为一有私意遮隔了则便不流行而欿然馁乏不足以充乎身而失其正大之体也○双峰饶氏曰人得天地之气以生天地之气如此刚大人之气亦合如此刚大其所以不能如此者不善养之故也程子曰人与天地一气也人特自小耳且如文武一怒而安天下之民也只是这气做出来他底却与天地一般様至大至刚只是善养故耳○云峰胡氏曰此气是天地之正气心得其正便是不失其所得于天地之正者○东阳许氏曰此气本得于天故至大至刚刚大天之体叚也圣人生知安行无非直道不假乎养众人知不明自害其刚大故须直以养之直即义也塞天地言其效也】
  其为气也配义与道无是馁也【馁奴罪反】
  配者合而有助之意【庆源辅氏曰此意本于李先生曰配是衬贴起来朱子谓衬贴二字説配字极亲切盖道义是虚底物本自孤单得这气衬贴起来便张大无所不达今人做事亦有合于道义者若无此气则只是一个衰飒底人李先生又曰气与道义一衮出来朱子谓一衮出来説得道理好孟子分明説配义与道不是两物相补贴只是一衮发出来故朱子用此意而就配字説出此句盖已极于精切矣○双峰饶氏曰合而有助譬如妻之配夫以此合彼而有助于彼者也盖理气不相离气以理为主理以气为辅大凡人不能为善为是无那气来衬贴有那气来衬贴起做得定是有力○云峰胡氏曰所谓合即延平所谓一衮出来之意所谓助即延平所谓衬贴起来之意也】义者人心之裁制道者天理之自然馁饥乏而气不充体也言人能养成此气则其气合乎道义而为之助使其行之勇决无所疑惮若无此气则其一时所为虽未必不出于道义然其体有所不充则亦不免于疑惧而不足以有为矣【新安陈氏曰疑惮疑惧四字仍应前注文疑惑恐惧字意惮即恐惧也○程子曰浩然之气天地之正气大则无所不在刚则无所屈以直道顺理养而无害则塞乎天地之间有少私意即是气亏无不义便是集义有私意便是馁○率气在志养气在直内有私意则馁无不义则浩然○朱子曰道义别而言则道是物我公共自然之理义即吾心之能断制者所用以处此理者也○道是举体统而言义是就此一事所处而言如父当慈子当孝君当仁臣当敬此义也所以孝慈所以仁敬则道也故后面只説集义○道义是公共无形影底物事气是自家身上底自家若无这气则道义自道义气自气如何助得他○两个其为气也至大至刚是説此气之体叚配义与道是説此气可将如此用是説气之功用○或问何以言气之配义与道也曰道体也义用也二者皆理也形而上者也气也者器也形而下者也以本体言之则有是理而后有是气而理之所以行又因气以为质也以人言之则必明道集义然后能生浩然之气而义与道又因是气而后得以行焉盖三者虽有上下体用之殊然其浑合而无间也乃如此苟不知所以养而有以害之则理自理气自气其浩然而充者且将为慊然之馁矣或略知道义之为贵而欲恃之而有为亦且散漫萧索而不能以自振矣○双峰饶氏曰浩然之气全靠道义在里面做骨子无这道义气便软弱盖縁有是理而后有是气理是气之主如天地二五之精气以有太极在里面作主所以他底常恁地浩然】
  是集义所生者非义袭而取之也行有不慊于心则馁矣我故曰告子未尝知义以其外之也【慊口簟反又口劫反】集义犹言积善盖欲事事皆合于义也袭掩取也如齐侯袭莒【音举】之袭【春秋襄公二十三年秋齐侯伐晋冬齐侯袭莒注轻行掩其不备曰袭因伐晋还袭莒○遣政反】言气虽可以配乎道义而其养之之始乃由事皆合义自反常直是以无所愧怍而此气自然生于中非由只行一事偶合于义便可掩袭于外而得之也【朱子曰直只是无私曲集义只是事事上皆直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便是浩然之气而今只将自家心体验到那无私曲处自然有此气象○以直养是自反而缩集义是以直养然此工夫须积渐集义自然生此浩然之气不是行一二件合义底事能搏取浩然之气也集义是嵗月积久之功袭取是一朝一夕之事从而掩取终非已有也○此上三句本是説气下两句是字与非字对袭字与生字对其意盖曰此气乃集义而自生于中非行义而袭取之于外云尔○生字正与取字对生是自里面生出取是自外面取来○义袭是于一事之义勇而为之以壮吾气然无生底道理只是些客气耳不久则消矣】慊快也足也言所行一有不合于义而自反不直则不足于心而其体有所不充矣然则义岂在外哉【朱子曰孟子许多论气只在集义所生一句上只是件件合宜无一事不求个是自然积得多则胸中仰不愧俯不怍才有些子不合道理心下便不足○新安陈氏曰集义则浩然之气生行有不合义而心不慊则此气馁可见义在内非由外矣】告子不知此理乃曰仁内义外而不复【扶又反】以义为事则必不能集义以生浩然之气矣上文不得于言勿求于心即外义之意详见【形甸反】告子上篇【问配义与道是气助道义而行又曰集义所生是气又自集义而生朱子曰初下工夫时集义然后生浩然之气气已养成又却助他道义而行○告子之病盖不知心之慊处即是义之所安其不慊处即是不合于义故直以义为外而不求○告子直是将义屏除去只就心上理防因举陆子静云读书讲求义理正是告子义外工夫渠曰不然如子静不读书不求义理只静坐澄心却是告子外义○双峰饶氏曰先説气配义与道后説集义而不及道者盖道是体义是用浩然之气有体有用其体配道其用配义故曰配义与道其体用一也言用则体在其中体上无做工夫处故只説集义○二馁字之分无是馁也是无气则道义馁行有不慊则馁是无道义则气馁所指不同盖二者相资论其用则道义非气无以行论其体则气非道义无以生○新安陈氏曰二是字亦不同无是馁也此是字指浩然之气言是集义所生此是字正与下句非字相呼唤犹言是如此非如彼耳○云峰胡氏曰集义即是以直养义袭而取之即是有所作为以害之集注训慊字与大学音义同自慊则心广体胖不慊则馁馁字正与广字胖字相反集注训以直养则曰自反而缩此则言自反常直自反不直见得孟子养气之论正自夫子所谓自反而缩来也】
  必有事焉而勿正心勿忘勿助长也无若宋人然宋人有闵其苗之不长而揠之者芒芒然归谓其人曰今日病矣予助苗长矣其子趋而往视之苗则槁矣天下之不助苗长者寡矣以为无益而舍之者不耘苗者也助之长者揠苖者也非徒无益而又害之【长上声揠乌八反舍上声】必有事焉而勿正赵氏程子以七字为句【极是】近世或并下文心字读之者亦通必有事焉有所事也如有事于颛臾之有事【问必有事焉当用敬否程子曰敬只是涵养一事必有事焉须当集义只知用敬不知集义却是都无事也又问义莫是中理否曰中理在事义在心内苟不主义浩然之气从何而生○朱子曰集义是养气之丹头必有事是集义之火法必有事焉言养气者必以集义为事须要把做事去做如主敬也须把做事去主如求放心也须把做事去求】正预期也春秋传曰战不正胜是也【公羊传僖公二十六年夏齐人伐我北鄙公子遂如楚乞师乞者何卑辞也曷为以外内同若辞重师也曷为重师师出不正反战不正胜也不正者不期也反复也胜捷也】如作正心义亦同此与大学之所谓正心者语意自不同也此言养气者必以集义为事而勿预期其效其或未充则但当勿忘其所有事而不可作为以助其长乃集义养气之节度也闵忧也揠拔也芒芒无知之貌其人家人也病疲倦也舍之而不耘者忘其所有事揠而助之长者正之不得而妄有作为者也然不耘则失养而已揠则反以害之无是二者则气得其养而无所害矣【朱子曰勿正勿待也勿忘勿忘以集义为事也助长待之不至而拔之使长也正者等待期望之意如一边集义一边在此等待那气生等来等去却便去助长气未至于浩然便作起令张王谓已刚毅无所屈挠便要挥去作事便是助长必有事焉勿忘是论集义工夫勿正勿助长是论气之本体上添一件物事不得不要等待不要催促○论集义所生则义为主论配义与道则气为主一向都欲以义为主故失之○人能集义以养其浩然之气故事物之来自有以应之不可萌一期待之心少间待之不得则必出于私意有所作为而逆其天理矣是助之长也今人之于物苟施种植之功至于日至之时则自然成熟若方种而待其必长不长则从而拔之其逆天害物也甚矣○养气一章在不动心不动心在勇勇在气气在集义勿忘勿助长又是那集义底节度若告子则更不理防言之得失事之是非气之有平有不平只是硬制压那心使不动恰如说打硬修行一般○问此气是禀得天地底来是集义方生曰本自浩然被人自少时壊了今当集义方能生曰有人不知集义合下便恁地刚勇是如何曰此只是麄气便是黝舍之勇亦终有馁时此章须从头节节防来防去首尾贯通见得活方是不可只略渉猎説得去便了○南轩张氏曰勿助长者待其自充不可强使之充也此为循天理之当然而不以人为加之然欲不忘则近于助长欲不助长则或忘之二者之间守之为难学者多知忘之为害不知助长之为害尤甚故引揠苖为喻闵苗之不长犹忧气之未充也揠以助长犹作其气而使之充也或曰二程多以必有事焉为有事乎敬而孟子则主于集义有异乎曰无以异也孟子所谓持志即敬之道也非持其志其能以集义乎敬义盖相须而成者也○双峰饶氏曰有事勿忘是説以直养勿正勿助是説养而无害必有事焉而勿忘勿助长是集义工夫正而助长是要义袭而取集义义袭两句乃是一叚骨子以集义为无益而忘之者不耘苗者也以义袭为心预期其效而助长者揠苗者也惟其是集义所生者故当必有事焉心勿忘惟其非义袭而取之故当勿正勿助长以直养而无害是养之之正道集义所生是养之之成功有事勿忘是做工夫处○前説持志无暴气是两事后说养气不及持志言集义则持志在其中今日集义明日又集义则此志全在义上有事勿忘念念在集义上忘便是不能持其志助长便是暴其气○问天下之不助苗长者寡矣其意何谓曰此是说天下之人平时不能养其气者皆是临时助长以暴其气也似浩然却不是自家集义所生底故乍长乍消易盈易缩适足以戕贼其气而已不特养气不可助长凡事皆不可助长如防书未通不能心玩索而强探力索之类皆是助长○云峰胡氏曰必有事焉是念念必合乎义而无一念之不义也事事必合乎义而无一事之不义也谓之有事是集义之外无他事谓之必有事是此事之外无他念也但必于此者每有所期于彼必而勿正则先事后得集义之心始无间断期之不得者又易忘其所有事勿正而不忘则集义之心愈无间断正忘助三字相因皆是为害助之害愈甚大抵必有事是集义是以直养正忘助是义袭是害所以孟子始曰无害终曰害之孟子论养气工夫是一正一反集注亦是一正一反论以直养正説曰自反常直反说曰自反不直论害之正説曰不可作为以助其长又反説曰正之不得而妄有作为前后相应学者当字字体认】如告子不能集义而欲彊【上声】制其心则必不能免于正助之病其于所谓浩然者盖不惟不善养而又害之矣【庆源辅氏曰集义而不忘其所事则气得其养勿正而不妄作为则气无所害如此则日引月长而充塞天地之体沛然流行之用将不期然而然矣又曰所谓揠而反害之者正指告子而言】
  何谓知言曰诐辞知其所蔽淫辞知其所陷邪辞知其所离遁辞知其所穷生于其心害于其政发于其政害于其事圣人复起必从吾言矣【诐皮寄反复扶又反】
  此公孙丑复【扶又反】问而孟子答之也诐偏陂【卑义反】也淫放荡也邪邪僻也遁逃避也四者相因言之病也蔽遮隔也陷沈【俗作沉非】溺也离叛去也穷困屈也四者亦相因则心之失也人之有言皆出于心其心明乎正理而无蔽然后其言平正通逹而无病苟为不然则必有是四者之病矣【朱子曰诐淫邪遁蔽陷离穷四者相因心有所蔽只见一边不见一边如杨氏为我墨氏兼爱各只见一边 故其辞诐诐是偏陂此理本平正他只説得一边字 凡从皮皆是一边意如跛是脚一长一短坡是山一边斜蔽则陷陷深入之义也是身陷在里如陷溺于水只见水不见岸了故其辞放荡而过説得周遮浩瀚才恁地陷入深了于是一向背却正路开去愈逺遂与正路相离了故其辞邪既离去了正路他那物事不成物事毕竟用不得遂至于穷穷是说不去了故其辞遁遁是既离后走脚底话如杨子本是不拔一毛以利天下却説天下非一毛所能利夷子本说爱无差等却説施由亲始佛氏本无父母却説父母经皆是遁辞○问杨墨似诐庄列似淫仪秦似邪佛似遁曰不必如此分别有则四者俱有其序自如此○此一章専以知言为主若不知言则自以为义而未必是义自以为直而未必是直是非且莫辨矣然説知言又只説知诐淫邪遁四者盖天下事只有一个是与不是而已若辨得那不是底则便识得那是底了然非见得道理十分分明则不能辨得亲切且如集义皆是见得道理分明则动静去处皆循道理无非集义也○蔡氏曰知言则善恶邪正皆当知之此之所知独诐淫邪遁之辞何也盖孟子之时杨墨之言盈天下正人心息邪说莫此为急故曰杨墨之道不息孔子之道不着此其意也○庆源辅氏曰言形于外故以病言心存于中故以失言○双峰饶氏曰诐淫邪遁虽是四件却只是两件诐淫属阳邪遁属隂盖诐尚有一边是道理邪则并这一边亦离了淫是诐之深遁是邪之极如杨墨初以为我兼爱为仁义虽非仁义之全体犹自见得仁义之一偏其终也至于无父无君则其离仁义也逺矣天下道理好底四件不好底亦四件元亨利贞仁义礼智是好底诐淫邪遁意必固我是不好底好底相因不好底亦相因元亨利贞起于元仁义礼智起于仁意必固我起于意诐淫邪遁起于诐当看四个所字如防病相似诐淫邪遁是病证蔽陷离穷是病源所蔽所陷所离所穷是病源之所在墨氏之蔽在于见仁而不见义杨氏之蔽在于见义而不见仁其蔽虽同而所以蔽则异孟子知言如明医然才见病证便説病源在何处欲治蔽陷离穷之病在先去其蔽无所蔽便无下面三件蔽之源不一有为气禀所蔽有为物欲所蔽有为学术所蔽有为习俗所蔽问去蔽之道当如何曰孔子尝谓六言六蔽皆基于不好学欲去蔽者当自好圣贤之学始○云峰胡氏曰集注释我知言曰识其是非得失之所以然此所谓言之病者其然也所谓心之失者即所以然也特上文泛指天下之言故兼是非得失而知之此则似指告子之言故専于其失者而知之也○新安倪氏曰集注既释蔽陷离穷四者而下文则曰其心明乎正理而无蔽然后其言平正通达而无病又提出蔽之一字者盖四者之失必起于蔽饶氏谓无所蔽便无下面三件亦其深得集注之意者欤】即其言之病而知其心之失又知其害于政事之决然而不可易者如此非心通于道而无疑于天下之理其孰能之【问孟子知言处説生于其心害于其政先政而后事辟杨墨处説作于其心害于其事先事而后政朱子曰先事而后政是自微而至着先政而后事是自大纲而至节目○庆源辅氏曰孟子之所以能知言也因其言之病而知其心之失是即其用而知其体也又知其害于政事之决然而不可易者如此是据其始而知其终也非心与理一其于天下之事如烛照数计略无所疑者何能如是哉不然则知其用者或不知其体见其始者或不见其终者有矣○双峰饶氏曰政者事之大体事者政之条目心才不正到处有害政事皆心之所发于大体既有害则小者可知故曰发于其政害于其事后篇説作于其事害于其政是条目上既有害则大者亦可知○云峰胡氏曰所谓害者皆指异端之害而言诐淫邪遁之言即异端之言也其害或先政而后事或先事而后政但言无大无小无不有害不必拘先后也】彼告子者不得于言而不肯求之于心至为义外之説则自不免于四者之病其何以知天下之言而无所疑哉【新安陈氏曰集注于养气知言两节皆解上告子身上以终前不得于言至勿求于心不可之説】程子曰心通乎道然后能辨是非如持权衡以较【音教】轻重孟子所谓知言是也又曰孟子知言正如人在堂上方能辨堂下人曲直【新安陈氏曰此言必有超于众人之见然后能知众人之言也】若犹未免杂于堂下众人之中则不能辨决矣【问程子之説莫直是喻心通于道者否朱子曰此只是言见识髙似他方能辨他是非得失若见识与他一般如何觧辨得他○双峰饶氏曰知言当如何用功程子心通乎道之説便是发明知言之要亦须格物上做来道便是个权衡以道观人如持权衡以较轻重无有能逃之者知言便是知道孟子不欲以知道自谓所以只説知言告子以义为外所以只取必于口全不反求诸心如栁之説孟子辟之则又移为湍水之説第一説用不得又换第二説是之谓遁辞○新安陈氏曰此章甚长头绪颇多其要旨未易究也知言养气下集注标出纲领而未及所以能知言养气之本朱子与郭冲卿帖云孟子之学盖以穷理集义为始不动心为效盖惟穷理为能知言惟集义为能养气理明而无所疑气充而无所惧故能当大任而不动心考于本章次第可见矣此章要指惟此帖尽之而无余蕴集义故能养气孟子所已言穷理故能知言孟子所未言心通乎道而无疑于天下之理程子固言之而提纲挈领以示后学未有如朱子此帖之明的周备者也明理以知言知之之事集义以养气行之之事不出乎知行二者而已此章虽未终于此而正意止于此】
  宰我子贡善为説辞冉牛闵子顔渊善言徳行孔子兼之曰我于辞命则不能也然则夫子既圣矣乎【行去声】此一节林氏以为皆公孙丑之问是也【林氏名之竒字少頴三山人】説辞言语也【説如字或读如税者非】徳行得于心而见【形甸反】于行事者也三子善言徳行者身有之故言之亲切而有味也公孙丑言数子各有所长而孔子兼之然犹自谓不能于辞命今孟子乃自谓我能知言又善养气则是兼言语徳行而有之然则岂不既圣矣乎此夫子指孟子也【问善为说辞则于徳行或有所未至善言徳行则所言皆其自已分上事也朱子曰得之○庆源辅氏曰知言则在我在人一也知其如此则于言语辞命何患不能养气自集义生岂非徳行乎】○程子曰孔子自谓不能于辞命者欲使学者务本而已【云峰胡氏曰此以后因公孙丑提出一圣字为问故専发明一圣字】
  曰恶是何言也昔者子贡问于孔子曰夫子圣矣乎孔子曰圣则吾不能我学不厌而教不倦也子贡曰学不厌智也教不倦仁也仁且智夫子既圣矣夫圣孔子不居是何言也【恶平声夫圣之夫音扶】
  恶惊叹辞也昔者以下孟子不敢当丑之言而引孔子子贡问答之辞以告之也此夫子指孔子也学不厌者智之所以自明教不倦者仁之所以及物再言是何言也以深拒之【朱子曰中庸成已仁也是体成物智也是用此学不厌智也是体教不倦仁也是用○潜室陈氏曰仁智互为体用义精仁熟之后道理纵看横看皆可智为体则仁为用仁为体则智为用○双峰饶氏曰不厌不倦须粘上圣字説言学圣人之道而不厌又以圣人之道教人而不倦○子贡此言与中庸不同详见中庸第二十五章章句或问辑释论之】
  昔者窃闻之子夏子游子张皆有圣人之一体冉牛闵子顔渊则具体而微敢问所安
  此一节林氏亦以为皆公孙丑之问是也一体犹一肢也具体而微谓有其全体但未广耳安处【上声下同】也公孙丑复【扶又反】问孟子既不敢比孔子则于此数子欲何所处也【朱子曰圣人道大而能博如游夏得其文学子张得其威仪皆一体也惟顔渊冉闵气质不偏理义完具独能具有圣人之全体但未若圣人之大而化之无限量之可言故以为具体而微耳】
  曰姑舍是【舍上声】
  孟子言且置是者不欲以数子所至者自处也【陵阳李氏曰问如集注之説则孟子犹有不足于顔子欤天台潘氏曰孟子之志愿学孔子是诚有不足于顔子者盖非不足于顔子以顔子不幸短命而未至于圣人之域前軰云才逊第一等事与别人做便是自弃古人之志大率如此然立志之后须要力行以酬其志不可徒有此志也】
  曰伯夷伊尹何如曰不同道非其君不事非其民不使治则进乱则退伯夷也何事非君何使非民治亦进乱亦进伊尹也可以仕则仕可以止则止可以久则久可以速则速孔子也皆古圣人也吾未能有行焉乃所愿则学孔子也【治去声】
  伯夷孤竹君之长【上声】子兄弟逊国避纣隠居闻文王之徳而归之及武王伐纣去而饿死伊尹有莘之处【上声】士汤聘而用之使之就桀桀不能用复归于汤如是者五乃相【去声】汤而伐桀也三圣人事详见【形甸反】此篇之末及万章下篇【鲁斋王氏曰乃所愿则学孔子后四叚尽在此句○云峰胡氏曰孟子以顔子具圣人之体而未极其大故欲学其大者以伯夷伊尹有圣人之徳而未极其全故欲学其全者故此以下则専言夫子之圣】
  伯夷伊尹于孔子若是班乎曰否自有生民以来未有孔子也
  班齐等之貌公孙丑问而孟子答之以不同也
  曰然则有同与曰有得百里之地而君之皆能以朝诸侯有天下行一不义杀一不辜而得天下皆不为也是则同【与平声朝音潮】
  有言有同也以百里而王【去声】天下徳之盛也行一不义杀一不辜而得天下有所不为心之正也【问伯夷伊尹之行一不义杀一不辜而得天下有所不为何以言之也朱子曰以其逊国而逃谏伐而饿非道义一介不取与观之则可见矣○鲁斋王氏曰此亦是自反而不缩所以不为也】圣人之所以为圣人其根本节目之大者惟在于此于此不同则亦不足为圣人矣【新安陈氏曰上文徳之盛根本之大也心之正节目之大也大根本节目同而小处不同皆可以言圣人若大处不同则大本已非吾何以观之哉】
  曰敢问其所以异曰宰我子贡有若智足以知圣人污不至阿其所好【污音蛙好去声】
  污下也三子智足以知夫子之道假使污下必不阿私所好而空誉【平声】之明其言之可信也【朱子曰污是污下不平处或是当时方言当属下句读○庆源辅氏曰智足以知圣人则其智识髙明矣阿私所好而空誉之则其识趣污下矣髙明与污下正相反髙明则必不至污下矣反覆极言之以明三子之言必可信耳】
  宰我曰以予观于夫子贤于尧舜逺矣
  程子曰语圣则不异事功则有异夫子贤于尧舜语事功也盖尧舜治天下夫子又推其道以垂教万世尧舜之道非得孔子则后世亦何所据哉【问夫子贤于尧舜有论宰我此言之失者南轩张氏曰殊不思孟子引宰我此言为甚曰遗书谓语圣则不异事功则有异曰便是这个意思五峰云成一时之勲业有限开万世之道学无穷亦是此意○庆源辅氏曰语圣则不异以其徳言也事功则有异就其所为事与成功而言也尧舜治天下夫子又推其道以垂教万世此言事功乆逺之不同也尧舜之道非得孔子则后世亦何所据哉此言事功始终成就之不同也○新安陈氏曰后世圣贤之君不作异端渐炽苟非得孔子祖述尧舜以诏后世则无所据依以入尧舜之道矣辅氏有言当时若无孔子今人连尧舜也不识由此言之则孔子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絶学为万世开太平其功业岂不贤于尧舜逺哉宰予此言可谓深知孔子其得在言语之科宜矣此孟子所以表而出之于子贡有若之言之先也欤】
  子贡曰见其礼而知其政闻其乐而知其徳由百世之后等百世之王莫之能违也自生民以来未有夫子也言大凡见人之礼则可以知其政闻人之乐则可以知其徳是以我从百世之后差【楚宜反】等百世之王无有能遁其情者【新安陈氏曰差等犹言品第情实也以见礼知政闻乐知徳二句鍳之皆不能逃于洞察之下】而见其皆莫若夫子之盛也【问见其礼而知其政闻其乐而知其徳是谓夫子是谓他人朱子曰只是大概如此説子贡之意盖言见人之礼便可知其政闻人之乐便可知其徳所谓由百世之后等百世之王莫有能违我之见者所以断然谓自生民以来未有孔子此子贡以其所见而知夫子之圣如此也一説夫子见人之礼而知其政闻人之乐而知其徳由百世之后等百世之王莫有能逃夫子之见者此子贡所以知其为生民以来未有也然不如前説之顺】
  有若曰岂惟民哉麒麟之于走兽凤凰之于飞鸟泰山之于丘垤河海之于行潦类也圣人之于民亦类也出于其类拔乎其萃自生民以来未有盛于孔子也【垤夭结反潦音老】
  麒麟毛虫之长【上声下同】凤凰羽虫之长垤蚁封也行潦道上无源之水也出髙出也拔特起也【特挺然孤特也】萃聚也【众所聚之中】言自古圣人固皆异于众人【新安陈氏曰此圣人字是泛説从古以来之圣人】然未有如孔子之尤盛者也○程子曰孟子此章扩前圣所未发【指养气与知言而言也】学者所宜潜心而玩索【色栢反】也【双峰饶氏曰孟子要学圣人故于子游子夏子张冉牛闵子顔渊皆曰姑舍是伯夷伊尹虽是古圣人然伯夷偏于清伊尹偏于任不若孔子之时中故曰乃所愿则学孔子解孟子与解论语不同论语章句短孟子章句长须要识他全章大指所在又须防教前后血脉贯通而后可○云峰胡氏曰公孙丑疑孟子动心孟子遂极言养气知言之功公孙丑疑其知言养气之既圣孟子遂极言夫子之圣之盛要之夫子之圣不假乎养气知言孟子之养气知言乃学而至圣者也前则深斥告子辟异端也后则推尊孔子承圣道也前后之言若不相贯而实相贯学者味之】
  ○孟子曰以力假仁者霸霸必有大国以徳行仁者王王不待大汤以七十里文王以百里
  力谓土地甲兵之力假仁者本无是心而借其事以为功者也霸若齐桓晋文是也以徳行仁则自吾之得于心者推之无适而非仁也【朱子曰以徳行仁徳非止谓有救民于水火之诚心这徳字説得来濶是自己身上事都做得来是无一不备了所以行出来都是仁且如汤不迩声色不殖货利至彰信兆民是先有前面底方能彰信兆民救民水火之中若无前面底虽欲救民不可得也武王亶聪明作元后是亶聪明方能作元后救民水火之中若无这亶聪明虽欲救民其道何由○行仁便自仁中行出皆仁之徳若假仁便是恃其甲兵之强财赋之多须有如是资力方可服人是假仁之名以欺其众非有仁之实也○以力假仁仁与力是两个以徳行仁仁便是徳徳便是仁○双峰饶氏曰或引包茅不入昭王不复是假仁曰此是假义不是假仁请问假仁曰救民仁也尊君义也汤放桀武伐纣以救民为主其事属仁齐问罪于楚以尊周为主其事属义孟子不説假义却説假仁盖仁包五常言仁则义在其中如伐原示信大搜示礼皆是假仁处】
  以力服人者非心服也力不赡也以徳服人者中心悦而诚服也如七十子之服孔子也诗云自西自东自南自北无思不服此之谓也
  赡【时验反】足也诗大雅文王有声之篇王霸之心诚伪不同故人所以应之者其不同亦如此【庆源辅氏曰以力假仁者伪也假而行之终非已有非伪而何以徳行仁者诚也所谓诚者成已成物者也已以伪感人以伪应已以诚感人以诚应如形声影响之相随盖不容于有异也】○邹氏曰【邹氏名浩字志完毗陵人】以力服人者有意于服人而人不敢不服以徳服人者无意于服人而人不能不服从古以来论王霸者多矣未有若此章之深切而着明者也【问王霸之别朱子曰以力假仁者不知仁之在己而假之也以徳行仁则其仁在我而惟所行矣以执辕涛涂侵曹伐卫之事而视夫东征西怨虞芮质成者则人心之服与不服可见若七十子之从孔子至于流离饥饿而不去此又非有名位势力以驱之也孟子真可谓长于譬喻也○庆源辅氏曰邹氏以有意无意释力与徳字最为简要然其所谓无意者非如木石之无意者无期必之私意耳若夫正心修身之道则自有不可已者至论自古论王霸未有如是之深切着明者亦为得之其视董子美玉碔砆之喻荀子降礼尊贤重法爱民与夫曰粹曰驳诸説皆为优矣○新安陈氏曰王道纯乎天理霸之假杂以人欲崇王道黜霸功亦扩天理遏人欲也】
  ○孟子曰仁则荣不仁则辱今恶辱而居不仁是犹恶湿而居下也【恶去声下同】
  好【去声】荣恶辱人之常情然徒恶之而不去【上声】其得之之道不能免也【朱子曰此亦只是为下等人言若是上等人他岂以荣辱之故而后行仁哉○蔡氏曰程子易比卦彖曰且得他畏危亡之祸而求所以比辅其民犹胜于全不顾者此章近之】
  如恶之莫如贵徳而尊士贤者在位能者在职国家闲暇及是时明其政刑虽大国必畏之矣【闲音闲】
  此因其恶辱之情而进之以彊【上声】仁之事也【新安倪氏曰礼记表记云畏罪者彊仁谓勉彊行仁也贵徳以下皆彊仁之事目】贵徳犹尚徳也士则指其人而言之贤有徳者使之在位则足以正君而善俗能有才者使之在职则足以修政而立事国家闲暇可以有为之时也详味及字则惟日不足之意可见矣【或谓贤者在位能者在职谓贤者有徳但使之在位而不任事能者有才所以使之在职而任事双峰饶氏曰如此説则贤者是个无能底人盖凡是贤者皆当使之在位然贤者所能却不同就其间使能敷教者在敷教之位能治狱者在治狱之位既有其位便有其职天下岂有无职之位岂有无能之贤○新安陈氏曰春秋传云及犹汲汲也及是时而明政刑即书所谓吉人为善惟日不足之意此一节应仁则荣也】
  诗云迨天之未隂雨彻彼桑土绸缪牖戸今此下民或敢侮予孔子曰为此诗者其知道乎能治其国家谁敢侮之【彻直列反土音杜纲音稠缪武彪反】
  诗豳风鸱【处脂反】鸮【吁骄反】之篇周公之所作也迨及也彻取也桑土桑根之皮也绸缪【音矛】纒绵补葺【七入反】也牖戸巢之通气出入处也予鸟自谓也言我之备患详密如此今此在下之人或敢有侮予者乎周公以鸟之为巢如此比君之为国亦当思患而预防之孔子读而賛之以为知道也【云峰胡氏曰为此诗者其知道乎孟子凡两引之彼则为诗者知率性之道此则为诗者知治国平天下之道也】
  今国家闲暇及是时般乐怠敖是自求祸也【般音盘乐音洛敖音傲】
  言其纵欲偷安亦惟日不足也【双峰饶氏曰般乐则不暇明其政刑怠傲则不暇贵徳尊士○新安陈氏曰及是时而纵欲偷安亦书所谓凶人为不善惟日不足之意此一节应不仁则辱也】
  祸福无不自已求之者
  结上文之意【新安陈氏曰仁荣福也不仁之辱祸也皆自己求之】
  诗云永言配命自求多福太甲曰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此之谓也【孽鱼列反】
  诗大雅文王之篇永长也言犹念也配合也命天命也此言福之自己求者太甲商书篇名孽祸也违避也活生也书作逭【音换】逭犹缓也此言祸之自己求者【蔡氏曰及时明政刑自求福也仁荣者如此及时而乐敖自作孽也不仁之辱如此○新安陈氏曰记云仁者安仁知者利仁畏罪者彊仁此因战国诸侯恶辱而勉以行仁正畏罪强仁之事勉之存天理而享仁之荣戒之徇人欲以逺不仁之辱亦遏人欲扩天理也】
  ○孟子曰尊贤使能俊杰在位则天下之士皆悦而愿立于其朝矣【朝音潮】
  俊杰才徳之异于众者【双峰饶氏曰俊杰谓人中之俊杰者即指贤能而言尊贤使能便是俊杰在位尊非礼貌之虚文与之共天位治天职以至去谗逺色贱货贵徳皆尊贤之道】
  市廛而不征法而不廛则天下之商皆悦而愿藏于其市矣
  廛市宅也张子曰或赋其市地之廛而不征其货【礼记王制古者公田籍而不税市廛而不税关讥而不征】或治以市官之法而不赋其廛【周礼地官司徒司市事官掌市之治教政刑量度禁令以次序分地而经市以陈肆辨物而平市以政令禁物靡而均市以商贾音古阜货而行布以量度教贾价同而征儥音育以质剂即随反结信而止讼尔雅剂齐也质剂谓两书一札而别之也若今手书言保物要还矣以贾音古民禁伪而除诈以刑罚禁虣皮告反而去盗以泉府同货而敛賖大市日□昃同而市百族为主朝市朝时而市商贾为主夕市夕时而市贩夫贩妇为主】盖逐末者多则廛以抑之少则不必廛也【朱子曰市廛而不征谓使居市之廛者各出廛赋若干如今人赁铺面相似更不征税其所货之物法而不廛则但治之以市官之法而已虽廛赋亦不取之也问古之为市者以其所有易其所无者有司者治之耳此是周礼市官之法否曰然如汉之狱市之类皆是古之遗制○问市廛此市在何处曰此都邑之市国都如井田样画为九区面朝背市左祖右社中一区君之宫室宫室前一区为外朝朝防藏库之属皆在焉后一区为市市四面有门毎日市门开则商贾百物皆入惟民得入公卿大夫士皆不得入入则有罚市官之法如周礼司市平物价治争讼讥察异服异言之类左右各三区皆民所居外朝一区左则宗庙右则社稷此国君都邑规模之大概也】
  关讥而不征则天下之旅皆悦而愿出于其路矣解见【形甸反】前篇【双峰饶氏曰关讥之制凡众途所防之地则立关以限之行旅有节方可度关以此稽考其来歴以防奸宄节是使者所持之节如今脚引及州县移文或用节或用周礼所谓以节出纳之者是也】
  耕者助而不税则天下之农皆悦而愿耕于其野矣但使出力以助耕公田而不税其私田也
  廛无夫里之布则天下之民皆悦而愿为之氓矣【氓音盲】周礼宅不毛者有里布民无职事者出夫家之征郑氏谓宅不种桑麻者罚之使出一里二十五家之布民无常业者罚之使出一夫百亩之税一家力役之征也【周礼地官司徒载师职凡宅不毛者有里布田不耕者出屋粟民无职事者出夫家之征郑司农云宅不毛者谓不树桑麻也里布者布参印书广二寸长二尺以为币贸易物诗云抱布贸丝贸此布也或曰布泉郑曰宅不毛者罚以一里二十五家之泉空田者罚以三家之税粟以共吉凶二服及防器也民虽有闲无职事者犹出夫税家税也夫税者百畮之税家税者出士徒车辇给繇役】今战国时一切取之市宅之民已赋其廛又令【平声】出此夫里之布非先王之法也氓民也【问一里二十五家之布朱子曰亦不可考问民无常产者罚之如何恁地重曰后世之法与此正相反农民赋税丁钱却重而游手浮浪之民泰然都不管他○庆源辅氏曰先王之政宅不种桑麻与闲民无职事者上之人皆有法以抑之此所以当其盛时民皆着业而无游手与贫困者所谓穷民不过鳏寡孤独者而已战国时如夫里之布一切取之皆末流之害乐人欲灭天理者也○双峰饶氏曰家征是力役之征如今庶役夫征是粟米之征即百亩之税如今输租里布是布缕之征即五亩之税如今纳绢】
  信能行此五者则邻国之民仰之若父母矣率其子弟攻其父母自生民以来未有能济者也如此则无敌于天下无敌于天下者天吏也然而不王者未之有也吕氏曰奉行天命谓之天吏废兴存亡惟天所命不敢不从若汤武是也【双峰饶氏曰吏君所命天吏天所命君所命者可以刑人杀人凡有罪者得而刑杀之天所命者可以征人伐人凡暴乱之国皆得而征伐之】○此章言能行王政则寇戎为父子不行王政则赤子为仇雠【双峰饶氏曰无敌于天下一句乃是此章之大防盖能行王者之政则可以兴王者之治当时诸侯不得民心惟务侵人土地故孟子教之但行王政以恤其民使吾国之民仰之若父母则天下之民亦仰之若父母矣如此则东征西伐何向不服不然吾国之民亦仇敌也况邻国乎○新安陈氏曰欲除后世过取以奉其私之而一行之以先王之法皆所以遏人欲扩天理也】
  ○孟子曰人皆有不忍人之心
  天地以生物为心而所生之物因各得夫【音扶】天地生物之心以为心所以人皆有不忍人之心也【朱子曰无天地生物之心则没这身才有这血气之身便具天地生物之心矣○天地以生物为心天包着地别无所作为只是生物而已譬如饭甑蒸饭从里面蒸上到上面又下来只管在里面衮便蒸得熟天地即是包得许多气在这里无出处衮一畨便生一畨物所谓为心者岂切切然做似磨子相似只防磨出这物事○双峰饶氏曰人心慈爱恻怛才见人便发将出来更忍不住所以谓之不忍人仁之为徳在天地则为生物之心在人则为不忍人之心天地能生物人不能生物但是爱人之心即是生物之心程子云恻隠之心人之生道也正此之谓○西山真氏曰天地造化无他作为惟以生物为事观夫春夏秋冬往古来今生意周流何尝一息闲断天地之心于此可见万物从天地生意中出故物物皆具此理何况人为最灵宜乎皆有不忍人之心也○新安陈氏曰不忍即是仁忍则非仁性中有此仁发出来便是不忍人之心所以后面提起所以谓人皆有不忍人之心者便指出恻隠之心以当之见孺子将入井而恻隠者何也盖不忍见此子之如此也若见此而不动心则顽忍非人矣天地之大徳曰生人得天地之徳曰好生好生之徳即所谓得天地生物之心以为心也】
  先王有不忍人之心斯有不忍人之政矣以不忍人之心行不忍人之政治天下可运之掌上
  言众人虽有不忍人之心然物欲害之存焉者寡故不能察识而推之政事之间惟圣人全体此心【仁之体】随感而应【仁之用】故其所行无非不忍人之政也【双峰饶氏曰斯犹即也圣人之心无物欲之蔽才有不忍人之心即有不忍人之政不待充广而后能也若众人则须待充广○西山真氏曰人有是心而私欲间断之故不能达之于用惟圣人全体此心私欲不杂故有此仁心便有此仁政自然流出更无壅遏天下虽大运以此心而有余矣】
  所以谓人皆有不忍人之心者今人乍见孺子将入于井皆有怵惕恻隠之心非所以内交于孺子之父母也非所以要誉于乡党朋友也非恶其声而然也【怵音黜内读为纳要平声恶去声下同】
  乍犹忽也怵惕惊动貌恻伤之切也隠痛之深也此即所谓不忍人之心也【庆源辅氏曰怵惕心惊惧而起念之意縁卒乍而见故心惊惧而动也恻隠由伤深而痛深自浅而深皆所以名状不忍人之心可谓善形容矣】内结要求声名也言乍见之时便有此心随见而发非由此三者而然也程子曰满腔【苦江反】子是恻隠之心【朱子曰腔子犹言躯殻耳满腔子只是言充塞周徧本来如此是就人身上指出理充塞处最为亲切若于此见得则万物一体更无内外之别若见不得却去腔子外寻则莽莽荡荡无交渉矣又曰腔子身里也言满身里皆恻隠之心在腔子里亦只云心在身里满这个躯殻都是恻隠之心才触着便是这个物事出来大感则大应小感则小应○勉斋黄氏曰陵阳李氏谓腔子指人身言天地间充塞上下浑然生物之意无有空处人得此以为心则亦四体百骸充塞徧满无非此恻隠之心触处即是无有欠缺也此説极是】谢氏曰人须是识其真心方乍见孺子入井之时其心怵惕乃真心也非思而得非勉而中【去声】天理之自然也内交要誉恶其声而然即人欲之私矣【朱子曰方乍见孺子时也着手脚不得纵有许多私意也未暇思量到问心所发处不一便説恻隠如何曰恻隠之心浑身皆是无处不发见如见赤子有恻隠之心见一蚁亦岂无此心○如孺子入井如何不推得其他底出来只推得恻隠之心出来盖理各有路如做得穿窬防事如何令人不羞恶偶遇一人衣冠而揖我我便亦揖他如何不恭敬事有是非必辨别其是非试防是甚麽去感得他何处一般出来○恶其声是恶被不救人之名○西山真氏曰孺子未有所知而将入于井乍见之者无问贤愚皆有伤痛之心方此心骤发之时非欲以此内交非欲以此干誉非欲以此避不仁之名也仓卒之间无安排矫饰而天机自动此所谓真心也○云峰胡氏曰集注与谢氏皆看得乍见二字盖惟仓卒忽然而见之时此心便随所见而发正本心发见处若既见之后稍渉安排商略便非本心矣】
  由是观之无恻隠之心非人也无羞恶之心非人也无辞让之心非人也无是非之心非人也【恶去声下同】
  羞耻己之不善也恶憎人之不善也辞解使去己也让推【吐雷反】以与人也是知其善而以为是也非知其恶而以为非也人之所以为心不外乎是四者故因论恻隠而悉数【上声】之言人若无此则不得谓之人所以明其必有也【问上蔡见明道先生举史文成诵明道谓其玩物丧志上蔡汗流浃背面发赤色明道云此便是恻隠之心公且道上蔡闻得过失恁地惭惶自是羞恶之心如何却説道见得恻隠之心久之朱子曰惟是有恻隠之心方防动若无恻隠之心却不防动惟是先动方始有羞恶方始有恭敬有是非动处便是恻隠若不防动却不成人若不从动处发出所谓羞恶者非羞恶所谓恭敬者非恭敬是非者非是非天地生生之理这些动意未尝止息防如何梏亡亦未尝尽消灭自是有时而动学者只怕间断了○羞恶辞譲是非虽与恻隠并説但此三者皆是自恻隠中发出来因有恻隠后方有此三者恻隠比三者又较大○或问孟子専论不忍人之心而后乃及乎四端何也曰不忍之心即恻隠之谓也性之徳为仁义礼知而一以包三者仁也情之发为四端而一以贯三者恻隠也然则其言之安得无先后之别耶○庆源辅氏曰人之所以为心虽不外是四者然仁则又贯乎三者之中故此因论恻隠而悉数之也至于言人若无此心则非人也者所以明其必有而使人知反求之于己也○西山真氏曰孟子始言恻隠之心至此则兼羞恶辞让是非而言者盖仁为众善之长有恻隠则三者从之矣恻隠不存三者亦何有哉然赋形为人孰无此心苟无此心则非人矣所谓无者岂其固然哉私欲闭塞而失其本真耳○莆田黄氏曰由是观之是字指孺子入井一事说论恻隠便引个羞恶辞譲是非之心出来】
  恻隠之心仁之端也羞恶之心义之端也辞让之心礼之端也是非之心知之端也
  恻隠羞恶辞让是非情也仁义礼知性也心统性情者也【朱子曰性者心之理情者心之用心者性情之主○性是静情是动心兼动静而言统如统兵之统心有以主宰之也动静皆主宰非是静时无所主及至动时方有主宰也○新安陈氏曰性情字皆从心心涵养此性心统性也心节制此情心统情也性如在营之军情如临阵之军皆将实綂之心统性情当以是观焉又曰此六字横渠语】端绪【音序】也【潜室陈氏曰端者端倪也物之绪也譬之茧丝外有一条绪便知得内有一团丝若其无丝在内则绪何由而见于外○莆田黄氏曰注谓端首也防谓端夲也集注以为绪也如缲丝然先寻其绪则千丝万丝续续而上】因其情之发而性之本然可得而见犹有物在中而绪见【形甸反】于外也【问四端之端集注以为端绪向见蔡季通説端乃是尾如何朱子曰以体用言之有体而后有用故端亦可谓之尾若以始终言之则四端是始发处故亦可以端绪言之二者各有所指自不相碍也○问孟子説仁义礼智义在第二太极图以义配利则在第三曰仁义礼智犹言东西南北元亨利贞犹言东南西北一个是对説一个是从一邉説起○问元亨利贞自有次第仁义礼智因感而发则无次第曰发时无次第生时自有次第○四端八个字每字是一意恻是方恻然有此念起隠是恻然后隠痛比恻为深羞者羞己之恶恶者恶人之恶辞者辞己之物让者推与他人是非自是两様分明但仁是縂名若説仁义便如隂阳若説四端便如四时若分四端八字便如八节○恻隠自是情仁自是性性即是这道理仁夲难説中间却是爱之理发出来方有恻隠义却是羞恶之理发出来方有羞恶礼却是辞逊之理发出来方有辞逊智却是是非之理发出来方有是非仁义礼智是未发底道理恻隠羞恶辞逊是非是己发底端倪如桃仁杏仁是仁到得萌芽却是恻隠又曰仁义礼智本体自无形影要捉摸不着只得将他发动处看却自见得程子云以其恻隠知其有仁此八字説得最亲切分明也不道恻隠便是仁又不道掉了恻隠别取一个物事说仁○恻隠羞恶多是因逆其理而见惟有所可伤这里恻隠之端便动惟有所可恶这里羞恶之端便动若是事亲从兄又是自然顺处见之○一心之中仁义礼智各有界限而其性情体用又各自有分别须是见得分明然后就此四者之中又自见得仁义两字是个大界限如天地造化四序流行而其实不过于一隂一阳而已仁字是个生底意思通贯周流于四者之中仁固仁之本体义则仁之断制礼则仁之节文智则仁之分别也正如春之生气贯彻四时春则生之生也夏则生之长也秋则生之收也冬则生之藏也○北溪陈氏曰四端之説是说外面可见底以验其中之所有惟是有四者之体故四者端绪自然发见于外○潜室陈氏曰性是太极浑然之全体本不可以各自言孟子时异端蠭起往往以性为不善孟子苟但曰浑然本体则恐为无星之秤无寸之尺而终不足以晓天下于是别而言之界为四破而四端之説于是乎立盖四端之未发也性虽寂然不动而其中自有条理自有间架不是笼统都是一物所以外边才动其中便应如赤子之事感则仁之理便应而恻隠之心形如蹴尔嘑尔之事感则义之理便应而羞恶之心形如过朝廷过宗庙之事感则礼之理便应而恭敬之心形如妍丑美恶之事感则智之理便应而是非之心形盖由其中间众理浑然各各分明故外边所遇随感随应析而四之以示学者使知浑然全体之中粲然有条如此则性之善可知矣然四端之未发也浑然全体之理无声臭之可言无形象之可见何以知其粲然有条如此盖是理之可验乃依然就他发处验得凡物必有本根而后有枝叶见其枝叶则知其本根性之理虽无形而端绪之发则可验○双峰饶氏曰孟子论性惟是这一章说得最分晓】
  人之有是四端也犹其有四体也有是四端而自谓不能者自贼者也谓其君不能者贼其君者也
  四体四肢人之所必有者也自谓不能者物欲蔽之耳
  凡有四端于我者知皆扩而充之矣若火之始然泉之始达苟能充之足以保四海苟不充之不足以事父母【扩音廓】
  扩推广之意充满也四端在我随处发见【形甸反】知皆即此推广而充满其本然之量【去声】则其曰新又新将有不能自已者矣能由此而遂充之则四海虽逺亦吾度内无难保者不能充之则虽事之至近而不能矣【朱子曰人之一心在外者要收入来如求放心章是也在内者又要推出去此章是也孟子一部书皆是此意大抵一收一放一阖一辟道理森然○问推与充字曰推是从这里推将去如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到得充则填得来满了如注水相似推是注水下去充则注得器满了盖仁义之性本自可以充塞天地若自不能充广则无縁得这殻子满只是空殻了○问知字是重字还是轻字曰不能扩充者正为不知都只是冷过了若能知而扩充其势甚顺如乗快马放下水船相似○问两説充字未晓曰上只説知皆扩而充之只説知得了要推广以充满此心之量下云苟能充之足以保四海是能充满此心之量上带知皆扩字说下就能充满说惟扩而后能充能充则不必说扩矣○此心之量本足以包括天地兼利万物只是人自不能充满其量所以推不去或能推之于一家而不能推之于一国或能推之于一国而不足以及天下此皆是未足以尽其本然之量须是充满其量自然足以保四海○双峰饶氏曰集注即此推广是释扩字满其本然之量是释充字自亲亲而仁民而爱物推至于无一民一物之不爱是充仁之量自一事之得宜推至于无一事之不得宜是充义之量礼智皆然人能充广则四端之流行发达常如火始然泉始达其势方张而不可遏便由此而可以燎原赴海若不能充广则如火始然而即灭泉始达而即壅便只恁地休了所以集注云日新又新新字正是发明二始字之意问四端众人皆有若扩充似非众人所能曰知皆扩而充之其紧要在知字皆字众人之中若有能知所以扩而充之又于四者皆能扩而充之则便是人中之君子但患人不知不为耳○张氏彰老曰朱子云若以始终言之则四端是始发处端训始字尤切如发端履端开端之类皆始也孟子既言之凡有四端若火始然泉始达始然便是火之端始达便是泉之端恻隠羞恶便是仁义之端此心始动乃是情可为善处是心也人皆有之然不能无智愚之异由充与不能充而已如乍见孺子将入井看是何等人皆有恻隠之心此所谓仁之端苟能因此广而充之其仁将不可胜用不能充广天理才动人欲便萌于是纳交等心生循是而人欲日长天理日消而仁之端斩然矣此自谓不能者也始于充与不能充之分终乃天壤隔焉○云峰胡氏曰集注于尽心曰尽其心之量此则曰充满其本然之量须看朱子如何下一量字盖体无所不具用无所不周此心之量本如是其大也知性则有以尽此心本然之量知此性之发而扩充之则有以满此心本然之量】○此章所论人之性情心之体用本然全具而各有条理如此学者于此反求黙识而扩充之则天之所以与我者可以无不尽矣【庆源辅氏曰集注反求黙识者格物致知穷理之事也扩充之者诚意正心力行之事也既能穷理又能力行则天之所以与我仁义礼智之性可以各各充满其量而无遗憾矣前言日新又新将有不能自己所以言其推广之意于其始也此言天之所以与我者可以无不尽矣所以言充满于其后之意也】○程子曰人皆有是心惟君子为能扩而充之不能然者皆自弃也然其充与不充亦在我而已矣【云峰胡氏曰性者心之体其未发也夲然全具情者心之用其初发也各有条理反求黙识知之事扩充行之事至于天之与我者无不尽即是尽心而知之无不尽尽性而行之无不尽也】又曰四端不言信者既有诚心为四端则信在其中矣愚按四端之信犹五行之土无定位无成名无専气而水火金木无不待是以生者故土于四行无不在于四时则寄王【去声】焉其理亦犹是也【朱子曰四端不言信如实是恻隠实是羞恶信便在其中○土于四时各寄王十八日或谓王于戊己然季夏乃土之本宫故尤王于夏末月令载中央土者以此○潜室陈氏曰五行无土位位在四象之中五常无信位位在四端之中○云峰胡氏曰按饶氏云以四方论之土无定位无成名无専气以五方论之亦未尝无定位成名専气不可执一看愚见朱子之说是就五方看方见得试以河图看之五土居中似有定位然三八木位乎东不可以西一六水位乎北不可以南如中间五防则自具五方而于东西南北无所不该似有定位而实无定位也一二三四各因五而后成七八九六故于四季各寄王十八日木火金水各専生长收藏之一气而各成生长收藏之一名然无土皆不可是则土无専气而气无所不贯土无成名而名无所不成就四方看如此就五方看亦如此似不必分也分看则论土于四行之外是犹论信于四端之外合看则土实在四行之中而信在四端之中也○新安陈氏曰此章始専以不忍人之仁言继因体验恻隠之心而悉及羞恶辞譲是非之心贯四者一仁也惟圣人能以是心行是政安而行之者也惟君子能知其本有是心而扩充之勉而行之者也若众人则不能察识不能扩充此心虽发随发随泯真自弃也又按人皆有不忍人之心同此天理也物欲害之则天理之存焉者寡矣见孺子而恻隠天理也内交之类即人欲矣四端能充不能充之分判于扩天理与徇人欲而已此章亦在于遏人欲扩天理也】
  ○孟子曰矢人岂不仁于函人哉矢人惟恐不伤人函人惟恐伤人巫匠亦然故术不可不慎也
  函甲也恻隠之心人皆有之是矢人之心本非不如函人之仁也巫者为【去声】人祈祝利人之生匠者作为棺椁利人之死【新安陈氏曰此只借以术之当择説起引上人当择仁而处之】
  孔子曰里仁为美择不处仁焉得智夫仁天之尊爵也人之安宅也莫之御而不仁是不智也【焉于防反夫音扶】里有仁厚之俗者犹以为美人择所以自处【上声】而不于仁安得为智乎此孔子之言也【新安陈氏曰孔子之意本言择里孟子引之以证择术防有不同集注于此只以孟子之意释孔子之言故与语注小异】仁义礼智皆天所与之良贵而仁者天地生物之心得之最先而兼统四者所谓元者善之长【上声】也故曰尊爵【问仁天之尊爵先生解曰仁者天地生物之心得之最先如何是得之最先朱子曰人得那生底道理所谓心生道也有是心斯有是形以生也○新安陈氏曰元者善之长也此句出易乾卦文言引以为证元者生意之始为亨利贞之长】在人则为本心全体之徳有天理自然之安无人欲陷溺之危人当常在其中而不可须臾离【去声】者也故曰安宅此又孟子释孔子之意以为仁道之大如此而自不为之岂非不智之甚乎【庆源辅氏曰五性皆人心之徳而仁则周贯乎四者之中故为本心全体之徳天理有则而不流故有自然之安人欲横流而无止故有陷溺之危克尽人欲纯是天理方始是仁此所以有安而无危也人当常处其中而不可须臾离即所谓依于仁造次必于是颠沛必于是之意此圣门学者必以求仁为先务也○西山真氏曰仁乃我所自有苟欲为之谁能止者乃甘心于不仁岂非不智乎故仁智二者常相须焉不仁斯不智矣下文言之不智斯不仁矣此是也】
  不仁不智无礼无义人役也人役而耻为役由弓人而耻为弓矢人而耻为矢也【由与犹同】
  以不仁故不智不智故不知礼义之所在【庆源辅氏曰不仁则顽然不觉故不智不智则懵然无知故不知礼义所在】
  如耻之莫如为仁
  此亦因人愧耻之心而引之使志于仁也不言智礼义者仁该全体能为仁则三者在其中矣
  仁者如射射者正己而后发发而不中不怨胜己者反求诸己而己矣【中去声】
  为仁由己而由人乎哉【双峰饶氏曰此上三四章皆是为当时君大夫言之此章与仁则荣二章之意同皆是教时君因耻辱而勉于仁言不能行仁则既无尊爵之可贵又无安宅之可居安富尊荣皆无之而为人役不免焉则不当归怨于人但当反求诸己己能为仁大国安能役之此役字即小国役大国楚六千里为讐人役之役○新安陈氏曰此章以尊爵安宅论仁其理甚精防勉人为仁其意甚切至既言莫之御而不仁又言反求诸己皆言为仁由己其机在我不在人也仁固包义礼智然人所以不为仁者由于是非之心不明与羞恶之心不正耳故孟子先言是不智也欲人以是非之智而择为仁之术继言如耻之欲人以羞恶之义而决为仁之机也】
  ○孟子曰子路人告之以有过则喜
  喜其得闻而改之其勇于自修如此周子曰仲由喜闻过令名无穷焉今人有过不喜人规如讳疾而忌医寜灭其身而无悟也噫程子曰子路人告之以有过则喜亦可谓百世之师矣【南轩张氏曰闻过则喜非能克其骄吝者不能骄则自以为善而恶人议已吝则安其故常而不能从人子路用力于克己其功深矣○庆源辅氏曰人受天地之中以生本自无过所以有过者非出于气禀之偏则由乎物欲之诱人能知而改之则可以复于本然之善不知则其过愈深将陷溺焉而失其所以为人矣是岂可不惧哉人有告我以过我因得而改之以复于善则又岂可不以为喜乎然非子路之勇于自修则亦不能然也○新安陈氏曰程子深賛子路欲学者师之以修身补过也】
  禹闻善言则拜
  书曰禹拜昌言盖不待有过而能屈己以受天下之善也【庆源辅氏曰子路贤者也故不能无过但勇于自修是以喜于得闻而改之禹则圣人也其心纯是天理本然之善故不待其有过但一闻善言则至诚屈己拜而受之】
  大舜有大焉善与人同舍己从人乐取于人以为善【舍上声乐音洛】
  言舜之所为又有大于禹与子路者善与人同公天下之善而不为私也己未善则无所系吝【解舍字】而舍以从人人有善则不待勉强【上声○解乐字】而取之于己此善与人同之目也【程子曰乐取于人为善便是与人为善与人为善乃公也○问善与人同朱子曰善者天下之公理本无在己在人之别但人有身不能无私于己者故有物我之分焉惟舜之心无一毫有我之私是以能公天下之善以为善而不知其孰为在己孰为在人所谓善与人同也舍己从人言其不先立己而虚心以聼乎天下之公盖不知善之在己也乐取于人以为善言其见人之善则至诚乐取而行之于身盖不知善之在人也此二者善与人同之目也然此二者本一事特交互言之以见圣人之心表里无间如此耳○大舜乐取诸人以为善是成己之善是与人为善也是着人之善○庆源辅氏曰禹闻善言则拜闻之者禹也言之者人也以我之闻闻彼之善拜以受之犹有人己之分也至于舜则善与人同耳善与人同者盖善乃天下之公非人己所得而私者故曰公天下之善而不为私也○双峰饶氏曰舜之称尧方以舍己从人为惟帝时克圣人虽生知而不自以为生知常虚心以受人之善己之所为偶有未尽而人之所见有善于己即舍而从之无一毫执吝之意乃所以见圣人之无我而非人所及也】
  自耕稼陶渔以至为帝无非取于人者
  舜之侧防耕于歴山陶于河濵渔于雷泽【史记五帝纪舜耕歴山歴山之人皆让畔渔雷泽雷泽之人皆譲居陶河濵河濵器皆不苦窳病也一年所居成聚二年成邑三年成都歴山在河东雷泽夏兖州今属济隂河濵济隂定陶西南】
  取诸人以为善是与人为善者也故君子莫大乎与人为善
  与犹许也助也取彼之善而为之于我则彼益劝于为善矣是我助其为善也能使天下之人皆劝于为善君子之善孰大于此【庆源辅氏曰舜之取人以为善初未尝有助人为善之意也孟子推说其事故以为取诸人以为善是乃助人之为善也因吾取人之善以为善而使天下之人皆劝于为善则是圣人成己成物之事故曰君子之善孰大于此】○此章言圣贤乐【音洛】善之诚初无彼此之间【去声】故其在人者有以裕于己在己者有以及于人【朱子曰禹闻善言则拜犹着意做舜与人同是自然气象圣人之拜固出于诚意然拜是容貌间未见得行不行若舜则真见于行事处己未善则舍己之未善而从人之善人有善则取人之善而为己之善人乐于见取便是许助他为善也○庆源辅氏曰集注所谓圣贤兼子路禹舜言之三人虽浅深大小不同其乐善之诚皆无彼此之间末二句却单説舜○新安陈氏曰舜事优于禹禹事优于子路然学者之希贤希圣未有无其序者常人徇欲背理讳过饰非视子路之心已相背驰何敢言舜禹事必先忘私克己然后能至公而自然无私故必如子路之克己私始渐能如圣人之与人为公耳○新安倪氏曰语录云三者本意只是取人但有浅深而与人为善乃是孟子再叠一意以发明之即此条以证集注之説则是三人皆有乐善之诚子路乐于闻人告之以有过禹乐于闻人之善言而拜舜乐取人以为善虽有浅深是皆在人者有以裕于己也末一句所谓在己者有以及于人乃是申明孟子再叠之意耳辅氏谓末二句皆单说舜窃恐未然】
  ○孟子曰伯夷非其君不事非其友不友不立于恶人之朝不与恶人言立于恶人之朝与恶人言如以朝衣朝冠坐于涂炭推恶恶之心思与乡人立其冠不正望望然去之若将凂焉是故诸侯虽有善其辞命而至者不受也不受也者是亦不屑就已【朝音潮恶恶上去声下如字凂莫罪反】涂泥也乡人乡里之常人也望望去而不顾之貌凂污【去声】也屑赵氏曰洁也说文曰动作切切也不屑就言不以就之为洁而切切于是也【合赵氏説文二説以觧一屑字】己语助辞【朱子曰世之所谓清者不就恶人耳若善辞今而来者固有时而就之惟伯夷不然此其所以为圣之清也栁下惠不屑之意亦然○新安陈氏曰此言伯夷之清严于恶恶而不轻与人羣也】
  栁下惠不羞污君不卑小官进不隠贤必以其道遗佚而不怨阨穷而不悯故曰尔为尔我为我虽袒裼裸裎于我侧尔焉能凂我哉故由由然与之偕而不自失焉援而止之而止援而止之而止者是亦不屑去已【佚音逸袒音但裼音锡裸鲁果反裎音程焉能之焉于防反】
  栁下惠鲁大夫展禽居栁下而諡惠也不隠贤不枉道也遗佚放弃也阨困也悯忧也尔为尔至焉能凂我哉恵之言也袒裼露臂也裸裎露身也由由自得之貌偕并处【上声】也不自失不失其正也援【音爰】而止之而止者言欲去而可留也【朱子曰进不隠贤便是必以其道人有所见不肯发出尚有所蔵便是枉道○问集注谓不隠贤不枉道也疑与下文必以其道意相重曰两句相承只作一句读文势然也○所以不解作不蔽贤谓其下文云必以其道若作蔽贤説则下文不同矣○不隠贤谓不隠避其贤如己当廉却以利自污已当勇却以怯自处之类乃是隠贤是枉道也○双峰饶氏曰他人不羞污君不卑小官必至于苟进而栁下惠则不隠贤他人见袒裼裸裎而与之偕则必至于流而栁下恵则不自失此其所以为圣人之和而异乎常人之和也○新安陈氏曰此言恵之和寛以处众而不轻与人絶也】
  孟子曰伯夷隘柳下惠不恭隘与不恭君子不由也隘狭窄【侧格反】也不恭简慢也夷惠之行【去声】固皆造【七到反】乎至极之地然既有所偏则不能无弊故不可由也【朱子曰伯夷既清必有隘处栁下恵既和必有不恭处道理自是如此孟子恐后人以隘为清以不恭为和故曰隘与不恭君子不由也○问如伯夷之清而不念旧恶栁下恵之和而不以三公易其介此其所以为圣之清圣之和也但其流弊则有隘与不恭之失曰这也是诸先生恐伤触二子所以说流弊今以圣人观二子则二子多有欠阙处才有欠阙处便有弊所以孟子直説他隘与不恭不曽说末流如此如不念旧恶不以三公易其介固是清和好处然十分只救得一分救不得那九分清和之偏处了○问不恭是处己是待人曰是待人如此其心玩世视人如无也○清和皆是一偏学之便有隘不恭处使懦夫学和愈不恭鄙夫学清愈隘矣可为百世师谓能使薄者寛鄙者敦顽者防懦者立君子不由不由其隘与不恭也○夷隘惠不恭不必言效之而不至者其弊如此只二子所为己有弊矣○云峰胡氏曰道惟中则无弊夷惠不合乎中庸之道故君子所不由夫子之道大中至正之凖故孟子所愿学○新安陈氏曰孟子一书言夷恵者不一以百世之师称之以圣之清和许之此章则谓其隘与不恭似若相反盖孟子实欲人法夷恵之得又恐人不知戒夷恵之失其忧学者至矣吕伯恭曰学伯夷者未必得其清而先得其隘学恵者未必得其和而先得其不恭大扺清之极易至于隘和之极易至于不恭学之者当法其清和之得而戒其隘不恭之失可也】











  孟子集注大全卷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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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钦定四库全书
  孟子集注大全卷四
  公孙丑章句下
  凡十四章自第二章以下记孟子出处【上声】行实为详
  孟子曰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
  天时谓时日支干孤虚王相【并去声】之属也【蔡氏曰时四时也日日辰也史记注六甲孤虚法甲子旬戌亥为孤辰巳为虚后五甲仿此如今人以甲子旬无戌亥为空亡是以空亡为孤也辰巳与戌亥对辰巳为虚王相如东方木旺相于卯之类○庆源辅氏曰时十二时日十日支十二支干十干也○双峰饶氏曰此大槩以五行衰旺言之五行有孤虚时有旺相时春属木甲乙木生丙丁火便是木旺而火相旺字即是王字相王之次也金到这里衰所以孤孤者无辅助之意如今説四废然水为母木为子子实则母虚水到此所以虚或问此説时日或是方所曰二者一般一个是横一个是直所以天徳月徳日亦有天徳月徳方大意如此其间又自有细宻处】地利险阻城池之固也人和得民心之和也【立两句为柱下文分两边自觧之】
  三里之城七里之郭环而攻之而不胜夫环而攻之必有得天时者矣然而不胜者是天时不如地利也【夫音扶】三里七里城郭之小者郭外城环围也言四面攻围旷日持久必有值天时之善者
  城非不髙也池非不深也兵革非不坚利也米粟非不多也委而去之是地利不如人和也
  革甲也粟谷也委弃也言不得民心民不为【去声】守也【赵氏曰古甲以革为之故函人为攻皮之工后世始用金曰铠○双峰饶氏曰非谓可以全无天时地利但不如人和尔用兵也要天时地利但人和是本人心不和虽有天时地利亦不可取胜况时不时属天利不利属地人心和不和则在我而已在天地者难必在我者可恃】
  故曰域民不以封疆之界固国不以山谿之险威天下不以兵革之利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寡助之至亲戚畔之多助之至天下顺之
  域界限也【南轩张氏曰得道者顺乎理而已举措顺理则人心悦服矣先王之所以致人和者在此而极夫多助之效至于天下顺之其王也孰御一失道则违拂人心心之所睽虽亲亦踈也不亦孤且殆哉虽有髙城深池谁与为守○双峰饶氏曰紧要在得道二字上○新安陈氏曰封疆山谿兵革皆末也不以不全以此也其本在得道而已】
  以天下之所顺攻亲戚之所畔故君子有不战战必胜矣
  言不战则已战则必胜○尹氏曰言得天下者凡以得民心而已【新安陈氏曰此章言用兵在得人心得人心在得道得道以得人心则地利之险人为之守天时之善人为之乗先王之守国家用天下本末具举如此固以得道得人心为本而亦不废天时地利之末孟子见当时用兵者惟以天时地利为务而不知以得道得人心为本故此论】
  ○孟子将朝王王使人来曰寡人如就见者也有寒疾不可以风朝将视朝不识可使寡人得见乎对曰不幸而有疾不能造朝【章内朝并音潮唯朝将之朝如字造七到反下同】
  王齐王也孟子本将朝王王不知而托疾以召孟子故孟子亦以疾辞也【问莫是齐王不合托疾否朱子曰未论托疾孟子之意只是説他不合来召为其賔师有事则王自来见或自往见若王召之则有自尊之意故不往见在他国时诸侯无越境之理只得以币来聘故贤者受其币而往见之答陈代如不待其招而往何哉此以在他国而言答万章天子不召师而况诸侯乎此以在其国而言○孟子于此处賔师之位未尝受禄非齐王所得臣也王不能见而乃召之既失礼矣其托疾又不诚若何而可往哉○新安陈氏曰王托疾以召孟子亦托疾以辞欲其称也与孔子亦瞰阳货之亡同意】
  明日出吊于东郭氏公孙丑曰昔者辞以病今日吊或者不可乎曰昔者疾今日愈如之何不吊
  东郭氏齐大夫家也昔者昨日也或者疑辞辞疾而出吊与孔子不见孺悲取瑟而歌同意【庆源辅氏曰孔子以疾辞孺悲而不见然又取瑟而歌使之知其非疾所以警教孺悲也孟子以疾辞齐王而不往朝然又出吊东郭而使之知其非疾者所以警教齐王也此皆圣贤至诚应物而得乎时中之义也】
  王使人问疾医来孟仲子对曰昔者有王命有采薪之忧不能造朝今病小愈趋造于朝我不识能至否乎使数人要于路曰请必无归而造于朝【要平声】
  孟仲子赵氏以为孟子之从【去声】昆弟学于孟子者也采薪之忧言病不能采薪谦辞也仲子权辞以对又使人要孟子令【平声】勿归而造朝以实已言【新安陈氏曰王先托疾以召意本不诚今问疾医来虚文美观意亦非诚也仲子遂权对促朝】
  不得已而之景丑氏宿焉景子曰内则父子外则君臣人之大伦也父子主恩君臣主敬丑见王之敬子也未见所以敬王也曰恶是何言也齐人无以仁义与王言者岂以仁义为不美也其心曰是何足与言仁义也云尔则不敬莫大乎是我非尧舜之道不敢以陈于王前故齐人莫如我敬王也【恶平声下同】
  景丑氏齐大夫家也景子景丑也恶叹辞也景丑所言敬之小者也孟子所言敬之大者也【庆源辅氏曰丑之説擎跽曲拳奔走承顺之敬敬君以貌世俗之所知故曰敬之小孟子所言陈善闭邪致君尧舜之敬敬君以心圣贤之所行故曰敬之大○西山真氏曰景子但知闻命奔走为敬其君不知以尧舜之道告其君仆之臣唯唯承命外若敬其君然心实薄之曰是何足与言仁义此不敬之大者也】
  景子曰否非此之谓也礼曰父召无诺君命召不俟驾固将朝也闻王命而遂不果宜与夫礼若不相似然【夫音扶下同】
  礼曰父命呼唯【以水反】而不诺又曰君命召在官不俟屦【官谓朝内】在外不俟车【并出礼记玉藻篇】言孟子本欲朝王而闻命中止似与此礼之意不同也
  曰岂谓是与曽子曰晋楚之富不可及也彼以其富我以吾仁彼以其爵我以吾义吾何慊乎哉夫岂不义而曽子言之是或一道也天下有逹尊三爵一齿一徳一朝廷莫如爵乡党莫如齿辅世长民莫如徳恶得有其一以慢其二哉【与平声慊口簟反长上声】
  慊恨也少也或作嗛字书以为口衘物也然则慊亦但为心有所衘之义其为快为足为恨为少则因其事而所衘有不同耳孟子言我之意非如景子之所言者因引曽子之言而云夫此岂是不义而曾子肯以为言是或别有一种【上声】道理也达通也盖通天下之所尊有此三者曾子之说盖以徳言之也今齐王但有爵耳安得以此慢于齿徳乎【朱子曰达尊之説达通也三者不相值则各伸其尊而无所屈一或相值则通视其重之所在而致隆焉故朝廷之上以伊周之忠圣耆老而祗奉嗣王左右孺子不敢以其齿徳加焉至论辅世长民之任则太甲成王固拜手稽首于伊周之前矣其迭为屈伸以致崇极之义不异于孟子之言也故曰通视其重之所在而致隆焉惟可与权者知之爵也齿也盖有偶然而得之者是以其尊施于朝廷者则不及于乡党施于乡党者则不及于朝廷而人之敬之也亦或以貌而不以心惟徳得于心充于身刑于家推于乡党而达于朝廷者也曽子曰彼以其富其爵我以吾义吾仁子思曰事之云乎岂曰友之云乎孟子曰恶得有其一以慢其二哉师弟子间意见之相合固如此○双峰饶氏曰景子之言是人臣事君之常孟子之言是人君尊贤之道○东阳许氏曰仁者循理乐天安贫守分故不知彼之富义者审度事宜进退有制故不羡彼之爵富只在彼爵可加我故用仁义字不同】
  故将大有为之君必有所不召之臣欲有谋焉则就之其尊徳乐道不如是不足与有为也【乐音洛】
  大有为之君大有作为非常之君也程子曰古之人所以必待人君致敬尽礼而后往者非欲自为尊大也为【去声】是故耳【双峰饶氏曰不如是指谋焉则就之】
  故汤之于伊尹学焉而后臣之故不劳而王桓公之于管仲学焉而后臣之故不劳而霸
  先从受学师之也后以为臣任之也【双峰饶氏曰何处见得学而后臣盖学师之臣相之也观尹之辞无所逊于汤桓之于管一则曰仲父二则曰仲父亦可见师之之意】
  今天下地丑徳齐莫能相尚无他好臣其所教而不好臣其所受教【好去声】
  丑类也尚过也所教谓聼从于己可役使者也所受教谓己之所从学者也
  汤之于伊尹桓公之于管仲则不敢召管仲且犹不可召而况不为管仲者乎
  不为管仲孟子自谓也【庆源辅氏曰不为管仲孟子到此不得已而直言之不如是则公孙丑之徒终不足以知此义也】范氏曰孟子之于齐处【上声】賔师之位非当仕有官职者故其言如此【问賔师如何朱子曰当时有所谓客卿是也大概尊礼之而不居职任事但召之则不往○新安陈氏曰若当仕有官职乃可以其官召之耳】○此章见賔师不以趋走承顺为恭而以责难陈善为敬【新安陈氏曰恭见于外貌者故于趋走承顺言之敬存于中心者故于责难陈善言之】人君不以崇髙富贵为重而以贵徳尊士为贤则上下交而徳业成矣【南轩张氏曰孔子燔肉不至而去鲁不知者以为为肉知者以为为无礼皆非知孔子者孟子不朝而出吊不知者或以为要君知者则以为太甚矣公孙仲子以门人近属犹不克知何怪于景丑乎将朝礼也闻王托疾之言而不往义也明日出吊欲王深惟其故取瑟意也使仲子知孟子之心则告之曰昔者疾今日愈而出吊矣岂不正大而何必为是纷纷哉王托疾要贤邪志也孟子方引以当道可徇其邪志乎孟子知人皆可为尧舜故以尧舜事望王若以仆仆共命为敬则仆妾服役之事耳孟子于公孙仲子告之不详二子学者也欲其深省而自识于景子陈义着明如此景子大夫也庶几其有以啓悟王心焉初不可召而后为卿于齐何也王始不能如汤之于伊尹犹望共感悟于终也贤者伸缩变化皆有深意存焉○庆源辅氏曰天地交而后万物遂上下交而后徳业成此自然之理也世衰道防君不知下贤惟知恃势以骄贤者下不知自重惟知自屈以谄时君上日骄而下日谄上下之情扞格而不接徳之与业涣散而无成天下日趋于乱而世俗犹以孟子为迂濶亦可悲矣○新安陈氏曰上下之交惟不苟合然后可合耳】
  ○陈臻问曰前日于齐王餽兼金一百而不受于宋餽七十镒而受于薛餽五十镒而受前日之不受是则今日之受非也今日之受是则前日之不受非也夫子必居一于此矣
  陈臻孟子弟子兼金好金也其价兼倍于常者一百百镒【音逸】也
  孟子曰皆是也
  皆适于义也【庆源辅氏曰陈臻则就事迹校量孟子则以义理断制】
  当在宋也予将有逺行行者必以赆辞曰餽赆予何为不受【赆徐刃反】
  赆送行者之礼也
  当在薛也予有戒心辞曰闻戒故为兵餽之予何为不受【为兵之为去声】
  时人有欲害孟子者孟子设兵以戒备之薛君以金餽孟子为兵备辞曰闻子之有戒心也【有其辞则义可受矣】
  若于齐则未有处也无处而餽之是货之也焉有君子而可以货取乎【焉于防反】
  无逺行戒心之事是未有所处【上声】也【未有所处则无辞而义不可受矣】取犹致也【朱子曰取是罗致之意轻受之便是被他以货贿笼络了问处字是处物为义之处否曰是○南轩张氏曰人于不当受而受其动于物固也当受不受亦是为物所动何则以其蔽于物而见物之大也圣贤从容不廹惟义之安外物何有焉物有大小义之所在一耳○新安陈氏曰孟子辞受从容惟义之安陈臻欲辞则皆辞受则皆受而不知随事以酌其义固哉】○尹氏曰言君子之辞受取予【通作与】唯当【去声】于理而已【庆源辅氏曰孟子于此无予尹氏并予言之者学者观此非特可知辞与取之义亦可知所予矣】
  ○孟子之平陆谓其大夫曰子之持防之士一日而三失伍则去之否乎曰不待三【去上声】
  平陆齐下邑也大夫邑宰也防有枝兵也士战士也伍行【音杭】列也去之杀之也
  然则子之失伍也亦多矣凶年饥嵗子之民老羸转于沟壑壮者散而之四方者几千人矣曰此非距心之所得为也【几上声】
  子之失伍言其失职犹士之失伍也距心大夫名对言此乃王之失政使然非我所得専为也【双峰饶氏曰凶年説得濶如水旱疾疫之类饥嵗只是五谷不熟】
  曰今有受人之牛羊而为之牧之者则必为之求牧与刍矣求牧与刍而不得则反诸其人乎抑亦立而视其死与曰此则距心之罪也【为去声死与之与平声】
  牧之养之也牧牧地也刍草也孟子言若不得自専何不致其事而去
  他日见于王曰王之为都者臣知五人焉知其罪者惟孔距心为王诵之王曰此则寡人之罪也【见音现为王之为去声】为都治邑也邑有先君之庙曰都【左传庄公二十八年筑郿非都也凡邑有宗庙先君之主曰都无曰邑邑曰筑都曰城周礼四县为都四井为邑然宗庙所在虽邑曰都尊之也】孔大夫姓也为王诵其语欲以风【去声】晓王也○陈氏曰【陈氏名旸字晋臣三山人】孟子一言而齐之君臣举知其罪固足以兴邦矣然而齐卒不得为善国者岂非说【音悦】而不绎从而不改故邪【庆源辅氏曰孟子一言而齐之君臣举知其罪者理明辞达长于譬喻而能感发于人故也然齐之君臣虽知其罪而终不能改绎者志小气轻志小则易定盖原不曽有大底规模气轻则多率多率则凡事説过便休都无自讼自责之意如此则何縁防改○云峰胡氏曰齐之君臣一时闻孟子之言皆知其罪天理之乍明也终于不改人欲锢之也】
  ○孟子谓蚳鼃曰子之辞灵丘而请士师似也为其可以言也今既数月矣未可以言与【蚳音迟鼃乌化反为去声与平声】蚳鼃齐大夫也灵丘齐下邑似也言所为近似有理可以言谓士师近王得以諌刑罚之不中【去声】者
  蚳鼃諌于王而不用致为臣而去
  致犹还也
  齐人曰所以为蚳鼃则善矣所以自为则吾不知也【为去声】
  讥孟子道不行而不能去也
  公都子以告
  公都子孟子弟子也
  曰吾闻之也有官守者不得其职则去有言责者不得其言则去我无官守我无言责也则吾进退岂不绰绰然有余裕哉
  官守以官为守者言责以言为责者绰绰寛貌裕寛意也孟子居賔师之位未尝受禄故其进退之际寛裕如此【南轩张氏曰孟子异乎蚳鼃故得从容不廹陈善闭邪以俟王之改可徐处乎进退之宜也然卒致为臣而归诚意偹至啓告曲尽而王终莫悟则有去之而已然三宿出昼犹庶几王之改终从容不廹也岂悻悻者能识之○庆源辅氏曰距心有官守蚳鼃有言责鼃虽未自以为罪然谏不行能去距心虽知其罪然如是而止不闻其能去也鼃贤于距心矣○双峰饶氏曰余裕是寛缓不廹之意賔师从容规讽以渐而入如今朋友相似少焉不入亦当去但寛得些子不如那有官守言责者恁地逼廹不得其职不得其言则目下便着休或疑孔子不脱冕而行与孟子之说不同曰正是一般盖孔子有去志久矣但去得不恁地逼廹后来膰肉不至方不脱冕而行且如卫灵公可谓无道然亦以賔礼待孔子故孔子在卫极多时后来却因问陈明日遂行亦是久有去志因此遂行耳】尹氏曰进退久速当【去声】于理而已【云峰胡氏曰集注前引尹氏言君子之辞受取予唯当于理而已此又引其言曰进退久速当于理而已盖天理人欲之几防不可不辨当辞而辞是天理受即非矣可久而久是天理速即非矣如此则当于理不如此则渉于欲故惟圣人能审其几焉】
  ○孟子为卿于齐出吊于滕王使盖大夫王驩为辅行王驩朝暮见反齐滕之路未尝与之言行事也【盖古盍反见音现】
  盖齐下邑也王驩王嬖臣也辅行副使【去声下同】也反往而还也行事使事也【庆源辅氏曰使事谓吊祭之礼邦交之仪凡礼文制数皆是】
  公孙丑曰齐卿之位不为小矣齐滕之路不为近矣反之而未尝与言行事何也曰夫既或治之予何言哉【夫音扶】
  王驩盖摄卿以行故曰齐卿夫既或治之言有司己治之矣孟子之待小人不恶而严如此【南轩张氏曰孟子虽为卿而实賔师也则夫礼文制数固可付之于有司是王驩虽曰辅行然齐王之意特欲借孟子以为重有司之事不敢以烦而驩则行之也孟子特统其大纲于上而驩则共其事于下若驩于事上之礼有失邦交之仪有旷则孟子固不免有言以正其事之失也彼既或治之未见有可正之事则亦乌用有言哉○庆源辅氏曰夫既或治之正答公孙丑未尝与之言行事一句孟子言使事有司既已治之而得其宜矣自不须更与王驩言也只此句便见孟子之待小人不恶而严之意使有司不能治其事于礼仪制数有旷阙不齐整处而孟子固不与驩言而正之则非所谓不恶矣今有司既已能治办其事而犹与之言则便有徇之之意而不可谓之严矣然自常情观之孟子之不与驩言不以为恶之而不欲与之言则以为易之而不足与之言矣夫恶之而不欲与之言则隘易之而不足与之言则忽隘与忽孟子无是心也但言有司既已能治办其事而不与之言则亦是顺理之事而其中自有不恶而严之意耳故愚尝谓君子之待小人有正己而无屈意有容徳而无过礼恶恶之心虽不能无然亦不为己甚之疾也○新安陈氏曰君子以逺小人不恶而严易遯卦大象传文孟子于王驩不欲与言于吊公行子亦可见今答丑不过平平説所以不与言之意未始及也盖欲使丑自悟耳○治之朱子以为有司南轩以为驩正是治之者】
  ○孟子自齐葬于鲁反于齐止于嬴充虞请曰前日不知虞之不肖使虞敦匠事严虞不敢请今愿窃有请也木若以美然
  孟子仕于齐丧【去声】母归葬于鲁嬴齐南邑充虞孟子弟子尝董治作棺之事者也严急也木棺木也以己通以美太美也
  曰古者棺椁无度中古棺七寸椁称之自天子达于庶人非直为观美也然后尽于人心【称去声】
  度厚薄尺寸也中古周公制礼时也椁称之与棺相称也欲其坚厚久逺非特为人观视之美而已【直但也○庆源辅氏曰人子之丧亲所以为之棺椁者盖欲其坚厚以歴久逺而已非是欲为人观视之美也盖必如此然后于人心为尽耳尽于人心此一句须当自体之若后世之厚葬却只是欲为人观美之故也○古者棺椁无度想只是过于厚观易丧葬取之大过可见至周公制礼时始为七寸之制也棺七寸则椁亦七寸也○双峰饶氏曰周七寸只如今四寸许】
  不得不可以为悦无财不可以为悦得之为有财古之人皆用之吾何为独不然
  不得谓法制所不当得得之为有财言得之而又为有财也或曰为当作而【庆源辅氏曰不得得之泛説葬礼如重累之数墙翣之饰既有定制则不可得以为悦非独指棺椁而言也】
  且比化者无使土亲肤于人心独无恔乎【比必二反恔音效】比犹为【去声下同】也化者死者也恔快也言为死者不使土亲近其肌肤于人子之心岂不快然无所恨乎
  吾闻之也君子不以天下俭其亲
  送终之礼所当得为而不自尽是为【去声】天下爱惜此物而薄于吾亲也【问不以天下俭其亲朱子曰以犹为也不为天下惜棺椁之费而俭于其亲也王氏中説记太原府君之言一布被二十年不易曰无为费天下也文意略与此同○吕氏曰注云所当得为而不自尽则便是倒行逆施不顺理底于所厚者薄则无所不薄矣墨子之葬以薄为道者即是此意○新安陈氏曰此章当味尽于人心及恱与恔字人子事亲至葬而终凡附于身与棺必诚必信勿之有悔焉盖不如是无以尽于吾心不为悦不为恔也必恱且恔然后于心为尽不得为而僣为与可为而不为皆非尽于人心曰不得不可以为恱则制不得为者决不敢过曰得之有财何独不然则力所能为者亦何忍于不及厚所当厚而不俭于亲无非天理也尽于人心尽天理而已矣】
  ○沈同以其私问曰燕可伐与孟子曰可子哙不得与人燕子之不得受燕于子哙有仕于此而子悦之不告于王而私与之吾子之禄爵夫士也亦无王命而私受之于子则可乎何以异于是【伐与之与平声下伐与杀与同夫音扶】沈同齐臣以私问非王命也子哙子之事见【形甸反下一节觧见音同】前篇诸侯土地人民受之天子传之先君私以与人则与者受者皆有罪也仕为官也士即从仕之人也【庆源辅氏曰沈同问燕可伐否耳固不问以齐伐燕为如何也若是以王命来问孟子必当详告之不但曰可而已也○注云与者受者皆有罪谓不由其道妄取妄予如子哙子之之徒者由其道则三圣之授受乃先天而天弗违之事不可以罪言也】
  齐人伐燕或问曰劝齐伐燕有诸曰未也沈同问燕可伐与吾应之曰可彼然而伐之也彼如曰孰可以伐之则将应之曰为天吏则可以伐之今有杀人者或问之曰人可杀与则将应之曰可彼如曰孰可以杀之则将应之曰为士师则可以杀之今以燕伐燕何为劝之哉天吏解见上篇言齐无道与燕无异如以燕伐燕也史记亦谓孟子劝齐伐燕盖传闻此说之误○杨氏曰燕固可伐矣故孟子曰可使齐王能诛其君吊其民何不可之有乃杀其父兄虏其子弟而后燕人畔之乃以是归咎孟子之言则误矣【朱子曰孟子言伐燕处有四燕父子君臣如此固有可伐之理然孟子不曾教齐不伐亦不曽教齐必伐但曰惟天吏则可以伐之○或谓孟子于沈同之问曷为不尽其辞以告之曰沈同固非能伐燕者且以其私来问又不言齐之将伐燕也则直以可伐之理告之足矣若遂探其情而预设辞以伐之则是猜防险诐之私尔岂所谓圣贤之心哉且齐虽无道若能极燕之遗民于水火之中而无杀戮繋累之暴则其伐之也亦何为而不可哉○双峰饶氏曰惟士师则可以杀有罪之人泛泛如何可以擅杀惟天吏可以伐无道之国诸侯如何可以擅相征伐天吏天所命者士师君所命者天吏以其有道故天命之征伐如汤武是也沈同安晓此理但知人之可伐而不知己之不可伐人】
  ○燕人畔王曰吾甚慙于孟子
  齐破燕后二年燕人共立太子平为王【平即昭王】
  陈贾曰王无患焉王自以为与周公孰仁且智王曰恶是何言也曰周公使管叔监殷管叔以殷畔知而使之是不仁也不知而使之是不智也仁智周公未之尽也而况于王乎贾请见而解之【恶监皆平声】
  陈贾齐大夫也管叔名鲜武王弟周公兄也武王胜商杀纣立纣子武庚而使管叔与弟蔡叔霍叔监其国武王崩成王幼周公摄政管叔与武庚畔周公讨而诛之
  见孟子问曰周公何人也曰古圣人也曰使管叔监殷管叔以殷畔也有诸曰然曰周公知其将畔而使之与曰不知也然则圣人且有过与曰周公弟也管叔兄也周公之过不亦宜乎
  言周公乃管叔之弟管叔乃周公之兄然则周公不知管叔之将畔而使之其过有所不免矣或曰周公之处【上声下同】管叔不如舜之处象何也游氏曰象之恶已着而其志不过富贵而已故舜得以是而全之若管叔之恶则未着而其志其才皆非象比也周公讵忍逆探【平声】其兄之恶而弃之邪周公爱兄宜无不尽者管叔之事圣人之不幸也舜诚信而喜象周公诚信而任管叔此天理人情之至其用心一也【程子曰象忧亦忧象喜亦喜盖天理人情于是为至舜之于象周公之于管叔其用心一也夫管叔未尝有恶也使周公逆知其将畔果何心哉惟管叔之畔非周公所能知则其过有所不免矣故孟子曰周公之过不亦宜乎○问周公诛管叔自公义言之其心固正大直截自私恩言之其情终有不自满处所以孟子谓周公之过不亦宜乎者以此朱子曰周公岂得已为此哉莫到恁地较好胡氏云象得罪于舜故封之管蔡流言将危周公以间王室得罪于天下故诛之非周公诛之天下之所当诛周公岂得而私之哉舜处其常周公处其变此圣人所以同归于道也○庆源辅氏曰周公不忍料兄之恶而使之故不免有过是以孟子亦言周公之过不亦宜乎不説周公无过也○云峰胡氏曰讵忍逆探其兄之恶而弃之此一句最见得周公之用心舜之心诚信而喜象不忍逆以其弟为诈舜为兄之道尽矣周公之心诚信而任管叔不忍逆以其兄为畔周公为弟之道尽矣故曰此天理人情之至人伦即是天理特分而言之天理其自然者人伦其当然者尔】
  且古之君子过则改之今之君子过则顺之古之君子其过也如日月之食民皆见之及其更也民皆仰之今之君子岂徒顺之又从而为之辞【更平声】
  顺犹遂也更改也辞辩也更之则无损于明故民仰之顺而为之辞则其过愈深矣责贾不能勉其君以迁善改过而教之以遂非文【去声】过也【新安陈氏曰孟子窥贾为君文过之心于不言之表而责之】○林氏曰齐王慙于孟子盖羞恶【去声】之心有不能自已者使其臣有能因是心而将顺之则义不可胜【平声】用矣而陈贾鄙夫方且为【去声】之曲为辩説而沮【在吕反】其迁善改过之心长【上声】其饰非拒谏之恶故孟子深责之然此书记事散出而无先后之次故其説必参考而后通若以第二篇十章【齐人伐燕胜之章】十一章【齐人伐燕取之章】置之前章之后此章之前则孟子之意不待论说而自明矣【南轩张氏曰周公于管叔亲爱之而不知其将畔其过也宜矣贾为君文过过之中又生过焉○汪氏曰己富贵而兄弟无位仁者弗为也兄弟恶未萌而以恶逆之智者弗为也自陈贾观之以周公为仁智未之尽由君子观之周公实仁且智者也不期以畔而卒至于畔不免于过乃所遭之不幸也及其畔也不以私恩害公义诛之以安宗社天下是于过为能改矣其不得已而行权也】
  ○孟子致为臣而归
  孟子久于齐而道不行故去也
  王就见孟子曰前日愿见而不可得得侍同朝甚喜今又弃寡人而归不识可以继此而得见乎对曰不敢请耳固所愿也【朝音潮】
  【新安陈氏曰谦言得侍贤者同朝者皆甚喜】
  他日王谓时子曰我欲中国而授孟子室养弟子以万钟使诸大夫国人皆有所矜式子盍为我言之【为去声】时子齐臣也中国当国之中也万钟谷禄之数也钟量【去声】名受六斛四斗矜敬也式法也盍何不也【赵氏曰四豆为区区受斗六升四区为釡釜受六斗四升十釜为钟受六斛四斗】
  时子因陈子而以告孟子陈子以时子之言告孟子陈子即陈臻也
  孟子曰然夫时子恶知其不可也如使予欲富辞十万而受万是为欲富乎【夫音扶恶平声】
  孟子既以道不行而去则其义不可以复【扶又反】留而时子不知则又有难显言者故但言设使我欲富则我前日为卿尝辞十万之禄今乃受此万钟之馈是我虽欲富亦不为此也【况本非欲富乎○庆源辅氏曰齐王告时子是就人欲中计较孟子之意道合则从不合则去恶用是多端为哉○注云孟子有难显言者显言之则讦齐王之失而有戾于我固所愿之仁】
  季孙曰异哉子叔疑使己为政不用则亦已矣又使其子弟为卿人亦孰不欲富贵而独于富贵之中有私龙断焉【龙音垄】
  此孟子引季孙之语也季孙子叔疑不知何时人龙断冈垄之断而髙也义见【形甸反】下文盖子叔疑者尝不用而使其子弟为卿季孙讥其既不得于此而又欲求得于彼如下文贱丈夫登龙断者之所为也孟子引此以明道既不行复【扶又反】受其禄则无以异此矣【庆源辅氏曰举季孙所讥子叔疑之事以见我不敢效此之意辞禄而受馈虽多寡之不同毕竟是既不得于此而又求得于彼也】
  古之为市者以其所有易其所无者有司者治之耳有贱丈夫焉必求龙断而登之以左右望而罔市利人皆以为贱故从而征之征商自此贱丈夫始矣
  孟子释龙断之説如此治之谓治其争讼左右望者欲得此而又取彼也罔谓罔罗取之也【双峰饶氏曰左右望是欲全得之万一不得于此亦可得于彼不得于此是譬喻辞十万得于彼是譬喻受万】从而征之谓人恶【去声】其専利故就征其税后世縁此遂征商人也【庆源辅氏曰文王关讥不征是三代之初皆如此○新安陈氏曰孟子有引喻以终之而不复说上正意者此章之类是也】○程子曰齐王所以处【上声】孟子者未为不可孟子亦非不肯为国人矜式者但齐王实非欲尊孟子乃欲以利诱之故孟子拒而不受【新安陈氏曰齐王固不得待孟子之道尤为不知孟子之心】
  ○孟子去齐宿于昼【尽如字或曰当作尽音获下同】
  昼齐西南近邑也
  有欲为王留行者坐而言不应隠几而卧【为去声下同隠于靳反】隠凭也客坐而言孟子不应而卧也
  客不悦曰弟子齐宿而后敢言夫子卧而不听请勿复敢见矣曰坐我明语子昔者鲁缪公无人乎子思之侧则不能安子思泄栁申详无人乎缪公之侧则不能安其身【齐侧皆反复扶又反语去声】
  齐宿齐戒越宿也缪【音穆】公尊礼子思常使人伺【音笥】道【去声】达诚意于其侧乃能安而留之也泄栁鲁人申详子张之子也缪公尊之不如子思然二子义不苟容非有贤者在其君之左右维持调护之则亦不能安其身矣【问泄栁申详无人乎缪公之侧则不能安其身二子之贤其心固如是乎朱子曰非谓二子之心倚君侧之人也语其势则然耳若二子之心如此则与世之垢面污行而事君侧便嬖之人者何以异乎○庆源辅氏曰缪公好贤之切唯恐有不当其意者常使人道达诚意乃能安而留之泄栁尝闭门以避缪公不苟合可见申详见礼记与泄栁并称其贤可知缪公待子思恐子思不察己之诚也二子非有贤者调防之则又恐君不察己之诚也徳若子思则自有此应若只及得二子则自处又当如此下此则苟容以狥君者也】
  子为长者虑而不及子思子絶长者乎长者絶子乎【长上声】
  长者孟子自称也言齐王不使子来而子自欲为【去声下以为同】王留我是所以为我谋者不及缪公留子思之事而先絶我也我之卧而不应岂为先絶子乎【庆源辅氏曰孟子之自处不在子思之下故意或人之为我谋不及缪公留子思之事也盖有欲为王留行者虽有爱贤之意而不知待贤者之礼故孟子告之如此○新安倪氏曰孟子之于齐齐王既不能如缪公之待子思固无以安孟子矣次焉而齐之羣臣又无贤者为之维持调防孟子亦岂能安其身哉孟子之徳无愧子思齐王如缪公之待子思宜也故末又以不及子思为言泄栁申详之事姑引以言齐之无贤臣耳】
  ○孟子去齐尹士语人曰不识王之不可以为汤武则是不明也识其不可然且至则是干泽也千里而见王不遇故去三宿而后出昼是何濡滞也士则兹不悦尹士齐人也干求也泽恩泽也濡滞迟留也
  髙子以告
  髙子亦齐人孟子弟子也
  曰夫尹士恶知予哉千里而见王是予所欲也不遇故去岂予所欲哉予不得已也【夫音扶下同恶平声】
  见王欲以行道也今道不行故不得已而去非本欲如此也
  予三宿而出昼于予心犹以为速王庶几改之王如改诸则必反予
  所改必指一事而言然今不可考矣
  夫出昼而王不予追也予然后浩然有归志予虽然岂舍王哉王由足用为善王如用予则岂徒齐民安天下之民举安王庶几改之予日望之
  浩然如水之流不可止也杨氏曰齐王天资朴实如好勇好货好色好世俗之乐皆以直告而不隠于孟子故足以为善若乃其心不然而谬为大言以欺人是人终不可与入尧舜之道矣何善之能为
  予岂若是小丈夫然哉谏于其君而不受则怒悻悻然见于其面去则穷日之力而后宿哉【悻形顶反见音现】
  悻悻怒意也穷尽也
  尹士闻之曰士诚小人也
  此章见圣贤行道济时汲汲之本心爱君泽民惓惓【音权】之余意【庆源辅氏曰集注本心谓其初本欲如此也余意则后来不得已之意耳详玩此两句便可见圣贤之心千里见王王如用予岂特齐民安天下之民举安此其行道济时汲汲之本心三宿出昼王庶几改之予日望之此其爱君泽民惓惓之余意】李氏曰于此见君子忧则违之之情而荷【何可反】蒉者所以为果也【易乾卦文言乐则行之忧则违之○朱子曰孟子与荷蒉皆是忧则违之但荷蒉者果于去不若孟子之迟迟吾行盖得时行道者圣人之本心不遇而去者圣人之不得已此与孔子去鲁之心同盖圣贤忧世济时之诚心非若荷蒉之果于去也○南轩张氏曰齐王资虽钝而不敏然异夫饰非矫情以自欺欺人者故孟子有望焉以为王如用予天下举安盖其安天下之道已素定于胷中而其本则在于格君心故拳拳望王之改之也若夫谏而不用去则穷日而后宿者是私意所发其谏也固无诚意之感其去也又无忠厚之气眞小丈夫哉○双峰饶氏曰方其来也只望齐王能行其道及其去也又望王能改过此圣贤仁厚之意盖决然去者义也欲去不去者仁也李氏所以说忧则违之之情忧只是不乐违去也当看情字○云峰胡氏曰孟子忧则违之若与荷蒉同而其忧则违之之情与荷蒉之恝然忘情者大不同也○新安陈氏曰孟子所歴如滕文虽慕道然国微弱道必难行其次如鲁沮于臧仓又必不行大国齐梁也梁惠不足与有行襄尤劣矣庶几焉者其齐宣乎齐有易以安天下之势孟子又有安天下之道王天资诚朴若可与有行者所以拳拳望之有不能自已焉于此终不遇合则孟子之道知其不行矣】
  ○孟子去齐充虞路问曰夫子若有不豫色然前日虞闻诸夫子曰君子不怨天不尤人
  路问于路中问也豫悦也尤过也此二句实孔子之言盖孟子尝称之以教人耳
  曰彼一时此一时也
  彼前日此今日【新安陈氏曰前日言不怨尤之时与今日所遇之时不同】
  五百年必有王者兴其间必有名世者
  自尧舜至汤自汤至文武皆五百余年而圣人出名世谓其人徳业闻【去声】望可名于一世者为之辅佐若臯陶稷契【私列反】伊尹莱朱太公望散【素亶反】宜生之属
  由周而来七百有余嵗矣以其数则过矣以其时考之则可矣
  周谓文武之间数谓五百年之期时谓乱极思治【去声】可以有为之日于是而不得一有所为此孟子所以不能无不豫也
  夫天未欲平治天下也如欲平治天下当今之世舍我其谁也吾何为不豫哉【夫音扶舍上声】
  言当此之时而使我不遇于齐是天未欲平治天下也然天意未可知而其具又在我我何为不豫哉【新安陈氏曰天意或欲平治天下亦未可知其具谓能平治天下之道也】然则孟子虽若有不豫然者而实未尝不豫也盖圣贤忧世之志乐【音洛】天之诚有并行而不悖者于此见矣【朱子曰或问文中子曰圣人有忧乎曰天下皆忧吾独得不忧又曰乐天知命吾何忧若孟子不忘天下之忧而亦不害其乐天知命之乐其庶几乎○庆源辅氏曰不能无不豫忧世之志也实未尝不豫乐天之诚也忧乐自常情观之则相反自圣贤言之则并行而不悖也○自五百年至则可矣观之则孟子不能无不豫然也自夫天未欲平治以下观之则孟子实未尝不豫也○双峰饶氏曰孟子到此亦末如之何所以只得归之天】
  ○孟子去齐居休公孙丑问曰仕而不受禄古之道乎休地名
  曰非也于崇吾得见王退而有去志不欲变故不受也崇亦地名孟子始见齐王必有所不合【新安陈氏曰道不行于齐其几己先见乎此】故有去志变谓变其去志
  继而有师命不可以请久于齐非我志也
  师命师旅之命也国既被兵难请去也【新安陈氏曰恐只是因师旅之事而戒严耳】○孔氏曰仕而受禄礼也不受齐禄义也义之所在礼有时而变公孙丑欲以一端裁之不亦误乎【南轩张氏曰孟子之去齐三宿出昼犹以为速而谓初见己有去志乆于齐非我志何也盖孟子虽庶几齐王之可与有为而可去之几未尝不先觉也初见察王之情必有不能受者又以其质亦有可取故不受其禄姑留以观其感悟与否也初志虽欲去而犹有望焉岂徒为苟留也哉此篇载孟子于齐始终去就乆速之义甚备学者所宜深究也○庆源辅氏曰礼则有常义则有权如君命召不俟驾礼也有不召之臣便是义孔氏谓仕而受禄礼也不受齐禄义也说得自好○双峰饶氏曰有见行可之仕有际可之仕有公养之仕孟子当日见王于崇便有不合处难于委质为臣所以止为际可之仕见行可者见这道理渐可行也孟子自崇既退之后未见其道之可行所以终于不受禄○新安陈氏曰不受卿禄此孟子最髙处其超然不屈进退余裕本全在此一受其禄则为禄所縻是为禄而仕耳十万之禄脱屣而去齐王犹欲以万钟縻之岂知孟子者吾意战国之世髙节如许惟孟子一人而已庶几焉者其鲁仲连乎】


  孟子集注大全卷四
  钦定四库全书
  孟子集注大全卷五
  滕文公章句上
  凡五章
  滕文公为世子将之楚过宋而见孟子
  世子太子也
  孟子道性善言必称尧舜
  道言也性者人所禀于天以生之理也浑【上声】然至善未甞有恶人与尧舜初无少异但众人汩【音骨】于私欲而失之尧舜则无私欲之蔽而能充其性尔【新安陈氏曰四端章虽言性情之理而性字未说出性字始见于此而详见告子尽心篇充其性即扩而充之之充】故孟子与世子言毎道性善而必称尧舜以实之欲其知仁义不假外求圣人可学而至而不懈【居隘反】于用力也【新安陈氏曰集注已包后面成覸等三说之意】门人不能悉记其辞而撮其大旨如此【庆源辅氏曰朱子既断孟子之书以为孟子自着则似此处皆当改此是后来不曽改得】程子曰性即理也天下之理原其所自未有不善喜怒哀乐【音洛】未发何尝不善发而中节即无往而不善发不中节然后为不善故凡言善恶皆先善而后恶言吉凶皆先吉而后凶言是非皆先是而后非【问孔子言性与天道不可得而闻孟子乃开口便说性善是如何朱子曰孟子也只是大槩说性善至于性之所以善处也少说须是如说一隂一阳之谓道继之者善也成之者性也方是说性与天道耳○易言继善是指未生之前孟子言性善是指已生之后虽曰已生然其本体初不相离也○孟子见滕文公便道性善他欲人先知得一个本原则为善必力去恶必勇○伊川谓性即理也一句直自孔子后惟伊川说得尽这一句便是千万世说性之根基理是个公共底物事不解防不善人做不是自是失了性却不是壊了着修又曰未发之前气不用事所以有善而无恶○性善者以理言之称尧舜者质其事以实之所以互相发也其意盖曰知性善则知尧舜之必可为矣知尧舜之可为则其于性善也信之益笃而守之益固矣○问性善之性与尧舜性之之性如何曰性善之性实性之之性虚性之只是合下禀得目下便将来受用○性善故人皆可为尧舜必称尧舜所以验性善之实○问人未能便至于尧舜而孟子言必称之何也曰道性善与称尧舜二句正相表里盖人之不至于尧舜者是他力量不至固无可柰何然人须当以尧舜为法人到得尧舜地位方做得一个人无所欠阙然也只是本分事这便是止于至善○问孟子道性善看来孟子言赤子将入井有惕恻隐之心此只就情上见如言孩提之童无不爱其亲亦只是就情上说曰未发时怵惕恻隐与孩提爱亲之心皆在里靣了少间发出来即是未发底物事静也只是这物事动也只是这物事如孟子所说正要人于发动处见得是这物事即是静时所养底物事静时若存守得这物事则日用流行即是这物事而今学者且要识得动静只是一个物事○问孟子道性善盖谓性无有不善也明道乃以为善固性也然恶亦不可不谓之性其义如何潜室陈氏曰才识气质之性即善恶方各有着落不然则恶从何处生以孟子说未备故程门发此义孟子专说义理之性则恶无所归是论性不论气孟子之说为未备专说气禀则善为无别是论气不论性诸子之论所以不明夫本也程子兼气质论性○云峯胡氏曰孔子亦尝说性善曰继之者善成之者性但善字从造化发育处说不从人生禀受处说子思曰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正是从源头说性之本善但不露出一善字性善之论自孟子始发之集注释性者人禀于天以生之理也此一句便辟倒告子所谓生之谓性盖生不是性生之理是性天地间岂有不好底道理故曰浑然至善未尝有恶古今只是一个道理故曰人与尧舜初无少异孟子道性善言其理也称尧舜以实之言其事也天下无理外之事能为尧舜所为之事便是不失吾所得以生之理然而人不能皆尧舜者气质之拘物欲之蔽也集注言物欲不言气质盖以孟子不曽说到气质之性故但据孟子之意言之程子曰性善二字孟子扩前圣之所未发而有功于圣门愚亦敢曰性即理也一句程子扩前圣所未发而有功于孟子○新安陈氏曰性善是虚说其理称尧舜是指能尽性之人以实其说如朱子着小学书列立教明伦于前尽是说其理列实立教实明伦于后并是实有是人实有是事以实前面之说此之谓实之何以验人性之善哉观尧舜能尽其性而为大圣人则可以知同有是性者之皆可以为圣人而不懈于学圣人矣所以言性善而必称尧舜以实之欤】
  世子自楚反复见孟子孟子曰世子疑吾言乎夫道一而已矣【复扶又反夫音扶】
  时人不知性之本善而以圣贤为不可企及故世子于孟子之言不能无疑而复来求见盖恐别有卑近易【去声】行之说也孟子知之故但告之如此以明古今圣愚本同一性前言已尽无复【扶又反下同】有他说也【朱子曰当战国之时圣学不明天下之人但知功利之可求而不知己性之本善圣贤之可学闻是说者非惟不信往往亦不复致疑于其间若文公则虽未能尽信而已能有所疑矣是其可与进道之萌芽也故孟子于其去而复来迎而谓之曰世子疑吾言乎而又告之曰夫道一而已矣盖古今圣愚同此一性则天下固不容有二道但在笃信力行则天下之理虽有至难犹必可至况善乃人之所本有而为之不难乎○云峯胡氏曰按饶氏谓道一而已矣与性一而已矣不同性以所禀言之道以所由言之集注此处说得性字稍重愚谓集注不曰同一道而曰同一性者盖推本而言欲自上文性善说来性之外也无所谓道同此性即同此道又何疑焉】
  成覸谓齐景公曰彼丈夫也我丈夫也吾何畏彼哉顔渊曰舜何人也予何人也有为者亦若是公明仪曰文王我师也周公岂欺我哉【覸古苋反】
  成覸人姓名彼谓圣贤也有为者亦若是言人能有为则皆如舜也公明姓仪名鲁贤人也文王我师也盖周公之言公明仪亦以文王为必可师故诵周公之言而叹其不我欺也孟子既告世子以道无二致而复引此三言以明之欲世子笃信力行以师圣贤不当复求他说也【朱子曰孟子引三叚说话教人如此发愤勇猛向前日用之间不得存留一毫人欲之私在这里此外更无别法若如此有个奋迅兴起处方有田地可下工夫不然则是昼脂镂冰无真实得力处○云峯胡氏曰性之本善尧舜无异于人行之不力人自异于尧舜】
  今滕絶长补短将五十里也犹可以为善国书曰若药不瞑厥疾不瘳【瞑莫甸反音县】
  絶犹截也书商书说【音悦】命篇瞑愦【古对反】乱言滕国虽小犹足为治【去声】但恐安于卑近不能自克则不足以去【上声】恶而为善也【朱子曰滕小不过如今一郷孟子只说可为善国终不成以告齐梁之君者告之○人要为圣贤须是猛起如服瞑之药以除深痼之疾直是不可悠悠○蔡氏曰方言云饮药而毒海岱之间谓之瞑○勉齐黄氏曰歴引三人之言所以释滕文之疑终以药瞑所以厉其志○防峯饶氏曰前靣文公再去见孟子时是疑其资禀凡下不可以为尧舜故孟子以成覸以下三说答之末后孟子恐文公又自疑其土地狭小故以瞑之说告之文公后来也能问防礼问经界亦足见其有为处】○愚按孟子之言性善始见【形甸反】于此而详具于告子之篇然黙识【如字】而旁通之则七篇之中无非此理其所以扩前圣之未发而有功于圣人之门程子之言信矣【西山真氏曰七篇之中无非此理者如言仁义言四端盖其大者至于因齐王之爱牛而劝之以行王政亦因其性善而引之当道也以此推之他可识矣○新安陈氏曰林氏于下章言丧礼处谓可验人性之善亦当以此意类推之】
  ○滕定公薨世子谓然友曰昔者孟子甞与我言于宋于心终不忘今也不幸至于大故吾欲使子问于孟子然后行事
  定公文公父也然友世子之傅也大故大丧也事谓丧礼
  然友之邹问于孟子孟子曰不亦善乎亲丧固所自尽也曽子曰生事之以礼死葬之以礼祭之以礼可谓孝矣诸侯之礼吾未之学也虽然吾甞闻之矣三年之丧齐防之服飦粥之食自天子达于庶人三代共之【齐音资防所居反飦诸延反】
  当时诸侯莫防行古丧礼而文公独能以此为问故孟子善之又言父母之丧固人子之心所自尽者盖悲哀之情痛疾之意非自外至冝乎文公于此有所不能自已也但所引曽子之言本孔子告樊迟者岂曽子甞诵之以告其门人欤三年之丧者子生三年然后免于父母之懐故父母之丧必以三年也齐衣下缝【音逢】也不缉【七入反】曰斩衰【音催下同】缉之曰齐衰防麤也麤布也飦糜也丧礼三日始食粥既葬乃防食【音嗣○记丧大记君之丧子大夫公子众士皆三日不食子大夫公子食粥士防食水饮夫人世妇诸妻皆防食水饮大夫之丧主人室老子姓皆食粥众士防食水饮室老其贵臣也众士谓众臣妻妾防食水饮士亦如之既主人防食水饮不食菜果妇人亦如之君大夫士一也练而食菜果祥而食肉】此古今贵贱通行之礼也【朱子曰孟子说制度皆举其纲而已如田之十一丧之自天子达之类○孟子答滕文公丧礼不说到细碎上只说齐防之服飦粥之食自天子逹于庶人这二项便是大原大本自尽其心防礼之大本也三年齐防飦粥丧礼之大经也孟子生战国不得见先王全经矣然其学得孔子之正传而于文武之道识其大者故其考论制度虽若疎阔而于大本大经之际则有不可得而乱者以是为主而酌乎人情世变以文之则礼虽先王未之有亦可以义起矣后世议礼者不明乎此故常以其度数节文之小不备而不敢为卒以就乎大不备而后已此刘向所以深叹之也然无孟子之学而强为之如叔孙通曹褒之流是又不免乎私意之凿而已关○赵氏曰自天子逹于庶人是无贵贱之别三代共之是无古今之异】
  然友反命定为三年之丧父兄百官皆不欲曰吾宗国鲁先君莫之行吾先君亦莫之行也至于子之身而反之不可且志曰丧祭从先祖曰吾有所受之也
  父兄同姓老臣也滕与鲁俱文王之后而鲁祖周公为长【上声】兄弟宗之故滕谓鲁为宗国也然谓二国不行三年之丧者乃其后世之失非周公之法本然也志记也引志之言而释其意以为所以如此者盖为【去声】上世以来有所传受虽或不同不可改也然志所言本谓先王之世旧俗所传礼文小异而可以通行者耳不谓后世失礼之甚者也【朱子曰吾宗国如周公兄弟之为诸侯者则皆以鲁国为宗至战国时滕犹称鲁为宗国也○南轩张氏曰考滕世子问孟子之辞则三年之丧其废也久矣其在周之末世乎故曰吾宗国鲁先君莫之行吾先君亦莫之行也又曰丧祭从先祖吾有所受之也然则其废也久矣世之治乱此岂非其根抵耶】
  谓然友曰吾他日未甞学问好驰马试劒今也父兄百官不我足也恐其不能尽于大事子为我问孟子然友复之邹问孟子孟子曰然不可以他求者也孔子曰君薨听于宰歠粥面深墨即位而哭百官有司莫敢不哀先之也上有好者下必有甚焉者矣君子之徳风也小人之徳草也草尚之风必偃是在世子【好为皆去声复扶又反歠川悦反】
  不我足谓不以我满足其意也然者然其不我足之言不可他求者言当责之于己宰六卿之长【上声】也歠饮也深墨甚黒色也即就也尚加也论语作上古字通也偃伏也【必偃以上皆孔子语】孟子言但在世子自尽其哀而已【庆源辅氏曰当责之于己是应前靣固所自尽之説在世子自尽其哀是应上句不可他求之意○双峯饶氏曰君薨君字统天子诸侯而言聴于宰是国家政事皆听命于宰非听政听讼之谓】
  然友反命世子曰然是诚在我五月居庐未有命戒百官族人可谓曰知及至葬四方来观之顔色之戚哭泣之哀吊者大恱
  诸侯五月而葬未葬居倚庐于中门之外居丧不言故未有命令教戒也【左传隐公元年天子七月而葬同轨毕至言同轨以别四夷之国诸侯五月同盟至同在方岳之盟大夫三月同位至士逾月外姻至此言赴吊各以逺近为差因为葬莭○礼记丧大记父母之丧居倚庐不涂寝苫枕凷非丧事不言】可谓曰知疑有阙误或曰皆谓世子之知礼也【庆源辅氏曰可当作皆如作可不成文理】○林氏曰孟子之时丧礼既坏然三年之丧恻隐之心痛疾之意出于人心之所固有者初未甞亡也惟其溺于流俗之弊是以丧【去声】其良心而不自知耳文公见孟子而闻性善尧舜之说则固有以启发其良心矣是以至此而哀痛之诚心发焉及其父兄百官皆不欲行则亦反躬自责悼其前行【去声】之不足以取信而不敢有非其父兄百官之心虽其资质有过人者而学问之力亦不可诬也及其断【丁乱反】然行之而逺近见闻无不悦服则以人心之所同然者自我发之而彼之心悦诚服亦有所不期然而然者人性之善岂不信哉【西山真氏曰三年之丧自唐虞三代未有改者春秋之世此礼废坠于是宰予欲短丧而孔子责其不仁子思亦谓自朞以下贵贱有殊父母之丧则一而已方滕文用孟子言欲行此礼父兄百官哗然争之及违众而行又以为知礼何耶盖以为不可行者蹈常袭故之陋见而以为知礼者秉彛好徳之良心也世降教失虽以东鲁文献之邦犹不能行何怪于滕之父兄乎然文公一以身先之则幡然而悟天理之在人心者固不可泯也○云峯胡氏曰前章论性善此章自是论三年之丧集注引林氏说首尾必举性善而言者盖丧制人子之心所自尽者最可见人性之本善处文公自悔其前日未甞学问而一旦力行其所闻于孟子者是孟子一开发之际而文公之性善见矣及其行之而逺近见闻莫不悦服是文公一感发之顷而逺近之人性善皆见矣于是益可信人性之无有不善而尧舜之真可为也】
  ○滕文公问为国
  文公以礼聘孟子故孟子至滕而文公问之【庆源辅氏曰前云使然友问后云使毕战问但此言滕文公问则知是文公亲问孟子也盖文公既即位固不可越国往见孟子则必是以礼聘孟子至滕而文公问之也】
  孟子曰民事不可缓也诗云昼尔于茅宵尔索绹亟其乘屋其始播百谷【绹音陶亟纪力反】
  民事谓农事诗豳风七月之篇于往取也绹绞【古巧反】也亟急也乘升也播布也言农事至重人君不可以为缓而忽之故引诗言治屋之急如此者盖以来春将复【扶又反】始播百谷而不暇为此也【庆源辅氏曰诗言民之趋于农功自然如此其亟孟子引之以证民事不可缓之说然熟玩之便见得民事真不可缓之意人君者若能真知民事之不可缓则于为国也思过半矣】
  民之为道也有恒产者有恒心无恒产者无恒心苟无恒心放辟邪侈无不为己及陷乎罪然后从而刑之是罔民也焉有仁人在位罔民而可为也【音义并见前篇】是故贤君必恭俭礼下取于民有制
  恭则能以礼接下俭则能取民以制【赵氏曰礼下所以开世禄及学校之事也取民以制所以开制民常产及贡助彻之法也】
  阳虎曰为富不仁矣为仁不富矣
  阳虎阳货鲁季氏家臣也天理人欲不容并立虎之言此恐为仁之害于富也孟子引之恐为富之害于仁也君子小人毎相反而已矣【庆源辅氏曰先儒多以为孟子不以人废言集注则以为言虽同而所取各异其説尤的当】
  夏后氏五十而贡殷人七十而助周人百亩而彻其实皆什一也彻者彻也助者借也【彻敕列反借子夜反】
  此以下乃言制民常产与其取之之制也夏时一夫受田五十亩而每夫计其五亩之入以为贡商人始为井田之制以六百三十亩之地画为九区区七十亩中为公田其外八家各授一区但借其力以助耕公田而不复【扶又反】税其私田【所谓助而不税】周时一夫受田百亩乡遂用贡法十夫有沟【周礼夏官司徒遂人凡治野夫间有遂遂上有径十夫有沟沟上有畛百夫有洫洫上有涂千夫有浍浍上有道万夫有川川上有路以逹于畿】都鄙用助法八家同井【周礼冬官考工记匠人为沟洫九夫为井井间广四尺深四尺谓之沟方十里为成成间广八尺深八尺谓之洫方百里为同同间广二寻深二仞谓之浍此畿内采地之制九夫为井井方一里九夫所治之田也】耕则通力而作收则计亩而分故谓之彻【朱子曰此亦不可详知但因洛阳议论中通彻而耕之说推之耳或但耕则通力而耕收则各得其畒亦未可知也】其实皆什一者贡法皆以十分【扶问反下同】之一为常数惟助法乃是九一【庆源辅氏曰此以文王治岐耕者九一及下文请野九一而助知其然也】而商制不可考周制则公田百亩中以二十亩为庐舎【新安陈氏曰二十畒分为八家家各二畒半以为治田时所居所谓二畒半在田是也】一夫所耕公田实计十亩通私田百亩为十一分而取其一盖又轻于十一矣【前汉食货志理民之道地着为本地着谓安土故必建歩立畮正其经界六尺为歩歩百为畮畮百为夫夫三为屋屋三为井井方一里是为九夫八家共之各受私田百畒公田十畮是为八百八十畮余二十畮以为庐舎出入相友守望相助疾病相救民是以和睦而教化齐同力役生产可得而平也民受田上田夫百畮中田夫二百畮下田夫三百畮嵗耕种者为不易上田休一嵗者为一易中田休二嵗者为再易下田三嵗更耕之自爰其处更互也爰于也农民户人已受田其家众男为余夫亦以口受田如比比例也士工商家受田五口乃当农夫一人此谓平土可以为法者也苦山林薮泽原陵淳卤之地淳尽也舃卤之田不生五谷各以肥硗多少为差民年二十受田六十归田在野曰庐在邑曰里】窃料商制亦当似此而以十四亩为庐舎一夫实耕公田七亩是亦不过十一也彻通也均也借借也【朱子曰甞疑孟子所谓夏后氏五十而贡殷人七十而助周人百畒而彻恐不解如此先王疆理天下之初做许多畎浍沟洫之类大叚是费人力了若是自五十而増为七十自七十而増为百畒则田间许多疆理都合更改恐无是理孟子当时未必亲见只是传闻如此恐亦难尽信也○问所言井地之法以周礼诸说考之亦未有悉合者何也曰吾于前章固已论之矣大抵孟子之言虽曰推本三代之遗制然常举其大而不必尽于其细也师其意而不泥于文也盖其疏通简易自成一家乃经纶之活法而岂拘儒曲士牵制文义者之所能知哉曰三代受田多少之不同何也曰张子甞言之矣陈氏徐氏亦有说焉然皆若有可疑者盖田制既定则其沟涂畛域亦有一定而不可易者今乃易代更制毎有増加则其劳民动众废壊已成之业使民不得服先畴之田畒其烦扰亦已甚矣不知孟子之言其所以若此者果何耶陈氏云夏时洪水方平可耕之地少至商而寝广周而大备也徐氏云古者民约故田少而用足后世弥文而用广故授田之际随时而加焉○南轩张氏曰杨氏云彻者彻也兼贡助而通力也故孟子曰请野九一而助国中什一使自赋八家皆私百畒其中为公田所谓九一而助也国中什一使自赋则用贡法矣此周人所以为彻也郑氏谓周制畿内用贡法邦国用助法有得于此欤】
  龙子曰治地莫善于助莫不善于贡贡者校数嵗之中以为常乐嵗粒米狼戾多取之而不为虐则寡取之凶年粪其田而不足则必取盈焉为民父母使民盻盻然将终嵗勤动不得以养其父母又称贷而益之使老稚转乎沟壑恶在其为民父母也【乐音洛盻五礼反从目从兮或音普苋反者非养去声恶平声】
  龙子古贤人狼戾犹狼籍言多也粪防【于用反】也盈满也盻【礼韵胡计吾计二反谓陆音五礼反误】恨视也勤动劳苦也称举也贷【他代反】借也取物于人而出息以偿之也益之以足取盈之数也稚防子也【问贡法大禹之遗制而其不善若此何也朱子曰苏氏林氏甞言之矣苏氏曰作法必始扵粗终于精古之不为此非不智也势未及也方其未有贡也以贡为善矣及其既贡而后知其有不善也林氏曰禹贡之法九州之赋有错出于他等者不以为嵗之常数又因游豫则视其丰凶而补助之周制郷遂用贡法亦有司稼之官廵野观稼视年之上下以出敛法则其弊未至如龙子之言乃当时诸侯用贡法之弊耳○双峯饶氏曰称贷而益之如常年五石纳官凶年折了只纳四石而公家必取盈五石之数则又贷他人一石来凑纳以足其数此所以见贡法之害】
  夫世禄滕固行之矣【夫音扶】
  孟子甞言文王治岐耕者九一仕者世禄二者王政之本也今世禄滕已行之惟助法未行故取于民者无制耳盖世禄者授之土田使之食其公田之入实与助法相为表里所以使君子小人各有定业而上下相安者也故下文遂言助法
  诗云雨我公田遂及我私惟助为有公田由此观之虽周亦助也【雨于付反】
  诗小雅大田之篇雨降雨【如字】也言愿天雨于公田而遂及私田先公而后私也当时助法尽废典籍不存惟有此诗可见周亦用助故引之也【朱子曰考之周礼行助法处有公田行贡法处无公田孟子也不曽见周礼只据诗里説用诗意带将去后靣说郷田同井出入相友守望相助疾病相扶持井九百畒其中为公田八家皆私百畒同养公田说井田只说得这几句是多少好这也是大原大本处却不理防细碎】
  设为庠序学校以教之庠者养也校者教也序者射也夏曰校殷曰序周曰庠学则三代共之皆所以明人伦也人伦明于上小民亲于下
  庠以养老为义校以教民为义序以习射为义皆乡学也学国学也共之无异名也伦序也父子有亲君臣有义夫妇有别长防有序朋友有信此人之大伦也庠序学校皆以明此而已【问乡学如何朱子曰皆是农隙而学曰孰与教之曰郷大夫有徳行而致其仕者教之○庆源辅氏曰郷学有异名国学无异名然其明人伦以教之之事则同也○双峯饶氏曰孟子教时君行仁政只是教与养两事井田以养之学校以教之吉齐王滕公皆如此小民亲于下者盖百姓不亲五品不逊所以教以人伦使之君与臣自相亲父与子自相亲长与幼自相亲非尊君亲上之亲○问夫妇有别如何相亲曰夫妇无别则相渎渎便相离了】
  有王者起必来取法是为王者师也
  滕国褊【俾浅反】小虽行仁政未必防兴王业然为王者师则虽不有天下而其泽亦足以及天下矣圣贤至公无我之心于此可见【朱子曰孟子语滕文只説有王者起必来取法不曽説便可以王是亦要大国方做得】
  诗云周虽旧邦其命维新文王之谓也子力行之亦以新子之国
  诗大雅文王之篇言周虽后稷以来旧为诸侯其受天命而有天下则自文王始也子指文公诸侯未逾年之称也【左传僖公九年春宋桓公卒未葬而襄公防诸侯故曰子凡在丧王曰小童公侯曰子子者继父之辞春秋例凡公侯卒未越一年而有王事皆称子也○双峯饶氏曰新其国小大虽不同可以为善便是新其国○东阳许氏曰文公问为国孟子告以教养其民有养然后可教故先言分田制禄而后及学校也自民事不可缓至虽周亦助也养之事设为庠序至小民亲于下教之事下至新子之国緫言之答文公者止此下答毕战却只是言分田盖毕战惟掌井田之事也】
  使毕战问井地孟子曰子之君将行仁政选择而使子子必勉之夫仁政必自经界始经界不正井地不均谷禄不平是故暴君污吏必慢其经界经界既正分田制禄可坐而定也【夫音扶】
  毕战滕臣文公因孟子之言而使毕战主为井地之事故又使之来问其详也井地即井田也经界谓治地分田经画其沟涂封植之界也【双峯饶氏曰沟涂封植之界经纬错综直者为经横者为纬只举经字有纬在其中沟沟洫之类涂道涂封土堠植种木为界】此法不修则田无定分【去声】而豪强得以兼并【去声】故井地有不均赋无定法而贪暴得以多取故谷禄有不平此欲行仁政者之所以必从此始而暴君污吏则必欲慢而废之也有以正之则分田制禄可不劳而定矣【庆源辅氏曰度孟子来滕不久便去故使毕战往问○若有仁君欲行仁政使彼此均平田无多少之差则必从经界之事做起而暴君污吏贪得务多只知有我不知有民只知为己不知为人者则必欲慢而废之也凡事须是敬则能立才有慢心事日趋于弊壊也】
  夫滕壤地小将为君子焉将为野人焉无君子莫治野人无野人莫养君子【夫音扶养去声】
  言滕地虽小然其间亦必有为君子而仕者亦必有为野人而耕者是以分田制禄之法不可偏废也【双峯饶氏曰分田制禄虽平说然却相因谷禄即井地中公田拨其谷以为禄分田始可制禄○新安陈氏曰分田以给野人制禄以待君子】
  请野九一而助国中什一使自赋
  此分田制禄之常法所以治野人使养君子也野郊外都鄙之地也九一而助为公田而行助法也国中郊门之内乡遂之地也【周礼司徒乡老遂人百里内为六郷外为六遂万二千五百家为郷六郷七万五千家遂亦如之遂人主六遂六遂之地自逺郊以逹于畿中有公邑家邑小都大都焉遂谓王国百里外也】田不井授但为沟洫使什而自赋其一盖用贡法也周所谓彻法者盖如此以此推之当时非惟助法不行其贡亦不止什一矣【朱子曰国中行乡遂之法如五家为比五比为闾四闾为族五族为党五党为州又如五人为伍五伍为两四两为卒五卒为旅五旅为师五师为军皆五五相连属所以行不得那九一之法故只得什一使自赋如都鄙却行井牧之法乡遂之法次第是一家出一人兵且如五家为比比有一个长了井牧之法次第是三十家方出得士十人徒十人○此等亦难卒晓湏以周礼为本而参取孟子班固何休诸说订之庶几可见髣髴然恐终不能有定论但不可不尽其异同耳○庆源辅氏曰都鄙用助法则收公田所入以为君子之禄郷遂用贡法则使什自赋一以充国家所用此周所谓彻法也前云彻通也均也所以释彻字之义此则正言其法如此○集注以其请野九一而助则知助法之不行又云国中什一使自赋则当时之贡法亦有强取其赋于什一之外者矣】
  卿以下必有圭田圭田五十亩
  此世禄常制之外又有圭田所以厚君子也圭洁也所以奉祭祀也不言世禄者滕已行之但此未备耳
  余夫二十五亩
  程子曰一夫上父母下妻子以五口八口为率受田百畒如有弟是余夫也年十六别受田二十五亩俟其壮而有室然后更受百亩之田愚按此百畒常制之外又有余夫之田以厚野人也【问卿大夫之圭田必有耕之者岂亦有耕属可耕乎朱子曰恐圭田只是给公田之在民者大抵古者田禄皆是助法之公田充而八家因为之属如有田一成有众一旅是也圭田恐亦如此故王制云夫圭田无征○双峯饶氏曰圭田余夫亦是百畒中拨与他半分则五十畒四分则二十五畒问各受田百畒六十嵗传与其子子养其父但只是长子受父之田次子便是余夫别请二十五畒若无子则百畒纳之官曰然问人物繁庶公家安得有许多田分授曰天地间只着得许多物事少间人物过多便自有乘除亦理势使之然也】
  死徙无出乡乡田同井出入相友守望相助疾病相扶持则百姓亲睦
  死谓葬也徙谓徙其居也同井者八家也友犹伴也守望防冦盗也
  方里而井井九百亩其中为公田八家皆私百亩同养公田公事毕然后敢治私事所以别野人也【养去声别彼列反】此详言井田形体之制乃周之助法也公田以为君子之禄而私田野人之所受先公后私所以别君子野人之分【去声】也不言君子据野人而言省文耳上言野及国中二法此独详于治野者国中贡法当世已行但取之过于什一尔【庆源辅氏曰上既言助法之善故此下遂言周之助法也方里而井井九百畒其中为公田便是井田形体之制也】
  此其大略也若夫润泽之则在君与子矣【夫音扶】
  井地之法诸侯皆去【上声】其籍此特其大略而已润泽谓因时制宜使合于人情宜于土俗而不失乎先王之意也【或问润泽之说双峯饶氏曰前靣说底是个硬局子到这里须是要防变通使合人情冝土俗可也润泽非文饰之谓乃是和软底意思不全是硬局子温润滑泽方可行得此朱子善于形容孟子用心处】○吕氏曰子张子【横渠】慨然有意三代之治【去声下言治同】论治人先务未始不以经界为急讲求法制粲然备具要【平声】之可以行于今如有用我者举而措之耳甞曰仁政必自经界始贫冨不均教养无法虽欲言治皆苟而已世之病难行者未始不以亟夺冨人之田为辞然兹法之行悦之者众苟处【上声】之有术期以数年不刑一人而可复所病者特上之未行耳乃言曰縦不防行之天下犹可验之一乡方与学者议古之法买田一方画为数井上不失公家之赋役退以其私正经界分宅里立敛【上声】法广储蓄兴学校成礼俗救菑【与灾通】恤患厚本抑末足以推先王之遗法明当今之可行有志未就而卒○愚按丧礼经界两章见孟子之学识其大者是以虽当礼法废壊之后制度节文不可复【扶又反】考【新安陈氏曰丧礼有节文经界之法有制度二者皆废壊故不可详考】而能因略以致详推旧而为新不屑屑于既往之迹而能合乎先王之意真可谓命世亚圣之才矣【南轩张氏曰井田王政之本而经界又井田之本也大要在分田制禄二事而已田得其分则小民安其业禄得其制则君子頼其养上下相湏而各冝焉治之所由兴也人皆知商鞅废井田开阡陌考孟子之言则井田之废久矣盖孟子时井田之法虽废而井田之名犹在暴君虽去其借犹不敢易其名也至鞅始荡然一泯其迹而扫除其阡陌并与其名亡之矣○双峯饶氏曰井田之法黄帝开端便做成了如何改得商人七十畒周人如何便更百畒至于沟洫涂畛亦非一朝一夕所能成朱子亦甞疑之王制与周礼已不同孟子多是臆度言之井田可行于中原平旷之地若是地势髙低如何可井恐江南是用贡法阡陌是田间路古人车制一车阔六尺有余两傍又翼之以人占田太多商君欲富国所以凿开阡陌为田前此诸侯欲富其国井田大纲已自废了商君则索性壊却】
  ○有为神农之言者许行自楚之滕踵门而告文公曰远方之人闻君行仁政愿受一防而为氓文公与之处其徒数十人皆衣褐捆屦织席以为食【衣去声捆音阃】
  神农炎帝神农氏始为耒耜教民稼穑者也为其言者史迁所谓农家者流也【前汉艺文志农家者流盖出于农稷之官播百谷劝耕桑以足衣食】许姓行名也踵门足至门也仁政上章所言井地之法也防民所居也氓野人之称褐毛布贱者之服也捆扣椓【竹角反】之欲其坚也以为食卖以供食也程子曰许行所谓神农之言乃后世称述上古之事失其义理者耳犹隂阳医方称黄帝之说也【问许行为神农之言而有君臣并耕市不二价之说何耶朱子曰程子之言尽矣然以易考之二者皆神农之所为也当时民淳事简容或有如许行之说者及乎世变风移至于唐虞之际则虽神农复生亦当随时以立政而不容固守其旧矣况许行之妄乃欲以是而行于战国之时乎○庆源辅氏曰隂阳医方所称黄帝之说如素问灵枢之类是也使真有神农黄帝之说传于世孔孟岂得而不称述之哉○新安陈氏曰后世小道必推古圣贤为宗以求取信于世故也】
  陈良之徒陈相与其弟辛负耒耜而自宋之滕曰闻君行圣人之政是亦圣人也愿为圣人氓
  陈良楚之儒者耜所以起土耒其柄也
  陈相见许行而大悦尽弃其学而学焉陈相见孟子道许行之言曰滕君则诚贤君也虽然未闻道也贤者与民并耕而食饔飱而治今也滕有仓廪府库则是厉民而以自养也恶得贤【饔音雍飱音孙恶平声】
  饔飱熟食也朝曰饔夕曰飱言当自炊防【七乱反】以为食而兼治民事也厉病也许行此言盖欲隂坏【音恠】孟子分别【必列反】君子小人之法
  孟子曰许子必种粟而后食乎曰然许子必织布而后衣乎曰否许子衣褐许子冠乎曰冠曰奚冠曰冠素曰自织之与曰否以粟易之曰许子奚为不自织曰害于耕曰许子以釜甑防以鐡耕乎曰然自为之与曰否以粟易之【衣去声与平声】
  釜所以煑甑所以炊防然火也鐡耜属也此语八反皆孟子问而陈相对也
  以粟易械器者不为厉陶冶陶冶亦以其械器易粟者岂为厉农夫哉且许子何不为陶冶舎皆取诸其宫中而用之何为纷纷然与百工交易何许子之不惮烦曰百工之事固不可耕且为也【舎去声】
  此孟子言而陈相对也械【下戒反】器釡甑之属也陶为甑者冶为釜鐡者【新安陈氏曰厉陶冶厉农夫之说乃是因行厉民自养之言承其厉字而明辩以辟之○云峯胡氏曰樊迟欲学稼孔子斥之曰吾不如老农直谓其所学者小人之事而举大人之事以荅之孟子辟许行即此意也但迟之志陋不过欲自学之许之学僻欲以治国家此孟子所以深辟之也】舎止也或读属【音烛】上句舎谓作陶冶之处也
  然则治天下独可耕且为与有大人之事有小人之事且一人之身而百工之所为备如必自为而后用之是率天下而路也故曰或劳心或劳力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治于人者食人治人者食于人天下之通义也【与平声食音嗣】
  此以下皆孟子言也【新安陈氏曰百工之事不可耕且为此亦陈相对得理明处故孟子即此二句以难之百工之事尚不可耕且为而治天下国家乃可耕且为欤】路谓奔走道路无时休息也治于人者见治于人也食人者出赋税以给公上也食于人者见食于人也此四句皆古语而孟子引之也【首有故曰字知其为古语】君子无小人则饥小人无君子则乱以此相易正犹农夫陶冶以粟与械器相易乃所以相济而非所以相病也治天下者岂必耕且为哉【南轩张氏曰滕文亦可谓贤君矣而不克终用孟子之说寂然无闻于后意者许行之言有以夺之也听治于人者出力以食其上而治人者享其食焉此理天实为之万世所共由者故曰天下之通义也如许行之说则昧天理之当然务小惠以妨大徳昵私情以妨正体卒归于不可行耳】
  当尧之时天下犹未平洪水横流汜滥于天下草木畅茂禽兽繁殖五谷不登禽兽偪人兽蹄鸟迹之道交于中国尧独忧之举舜而敷治焉舜使益掌火益烈山泽而焚之禽兽逃匿禹防九河瀹济漯而注诸海决汝汉排淮泗而注之江然后中国可得而食也当是时也禹八年于外三过其门而不入虽欲耕得乎【防音药济子礼反漯他合反】
  天下犹未平者洪荒之世生民之害多矣圣人迭兴渐次除治至此尚未尽平也洪大也横流不由其道而散溢妄行也泛滥横流之貌畅茂长【上声】盛也繁殖众多也五谷稻黍稷麦菽也登成熟也道路也兽蹄鸟迹交于中国言禽兽多也敷布也益舜臣名烈炽也禽兽逃匿然后禹得施治水之功防通也分也九河曰徒骇曰太史曰马頬曰覆釜曰胡蘓曰简曰洁曰钩盘曰鬲【音隔】津【新安倪氏曰蔡氏书传云按尔雅九河一曰徒骇二曰太史三曰马頬四曰覆釜五曰胡蘓六曰简洁七曰钩盘八曰鬲津其一则河之经流也先儒不知河之经流遂分简洁为二此与集注小异书传经朱子晚年订正当以为定也】防亦防通之意济漯二水名决排皆去【上声】其壅塞也汝汉淮泗亦皆水名也据禹贡及今水路惟汉水入江耳汝泗则入淮而淮自入海此谓四水皆入于江记者之误也【朱子曰决汝汉排淮泗而注之江此但取其字数足以对偶而云尔只是行文之失无害于义理不必曲为之说也○新安陈氏曰尧独忧之所忧者大举舜禹益而用之所忧在此何暇于并耕虽欲耕得乎是提掇耕事以照应前独可耕且为与一句】
  后稷教民稼穑树艺五谷五谷熟而民人育人之有道也饱食暖衣逸居而无教则近于禽兽圣人有忧之使契为司徒教以人伦父子有亲君臣有义夫妇有别长防有序朋友有信放勲曰劳之来之匡之直之辅之翼之使自得之又从而振徳之圣人之忧民如此而暇耕乎【契音薛别彼列反长放皆上声劳来去声】
  言水土平然后得以教稼穑衣食足然后得以施教化后稷官名弃为之然言教民则亦非并耕矣树亦种也艺殖也契亦舜臣名也司徒官名也人之有道言其皆有秉彛之性也然无教则亦放逸怠惰而失之故圣人设官而教以人伦亦因其固有者而道【去声】之耳书曰天叙有典勑我五典五惇哉此之谓也【庆源辅氏曰集注举书以为证者天叙即所谓固有也勑而厚之即所谓道之也○新安陈氏曰典者人道之常天所次序本有此典也勑正也我谓君也五典即父子至朋友五者是也惇厚也勑正自我即天叙之本然者而品莭之然后有典别而为五典而五者皆惇厚也惇典如言厚人伦】放勲本史臣賛尧之辞孟子因以为尧号也徳犹惠也尧言劳【如字】者劳之来【如字】者来之邪者正之枉者直之辅以立之翼以行之使自得其性矣又从而提撕警觉【解振字】以加惠焉不使其放逸怠惰而或失之盖命契之辞也【问振徳是施惠否朱子曰是然不是财惠之惠只是施之以教化上文匡直辅翼等事是也彼既自得之又从而教之○庆源辅氏曰劳者劳之来者来之所以安其生也邪者正之枉者直之所以正其徳也辅以立之翼以行之所以助其行也自得谓自得其性也振谓提撕警省也此乃大学新民之功也○新安陈氏曰圣人有忧之又言尧所忧者大使契为司徒以教民所忧在此何暇于并耕圣人之忧民如此而暇耕乎是再提掇耕事以照应独可耕且为与一句】
  尧以不得舜为己忧舜以不得禹臯陶为己忧夫以百亩之不易为己忧者农夫也【夫音扶易去声】
  易治也尧舜之忧民非事事而忧之也急先务而已所以忧民者其大如此则不惟不暇耕而亦不必耕矣【庆源辅氏曰举农者之所忧以并尧舜之忧见其小大广狭之不伦则不暇耕与不必耕可知矣○新安陈氏曰接上文三忧字而又发明出三忧字在三句中圣人之忧在不得圣贤而用之得而用之则足以释己之忧矣此集注所谓急先务也圣人所以忧民者其大如此若农夫之忧忧之小者耳许行又欲圣人忧百畒之忧可乎】
  分人以财谓之惠教人以善谓之忠为天下得人者谓之仁是故以天下与人易为天下得人难【为易并去声】分人以财小惠而已教人以善虽有爱民之实然其所及亦有限【人者对己而言】而难乆【教之者仅己耳】惟若尧之得舜舜之得禹臯陶乃所谓为天下得人者而其恩惠广大【应惠字句】教化无穷矣【应忠字句】此所以为仁也【仁字可包惠字忠字○庆源辅氏曰以己之善而教人使人皆为善则是有爱民之实矣然其所及亦止于吾力之所能与吾身之所及而已故有限而难久也○尧之得舜舜之得禹臯陶则能广吾力之所能而俾其恩惠极于广大继吾身之所存而俾教化推于无穷矣然后可以谓之仁】
  孔子曰大哉尧之为君惟天为大惟尧则之荡荡乎民无能名焉君哉舜也巍巍乎有天下而不与焉尧舜之治天下岂无所用其心哉亦不用于耕耳【与去声】
  则法也荡荡广大之貌君哉言尽君道也巍巍髙大之貌不与犹言不相闗言其不以位为乐【音洛】也【新安陈氏曰亦不用于耕耳至此三提掇耕事以照应收结独可耕且为与一句不特辩辟明白痛快文法亦照顾得好以上巳辩倒许行之说下文乃责陈相也】
  吾闻用夏变夷者未闻变于夷者也陈良楚产也悦周公仲尼之道北学于中国北方之学者未能或之先也彼所谓豪杰之士也子之兄弟事之数十年师死而遂倍之
  此以下责陈相倍【音佩】师而学许行也夏诸夏礼义之教也变夷变化蛮夷之人也变于夷反见变化于蛮夷之人也产生也陈良生于楚在中国之南故北游而学于中国也先过也豪杰才徳出众之称言其能自拔于流俗也倍与背同言陈良用夏变夷陈相变于夷也【庆源辅氏曰陈良楚人而北学于中国则是用夏变夷陈相素学于陈良乃为许行所变则是变于夷也】
  昔者孔子没三年之外门人治任将归入揖于子贡相向而哭皆失声然后归子贡反筑室于场独居三年然后归他日子夏子张子游以有若似圣人欲以所事孔子事之彊曽子曽子曰不可江汉以濯之秋阳以暴之皜皜乎不可尚已【任平声彊上声暴蒲木反皜音杲】
  三年古者为【去声】师心丧三年若丧父而无服也【记檀弓事师无犯无隐左右就养无方服勤至死心丧三年又云孔子之丧门人疑所服子贡曰昔者夫子之丧顔渊若丧子而无服丧子路亦然请丧夫子若丧父而无服】任担【都滥反】也塲上之坛塲也有若似圣人盖其言行【去声】气象有似之者如檀弓所记子游谓有子之言似夫子之类是也【记檀弓上有子问于曽子曰问丧于夫子乎问郑读为闻丧去声谓仕失位去国也曰闻之矣丧欲速贫死欲速朽有子曰是非君子之言也曽子曰参也与子游闻之有子曰然然则夫子有为去声言之也曽子以斯言告于子游子游曰甚哉有子之言似夫子也昔者夫子居于宋见桓司马自为石椁三年而不成桓司马宋向戌之孙名魋夫子曰若是其靡也死不如速朽之愈也死之欲速朽为桓司马言之也南宫敬叔反敬叔孟僖子之子仲孙阅盖甞夫位去鲁而得反必载寳而朝夫子曰若是其货也丧不如速贫之愈也丧之欲速贫为敬叔言之也曽子以子游之言告于有子有子曰然吾固曰非夫子之言也曽子曰子何以知之有子曰夫子制于中都中都鲁邑名孔子甞为之宰为民作制四寸之棺五寸之椁以斯知不欲速朽也昔者夫子失鲁司冦将之荆将应聘于楚盖先之以子夏又申之以冉有以斯知不欲速贫也】所事孔子所以事夫子之礼也江汉水多言濯之洁也秋日燥烈言暴之干【音千】也皜皜洁白貌尚加也言夫子道徳明着光辉洁白非有若所能彷【妃两反】佛【音弗】也或曰此三语者孟子賛美曽子之辞也
  今也南蛮鴃舌之人非先王之道子倍子之师而学之亦异于曽子矣【鴃亦作鵙古役反】
  鴃博劳也恶声之鸟南蛮之声似之指许行也
  吾闻出于幽谷迁于乔木者未闻下乔木而入于幽谷者
  小雅伐木之诗云伐木丁丁【中耕反】鸟鸣嘤嘤出自幽谷迁于乔木【新安陈氏曰譬陈相由高趋下不如禽能舎下迁乔也】
  鲁颂曰戎狄是膺荆舒是惩周公方且膺之子是之学亦为不善变矣
  鲁颂閟宫之篇也膺击也荆楚本号也舒国名近楚者也惩艾【音乂】也今按此诗为僖公之颂而孟子以周公言之亦断章取义也【断都管反截之使断也若自然判絶则徒管反○新安陈氏曰不善变谓变于夷也】
  从许子之道则市贾不贰国中无伪虽使五尺之童适市莫之或欺布帛长短同则贾相若麻缕丝絮轻重同则贾相若五谷多寡同则贾相若屦大小同则贾相若【贾音价下同】
  陈相又言许子之道如此盖神农始为市井故许行又托于神农而有是説也五尺之童言防小无知也许行欲使市中所粥【余六反】之物皆不论精粗美恶但以长短轻重多寡大小为价也【庆源辅氏曰若不以精粗美恶言之则无由说得通此义未有人看得出至集注而义始明○双峯饶氏曰长短以丈尺言轻重以权衡言多寡以斗斛言皆是比而同之与共耕相似便是齐物剖斗折衡而民不争之说凡托神农黄帝者皆老氏之说也】
  曰夫物之不齐物之情也或相倍蓰或相什伯或相千万子比而同之是乱天下也巨屦小屦同贾人岂为之哉从许子之道相率而为伪者也恶能治国家【夫音扶蓰音师又山绮反比必二反恶平声】
  倍一倍也蓰五倍也什伯千万皆倍数也比次也孟子言物之不齐乃其自然之理【新安陈氏曰情实也自然之理即所谓物之实理也】其有精粗犹其有大小也若大屦小屦同价则人岂肯为其大者哉今不论精粗使之同价是使天下之人皆不肯为其精者而竞为滥恶之物以相欺耳【庆源辅氏曰物之不齐乃物之情而实天之理也物各付物止于其所吾何容心于其间哉若强欲齐之私意横生徒为胶扰而物终不可齐也故荘周之齐物强欲以理齐之犹为贼夫道况乎许子遂欲一天下之物而冺其一定之分其蔽岂不甚哉孟子应以物之不齐物之情也斯言足以发明天理之大不但可以辟许行而荘周之说并可坐见其偏矣○东阳许氏曰此章孟子曰以下三大节自许子必种粟而后食乎至不用于耕耳辟其假托神农之言吾闻用夏变夷至不善变矣责其倍师从许子之道以下陈相之遁辞故又辟其市贾不贰之说】
  ○墨者夷之因徐辟而求见孟子孟子曰吾固愿见今吾尚病病愈我且往见夷子不来【辟音壁又音辟】
  墨者治墨翟之道者夷姓之名徐辟孟子弟子孟子称疾疑亦托辞以观其意之诚否【云峯胡氏曰许行与民并耕之说是欲以其君下同于庶民墨子兼爱之说是欲以其亲泛同于众人皆非圣人之道而自为一端此孟子所以深辟之也】
  他日又求见孟子孟子曰吾今则可以见矣不直则道不见我且直之吾闻夷子墨者墨之治丧也以薄为其道也夷子思以易天下岂以为非是而不贵也然而夷子葬其亲厚则是以所贱事亲也【不见之见音现】
  又求见则其意已诚矣故因徐辟以质之如此直尽言以相正也荘子曰墨子生不歌死无服桐棺三寸而无椁【荘子天下篇古人丧礼贵贱有仪上下有等天子棺椁七重诸侯五重大夫三重士再重今墨子独生不歌死不服桐棺三寸而无椁以为法式】是墨之治防以薄为道也易天下谓移易天下之风俗也夷子学于墨氏而不从其教其心必有所不安者故孟子因以诘【克乙反】之【问夷之请见而孟子终不见之何也朱子曰孟子虽以辟邪说为己任然不过讲明其说传之当世使闻者有以发悟于心而自得之耳固不轻接其人交口竞辩以屈吾道之尊也譬如蛮夷冦贼之害圣人固欲去之然岂肯被甲执兵而亲与之角哉○庆源辅氏曰夷子虽师墨氏之教至于葬亲之时天理自然发动有不得如其师之说者故不用其制而凡事从厚也此于人情固宜有之故孟子因举此一事以诘之而下文又举丧葬之说以发其意此正夷子之天理一防明处也】
  徐子以告夷子夷子曰儒者之道古之人若保赤子此言何谓也之则以为爱无差等施由亲始徐子以告孟子孟子曰夫夷子信以为人之亲其兄之子为若亲其邻之赤子乎彼有取尔也赤子匍匐将入井非赤子之罪也且天之生物也使之一本而夷子二本故也【夫音扶下同匍音蒲匐蒲北反】
  若保赤子周书康诰篇文此儒者之言也夷子引之盖欲援【音爰】儒而入于墨【庆源辅氏曰夷子盖以儒者若保赤子是爱他人子如爱我之赤子有似于墨子爱无差等之説故谓其欲引儒家入墨教中去】以拒孟子之非己又曰爱无差【楚宜反】等施由亲始则推【吐灰反】墨而附于儒【新安陈氏曰之又曰墨氏兼爱之学爱其亲与爱外人无差等之殊但施则自亲始耳施由亲始一句髣髴窃取儒家立爱自亲始之意是推墨氏而依附于儒家也】以释己所以厚葬其亲之意皆所谓遁辞也【新安陈氏曰理屈辞穷强为此说以自逃遁也】孟子言人之爱其兄子与邻之子本有差等书之取譬本为【去声】小民无知而犯法如赤子无知而入井耳【庆源辅氏曰彼有取尔也一句先儒说皆不明白今断以为书之取譬方说得通盖非谓爱凡人之赤子与兄弟之子一般也言兄弟之子而不言己子者盖兄弟之子即与己之子无异也】且人物之生必各本于父母而无二乃自然之理若天使之然也故其爱由此立而推以及人自有差等今如夷子之言则是视其父母本无异于路人但其施之之序姑自此始耳非二本而何哉然于先后之间犹知所择则又本心之明有终不得而息者此其所以卒能受命而自觉其非也【问爱无差等夷子既知此说便当一亲踈合贵贱方得今却曰施由亲始则是又将亲踈对待而言岂非吾之爱又有差等也哉其辞抵牾信乎其遁而穷矣朱子曰夷之所说爱无差等此其大病其言施由亲始虽若粗有差别然亦是施此无差等之爱耳故孟子但责其二本而不论其下句之自相矛盾也夷之所以卒能感动而自知其非盖因下文极言非为人泚之心有以切中其病耳此是要处当着眼目○施由亲始一句乃是夷子临时撰出来凑孟子却不知爱无差等一句己自不是了他所谓施由亲始便是把爱无差等之心施之然把爱人之心推来爱亲是甚道理○人之有爱本由亲立推而及物自有等级今夷子先以爱无差等而施之则由亲始此夷子所以二本○事他人之亲如己之亲则是两个一様重了如一木有两根也○爱无差等何止二本盖千万本也○问夷子学于墨矣而必推其说以求合于儒何也曰天下之理其本有正而无邪其始有顺而无逆故天下之势正而顺者常重而无待于外邪而逆者常轻而不得不资诸人此理势之必然也胡不以近世之佛学观之吾所以拒彼者至矣彼未甞不求自附于吾儒盖不如是则尤反侧而无以自安也其理之悖说之穷于此亦可槩见惜世无孟子无能因其所明以诱之者是以卒于漂荡而不反也○庆源辅氏曰书曰立爱惟亲记曰立爱自亲始盖爱必始于爱亲因事亲以立其爱即所谓孝弟为仁之本也然后推以及民及物自有差等轻重此仁义所以相为用也夷子虽陷于墨教而其天理一防之明终有不可息灭者此盖秉彛之心也故其先亲后踈之际犹知所择而不至于逆施故孟子之言得因所明而入之夷子亦得因其明而受之也○双峯饶氏曰夷之引若保赤子来证爱无差等孟子谓其差认了此句意彼有取尔也是说周书别有所取譬也下二句却觧周书本意又曰一本便有厚薄如木然根干枝叶自有大小次第二本则天下皆是父母无分根干枝叶了盖亲亲而仁民仁民而爱物各有差等不同夷子不识以为爱无差等○云峯胡氏曰本文云使之一本而集注以自然之理释之盖才谓之使便似渉于人为今曰天使之则莫之为而为故人物之生万有不齐无不一本而生者若使之然莫非自然是之谓天夷子二本非天矣集注后节释掩之诚是也以为苦所当然正与此自然二字相应盖凡人事之所当然者即本于天理之自然者也】
  盖上世甞有不葬其亲者其亲死则举而委之于壑他日过之狐狸食之蝇蚋姑嘬之其颡有泚睨而不视夫泚也非为人泚中心逹于面目盖归反蔂梩而掩之掩之诚是也则孝子仁人之掩其亲亦必有道矣【蚋音汭嘬楚怪反泚七礼反睨音诣为去声蔂力追反梩力知反】
  因夷子厚葬其亲而言此以深明一本之意上世谓大古也委弃也壑山水所趋也蚋蚊属姑语助声或曰蝼【音娄】蛄【音姑】也嘬攅【徂官反】共食之也颡额也泚泚然汗出之貌睨邪视也视正视也不能不视而又不忍正视哀痛迫切不防为心之甚也非为人泚言非为他人见之而然也所谓一本者于此见之尤为亲切盖惟至亲故如此在他人则虽有不忍之心而其哀痛迫切不至若此之甚矣反覆也蔂土笼【卢红反】也梩土轝【音预】也于是归而掩覆【敷救反】其亲之尸此葬埋之礼所由起也此掩其亲者若所当然则孝子仁人所以掩其亲者必有其道而不以薄为贵矣【庆源辅氏曰此又孟子畧其遁辞而专以其良心之发有不容己处深明夫惟一本故其于亲之防哀痛廹切非他人之所可得同者而因以见先王所制葬埋之礼必诚必信勿之有悔者固皆自然之理而墨子二本薄葬之说为杜撰妄作而不可行也○双峯饶氏曰厚葬其亲发于其心之不能自已这便是夷子求见孟子之萌芽孟子就举上世不葬其亲之说亦见得发于不容己盖上世不葬其亲这一人于心有所不安却掩之葬亲之事自此始若以为掩得是则孝子仁人之掩其亲亦必自有个道理以此观之则厚葬其亲自有不容己者葬其亲厚则爱无差等之说不攻自破矣集注若所当然四字说掩之诚是一句佳】
  徐子以告夷子夷子怃然为间曰命之矣【怃音武间如字】怃然茫然自失之貌为间者有顷之间也命犹教也言孟子已教我矣【朱子曰之字夷子名若作虗字不成句法】盖因其本心之明以攻其所学之蔽是以吾之言易【去声下同】入而彼之惑易解也【庆源辅氏曰孟子因夷之本心之明而入之得易纳约自牖之义○云峯胡氏曰夷子之学墨非也而葬其亲厚此一厚字犹是夷子行得是处爱无差等施由亲始夷子之所言非也然此一始字犹是夷子说得是处所以可因其本心之明而教之也○新安陈氏曰验人性之本善于此章尤可见焉】













  孟子集注大全卷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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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钦定四库全书
  孟子集注大全巻六
  滕文公章句下
  凡十章【笏轩熊氏曰七章言出处之道二章言仁政一章言异端】
  陈代曰不见诸侯宜若小然今一见之大则以王小则以霸且志曰枉尺而直寻宜若可为也【王去声】
  陈代孟子弟子也小谓小节也枉屈直伸也八尺曰寻枉尺直寻犹屈己一见诸侯而可以致王霸所屈者小所伸者大也【南轩张氏曰谓屈己事小王霸为大此自春秋以来风俗习于霸者计较功利之说而有是言○新安陈氏曰孟子平生以不见诸侯自守故以此为问】
  孟子曰昔齐景公田招虞人以旌不至将杀之志士不忘在沟壑勇士不忘丧其元孔子奚取焉取非其招不往也如不待其招而往何哉【丧去声】
  田猎也虞人守苑囿之吏也招大夫以旌招虞人以皮冠【左传景公将杀虞人虞人辞曰臣不见皮冠故不敢进】元首也志士固穷常念死无棺椁弃沟壑而不恨勇士轻生常念战鬬而死丧其首而不顾也此二句乃孔子叹美虞人之言夫【音扶】虞人招之不以其物尚守死而不往况君子岂可不待其招而自往见之邪此以上【是掌反】告之以不可往见之意【朱子曰不忘二字是活句须向这里参取若果识得此意辨得此心则无入而不自得而彼之权势威力亦皆无所施矣○南轩张氏曰虞人守官义不敢往义有重于死故也使一有畏死之心应非其招则见利忘义矣自常情观之必重一死而以非其招为细事不知义之所在事无巨细苟爱一身之死而隳天命之正则凡可以避死者无不为而弑父与君之所由生也充虞人之心行一不义而得天下不为之心也人纪之所由立也是以夫子取之】
  且夫枉尺而直寻者以利言也如以利则枉寻直尺而利亦可为与【夫音扶与平声】
  此以下正其所称枉尺直寻之非夫所谓枉小而所伸者大则为之者计其利耳一有计利之心则虽枉多伸少而有利亦将为之邪甚言其不可也【和靖尹氏曰有枉尺而直寻之心则亦必至于枉寻而直尺矣○朱子曰援天下以道若枉己便已枉道则是己失援天下之具矣更说甚事自家身既已壊了如何直人天下事不可顾利害凡人做事多要趋利避害不知才有利必有害吾虽处得十分利有害随在背后不如且在理上求之○庆源辅氏曰人一有计利之心则惟利是务始犹有枉小直大之辨浸浸不已其终并大小皆不复计不至灭天理坏人纪不止也孟子所以极其流而言之】
  昔者赵简子使王良与嬖奚乘终日而不获一禽嬖奚反命曰天下之贱工也或以告王良良曰请复之彊而后可一朝而获十禽嬖奚反命曰天下之良工也简子曰我使掌与女乘谓王良良不可曰吾为之范我驰驱终日不获一为之诡遇一朝而获十诗云不失其驰舎矢如破我不贯与小人乘请辞【乘去声彊上声女音汝为去声舎上声】赵简子晋大夫赵鞅【于两反】也王良善御者也嬖奚简子幸臣与之乘为之御也复【扶又反】之再乘也彊而后可嬖奚不肯彊之而后肯也一朝自晨至食时也掌专主也范法度也诡遇不正而与禽遇也言奚不善射以法驰驱则不获废法诡遇而后中【去声下同】也诗小雅车攻之篇言御者不失其驰驱之法而射者发矢皆中而力今嬖奚不能也贯习也【朱子曰诡遇是做人不当做底行险是做人不敢做底○双峯饶氏曰射者是驱禽兽来迎而射之此禽当中来则可以正射若来得不正则或当左或当右以射之御者自有法度射者不过迎而射之则不中非闗御者事诡遇是诡道以遇禽兽射者不能迎而射之而御者以诡遇则得中非射者之能乃御者之力也又曰前引虞人明不可往见之意后引王良明不可枉尺直寻之意】
  御者且羞与射者比比而得禽兽虽若丘陵弗为也如枉道而从彼何也且子过矣枉己者未有能直人者也【比必二反】
  比阿党也若丘陵言多也【南轩张氏曰事无巨细莫不有义利之两端存焉曰比而得禽兽虽若丘陵弗为也学者要当立此志而后可以守身】○或曰居今之世出处【上声】去就不必一一中【去声】节欲其一一中节则道不得行矣杨氏曰何其不自重也枉己其能直人乎古之人宁道之不行而不轻其去就是以孔孟虽在春秋战国之时而进必以正以至终不得行而死也使不恤其去就而可以行道孔孟当先为之矣孔孟岂不欲道之行哉【庆源辅氏曰欲道之行仁也进必以正义也仁义并行而不悖所以为圣贤○新安陈氏曰雄谓孔子见阳货为诎身以信道山谓雄非知孔子者道外无身身外无道身诎矣而可以信道吾未之信也当即此意以读孟子此章窃谓陈代以不见诸侯为小节殊不知自君子观之守孰为大守身为大枉己从人失身莫大焉不可以为所屈者小也枉己即是枉道枉道决不能行道所关之大如此而可视为小节乎戒枉寻直尺而徇利遏人欲也守义而不枉道存天理也不见诸侯凡三章此章一也此篇第七章公孙丑曰不见诸侯何义二也万章下篇第七章万章曰敢问不见诸侯何义三也宜参观之】
  ○景春曰公孙衍张仪岂不诚大丈夫哉一怒而诸侯惧安居而天下熄
  景春人姓名公孙衍张仪皆魏人怒则说【音税】诸侯使相攻伐故诸侯惧也【新安陈氏曰二人皆破六国之从以为衡者熄如火之熄灭以兵犹火故也】
  孟子曰是焉得为大丈夫乎子未学礼乎丈夫之冠也父命之女子之嫁也母命之往送之门戒之曰往之女家必敬必戒无违夫子以顺为正者妾妇之道也【焉于防反冠去声女家之女音汝】
  加冠于首曰冠【去声】女家夫家也妇人内夫家以嫁为归也夫子夫也女子从人以顺为正道也盖言二子阿谀苟容窃取权势乃妾妇顺从之道耳非丈夫之事也【双峯饶氏曰仪衍虽使得诸侯惧不过顺其欲耳诸侯志在土地二人从而投其所好说之征伐以得土地不过妾妇之事尔丈夫且不可为况大丈夫乎】
  居天下之广居立天下之正位行天下之大道得志与民由之不得志独行其道富贵不能滛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谓大丈夫
  广居仁也正位礼也大道义也【朱子曰此心廓然无一毫私意直与天地同量这便是居天下之广居便是居仁到得自家立身更无些子不当于理这便是立天下之正位便是立于礼及推而见扵事更无些子不合于义此便是行天下之大道便是由义论上面两句则居广居是体立正位是用论下靣两句则立正位是体行大道是用要之能居天下之广居自然能立天下之正位行天下之大道○居字就心上说立字就身上说行字就施为上说又曰正位就处身上说大道就处事上说广居是不狭隘以天下为一家中国为一人何广如之正位大道只是不偏曲○云峯胡氏曰集注于三句虽平说朱子广居一句极重仁者之心以天地万物为一体如广居之内何所不容其所立所行从可知矣】与民由之推其所得于人也【由谓与民共由此仁礼义也所得亦即此三者】独行其道守其所得于己也【道即仁义之道】 淫荡其心也移变其节也屈挫其志也【赵氏曰富贵则求得欲从故易至荡其心贫贱则居约处困故易至变其节遇威武又易至陨获震惧故多挫慑其志气】○何叔京【名镐昭武人】曰战国之时圣贤道否【部鄙反】天下不复【扶又反】见其徳业之盛但见奸巧之徒得志横行气熖【以念反】可畏遂以为大丈夫不知由君子观之是乃妾妇之道耳何足道哉【朱子曰居广居以下惟集义养气方到此地位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以浩然之气对着他便能如此○观孟子答景春之问直是痛快三复令人胸次浩然如濯江汉而暴秋阳也○问大丈夫之说其详可得闻乎朱子曰廓然大公心不狭隘则所居者真天下之广居矣履绳蹈矩身不苟安则所立者必天下之正位矣秉彛循理事不苟从则所行者皆天下之大道矣得志与民由之则出而推此于人也不得志独行其道则退而乐此于己也如是则富贵岂能诱而淫其心贫贱岂能挠而移其志威武岂能胁而屈其节哉此其视衍仪之以雎盱侧媚得志于一时真可谓妾妇之为而所谓大丈夫者其不在彼而在此也决矣然此数言者皆以居广居立正位行大道为主而夫三言者又以广居为主也○南轩张氏曰公孙衍张仪持合从连衡之说以动诸侯景春徒见其言足以捭阖摇撼而遂以为大丈夫其说固为陋矣而孟子以衍与仪比妾妇之道者盖事君以弼违为义不当徇其欲也衍与仪不知正救其心术而徒探其意之所欲为以进其说此何以异于妾妇之道无违夫子以顺为正者乎人受天地之中以生与天地万物本无有间惟其私意自为町畦而失其广居失其广居则迁夺流荡亦无以立于正位而行其大道矣与民由之与共由乎此也虽不得志此道未甞不由于己也不能淫不能淫此不能移不能屈不能移此屈此也此者何也广居正位大道是也盖得乎己而外物举不足以贰之也所谓大丈夫者盖如此○云峯胡氏曰当时但见奸巧之人气熖可畏岂知圣贤刚大浩然之气哉】
  ○周霄问曰古之君子仕乎孟子曰仕传曰孔子三月无君则皇皇如也出疆必载质公明仪曰古之人三月无君则吊【传直恋反质与贽同下同】
  周霄魏人无君谓不得仕而事君也皇皇如有求而弗得之意【记曰皇皇焉如有求而弗得】出疆谓失位而去国也质所执以见人者如士则执雉也【周礼春官大宗伯以禽作六挚以等诸侯孤执皮帛卿执羔大夫执鴈士执雉庶人执鹜音木工商执鸡挚之为言至也所执以自致也亦作贽皮帛者束帛而表以为之饰皮虎豹之皮羔小羊取其羣而不失其类鴈取其时而行雉取其守介而死不失其节鹜取其不飞迁鸡取其守时而动】出疆载之者将以见所适国之君而事之也
  三月无君则吊不以急乎
  周霄问也以己通太也后章放【上声】此
  曰士之失位也犹诸侯之失国家也礼曰诸侯耕助以供粢盛夫人蚕缫以为衣服牺牲不成粢盛不洁衣服不备不敢以祭惟士无田则亦不祭牲杀器皿衣服不备不敢以祭则不敢以宴亦不足吊乎【盛音成缫素刀反皿武永反】礼曰诸侯为籍【秦昔反】百畆冕而青纮【音宏】躬秉耒以耕而庶人助以终畆收而藏之御廪以供宗庙之粢盛【记祭义昔者天子为籍千畆冕而朱纮缨也躬秉耒诸侯为籍百畆冕而青纮躬秉耒以事天地山川社稷先古以为醴酪粢音咨盛于是乎取之敬之至也○周礼天官甸师掌帅其属而耕耨王籍以时入之以共齍盛王以孟春躬耕帝籍天子三推三公五推卿诸侯九推庶人终于畆籍之为言借也王一耕之而使庶人耘芓终之齍盛祭祀所用谷也粢稷也谷以稷为长在器曰盛○谷梁传桓公十四年天子亲耕以供粢盛王后亲蚕以供祭服甸粟而内三宫三宫米而蔵之御廪甸甸师掌田之官也三宫三夫人也宗庙之礼君亲割夫人亲舂之】使世妇蚕于公桑蚕室奉茧【古典反】以示于君遂献于夫人夫人副袆【音晖】受之缫三盆手遂布于三宫世妇使缫以为黼黻【音斧弗】文章【周礼冬官考工记曰青与赤谓之文赤与白谓之章白与黑谓之黼黒与青谓之黻五采备谓之綉】而服以祀先王先公【记祭义古者天子诸侯必有公桑蚕室近川而为之及大昕之朝君皮弁素积卜三宫之夫人世妇之吉者使入蚕于蚕室大昕季春朔日之朝也诸侯三宫半王后也奉种浴于川桑于公桑风戾以食之风戾之使露气燥乃以食蚕蚕性恶湿世妇卒蚕奉茧以示于君遂献茧于夫人夫人曰此所以奉为君服与平声遂副袆而受之副祎王后之服因少牢以礼之及良日夫人缫三盆手三盆手者三淹也凢缫每淹大总以手振之以出绪也遂布于三宫夫人世妇之吉者使缫遂朱绿之黄之以为黼黻文章服既成君服以祭先王先公敬之至也】又曰士有田则祭无田则荐【记王制大夫士宗庙之祭有田则祭无田则荐庶人春荐韭夏荐麦秋荐黍冬荐稻有田者既祭又荐新祭以首时荐以仲月】黍稷曰粢在器曰盛牲杀牲必特杀也皿【眉永反】所以覆【敷救反】器者【庆源辅氏曰此先王之制必如是然后能自尽其心至于不得奉祭祀则神不容以自安而人亦以为吊焉古人之重祭祀也如此○双峯饶氏曰三月无君则吊恐是为士先有位后失位者言之毕竟子为士则祭以士子为大夫则祭以大夫寻常有祭一旦失位而不得祭一年有四时之祭若失位三月便废一祭故可吊之吊其不得祭非吊其不得君也古人重祭祀故如此不然则如何三月无君便吊】
  出疆必载质何也
  周霄问也
  曰士之仕也犹农夫之耕也农夫岂为出疆舎其耒耜哉曰晋国亦仕国也未甞闻仕如此其急仕如此其急也君子之难仕何也曰丈夫生而愿为之有室女子生而愿为之有家父母之心人皆有之不待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鑚穴隙相窥逾墙相从则父母国人皆贱之古之人未甞不欲仕也又恶不由其道不由其道而往者与鑚穴隙之类也【为去声舎上声妁音酌隙去逆反恶去声】
  晋国觧见【形甸反】首篇仕国谓君子游宦之国霄意以孟子不见诸侯为难仕故先问古之君子仕否然后言此以风【去声】切之也男以女为室女以男为家妁亦媒也言为父母者非不愿其男女之有室家而亦恶其不由道盖君子虽不洁身以乱伦而亦不徇利而忘义也【庆源辅氏曰周霄亦颇有策士之风但孟子据道之极不为其所动直述其义理以告之而已○士之仕犹男女之愿有室家者此正理也至于为人男女而不待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鑚穴隙相窥逾墙相从则父母国人皆贱之为士而仕者不循天理之正不俟人君之招屈己以徇利枉道以事君则为圣贤之学皆贱之直与儿女子相窥相从者无异故君子之于仕未甞洁身以乱伦而长往不顾亦未甞徇利忘义而屈道以伸身也○云峯胡氏曰集注末二句与论语觧不仕无义处语意同而实有不同者论语是从不仕无义处説来故虽两句而实一意孟子是从古之人未甞不欲仕也又恶不由其道两句说来故两句自是两意论语盖谓夫子虽责隐者之不仕而义之一字虽仕亦有不可苟者故集注谓君子虽不乱伦不仕而其间亦非不义而仕故下一非字孟子谓既不可不仕又恶不由其道故下一不字集注字字句句精审如此学者当如此看】
  ○彭更问曰后车数十乘从者数百人以传食于诸侯不以泰乎孟子曰非其道则一箪食不可受于人如其道则舜受尧之天下不以为泰子以为泰乎【更平声乗从皆去声传直恋反箪音丹食音嗣】
  彭更孟子弟子也泰侈也【新安陈氏曰孟子厯聘徒御众多食于诸国故更以为泰陋矣】
  曰否士无事而食不可也
  言不以舜为泰但谓今之士无功而食人之食则不可也
  曰子不通功易事以羡补不足则农有余粟女有余布子如通之则梓匠轮舆皆得食于子于此有人焉入则孝出则悌守先王之道以待后之学者而不得食于子子何尊梓匠轮舆而轻为仁义者哉【羡延面反】
  通功易事谓通人之功而交易其事羡余也有余言无所贸【音茂】易而积于无用也梓人匠人木工也轮人舆人车工也【新安陈氏曰传先王之道虽未得行于当时守先王之道乃可以传之来世此其继往圣开来学有功于吾道甚大孟子盖自谓也】
  曰梓匠轮舆其志将以求食也君子之为道也其志亦将以求食与曰子何以其志为哉其有功于子可食而食之矣且子食志乎食功乎曰食志【与平声可食而食食志食功之食皆音嗣下同】
  孟子言自我而言固不求食自彼而言凡有功者则当食【音嗣】之【南轩张氏曰君子之志固不在食而为国者知其有功则当食之夫王者之禄夫人为有以頼其用而可禄耳岂必以其志之欲而禄之哉如以其志是率天下而利也】
  曰有人于此毁瓦画墁其志将以求食也则子食之乎曰否曰然则子非食志也食功也【墁武安反子食之食亦音嗣】墁墙壁之饰也毁瓦画墁言无功而有害也既曰食功则以士为无事而食者真尊梓匠轮舆而轻为仁义者矣【双峯饶氏曰当时功利之说盛不知圣道之有用见孟子所至之国时君稍见尊礼养其从者则以为无事而食如王子垫问士何事不素餐兮皆是此意毕竟当时之君虽能养之而不能用之故时人有此疑然而当时诸侯尚知尊敬儒者如孔子之适卫孟子之仕齐皆有所养亦是先王之泽未冺○新安陈氏曰此章当与尽心上不素餐兮章参看君子居是国君用之则安富尊荣子弟从之则孝弟忠信纵未能为当世开太平亦足以继往圣之絶学而为后世开太平其有功于道统者为何如更等乃以无事而食议之抑何其无知也食志为人上者不当言食功则功之大小轻重所当辨志可以观人非所以食人专食志则志贪饕者皆得食关食功而不审其大小轻重则仅有功于器物者得以加诸有功于吾道者矣】
  ○万章问曰宋小国也今将行王政齐楚恶而伐之则如之何【恶去声】
  万章孟子弟子宋王偃甞灭滕伐薛败齐楚魏之兵欲霸天下疑即此时也【史记宋世家偃立为君十一年自立为王东败齐取五城南败楚取地三百里西败魏军乃与齐魏为敌国盛血以韦囊悬而射之命曰射天淫于酒妇人羣臣谏者輙射之于是诸侯皆曰桀宋宋其复为纣所为不可不诛告齐伐宋王偃四十七年齐湣王与魏楚伐宋杀王偃遂灭宋而三分其地】
  孟子曰汤居亳与葛为邻葛伯放而不祀汤使人问之曰何为不祀曰无以供犠牲也汤使遗之牛羊葛伯食之又不以祀汤又使人问之曰何为不祀曰无以供粢盛也汤使亳众往为之耕老弱馈食葛伯帅其民要其有酒食黍稻者夺之不授者杀之有童子以黍肉饷杀而夺之书曰葛伯仇饷此之谓也【遗唯季反盛音成往为之为去声馈食酒食之食音嗣要平声饷式亮反】
  葛国名伯爵也放而不祀放纵无道不祀先祖也亳众汤之民其民葛民也授与也饷亦馈也书商书仲虺【许伟反】之诰也仇饷言与饷者为仇也【朱子曰书所谓葛伯仇饷若非孟子之言人孰知其曲折如此哉】
  为其杀是童子而征之四海之内皆曰非富天下也为匹夫匹妇复雠也【为去声】
  非富天下言汤之心非以天下为富而欲得之也
  汤始征自葛载十一征而无敌于天下东面而征西夷怨南面而征北狄怨曰奚为后我民之望之若大旱之望雨也归市者弗止芸者不变诛其君吊其民如时雨降民大悦书曰傒我后后来其无罚
  载亦始也十一征所征十一国也余己见【形甸反】前篇【新安陈氏曰此汤行王政而王之事也】
  有攸不为臣东征绥厥士女匪厥黄绍我周王见休惟臣附于大邑周其君子实黄于匪以迎其君子其小人箪食壶浆以迎其小人救民于水火之中取其残而已矣【食音嗣】
  按周书武成篇载武王之言孟子约其文如此然其辞时与今书文不类今姑依此文觧之有所不为臣谓助纣为恶而不为周臣者匪与篚同黄币也绍继也犹言事也言其士女以匪盛【音成】黄之币迎武王而事之也商人而曰我周王犹商书所谓我后也休美也言武王能顺天休命而事之者皆见休也臣附归服也孟子又释其意言商人闻周师之来各以其类相迎者以武王能救民于水火之中取其残民者诛之而不为暴虐耳君子谓在位之人小人谓细民也
  太誓曰我武惟侵于之疆则取于残杀伐用张于汤有光
  太誓周书也今书文亦小异言武王威武奋侵彼纣之疆界取其残贼而杀伐之功因以张大比于汤之伐桀又有光焉引此以证上文取其残之义【新安陈氏曰此武王行王政而王之事也】
  不行王政云尔苟行王政四海之内皆举首而望之欲以为君齐楚虽大何畏焉
  宋实不能行王政后果为齐所灭王偃走死○尹氏曰为国者能自治而得民心则天下皆将归往之恨其征伐之不早也尚何彊国之足畏哉苟不自治而以彊弱之势言之是可畏而已矣【庆源辅氏曰尹氏说尽后世为国而不自彊但以彊大为畏者之病诚能反是道而求之于己则知仁者之果无敌而帝王之道是诚在我而已○问赵氏注修徳无小暴慢无彊晁补之曰修徳无小能修徳则小可大暴慢无彊遇修徳则彊必弱】
  ○孟子谓戴不胜曰子欲子之王之善与我明告子有楚大夫于此欲其子之齐语也则使齐人傅诸使楚人傅诸曰使齐人傅之曰一齐人傅之众楚人咻之虽日挞而求其齐也不可得矣引而置之荘岳之间数年虽日挞而求其楚亦不可得矣【与平声咻音休】
  戴不胜宋臣也齐语齐人语也傅教也咻讙也齐齐语也荘岳齐街里名也楚楚语也此先设譬以晓之也
  子谓薛居州善士也使之居于王所在于王所者长防卑尊皆薛居州也王谁与为不善在王所者长防卑尊皆非薛居州也王谁与为善一薛居州独如宋王何【长上声】
  居州亦宋臣言小人众而君子独无以成正君之功【南轩张氏曰众君子之间置一小人犹足以蔽主而败类一君子而遇众小人且不能安其身如正君何格君之任有孟子而戴不胜不能知他尚何望焉○庆源辅氏曰古之大臣欲正其君者岂特取办于一人而已哉必也兼收并蓄旁求广取使忠贤之士毕集于朝在君之左右前后者无非正人端士然后可以薫陶渐染以变化其气质成就其徳性是岂独欲趋事赴功而已哉○云峯胡氏曰此篇言宋事者三章正好通看前章谓宋不行王政后章不能十一去关市之征见得实不能行王政此章言小人众而君子独见宋之所以不能行王政也】
  ○公孙丑问曰不见诸侯何义孟子曰古者不为臣不见
  不为臣谓未仕于其国者也此不见诸侯之义也
  叚干木逾垣而辟之泄栁闭门而不内是皆已甚迫斯可以见矣【辟去声内与纳同】
  叚干木魏文侯时人泄栁鲁缪【音目】公时人文侯缪公欲见此二人而二人不肯见之盖未为臣也已甚过甚也迫谓求见之切也【庆源辅氏曰士固当守义而不往见国君如二君屈己求见意己诚切圣贤处此必将出见今拒絶之如此则过甚而非义矣】
  阳货欲见孔子而恶无礼大夫有赐于士不得受于其家则徃拜其门阳货矙孔子之亡也而馈孔子蒸豚孔子亦矙其亡也而往拜之当是时阳货先岂得不见【欲见之见音现恶去声矙音勘】
  此又引孔子之事以明可见之节也欲见孔子欲召孔子来见己也恶无礼畏人以己为无礼也受于其家对使【去声】人拜受于家也其门大夫之门也矙窥也阳货于鲁为大夫孔子为士故以此物及其不在而馈之欲其来拜而见之也先谓先来加礼也【庆源辅氏曰阳货欲见孔子而恶无礼虽小人秉彛不可殄货既先来加礼于己则己乌得而不答之然货之意则非诚矣故但往答其礼而不欲见其人是亦不屑之教诲也天地之施与万物者岂有差忒哉○新安陈氏曰往答其礼礼也不欲见其人义也】
  曽子曰胁肩谄笑病于夏畦子路曰未同而言观其色赧赧然非由之所知也由是观之则君子之所养可知己矣【胁虚业反赧奴简反】
  胁肩竦【音悚】体谄笑彊【上声下同】笑皆小人侧媚之态也病劳也夏畦夏月治畦之人也言为此者其劳过于夏畦之人也未同而言与人未合而彊与之言也赧赧慙而面赤之貌由子路名言非己所知甚恶【去声】之之辞也孟子言由此二言观之则二子之所养可知必不肯不俟其礼之至而輙往见之也【南轩张氏曰若不当往见而往见是苟贱以求合与胁肩谄笑未同而言者何以异○庆源辅氏曰曽子重厚笃实故视小人侧媚之态如病于夏畦之人而深怜之子路刚勇果决故以未同而言赧赧其色者为非己所知而深恶之二子所守如此虽各因其资质然亦是学力所就也】○此章言圣人礼义之中正过之者伤于迫切而不洪不及者沦于汚【音乌】贱而可耻【汪氏廷直曰君子所养贵乎中而已太刚则至于絶物太柔则至于防己干木泄栁太刚者也曽路所讥太柔者也孔子于货之馈而往拜则与太刚者异矣拜之必矙其亡则与太柔者异矣所以无可无不可而为圣之时也孟子前言二子之所行以明其过后述曽路之所言以明其不及中举孔子事以明圣人之用中然则孟子之不见诸侯守其分义之中而已○庆源辅氏曰孔子之事礼义之中正也差以毫厘则失之矣干木泄栁则过乎礼义之中正矣故伤于迫切而不洪曽子子路之所言则不及乎礼义之中正者故沦于汚贱而可耻此君子之行己所以战战兢兢而唯恐有过不及之失也然与其汚贱之可耻宁失于廹切而不洪叚干泄栁犹为狷者也○双峯饶氏曰观阳货事则不特诸侯不可见观曽子子路之言则不特不可往见虽平交之人亦不可彊与之言盖物不可以苟合○云峯胡氏曰士尚志伤于迫切者量虽未洪犹不失为志之髙沦于汚贱者其志甚卑无足道矣】
  ○戴盈之曰什一去关市之征今兹未能请轻之以待来年然后己何如【去上声】
  盈之亦宋大夫也什一井田之法也关市之征商贾【音古】之税也已止也
  孟子曰今有人日攘其邻之鸡者或告之曰是非君子之道曰请损之月攘一鸡以待来年然后己【攘如羊反】攘物自来而取之也损减也
  如知其非义斯速已矣何待来年
  知义理之不可而不防速改与月攘一鸡何以异哉【南轩张氏曰君子之逺不义也如恶恶臭其不敢迩也如探汤其不敢须臾宁也如坐涂炭而其徙义也如饥渇之于饮食盖见之之明而决之之勇以为不如是则不足以自拔而自新也士之持身于改过迁善之际而为盈之之说则将终身汨没于过失之中人臣之谋国于革复古之事而为盈之之说则终陷于因循苟且之域故自修身至于治国知仁勇之三徳缺一不可也知以知之仁以行之勇以决之可不务哉○庆源辅氏曰天下事只有义利两端才出义便以利言也焉有两存之理若知义理之不可而犹有吝惜之意不肯速改则亦终归于悠悠必不能自拔而日新矣○新安陈氏曰请轻之如减日攘为月攘不知其非义不智也知其非义而不速改不勇也不智之罪小不勇之罪大】
  ○公都子曰外人皆称夫子好辩敢问何也孟子曰予岂好辩哉予不得已也天下之生久矣一治一乱【好去声下同治去声】
  生谓生民也一治一乱气化盛衰人事得失反覆相寻理之常也【徽庵程氏曰气化在天者有盛有衰盛焉而治衰焉而乱也事理在人者有得有失得焉而治失焉而乱也治不生于治而生于乱乱不生于乱而生于治如环无端此理之常固无足恠所贵乎圣贤之生斯世亦惟以理御气庶几反失而得反衰而盛反乱而归于治焉身○云峯胡氏曰古今一治一乱只是气化人事反覆相寻于无穷或气化有盛衰而人事之得失于是乎生或人事有得失而气化之盛衰于是乎转反覆相寻皆理之常也○新安陈氏曰学者当深察孟子所以不得己之心下文详之章末又申言此二句以结之岂惟孟子凡圣贤出而任三才扶三纲皆不得而已也一治一乱乃此章纲领下文节节照应之】
  当尧之时水逆行泛滥于中国蛇龙居之民无所定下者为巢上者为营窟书曰洚水警余洚水者洪水也【洚音降又胡贡胡工二反】
  水逆行下流壅塞故水倒流而旁溢也下下地上髙地也营窟穴处【上声】也书虞书大禹谟也洚水洚【胡贡反】洞无涯之水也警戒也此一乱也【庆源辅氏曰此一乱纯由乎气化也○云峯胡氏曰自开辟至于尧之时不知几治乱防自尧起有徴也洚水自繋乎气化而曰警余未甞不反而求诸人事也所以此一乱即转而为一治也】
  使禹治之禹掘地而注之海驱蛇龙而放之菹水由地中行江淮河汉是也险阻既逺鸟兽之害人者消然后人得平土而居之【菹侧鱼反】
  掘地掘去【上声】壅塞也菹泽生草者也地中两涯之间也险阻谓水之泛滥也逺去也消除也此一治也【庆源辅氏曰此一治气化人事相参者也夫人与鸟兽亦相为多寡盖同禀于气故也繁气盛则正气衰正气多则繁气少圣人于其间有造化之用亦时焉而已○新安陈氏曰洪水乃治世之一乱禹反其乱而治之此禹之不得已于有为者也】
  尧舜既没圣人之道衰暴君代作壊宫室以为污池民无所安息弃田以为园囿使民不得衣食邪说暴行又作园囿污池沛泽多而禽兽至及纣之身天下又大乱【壊音恠行去声下同沛蒲内反】
  暴君谓夏太康孔甲履癸商武乙之类也宫室民居也沛草木之所生也泽水所钟也自尧舜没至此治乱非一及纣而又一大乱也【庆源辅氏曰此一乱气化人事相符者也自尧舜没其间夏太康至商武乙等暴君不一难以类数至纣而大败极乱而无以复加矣故直推至纣时言之想见夏桀之时亦未必有飞亷等恶人与夫虎豹犀象之害也○双峯饶氏曰暴行即上面壊宫室弃田宅也暴行通上下而言必有邪说糊涂了个理义然后暴行始作】
  周公相武王诛纣伐奄三年讨其君驱飞廉于海隅而戮之灭国者五十驱虎豹犀象而逺之天下大恱书曰丕显哉文王谟丕承哉武王烈佑啓我后人咸以正无缺【相去声奄平声】
  奄东方之国助纣为虐者也【邹晋昭曰奄字书作古通用衣检衣廉二反说文衣检反注周公所诛奄国】飞廉纣幸臣也五十国皆纣党虐民者也书周书君牙之篇丕大也显明也谟谋也承继也烈光也佑助也啓开也缺壊也此一治也【庆源辅氏曰此一治又气化人事相参者也举书言文王武王谋谟之大功业之光所以佑助开廸夫后人者莫非正大之道周全尽美而无一毫缺壊之失也盖正可为也无缺为难无缺谓礼乐刑政四逹而不悖三千三百之仪与至诚无倚之道并立而不偏凡所以正徳利用厚生之具无一之不备防伪禁邪正慝之法无一之或隳夫然后可以为无缺至春秋时则道坠于地而无复有存者矣○赵氏曰按奄国在淮夷之北飞廉善走以材力事纣周武王伐纣并杀之○新安陈氏曰商末大乱武王周公反其乱而治之此武王周公之不得已于有为者也】
  世衰道微邪说暴行有作臣弑其君者有之子弑其父者有之【有作之有读为又古字通用】
  此周室东迁之后又一乱也【庆源辅氏曰此一乱又气化人事相符者也前乎此者虽曰世乱然但禽兽繁殖有以戕民之生而犹未至贼人之性至此以后则遂至伤壊人伦将使人尽为禽兽之归其祸又惨矣此一乱又甚于前日是亦气化人事之使然也】
  孔子惧作春秋春秋天子之事也是故孔子曰知我者其惟春秋乎罪我者其惟春秋乎
  胡氏曰【胡氏名安国字康侯建安人】仲尼作春秋以寓王法惇典庸礼命徳讨罪其大要皆天子之事也【新安倪氏曰书臯陶谟萹云天叙有典勅我五典五惇哉天秩有礼自我五礼有庸哉同寅恊恭和哉天命有徳五服五章哉天讨有罪五刑五用哉政事懋哉懋哉书言天子治天下之事孔子作春秋其大防正以明此治天下之事而为后世法也○惇典之惇集注避宋光宗讳而以厚字代之】知孔子者谓此书之作遏人欲于横流存天理于既灭为【去声】后世虑至深逺也罪孔子者以谓无其位而托二百四十二年南面之权使乱臣贼子禁其欲而不得肆则戚矣愚谓孔子作春秋以讨乱贼则致治之法垂于万世是亦一治也【问孔子作春秋特载之空言乱贼何缘便惧恐未足以为一治朱子曰非说当时便一治只是存得个治法使道理光明粲烂有能举而行之为治不难当时史书掌于史官想人不得见孔子取而笔削之而其义大明孔子亦何甞有意用某字使人知劝用某字使人知惧有某字有甚微词奥义使人晓不得足以褒贬荣辱人来不过如今之史书直书其事善恶了然在目观者知所劝惩故乱臣贼子有所惧而不敢犯耳○庆源辅氏曰此一治又纯乎人事者也虽气化不应而不使孔子得位以拨乱而反之正然讨乱贼垂治法其功又大于舜禹矣○潜室陈氏曰此谓圣人以王法绳诸侯所褒所贬皆是奉行王法此圣人大用非孟子不能知胡氏发明备矣○云峯胡氏曰集注前言禹与周公之功曰此一治也此当时之治也此言孔子春秋之功曰此亦一治也万世之治也○新安陈氏曰孔子虽不能兴治道于当时而能垂治法于后世盖在当时伦纪乱矣孔子欲反其乱而治之此孔子之不得己于有言者也】
  圣王不作诸侯放恣处士横议杨朱墨翟之言盈天下天下之言不归杨则归墨杨氏为我是无君也墨氏兼爱是无父也无父无君是禽兽也公明仪曰庖有肥肉廐有肥马民有饥色野有饿莩此率兽而食人也杨墨之道不息孔子之道不着是邪说诬民充塞仁义也仁义充塞则率兽食人人将相食【横为皆去声莩皮表反】
  杨朱但知爱身而不复【扶又反】知有致身之义故无君墨子爱无差【楚宜反】等而视其至亲无异众人故无父无父无君则人道灭絶是亦禽兽而已公明仪之言义见【形甸反】首篇充塞仁义谓邪说徧满妨于仁义也【云峯胡氏曰不中则曰横议不正则曰邪说】孟子引仪之言以明杨墨道行则人皆无父无君以陷于禽兽而大乱将起是亦率兽食人而人又相食也此又一乱也【朱子曰杨墨只是差些子其末流遂至于无父无君盖杨氏见世人营营于名利埋没其身而不自知故独洁其身以自髙如荷蒉接舆之徒是也然使人皆如此洁身而自髙则天下事教谁理防此便是无君也墨氏见世间人自私自利不能及人故欲兼天下之人而尽爱之然不知有一患难在君亲则当先救之在他人则后救之若不分先后则是待君亲犹他人也此便是无父此二者之所以为禽兽也○杨朱乃老子弟子其学专于为己列子云伯成子髙拔一毛而利天下不为其言曰一毛安能利天下使人人不拔一毛不利天下则天下自治矣○问墨氏兼爱何遽至于无父曰人也只孝得一个父母那爱得许多能养其父母无缺则已难矣想得他之所以养父母者粗衣粝食必不能堪盖他既欲兼爱则爱父母必疎其孝不周至非无父而何哉墨子尚俭恶乐所以说里号朝歌墨子回车想得是个澹泊枯槁底人其事父母也可想见○问率兽食人亦深探其弊而极言之非真有此事曰不然即他之道便能如此杨氏自是个退歩爱身不理防事底人墨氏兼爱又弄得没合杀使天下伥伥然必至于大乱而后已非率兽食人而何如东晋之清谈此便是杨氏之学即老荘之道少间百事废弛遂启夷狄乱华其祸岂不惨于洪水猛兽之害又如梁武帝事佛至于社稷丘亦其验也○庆源辅氏曰此一乱又气化人事相符者也圣人之道非不爱身也然有致身事君之义有杀身成仁之时故不至于无君非不爱物也然亲亲而仁民仁民而爱物有自然之序故不至于无父无君无父则人道灭絶又将视弑父与君而防然不觉矣是则人而反与禽兽无异也故引公明仪之说以言杨墨遂行则人皆无父无君安为戕贼以陷于禽兽而大乱将起是亦与公明仪所谓率兽食人人将相食者类矣杨墨之道不息则邪说诬民孔子之道不着则充塞仁义也此四句只是说天理人欲不并立而已所谓邪说徧满妨于仁义者是觧邪说诬民充塞仁义两句也以徧满字觧充字以妨字觧塞字但不曾觧诬民两字耳其实谓邪说诬罔天下之人其势至于充盛窒塞人心固有之仁义使不能发也夫仁义具于人心而为邪说所诬而充塞之使不能达于外况能扩充之以全其量乎○西山真氏曰杨朱自一身之外截然不恤故其迹似乎义墨翟于亲踈之间无乎不爱故其迹似乎仁殊不知天下之理本一而分则殊故君子亲亲而仁民仁民而爱物心无不溥而其施有序心无不溥则非为我矣其施有序则非兼爱矣杨朱专于为我则昧乎理之一墨翟一于兼爱则昧乎分之殊若是而曰仁义乃所以贼乎仁义也○双峯饶氏曰墨氏无父之教便充塞了仁杨氏无君之教便充塞了义有仁义则天下治无仁义则天下乱今仁义既充塞则乱将起而率兽食人人又将相食矣】
  吾为此惧闲先圣之道距杨墨放淫辞邪说者不得作作于其心害于其事作于其事害于其政圣人复起不易吾言矣【为去声复扶又反】
  闲卫也放驱而逺【去声】之也作起也事所行政大体也【西山真氏曰事者政之目政者事之纲○双峯饶氏曰无父无君乃杨墨之见于行事者少焉充塞仁义而至于率兽食人是害于其政了】孟子虽不得志于时然杨墨之害自是灭息而君臣父子之道頼以不坠是亦一治也【此乃孟子所以不得已而有言也○庆源辅氏曰此一治又纯乎人事也虽气化不应孟子亦不得志于时然因其言而异端灭息吾道至今得以不坠此孟氏之功所以不在禹下而亚于孔子也○云峯胡氏曰前云此一治也周公之功与禹同此云是亦一治也孟子之功与夫子同】程子曰杨墨之害甚于申韩佛老之害甚于杨墨【此就当时之异端言】盖杨氏为【去声下同】我疑于义墨氏兼爱疑于仁申韩则浅陋易【去声】见【史记申不害故郑之贱臣学本于黄老而主刑名著书二篇号曰申子○韩非者韩之诸公子也喜刑名法术之学而其归本于黄老善著书与李斯俱事荀卿斯自以为不如非】故孟子止辟杨墨为其惑世之甚也佛氏之言近理又非杨墨之比所以为害尤甚【问墨氏兼爱疑于仁此易见杨氏为我何以疑于义朱子曰杨朱看来不似义他全是老子之学只是个逍遥物外仅足其身不屑世务之人只是他自爱其身界限齐整不相侵越微似义耳然终不似也又曰杨墨只是硬恁地做佛氏最有精微动得人处○双峯饶氏曰前言生于其心害于其政发于其政害于其事此言作于其心害于其事作于其事害于其政亦各有意前言毕竟政是大体事是小节今既生于其心则必害于大体既害于大体则少焉于那小节都壊了】
  昔者禹抑洪水而天下平周公兼夷狄驱猛兽而百姓宁孔子成春秋而乱臣贼子惧
  抑止也兼并【去声】之也总结上文也【西山真氏曰三圣事虽不同而其救天下之患立生民之极则一也】
  诗云戎狄是膺荆舒是惩则莫我敢承无父无君是周公所膺也
  说见【形甸反下觧见音同】上篇承当也【双峯饶氏曰孟子所以引戎狄荆舒者以杨墨乃夷狄之教也】
  我亦欲正人心息邪说距诐行放淫辞以承三圣者岂好辩哉予不得已也【行好皆去声】
  诐淫觧见前篇辞者说之详也承继也三圣禹周公孔子也盖邪说横流壊【音恠】人心术甚于洪水猛兽之灾于夷狄弑之祸故孟子深惧而力救之再言岂好辩哉予不得已也所以深致意焉然非知道之君子孰能真知其所以不得已之故哉【朱子曰当时如纵横刑名之徒孟子都不管他盖他只害得个粗底若杨墨则害了人心须着与之辩也故孟子于当时只在私下恁地说所谓杨墨之徒也未怕他到后世却因其言而知圣人之道为是知异端之学为非乃是孟子有功于后世耳○问孟子欲息邪距诐而必以正人心为先何也曰此探本之言也以圣道不明人心不正而邪说得以乗间入之也曰然则亦明圣道以正人心而已何必为此纷纷而渉好辩之嫌乎曰邪说既入则人心益以不正圣道益以不明矣此又其末之不可不理者也故孟子道性善称尧舜必使天下晓然知仁义之所在者此所以正人心而为息邪距诐之本也排为我斥兼爱必使天下晓然知邪诐之不可由者此所以息邪距诐而为正人心之用也盖其体用不偏首尾相应如此然后足以拨乱世而反之正此所以虽得其本而不免于多言也然岂其心之所好哉亦畏天命悲人穷不得已而然耳昔汤伐桀曰予畏上帝不敢不正武王伐纣曰予弗顺天厥罪惟钧夫岂好战哉孟子之心亦若此而已矣岂得以好辩之小嫌而遂辍不言哉○庆源辅氏曰重言岂好辩哉予不得已也此又深致其意者欲人之察其心而知邪说之真可畏也○问邪说诐行如何分双峯饶氏曰说既邪辟其行必偏诐其辞愈见淫荡诐行淫辞自邪说上来放者放废距絶○云峯胡氏曰洪水猛兽之灾由气化夷狄簒弑之祸由人事邪说为人心之害则有甚于此者矣人之本心未甞不正为邪说所害易沦胥于不正故孟子之辩拳拳欲正人心其仕也亦必先于正君心○新安陈氏曰洪水猛兽夷狄簒弑皆灾祸之害人身者惟有于一时若邪说乃灾祸之壊人心者且流于无穷而为害尤甚惨此孟子所以不得已而深排力救之也】
  能言距杨墨者圣人之徒也
  言茍有能为此距杨墨之说者则其所趋正矣虽未必知道是亦圣人之徒也孟子既答公都子之问而意有未尽故复【扶又反】言此盖邪说害正人人得而攻之不必圣贤如春秋之法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不必士师也【庆源辅氏曰此义自朱子发之若朱子则真可谓以道自任者故言此以诏天下使天下人人存此心则异端之说将无所容而圣人之道不复有蔽蚀之者矣岂小补哉○孟子意谓自今以后不待有知道者真能息防杨墨之害然后可以继圣人之事但能为说以距则是亦圣人之徒矣此可见自任之重而望人之切也○西山真氏曰所以勉天下学者皆以辟异端扶王道为心庶几生人之类不沦胥于禽兽也】圣人救世立法之意其切如此若以此意推之则不能攻讨而又唱为不必攻讨之说者其为邪诐之徒乱贼之党可知矣【朱子曰出邪则入正出正则入邪二者之间盖不容髪虽未知道而能言距杨墨者已是心术向正之人所以以圣人之徒许之与春秋讨贼之意同○才说道要距杨墨便是圣人之徒如人逐贼有人见之若说道贼当捉当诛这便是主人边人若说道贼也可恕这便唤做贼之党○不讨乱贼而谓人勿讨者防逆之党也不距杨墨而谓人勿距者禽兽之徒也圣贤立法之严至于如此可不畏哉○新安陈氏曰如觧攻乎异端为攻撃闲先圣之道为闲习皆是不必攻讨之说】○尹氏曰学者于是非之原毫厘有差则害流于生民祸及于后世故孟子辩邪说如是之严而自以为承三圣之功也当是时方且以好辩目之是以常人之心而度【待洛反】圣贤之心也【程子曰大抵儒者潜心正道不容有差其始甚微其终则不可救如师也过商也不及于圣人中道师只是过于厚些商只是不及些然而厚则渐至于兼爱不及则便至于为我其过不及同出于儒者其末遂至杨墨至如杨墨亦未至于无父无君孟子推之便至于此盖其差必至于是也○朱子曰此叚最好看见诸圣贤遭时之变各行其道是这般时节其所以正救之者是这般様子这见得圣贤是甚麽様大力量恰似天地有缺齾处得圣贤出来补教周全过得稍久又不免有缺又得圣贤出来补这见圣贤是甚力量直有阖辟乾坤之功○新安陈氏曰圣贤反世之乱而治之逹而在上则见于有为而治功见于当时穷而在下则不免于有言而治法垂于后世孔子曰予欲无言终不能无言也作春秋以为后法犹未至于辩者孔子之时异端未炽而孔子之圣言教易孚故也至孟子则时益降异端益炽而孟子之亚圣又不及孔子公孙丑万章之徒闻言犹未逹况于外人则其辟杨墨乌得而不言言乌得而不辩盖有大不得已焉者既以不得已于辩者自致其力尤以能言距杨墨望凢为吾徒者之同致其力焉非朱子深知孟子之心孰能发其精微之蕴如此哉此章于古今世道圣贤事业关渉甚大宜精察深思之○东阳许氏曰集注气化盛衰人事得失反覆相寻窃谓气化盛人事得则天下治气化衰人事失则天下乱是固然矣然孟子此章答好辩之问而孟子之辩专为辟杨墨而发则易乱为治全頼人事以补天道之不足反气化之衰而至于盛也观尧禹之治水则以人事而回气化武王周公诛纣伐奄孔子作春秋则以人事而救衰失所以孟子亦于衰失之时辟杨墨以回气化正人事也此正圣贤作用参天地賛化育之功读此章当如此防集注之意】
  ○匡章曰陈仲子岂不诚亷士哉居于陵三日不食耳无闻目无见也井上有李螬食实者过半矣匍匐往将食之三咽然后耳有闻目有见【于音乌下于陵同螬音曺咽音宴】匡章陈仲子皆齐人亷有分辨不苟取也于陵地名螬蛴【音齐】螬虫也匍匐言无力不能行也咽吞也
  孟子曰于齐国之士吾必以仲子为巨擘焉虽然仲子恶能亷充仲子之操则蚓而后可者也【擘薄厄反恶平声蚓音引】巨擘大指也言齐人中有仲子如众小指中有大指也充推而满之也操【去声】所守也蚓丘蚓也言仲子未得为亷也必若满其所守之志则惟丘蚓之无求于世然后可以为亷耳【庆源辅氏曰齐俗奢侈放纵当战国时士之伤亷者必多有之此匡章所以推仲子之亷而孟子亦以为齐人之巨擘也】
  夫蚓上食槁壤下饮黄泉仲子所居之室伯夷之所筑与抑亦盗跖之所筑与所食之粟伯夷之所树与抑亦盗跖之所树与是未可知也【夫音扶与平声】
  槁壤干【音干】土也黄泉浊水也抑发语辞也言蚓无求于人而自足而仲子不免居室食粟若所従来或有非义则是未能如蚓之亷也
  曰是何伤哉彼身织屦妻辟纑以易之也【辟音壁纑音卢】辟绩也纑练麻也
  曰仲子齐之世家也兄戴盖禄万钟以兄之禄为不义之禄而不食也以兄之室为不义之室而不居也辟兄离母处于于陵他日归则有馈其兄生防者已频顣曰恶用是鶃鶃者为哉他日其母杀是防也与之食之其兄自外至曰是鶃鶃之肉也出而哇之【盖音閤辟音避频与颦同顣与蹙同子六反恶平声鶃鱼乙反哇音蛙】
  世家世卿之家兄名戴食采【音菜】于盖其入万钟也归自于陵归也已仲子也鶃鶃防声也频顣而言以其兄受馈为不义也哇吐之也
  以母则不食以妻则食之以兄之室则弗居以于陵则居之是尚为能充其类也乎若仲子者蚓而后充其操者也
  言仲子以母之食兄之室为不义而不食不居其操【去声】守如此至于妻所易之粟于陵所居之室既未必伯夷之所为则亦不义之类耳今仲子于此则不食不居于彼则食之居之岂为能充满其操守之类者乎必其无求自足如蚯蚓然乃为能满其志而得为亷耳然岂人之所可为哉○范氏曰天之所生地之所养惟人为大【记祭义有人则可参天地而为三才无人则天地亦不能以自立矣】人之所以为大者以其有人伦也仲子避兄离母无亲戚君臣上下是无人伦也岂有无人伦而可以为亷哉【朱子曰温公谓口非之而身享之一时之小嫌狷者之不为一身之小节至于父子兄弟乃人之大伦天地之大义一日去之则禽兽夷狄虽复谨小嫌守小节亦将安所施哉此孟子絶仲子之本意余隠之云仲子之兄非不友孰使之避仲子之母非不慈孰使之离愚谓政使不慈不友亦无逃去之理观舜之为法于天下者则知之矣○问温公谓以其兄不以道事君而得禄不以道取于人而成室故以为不义仲子诚非中行亦狷者有所不为也曰仲子齐世家则禄室非其兄不义而得之矣设果以不义得之而非有悖逆作乱之大故则母子兄弟之间岂可以是遂灭天性之恩哉饰小行以妨大伦是乃欺世乱俗之尤先王所诛而不以听者也所谓狷者则亦言行之间小过乎中而已岂出于伦理之外若是其甚哉○南轩张氏曰仲子徒欲洁身以为清不知废大伦之为恶原仲子本心亦岂不知母子之性重于妻兄之居愈于于陵乎惟其私见所局乱其伦类至此极也众人惑于其迹以为清苦髙介而取之非矣世之贪冒为恶者多矣孟子于仲子独辟之深者世之为恶者其失易见而仲子之徒其过难知也惟其难知故可以惑世俗而祸仁义反复辟之盖有以也夫○庆源辅氏曰以仲子之孤介自守足以髙于一世之俗矣而孟子所以力辟之者盖世衰道微学者大抵因其资质之偏而固执一说力行以取名初不顾义理之如何如告子许行陈仲子之徒皆是也况如匡章者既称仲子为亷而倾向之矣此固以道自任者之所忧也孟子乌得不排之哉又曰仲子之所守不必验之他人只自其身而推之则已有不能自满其志者故孟子直以为蚓而后能充其操斥之则仲子之行是岂人之所能为哉圣贤之道充之则至于与天地同功仲子之道充之则至于与丘蚓同操是岂人理也哉○双峯饶氏曰不要问所从来只当思量我当食兄之禄与居兄之室否若问所従来则室与粟岂必伯夷所筑所树如诸侯之取人犹御然既交以道接以礼则孔子受之矣○或曰匡章亦黜妻屏子者故喜仲子孤介之行新安陈氏曰不然匡章以父为重故视妻子为轻仲子反视母兄为轻而于妻则反食孟子矜匡章而非仲子有以也此章当参防尽心上篇仲子不义与之齐国而不受下文云以其小者信其大者奚可哉防尽其人】















  孟子集注大全巻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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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钦定四库全书
  孟子集注大全卷七
  离娄章句上
  凡二十八章
  孟子曰离娄之明公输子之巧不以规矩不能成方贠师旷之聦不以六律不能正五音尧舜之道不以仁政不能平治天下
  离娄古之明目者公输子名班鲁之巧人也规所以为贠之器也【所运以为圆之筳也】矩所以为方之器也【今曲尺也】师旷【字子野】晋之乐师知音者也六律截竹为筩【音同】隂阳各六以节五音之上下黄钟大【音防】簇【千候反】姑洗【先上声】蕤【儒追反】賔夷则无射【音亦】为阳大吕夹钟仲吕林钟南吕应钟为隂也【前汉律歴志云十二律黄帝之所作也黄帝使伶伦自大夏之西昆仑之隂大夏西戎之国昆仑山名也取竹之觧谷生其窍厚均者断两节间而吹之以为黄钟之宫制十二筩以聴鳯之鸣其雄鸣为六雌鸣亦六比黄钟之宫而皆可以生之比合也是谓律本律十有二阳六为律隂六为吕律以统气类物一曰黄钟二曰太簇三曰姑洗四曰蕤賔五曰夷则六曰亡射吕以旅宣阳气一曰林钟二曰南吕三曰应钟四曰大吕五曰夹钟六曰中吕中读曰仲有三统之义焉○赵氏曰只言六律者阳统隂也】五音宫商角徴【展里反】羽也范氏曰此言治天下不可无法度仁政者治天下之法度也【防峰饶氏曰规矩六律当来皆是圣人做起虽离娄公输师旷亦不可无之况庸匠庸工乎不以仁政虽圣人也不能平治天下况后世乎】
  今有仁心仁闻而民不被其泽不可法于后世者不行先王之道也【闻去声】
  仁心爱人之心也仁闻者有爱人之声闻于人也先王之道仁政是也范氏曰齐宣王不忍一牛之死以羊易之可谓有仁心梁武帝终日一食素宗庙以麫为牺牲断【都玩反】死刑必为【去声】之涕泣天下知其慈仁可谓有仁闻【通鉴梁武帝天监十六年四月诏以宗庙用牲牢有累冥道宜皆以麫为之于是朝野諠哗以为宗庙去牲乃是不复血食帝竟不从八座乃议以大脯代一元大武十月诏以宗庙犹用脯脩更议代之于是以大饼代大脯其余尽用果○自天监中用释氏法长斋断鱼肉日止一食惟菜粝饭而已粝末之不精者即葛洛盍力制三反身衣去声布衣木绵皁帐贵妃以下衣不曵地○毎断重罪终日不怿或谋反事觉亦泣而宥之由是王侯益横上深知其弊而溺于慈爱不能禁也】然而宣王之时齐国不治【去声】武帝之末江南大乱其故何哉有仁心仁闻而不行先王之道故也【问孟子告齐宣王曰是心足以王矣则仁心者固王政之本也今曰有仁心仁闻而不行先王之道则是所谓仁心者初不足恃而所谓先王之道者又在此心之外也朱子曰是心足以王者言有是心而能扩充之以行先王之道如其篇末所论制民之产云者则可以王尔非谓专恃此心而直可以王也先王之道固亦由是而推之以为法耳但其尽心知性而无私意小智之累故其为法也尽天理合人心虽圣人复起有不能易者后之人君当因吾心而广之以尽夫法制之善而充吾心之固有者非谓心外有法而俟于他求也后人虽有是心而不能无私意小智之累苟不循是而之焉则虽有仁心仁闻而未免于徇利妄作之失譬之蔑弃规矩而欲以手制方圆其器之不至于苦窳者几希矣○庆源辅氏曰齐宣王梁武帝不能行先王之道则同若论其所以不能行之故则异宣王不学无术夺于功利而不能行先王之道者也武帝则惑于异端避罪要福而不能行先王之道者也宣王有仁心而不能保武帝有仁闻而非其真○云峯胡氏曰上文云尧舜之道下文云行先王之道道一而已有仁心则此道蕴于中是为美意有仁政则能行此道于外是为良法】
  故曰徒善不足以为政徒法不能以自行
  徒犹空也有其心无其政是谓徒善有其政无其心是谓徒法程子尝言为政湏要有纲纪文章谨权审量【去声】读法平价皆不可阙而又曰必有闗雎麟趾之意然后可以行周官之法度【新安陈氏曰引程子前一説以证徒善谓不可无法又引后一説以证徒法谓不徒在于法】正谓此也【朱子曰所谓文章者便是文饰那谨权审量读法平价之类耳○须是自闺门袵席之防积累到薫蒸洋溢天下无一不被其化然后可以行周官之法度不然则为王莽矣】
  诗云不愆不忘率由旧章遵先王之法而过者未之有也
  诗大雅假【诗传读作嘉】乐【音洛】之篇愆过也率循也章典法也所行不过差不遗忘者以其循用旧典故也【庆源辅氏曰过差谓用意过当处遗忘谓照顾不及处遵用旧典则有所循故不过差有所防故不遗忘】
  圣人既竭目力焉继之以规矩凖绳以为方员平直不可胜用也既竭耳力焉继之以六律正五音不可胜用也既竭心思焉继之以不忍人之政而仁覆天下矣【胜平声】
  凖所以为平绳所以为直覆【敷救反】被【去声】也此言古之圣人既竭耳目心思之力然犹以为未足以徧天下及后世故制为法度以继续之则其用不穷而仁之所被者广矣【庆源辅氏曰规矩凖绳为方员平直之法度也六律正五音之法度也不忍人之政仁天下之法度也不为之法度则圣人之耳目心思止于圣人之身而已不能徧天下与后世也故圣人制为法度以继续之使天下之为方员平直正五音仁天下者皆取法焉所谓不可胜用而仁覆天下也本止言覆天下今及后世者举大可以该逺也能覆天下必能及后世矣百工之事皆圣人作故规矩律音与不忍人之政作一统説耳目言力心言思者耳目之视听以力而心之官则思也○防峯饶氏曰惟天下不能常有圣人所以要继之以不忍人之政继字最有意味不然仁政虽自圣人而始亦自圣人而止矣】
  故曰为高必因丘陵为下必因川泽为政不因先王之道可谓智乎
  丘陵本髙川泽本下为髙下者因之则用力少而成功多矣邹氏曰自章首至此论以仁心仁闻行先王之道
  是以惟仁者宜在髙位不仁而在高位是播其恶于众也
  仁者有仁心仁闻而能扩而充之以行先王之道者也【贯前第二节意】播恶于众谓贻患于下也
  上无道揆也下无法守也朝不信道工不信度君子犯义小人犯刑国之所存者幸也【朝音潮】
  此言不仁而在髙位之祸也道义理也揆度也【度音铎下度量之度音同】法制度也道揆谓以义理度量事物而制其宜法守谓以法度自守工官也度即法也君子小人以位而言也由上无道揆故下无法守无道揆则朝不信道而君子犯义无法守则工不信度而小人犯刑有此六者其国必亡其不亡者侥幸而已【朱子曰上无道揆则下无法守虽有奉法守之官者亦将不能用而去之矣信道信度信如慿信之信此理只要人信得及自然依那个行不敢逾越惟其不信所以妄作如胥吏分明知得条法只是冒法以为奸便是不信度也】
  故曰城郭不完兵甲不多非国之灾也田野不辟货财不聚非国之害也上无礼下无学贼民兴防无日矣【辟与辟同丧去声】
  上不知礼则无以教民下不知学则易【去声】与为乱【新安陈氏曰小人学道则易使若不学则不识道理易于犯分而为乱矣】邹氏曰自是以惟仁者至此所以责其君【朱子曰惟上无教下无学所以不好之人并起居髙位者执进退黜陟之权尽做出不好事来则国之防亡无日矣其要只在于仁者宜在髙位所谓一正君而国定○南轩张氏曰三纲五常人类所頼以生而国之所以为国也上失其礼下废其学则纲常日以沦弃国将何恃以立民将何恃以生乎然使礼废于上而学犹传于下则庶几斯道未冺而犹觊其可行也上既无礼下复无学则邪説行并作而国随防矣】
  诗曰天之方蹶无然泄泄【蹶居卫反泄弋制反】
  诗大雅板之篇蹶顚覆之意泄泄怠缓悦从之貌言天欲顚覆周室羣臣无得泄泄然不急救正之
  泄泄犹沓沓也【沓徒合反】
  沓沓即泄泄之意盖孟子时人语如此
  事君无义进退无礼言则非先王之道者犹沓沓也非诋毁也【诋典礼反】
  故曰责难于君谓之恭陈善闭邪谓之敬吾君不能谓之贼
  范氏曰人臣以难事责于君使其君为尧舜之君者尊君之大也开陈善道以禁闭君之邪心唯恐其君或陷于有过之地者敬君之至也【朱子曰恭与敬大概也一般只是恭意思较涧大敬意思较细宻责难之恭是先立个大志以帝王之道为必可信必可行陈善闭邪即是做那责难底工夫○问所谓陈善闭邪者奈何曰君有邪心所当闭也然不知所以闭之之道而逆闭之则动有矫拂之患其言不可得而入矣故必为之开陈善道使之晓然知善道之所在则所谓邪者亦不难乎闭之矣孟子与时君论事多类此其自谓敬王岂虚语哉○防峯饶氏曰恭有对敬言者有即是敬者如中庸笃恭书允恭之类恭即是敬也】谓其君不能行善道而不以告者贼害其君之甚也【问人臣固当望君以尧舜若度其君不足与为善而不之告或谓君为中才可以致小康而不足以致大治或导之以功利而不辅之以仁义此皆是贼其君否朱子曰然人臣之道但当以极等之事望其君责以十分只做得二三分若只责以二三分少间做不得一分矣若论才质之优劣志趣之髙下固有不同然吾所以之者则不可问其才智之高下优劣但当以尧舜之道望他岂可谓吾君不能而遂不以此望之哉】邹氏曰自诗云天之方蹶至此所以责其臣○邹氏曰此章言为治【去声】者当有仁心仁闻以行先王之政而君臣又当各任其责也【南轩张氏曰此章之意欲人君推是心以行仁政而其终则欲人臣知礼义而法先王盖言不可以不学也人臣知学而后人主闻大道人主闻大道而后王政可行焉此孟子之意也○庆源辅氏曰为治者固当以仁心仁闻而行先王之政然非君臣同心各任其责则亦安能有成哉○云峯胡氏曰君当尽君之责而莫先于仁臣当尽臣之责而莫先于敬】
  ○孟子曰规矩方贠之至也圣人人伦之至也
  至极也人伦説见【形甸反】前篇规矩尽所以为方贠之理犹圣人尽所以为人之道
  欲为君尽君道欲为臣尽臣道二者皆法尧舜而已矣不以舜之所以事尧事君不敬其君者也不以尧之所以治民治民贼其民者也
  法尧舜以尽君臣之道犹用规矩以尽方贠之极此孟子所以道性善而称尧舜也【朱子曰规矩是方贠之极圣人是人伦之极盖规矩便尽得方贠圣人便尽得人伦故物之方贠者有未尽处以规矩为之便见于人伦有未尽处以圣人观之便见惟圣人都尽无一毫之不尽故为人伦之至○尧所以治民舜所以事君观二典大概可见是事事做得尽○人之生也均有是性故均有是伦均有是伦故均有是道然惟圣人能尽其性故为人伦之至而所由莫不尽其道焉此尧舜之为君臣所以各尽其道而为万世之法犹规矩之尽夫方贠而天下之为方贠者莫不出乎此也○南轩张氏曰尧舜尽君臣之道非有所増益也无所亏焉耳后之人以尧舜为不可及是自诬其性者也不以舜所以事尧事君盖不以厥后为可圣是诬其君不以尧所以治民治民盖不以斯民为有恒性是诬其民也○双峯饶氏曰人伦不説父子夫妇长防朋友而独举尧舜君臣做人伦様子者其意在当时人君○新安陈氏曰君臣之伦于人伦为尤大所以宗主纲维彼四伦者也孟子以尧舜尽君臣之伦责望世之为君臣者取法之正以人性皆善而皆可以为尧舜故也】
  孔子曰道二仁与不仁而已矣
  法尧舜则尽君臣之道而仁矣不法尧舜则慢君贼民而不仁矣二端之外更无他道【解而已矣三字】出乎此则入乎彼矣可不谨哉【问不仁何以亦曰道朱子曰譬如説有大路有小路何疑之有○庆源辅氏曰仁与不仁只是一个天理与人欲而已才出天理便入人欲岂复更有他道哉此古之圣贤所以兢兢业业而不敢不谨也】
  暴其民甚则身弑国亡不甚则身危国削名之曰幽厉虽孝子慈孙百世不能改也
  幽暗厉虐皆恶諡也茍得其实则虽有孝子慈孙爱其祖考之甚者亦不得废公义而改之言不仁之祸必至于此可惧之甚也【南轩张氏曰如尧舜之为是由仁之道者也如幽厉之为是由不仁之道者也人君可不审择其所由哉○庆源辅氏曰不仁有浅深而其祸有大小以幽厉视桀纣则幽厉虽未至于身弑国亡然死防恶諡遗臭后来孝子慈孙欲改不可不仁之祸驯至如此岂不可惧之甚哉○防峯饶氏曰改是要改其恶諡古人谥法最公后世亡国之君皆得美谥公义废矣】
  诗云殷鉴不逺在夏后之世此之谓也
  诗大雅荡之篇言商纣之所当鉴者近在夏桀之世而孟子引之又欲后人以幽厉为鉴也【新安陈氏曰此章欲人法尧舜而仁戒人如幽厉之不仁遏人欲扩天理也】
  ○孟子曰三代之得天下也以仁其失天下也以不仁三代谓夏商周也禹汤文武以仁得之桀纣幽厉以不仁失之
  国之所以废兴存亡者亦然
  国谓诸侯之国【兴存以仁废亡以不仁】
  天子不仁不保四海诸侯不仁不保社稷卿大夫不仁不保宗庙士庶人不仁不保四体
  言必死亡【新安陈氏曰不保四海以下皆不免于死亡非特不保四体者为然】
  今恶死亡而乐不仁是犹恶醉而强酒【恶去声乐音洛强上声】此承上章之意而推言之也【庆源辅氏曰上章第言道二仁与不仁与桀纣幽厉之事而已此章又因其意而推及于诸侯卿大夫士庶人不仁之祸皆必至之理也○西山真氏曰此章明白峻厉自天子至庶人皆当佩服然所谓不仁者非他纵人欲以灭天理而已人欲纵而天理灭祸至于此可不畏哉○双峯饶氏曰社稷宗庙以祭言四海以土言四体以身言○新安陈氏曰此承上章不仁则身弑国亡而推言之即前篇恶辱而居不仁之意又曰戒人不仁是亦遏人欲存天理也】
  ○孟子曰爱人不亲反其仁治人不治反其智礼人不答反其敬【治人之治平声不治之治去声】
  我爱人而人不亲我则反求诸已恐我之仁未至也智敬放【上声】此
  行有不得者皆反求诸已其身正而天下归之
  不得谓不得其所欲如不亲不治不答是也反求诸已谓反其仁反其智反其敬也如此则自治益详而身无不正矣【详字贴皆字不止上文三自反而已】天下归之极言其效也【南轩张氏曰反身则天理明不能则人欲肆○庆源辅氏曰自治详则身无不正身无不正则天下无不归虽极言其效是亦必然之理也○新安陈氏曰是亦遏人欲扩天理也】
  诗云永言配命自求多福
  解见【形甸反】前篇○亦承上章而言【庆源辅氏曰为治本乎自反多福本乎自求○双峯饶氏曰上面三句包括未尽所以下面又説皆当反诸已添个皆字凡有行不得所欲者必自反诸身则我之身无不正天下亦归之矣皆字説得濶不特説上面三者而已永言配命是常常思量要合理永是无间断之意此章补前章意前章説大纲此章説得宻○新安陈氏曰承上章得天下以仁而言因言仁而及智与礼仁包智礼也】
  ○孟子曰人有恒言皆曰天下国家天下之本在国国之本在家家之本在身【恒胡登反】
  恒常也虽常言之而未必知其言之有序也故推言之而又以家本乎身也【本于身乃恒言之所未及】此亦承上章而推言之大学所谓自天子至于庶人壹是皆以脩身为本为【去声】是故也【庆源辅氏曰人之常言虽曰有序而但及其外君子之论则必防其本而无有或遗得其本则末可举矣以是而质于大学之言则曽子子思孟子相传之学不可诬矣○双峯饶氏曰国王畿之内天子所治天下四方诸侯之国天下取则于国国取则于家家取则于身○新安陈氏曰此章承上章身正而天下归之意孟子祖大学而言之曽子以大学传子思子思以传孟子可见矣】
  ○孟子曰为政不难不得罪于巨室巨室之所慕一国慕之一国之所慕天下慕之故沛然德教溢乎四海巨室世臣大家也得罪谓身不正而取怨怒也【双峯饶氏曰集注世臣大家是两项世臣非一代之臣大家是贵宦之家○潜室陈氏曰得罪谓非理致怨所谓不得罪者谓合正理而不致怨于人非曲法以奉之也】麦丘邑人祝齐桓公曰愿主君无得罪于羣臣百姓意盖如此【刘向新序杂事篇桓公田至于麦丘见麦丘邑人问年几何对曰八十有三矣公曰美哉夀乎子其以子夀祝寡人麦丘邑人祝主君使主君甚夀金玉是贱人为寳公曰善哉至德不孤善言必再吾子复之曰祝主君使主君无羞学无恶下问贤者在傍諌者得人公曰善哉至德不孤善言必三吾子复之曰祝主君使主君无得罪于羣臣百姓公拂然作色曰吾闻之子得罪于父臣得罪于君未闻君得罪于臣也麦丘邑人拜而起曰子得罪于父可以因姑姊妹叔父而解之父能赦之臣得罪于君可以因便嬖左右而谢之君能赦之昔桀得罪于汤纣得罪于武王此则君之得罪于臣者也莫为谢至今得罪公曰善扶而载之自御以归礼之于朝封之以麦丘而断政焉】慕向也心悦诚服之谓也沛然盛大流行之貌溢充满也盖巨室之心难以力服而国人素所取信今既悦服则国人皆服而吾德教之所施可以无逺而不至矣此亦承上章而言【承上章家之本在身】盖君子不患人心之不服而患吾身之不脩吾身既脩则人心之难服者先服而无一人之不服矣○林氏曰战国之世诸侯失德巨室擅权【如晋六卿鲁三桓等】为患甚矣然或者不脩其本而遽欲胜之则未必能胜而适以取祸故孟子推本而言惟务脩德以服其心彼既悦服则吾之德教无所留碍【牛代反】可以及乎天下矣裴度所谓韩洪【本名在宋避讳以洪字代之】舆疾讨贼承宗敛手削地非朝【音潮】廷之力能制其死命特以处【上声】置得宜能服其心故尔正此类也【唐书皇甫鏄传鏄音博为司农卿判度支改户部侍郎宪宗方伐蔡急于用度镈裒防严亟以办济师帝悦进兼御史大夫蔡平之明年遂拜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犹领度支鏄以吏道进既由聚敛句剥为宰相至虽市道皆嗤之崔羣裴度以闻帝怒不听度乃表罢政事极语鏄奸邪苛刻天下怨之将食其肉且言天下安否繋朝廷朝廷轻重在辅相今承宗敛手削地韩舆疾讨贼非力能制之顾朝廷处置能服其心也若相镈则四方解矣请授以浙西观察使其辞切至上不听○王承宗边镇王士真之子拒命以常山叛朝廷歇兵布衣栢耆杖防诣淮西行营谒裴度且言愿得天子一节驰入镇可掉舌下之度为言乃以左拾遗徃既至以大谊动承宗泣下乃与献德棣二州以二子入质上从之○韩滑州人宪宗方用兵淮西拜淮西诸军行营都统使扞两河而令李光顔乌重击贼不亲屯遣子公武领兵二千属光顔吴元济既平以功加兼侍中封许国公入朝再拜司徒中书令以足疾命中人掖拜固愿留京师帝从之○庆源辅氏曰此承上章家之本在身而言也君人者不正其身所为乖戾则致人怨怒其势必自世臣大家始故麦丘邑人之言亦先及羣臣而后及百姓也】
  ○孟子曰天下有道小德役大德小贤役大贤天下无道小役大弱役强斯二者天也顺天者存逆天者亡有道之世人皆脩德而位必称【去声】其德之大小天下无道人不脩德则但以力相役而已【新安陈氏曰小德小贤者居小位大德大贤者居大位位与德相称是上之人处之各当故小德小贤见役于大德大贤有道之世惟德是视也若力之小弱见役于力之强大无道之世惟力是视耳】天者理势之当然也【问天下无道小役大弱役强亦曰天何也朱子曰到那时不得不然亦是理当如此○庆源辅氏曰天下有道则以德为大小无道则以力为强弱二者皆理势之所当然也顺其理势则存逆其理势则亡必然之理也○双峯饶氏曰小德大德小贤大贤以理言小大强弱以势言盖天下有理有气就事上説气便是势才到势之当然处便非人之所能为即是天了又曰贤兼才德以政事言也虽曰时势如此然有大德者便能囬天便胜这势如文王自小至大由百里而三分有二不为纣所役此可以见德足以胜时势处○云峯胡氏曰集注尝以天为理之自然此以天为理势之当然者彼则纯以天理言此则兼以人事言也】
  齐景公曰既不能令又不受命是絶物也涕出而女于吴【女去声】
  引此以言小役大弱役强之事也令出令以使人也受命听命于人也物犹人也女以女【如字】与人也吴蛮夷之国也景公羞与为昏而畏其强故涕泣而以女与之【庆源辅氏曰既不能强于自治以昌其国而出令以使人又不能因时势之宜屈己自下以听人之命是与物暌絶也絶物则絶于天矣景公之言宜若可取然景公之齐即桓公覇诸侯之齐虽时势下衰苟振起作新之独不在我乎而顾为是巽言横涕孟子姑取其説以证小役大弱役强之事其萎薾自弃之罪未暇议也○汪氏曰当有道而顺天为有义当无道而顺天为有命絶物即是逆天齐景畏天者也畏天犹保其国】
  今也小国师大国而耻受命焉是犹弟子而耻受命于先师也
  言小国不脩德以自强其般【音盘】乐怠敖【去声】皆若效大国之所为者而独耻受其教命不可得也
  如耻之莫若师文王师文王大国五年小国七年必为政于天下矣
  此因其愧耻之心而勉以脩德也文王之政布在方防举而行之所谓师文王也五年七年以其所乗之势不同为差【楚宜反○庆源辅氏曰所乗之势指国之大小而言也】盖天下虽无道然脩德之至则道自我行而大国反为吾役矣【新安陈氏曰不师大国而师文王大国所乗之势稍易小国所乗之势稍难五七年之余人心奋气势囬而小可大弱可强大国反为吾役矣】程子曰五年七年圣人度【待洛反】其时则可矣然凡此类学者皆当思其作为如何乃有益耳【庆源辅氏曰程子之言所以启发学者至矣惟圣人能知时故曰圣人度其时可矣学者烛理既明而经歴之乆思虑之深则自然见得】
  诗云商之孙子其丽不亿上帝既命侯于周服侯服于周天命靡常殷士肤敏祼将于京孔子曰仁不可为众也夫国君好仁天下无敌【祼音灌夫音扶好去声】
  诗大雅文王之篇孟子引此诗及孔子之言以言文王之事丽数也十万曰亿侯维也【助语辞】商士商孙子之臣也肤大也敏逹也祼宗庙之祭以鬰【纡勿反】鬯【丑亮反】之酒灌地而降神也【新安倪氏曰周礼有秬鬯有鬰鬯以秬米为酒名秬鬯将祭则筑鬰金香草煮之以和鬯酒名鬰鬯灌乃用之取其芳香旁逹以降神鬯者以其条鬯也】将助也言商之孙子众多其数不但十万而已上帝既命周以天下则凡此商之孙子皆臣服于周矣所以然者以天命不常归于有德故也是以商士之肤大而敏逹者皆执祼献之礼助王祭事于周之京师也【西山眞氏曰以商之孙子而为周之诸侯以商之美士而奔走周庙之祭天命何常之有哉成汤惟其仁也故天命归于商纣惟其不仁故天命转而归周】孔子因读此诗而言有仁者则虽有十万之众不能当之故国君好仁则必无敌于天下也不可为众犹所谓难为兄难为弟云尔【世説德行篇后汉陈元方名纪子长文名羣有英才与季方名堪元方之弟也子孝先名忠各论父功德争之不能决谘于太丘名寔尝除太丘长乃长文孝先之祖父也太丘曰元方难为兄季方难为弟○朱子曰兄贤难做他弟弟贤难做他兄仁者无敌难做众去抵当他】
  今也欲无敌于天下而不以仁是犹执热而不以濯也诗云谁能执热逝不以濯
  耻受命于大国是欲无敌于天下也乃师大国而不师文王是不以仁也诗大雅桑柔之篇逝语辞也言谁能执持热物而不以水自濯其手乎○此章言不能自强则听天所命脩德行仁则天命在我【庆源辅氏曰不能自强则听命于天而为强大所役使脩德行仁如文王则与天为一而小可大弱可强昔之强大者反为役于我矣岂非天命之在我乎○新安陈氏曰势之强弱亦天所命不能自强则听命于天而为强大所役如齐景是也脩徳行仁则道徳足以胜势力而天命在我师文王而为政于天下者是也】
  ○孟子曰不仁者可与言哉安其危而利其菑乐其所以亡者不仁而可与言则何亡国败家之有【菑与灾同乐音洛】安其危利其菑者不知其为危菑而反以为安利也所以亡者谓荒暴滛虐所以致亡之道也不仁之人私欲固蔽失其本心故其顚倒错乱至于如此所以不可告以忠言而卒至于败亡也【西山眞氏曰自古危乱之世未尝无忠言祖伊尝諌纣矣召穆公尝諌厉王矣而二君不听者盖其心既不仁故顚倒迷缪以危为安以菑为利以取亡之道为可乐也夫人君孰不欲安存而恶危亡而其反背若此者私欲蔽障而失其本心故尔○双峯饶氏曰要在看乐其所以亡一句他只爱那滛荒暴虐所以取亡底事故虽危自以为安虽菑自以为利孟子此章説得利害大叚甚分明】
  有孺子歌曰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我足【浪音郎】
  沧浪水名缨冠系也【新安倪氏曰汉水东为沧浪之水见禹贡后魏郦道元云武当县北四十里有洲曰沧浪洲水曰沧浪水是也】
  孔子曰小子听之清斯濯缨浊斯濯足矣自取之也言水之清浊有以自取之也圣人声入心通无非至理此类可见【庆源辅氏曰夫不仁之人则虽忠言至论无自而入圣人之仁则虽常言俗语声入心通是亦莫非自取之也○新安陈氏曰此孔子所以为耳顺也】
  夫人必自侮然后人侮之家必自毁而后人毁之国必自伐而后人伐之【夫音扶】
  所谓自取之者【双峯饶氏曰自侮是不自重适所以召人之侮】
  太甲曰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此之谓也解见【形甸反】前篇○此章言心存则有以审夫【音扶】得失之防【平声】不存则无以辨于存亡之着祸福之来皆其自取【庆源辅氏曰人心存则仁人心不存则不仁得失之几至防也存亡之实至着也安利乐得失之防也亡国败家存亡之实也祸福之来皆其自取即所谓祸福无不自已求之者此亦承上章而言仁与不仁所取之不同也○新安陈氏曰仁者心存则明哲得失之防微即能审察之审侮毁伐之防于自取之之初是也不仁者心不存则昏蔽存亡之己着亦不能辨安其危利其菑乐所以亡是也心存者存天理戒心不存者遏人欲也】
  ○孟子曰桀纣之失天下也失其民也失其民者失其心也得天下有道得其民斯得天下矣得其民有道得其心斯得民矣得其心有道所欲与之聚之所恶勿施尔也【恶去声】
  民之所欲皆为【去声】致之如聚敛【力验反】然民之所恶则勿施于民鼂【音潮】错【苍故反】所谓人情莫不欲夀三王生之而不伤人情莫不欲富三王厚之而不困人情莫不欲安三王扶之而不危人情莫不欲逸三王节其力而不尽【此汉文帝时鼂错对贤良防语】此类之谓也【南轩张氏曰所欲与聚非惟夀富安逸之遂其志用舎从违无不合其公愿而后为得也○西山眞氏曰此章之要在所欲与聚所恶勿施二言】
  民之归仁也犹水之就下兽之走圹也【走音奏】
  圹广野也言民之所以归乎此以其所欲之在乎此也【新安陈氏曰所欲与聚所恶勿施即所以仁民也故民归之】
  故为渊鱼者獭也为丛爵者鹯也为汤武民者桀与纣也【为去声与驱同獭音闼爵与雀同鹯诸延反】
  渊深水也獭食鱼者也丛茂林也鹯食雀者也言民之所以去此以其所欲在彼而所畏在此也【新安陈氏曰彼谓汤武此谓桀纣如鱼雀之可全生者在渊丛而得免死于獭鹯也】
  今天下之君有好仁者则诸侯皆为之矣虽欲无王不可得己【好为王皆去声】
  【南轩张氏曰非利人之为己也特言其理之必然耳循夫天理无利天下之心而天下归之此三王所以王也假是道而亦以得天下者汉唐是也故秦为汉隋为唐季世之君肆于民上施施然自以为安而不知其为人敺哀哉○新安陈氏曰好仁之君出不仁者皆为民以归之】
  今之欲王者犹七年之病求三年之艾也苟为不畜终身不得苟不志于仁终身忧辱以防于死亡【王去声】艾草名所以炙者干【音干】乆益善夫【音扶】病已深而欲求干乆之艾固难卒【仓没反】办然自今畜【勑六反】之则犹或可及不然则病日益深死日益廹而艾终不可得矣【王氏曰艾以乆为善不畜不足以活人之死仁以乆而熟不积不足以极国之危○云峯胡氏曰三年之艾不能畜之平日而自今畜之犹可也是故为仁者平日既无积乆之功今日不可无必为之志】
  诗云其何能淑载胥及溺此之谓也
  诗大雅桑柔之篇淑善也载则也【助语】胥相也言今之所为其何能善则相引以陷于乱亡而已【庆源辅氏曰至此则虽圣人亦末如之何矣详味引诗之言则令人惕然警省有不容自己者矣○新安陈氏曰此章纲领在一仁字仁民之要在所欲与聚所恶勿施能如是则可以谓之好仁而不仁者皆将敺民以归之其王天下也孰御】
  ○孟子曰自者不可与有言也自弃者不可与有为也言非礼义谓之自也吾身不能居仁由义谓之自弃也
  暴犹害也非犹毁也自害其身者不知礼义之为美而非毁之虽与之言必不见信也自弃其身者犹知仁义之为美但溺于怠惰自谓必不能行与之有为必不能勉也程子曰人茍以善自治则无不可移者虽昏愚之至皆可渐【子亷反】磨而进也惟自暴者拒之以不信自弃者絶之以不为虽圣人与居不能化而入也此所谓下愚之不移也【朱子曰自暴者所言必非诋礼义説没这道理是之谓暴戻我虽言而彼必不肯听是不足与言也自弃者意气卑弱志趣凡陋知有道理甘心自絶以为不能我虽言仁义之美彼此割断了不肯做是不足与有为也自暴者刚恶之所为自弃者柔恶之所为○言非礼义以礼义为非而拒之以不信自暴自贼害也吾身不能居仁由义自谓不能而絶之以不为自弃自弃絶也】
  仁人之安宅也义人之正路也
  仁宅已见【形甸反】前篇义者宜也乃天理之当行无人欲之邪曲故曰正路
  旷安宅而弗居舎正路而不由哀哉【舍上声】
  旷空也由行也○此章言道本固有而人自絶之是可哀也此圣贤之深戒学者所当猛省【悉井反】也【朱子曰旷其安宅则必放僻邪侈而安其所不可安之居矣舍其正路则必行险侥幸而由其所不可由之涂矣安宅正路人皆有之而自暴自弃以至于此是可哀也○南轩张氏曰仁言安宅者谓其安而可处也义言正路者谓其正而可遵也是二者性之所有也旷之舎之以自絶其天性不亦可哀乎○双峯饶氏曰前面説自暴自弃两等人后面説不居不由又只指自弃者言之何也盖非毁礼义之人已不可教诲矣那不能为底只是为之不勇耳尚知得可居可由犹为可教所以孟子只説此一项自叹息那自弃之人有安宅而不居有正路而不由是可哀也○新安陈氏曰哀哉二字当令人发深省夫自暴者非诋天理既不可与言故絶望之自弃者犹知天理之为美特甘于不能故以本有者开示之复哀悯以警耸之犹致望之之意焉此学者所以不可不猛省也】
  ○孟子曰道在尔而求诸逺事在易而求诸难人人亲其亲长其长而天下平【迩尔古字通用易去声长上声】
  亲长在人为甚尔亲之长之在人为甚易而道初不外是也舎【上声】此而他求则逺且难而反失之但人人各亲其亲各长其长则天下自平矣【南轩张氏曰使人各亲其亲各长其长其本在人君亲其亲长其长以倡率之而已亲亲仁也长长义也仁义本之躬而逹之天下岂非道之迩者乎天下所以平者实系乎此岂非事之易者乎味此数语尧舜三王之治可得而推矣○云峯胡氏曰此道字是天理之自然此事字是人为之当然】
  ○孟子曰居下位而不获于上民不可得而治也获于上有道不信于友弗获于上矣信于友有道事亲弗悦弗信于友矣恱亲有道反身不诚不恱于亲矣诚身有道不明乎善不诚其身矣
  获于上得其上之信任也诚实也反身不诚反求诸身而其所以为善之心有不实也不明乎善不能即事穷理无以真知善之所在也【朱子曰反身而诚见其本具是理而今不曽亏欠了他底○问反诸身不诚曰反诸身是反求于心不诚是不曽实有此心如事亲以孝须是实有这孝之心若外面假为孝之事里面却无孝之心便是不诚矣○获上信友等皆以有道言盖有不由其道以求之者矣若谀恱苟容以求获乎上便佞诡随以求信乎友阿意曲从以求恱乎亲行助长以求诚其身皆是也所谓诚身能实践其所明之善而有诸身之谓○庆源辅氏曰人孰无为善之心然隠防之际有一毫自欺之意则其心便不实矣人孰不知善之可为然不能即夫事以穷其理而推极吾之知识则所知者或未必真矣】防氏曰欲诚其意先致其知不明乎善不诚其身矣【新安倪氏曰引大学以证此章致知即所以明善也但诚意则以自修之始言诚身则以自修之成言诚意正心修身皆该于诚身二字中矣】学至于诚身则安徃而不致其极哉以内则顺乎亲以外则信乎友以上则可以得君以下则可以得民矣【庆源辅氏曰防氏之説始则大学之次序终则中庸之极功也】
  是故诚者天之道也思诚者人之道也
  诚者理之在我者皆实而无伪天道之本然也思诚者欲此理之在我者皆实而无伪人道之当然也【问思诚莫须明善否朱子曰明善自是明善思诚自是思诚明善是格物致知思诚是毋自欺谨独明善固所以思诚而思诚上面又更有工夫在诚者都是实理了思诚者恐有不实处便思去实他诚者天之道天无不实寒便是寒暑便是暑更不待使他恁地圣人仁便真个是仁义便真个是义更无不实处常人説仁时恐犹有不仁处説义时恐犹有不义处便须着思有以实之始得○庆源辅氏曰维天之命于穆不已至诚之理天道之本然也审思明辨自强不息思诚之事人事之当然也】
  至诚而不动者未之有也不诚未有能动者也
  至极也杨氏曰动便是验处若获乎上信乎友恱于亲之类是也【庆源辅氏曰有感必有应验便是应处极其诚则合内外平物我感与应皆非自外也此其所以无有不动也○防峯饶氏曰人要为君取信必须朋友称誉荐进然朋友所以称誉必能脩身齐家方有可称者若是不説于亲则何可称之有能説亲必出于诚心乃可这是推原诚身效验如此若説诚身工夫则无间于事亲取友事君治民之际诚到至处自能动物则以之事亲而亲悦以之取友而友信以之事君而君用以之治民而民从初无先后之分矣】○此章述中庸孔子之言见思诚为修身之本而明善又为思诚之本【云峯胡氏曰此所谓思诚即中庸所谓诚之其工夫皆兼知行而言思诚者修身之本是修身以知行为先明善又为思诚之本是知行之中又当以知为先也】乃子思所闻于曾子而孟子所受乎子思者【觉轩蔡氏曰子思以诚之言人之道而孟子易之以思诚子思言形着动变而孟子止于动者以思出于心于学者用功尤为有力而动者正指上文获上信友恱亲而言也】亦与大学相表里学者宜潜心焉【大学章句曰其第五章乃明善之要第六章乃诚身之本○庆源辅氏曰明善者大学之本诚身者中庸之要于此可见中庸大学之相为表里曽子子思孟子之相为授受者益不可诬矣】
  ○孟子曰伯夷辟纣居北海之滨闻文王作兴曰盍归乎来吾闻西伯善养老者太公辟纣居东海之滨闻文王作兴曰盍归乎来吾闻西伯善养老者【辟去声】
  作兴皆起也【言文王起而为方伯】盍何不也西伯即文王也纣命为西方诸侯之长【上声】得专征伐故称西伯太公姜姓吕氏名尚【史记齐世家太公望吕尚者东海人其先祖尝为四岳佐禹平水土甚有功虞夏之际封于吕或封于申姓姜氏夏商之时申吕或封支庶子孙或为庶人尚其后苗裔也本姓姜氏从其封姓故曰吕尚西伯出猎遇于渭之阳曰自吾先君太公望子乆矣故号之曰太公望】文王发政必先鳏寡孤独庶人之老皆无冻馁故伯夷太公来就其养非求仕也【庆源辅氏曰恐人见太公后来佐武王伐商遂以其来也为有求仕之意故明辨之太公之初归周无是意也观孟子以太公与伯夷并言亦自可见】
  二老者天下之大老也而归之是天下之父归之也天下之父归之其子焉徃【焉于防反】
  二老伯夷太公也大老言非常人之老者天下之父言齿德皆尊如众父然既得其心则天下之心不能外矣【南轩张氏曰张良归汉项氏以亡孔明在蜀炎纲几振亦庶几为当时之老者其所繋轻重固如此○庆源辅氏曰众父二字出老子集注借用之其义则谓众人之父尔○防峯饶氏曰既有齿又有德故谓之大老若常人则是年老而已】萧何所谓养民致贤以图天下者其意暗与此合【通鉴汉髙帝元年二月项羽立沛公即髙祖为汉王王巴蜀汉中都南郑而分闗中王秦降将章邯等三人以距汉路汉王怒欲攻项羽周勃灌婴樊哙皆劝之萧何谏曰虽王汉中之恶不犹愈于死乎能诎与屈同于一人之下而信仲同于万乗之上者汤武是也臣愿大王王汉中养其民以致贤人收用巴蜀还定三秦天下可图也】但其意则有公私之辨学者又不可不察也【庆源辅氏曰萧何之説是欲为此以图天下有为而为所谓私也文王之为此则初无所为也行吾义而已所谓公也二老之归乃其自然之应尔】
  诸侯有行文王之政者七年之内必为政于天下矣七年以小国而言也大国五年在其中矣
  ○孟子曰求也为季氏宰无能改于其德而赋粟倍他日孔子曰求非我徒也小子鸣鼓而攻之可也
  求孔子弟子冉求季氏鲁卿宰家臣赋犹取也取民之粟倍于他日也小子弟子也鸣鼓而攻之声其罪而责之也
  由此观之君不行仁政而富之皆弃于孔子者也况于为之强战争地以战杀人盈野争城以战杀人盈城此所谓率土地而食人肉罪不容于死【为去声】
  林氏曰富其君者夺民之财耳而夫子犹恶【去声】之况为【去声】土地之故而杀人使其肝脑涂地则是率土地而食人之肉其罪之大虽至于死犹不足以容之也【范氏曰天地大德曰生圣人所以守位曰仁孔子曰断一木杀一兽不以其时非孝也草木鸟兽杀之不以时则逆天地之理犹为不孝况于人命可不重哉○和靖尹氏曰汤武之征以正伐不正救民于涂炭也战国之战以乱益乱残人民耳而求富之为之强战是何异于助桀而冨桀也○庆源辅氏曰率犹循也由也率土地而食人肉谓以土地之故杀人而使之肝脑涂地则是由土地而食人之肉也其罪之大虽至于死犹不足以容之言罪大而刑小如所谓死有余辜也】
  故善战者服上刑连诸侯者次之辟草莱任土地者次之【辟与辟同】
  善战如孙膑【音牝齐威王臣】吴起【卫人为魏文侯将】之徒连结诸侯如苏秦【洛阳人】张仪【卫人】之类辟开垦【口本反】也任土地谓分土授民使任耕稼之责如李悝【枯囬反】尽地力商鞅【以两反】开阡陌之类也【前汉食货志战国时李悝为魏文侯作尽地力之教以为地方百里提封九万须除山泽邑居参分去一为田六百万畮治勤谨则畮益三升服防曰与之三升也臣瓒曰当言三斗谓治田勤则畮加三斗也不勤则损亦如之地方百里之増减輙为粟八百十万石矣又曰籴甚贵伤民谓士工商也甚贱伤农民伤则离散农伤则国贫故甚贵与甚贱其伤一也善为国者使民无伤而农益劝今一夫挟五口治田百畮岁收畮一石半为粟百五十石除十一之税十五石余百三十五石食人月一石半五人终岁为粟九十石余有四十五石石三十为钱千三百五十除社闾尝新春秋之祠用钱三百余千五十衣人率用钱三百五人终岁用千五百不足四百五十不幸疾病死防之费及上赋敛又未与此此农夫所以常困有不劝耕之心而今籴至于甚贵者也善平籴者必谨观岁上中下熟大熟则上籴三而舍一中熟则籴二下熟则籴一使民适足价平而止小饥则发小熟之所藏中饥则发中熟之所蔵上则发上熟之所蔵虽遇饥馑水旱籴不贵而民不散○通鉴周显王十九年秦孝公十二年也秦商鞅令民父子兄弟同室内息者为禁并诸小乡聚集为一县县置令丞废井田开阡陌路南北曰阡东西曰陌平斗甬权衡丈尺○问如李悝尽地力不过亦教民而已孟子何以谓任土地者亦次于刑朱子曰只为他是欲富国不是欲为民但强占地开垦将去欲为己物耳皆为君聚敛之徒也○阡陌便是井田一横一直如遂上有涂这便是陌洫上有路这便是阡自阡陌之外有地则只闲在那里先王所以如此者乃是要正经界恐人相侵占今商鞅却破开了遇可做田处便做田更不要整齐这开字非开创之开乃开辟之开蔡泽传曰破坏井田决裂阡陌观此可见○南轩张氏曰自当时言之孰不以为大功而先王以为大戮治世之所诛而时君之所赏孟子之言及此盖正谊明道以遏人欲之横流也○庆源辅氏曰战国之时人君之所求与士之所以自任者不过有此三等故孟子因列之而言其罪以遏其流虽是救时之言然士而以此三者得名则世徳之衰可知矣】
  ○孟子曰存乎人者莫良于眸子眸子不能掩其恶胷中正则眸子了焉胷中不正则眸子眊焉【眸音牟了音了眊音耄】良善也眸子目瞳子也了明也眊者蒙蒙目不明之貌盖人与物接之时其神在目故胷中正则神精而明不正则神散而昏【庆源辅氏曰心正则安格完固故其神之见于目者精聚而明白心不正则驾惕掩覆故神之见于目者涣散而昏暗此其所谓不能掩者也○自体察之可见神若不在则目虽见物犹无见也都不能有所识别矣】
  聴其言也观其眸子人焉廋哉【焉于防反廋音搜】
  廋匿也言亦心之所发故并此以观则人之邪正不可匿矣然言犹可以伪为眸子则有不容伪者【南轩张氏曰聼其言而又参之以眸子则无所遁矣此言与孔子人焉廋哉之言同而为説则异夫子之言为旋观其人説孟子之言一见而欲识其大纲也若夫睟靣盎背施于四体四体不言而喻者则望而知其为徳人有不待考察者矣学者读此非独可得观人之法又当知检身之要私心邪气其可顷刻而有邪一萌诸中而昭昭然不可掩矣可不惧哉○西山真氏曰目者精神之所发而言者心术之所形故审其言之邪正验其目之明昧而人之贤否不可掩焉此观人之一法也○勿轩熊氏曰孔子之观人是观乎其内孟子是观乎其外二章互看君子小人之情状不可逃矣○新安陈氏曰赵氏注目为神侯精之所在存而察之善恶不隐盖以存察解存乎人之存字然以易系辞存乎其人存乎德行之类观之只轻轻説过不必训为察也】
  ○孟子曰恭者不侮人俭者不夺人侮夺人之君惟恐不顺焉恶得为恭俭恭俭岂可以声音笑貌为哉【恶平声】惟恐不顺言恐人之不顺己声音笑貌伪为于外也【双峯饶氏曰孟子就侮人夺人上説见得非泛言恭俭亦是为国君言之当时国君必有名为恭俭者但无故而加兵于他人之国便是侮人无故而取人之土便是夺人安得谓之恭俭○云峯胡氏曰孟子尝言贤君必恭俭礼下取于民有制盖惟恭者必礼下而不侮人俭者必取民有制而不夺人不侮者恭之验不夺者俭之验否则惟恐人不顺己骄侈之欲耳书曰恭俭惟德无载尔伪不侮不夺者恭俭之实事不以声音笑貌为者恭俭之实徳有是实徳则有是实事无恭俭之实徳则声音笑貌载尔伪耳天理人欲之分诚实虗伪之判也其亦扩天理而遏人欲与】
  ○淳于髠曰男女授受不亲礼与孟子曰礼也曰嫂溺则援之以手乎曰嫂溺不援是豺狼也男女授受不亲礼也嫂溺援之以手者权也
  淳于姓髠名齐之辩士授与也受取也古礼男女不亲授受以逺【去声】别【必列反】也【礼之经也○礼记内则男不言内女不言外非祭非防不相授器其相授则女授以篚其无篚则皆坐奠之而后取之】援救之也权称【去声】锤【直垂反】也称物轻重而往来以取中者也【此释权字之义】权而得中是乃礼也【朱子曰事有缓急理有大小此等处皆须以权称之○北溪陈氏曰权字乃就称锤上取义称锤之为物能权轻重以取平故名曰权权变也在衡有星两之不齐权便移来移去随物以取平亦犹人之用权度揆度事物以取其中相似又曰知中然后能权由权然后得中中者理所当然而无过不及者也权者所以度事理而取其当然使无过不及者也○庆源辅氏曰若是经礼更何须权惟是那经礼有行不得处故须用权以取中权而得中是乃礼也若权而不得中则防乎汉儒权变权术之域矣岂可谓之权乎○新安陈氏曰此乃礼之权而不背乎经者也】
  曰今天下溺矣夫子之不援何也
  言今天下大乱民遭防溺亦当从权以援之不可守先王之正道也
  曰天下溺援之以道嫂溺援之以手子欲手援天下乎言天下溺惟道可以捄【与救同】之非若嫂溺可手援也今子欲援天下乃欲使我枉道求合则先失其所以援之之具矣是欲使我以手援天下乎○此章言直已守道所以济时枉道徇人徒为失已【朱子曰古人所以捄世以有道也既自放倒矣天下岂一手可援哉○南轩张氏曰不授受固礼之经嫂溺则遭变矣援以手者遭变而处之之道当然也不援则失道而防于禽兽然则其权也岂非所以为不失其经也与髠因言孟子在今日似当少贬其道用权以救世孟子谓天下之溺当援以道若道先枉则将何以援之孟子之不少贬以求济是乃援溺之本天下之大经也】
  ○公孙丑曰君子之不教子何也
  不亲教也
  孟子曰势不行也教者必以正以正不行继之以怒继之以怒则反夷矣夫子教我以正夫子未出于正也则是父子相夷也父子相夷则恶矣
  夷伤也教子者本为【去声】爱其子也继之以怒则反伤其子矣父既伤其子子之心又责其父曰夫子教我以正道而夫子之身未必自行正道则是子又伤其父也
  古者易子而教之
  易子而教所以全父子之恩而亦不失其为教【朱子曰易子而教考之孔子亦然若孔子自教其子则鲤所未学必有以知之又奚问焉陈亢称君子逺其子亦可见也】
  父子之间不责善责善则离离则不祥莫大焉
  责善朋友之道也【山杨氏曰父子之间虽不责善岂不欲其为善然必亲教之其势必至于责善○南轩张氏曰养恩于父子之际而以责善望之师仁之笃而义之行也○新安陈氏曰父子主恩朋友责善当主恩而行责善则伤恩而易至于离矣】王氏曰父有争【去声下同】子何也所谓争者非责善也当不义则争之而已矣父之于子也如何曰当不义则亦戒之而已矣【庆源辅氏曰王氏最得孟子之正意责善谓责之使必为善也责之使必为善则便有使之捐其所能去其所劣之意故必至于相伤至其所为或背理而害义则岂可坐视而不管故在子则当争在父则亦当戒切之也○双峯饶氏曰王荆公所谓争则下气怡声和悦以争之所谓戒亦训敕之而已○新安陈氏曰父之于子正身率之以责善望师友固也然遇不贤之子不得已亦当自教戒之若惧伤恩而全不教戒及其不肖徒诿曰其子之贤不肖皆天也此所谓慈而败子矣盖子之言经也此所云权也权以济经非反乎经也】
  ○孟子曰事孰为大事亲为大守孰为大守身为大不失其身而能事其亲者吾闻之矣失其身而能事其亲者吾未之闻也
  守身持守其身使不防于不义也一失其身则亏体辱亲虽日用三牲之养【去声】亦不足以为孝矣【新安陈氏曰初言事君事长皆事也事亲为事之大守国守官皆守也守身为守之大二者分开平説继言不失身则能事亲二贯为一分轻重説不失其身即是守身能守其身方能事亲此与前章恱亲在于诚身同意】
  孰不为事事亲事之本也孰不为守守身守之本也事亲孝则忠可移于君顺可移于长【上声○新安陈氏曰此事亲所以为事之本】身正则家齐国治【去声】而天下平【新安陈氏曰此守身所以为守之本○事之本守之本照应章首四句分二者平説惟其为本所以见其为大】
  曽子养曽晳必有酒肉将彻必请所与问有余必曰有曽晳死曽元养曽子必有酒肉将彻不请所与问有余曰亡矣将以复进也此所谓养口体者也若曽子则可谓养志也【养去声复扶又反】
  此承上文事亲言之曽晳名防曽子父也曽元曽子子也曽子养其父每食必有酒肉食毕将彻去必请于父曰此余者与谁或父问此物尚有余否必曰有恐亲意更欲与人也曽元不请所与虽有言无其意将以复进于亲不欲其与人也此但能养父母之口体而已曽子则能承顺父母之志而不忍伤之也【南轩张氏曰守身所以事亲也身失其道将何以事亲反复言之欲人以守身为事亲之本也若曽子者可谓能尽守身事亲之道者矣故举其养志之事以为人子之法○庆源辅氏曰养父母之口体者其事浅承顺父母之心志者其思深夫子之于父异体同气至亲至宻故事之者当先意承事必能听于无声视于无形然后为至若必待其言而后从固已不可况于先立其意以拂其亲之欲唯口体是养而不恤其心志之亏乎○双峰饶氏曰曽子养志是承顺他好底意思曽晳不私其口体之奉常有及物之心这便是好底意思曽子便能承顺他盖缘曽子意思亦是如此曽元便不然矣孟子举必有酒肉以为养亲之法凢有好底意思皆要承顺而推广之若是不好的意思则不当承顺要喻之使合于道方谓之孝孟子举曽子曾元作两个例头是事亲者须是养志若养口体末也○新安陈氏曰此章前以守身为事亲之本所以论其理及后实之以事则惟举曽子之事亲而守身不及焉虽曽子之战兢临履得正而毙尤善守身而辞未之及集注于此一节只曰此承上文事亲言之然观曽子养志如此惟恐一毫咈亲之志欲子之不失其身尤父之志之大者一饮食间尚体承亲志如此则立身行已间所谓身也者亲之枝也行父母之遗体敢不敬乎其能谨守此身以承亲志不言可知矣南轩谓曽子能尽守身事亲之道故举其养志之事者最为得之云】
  事亲若曽子者可也
  言当如曽子之养志不可如曽元但养口体程子曰子之身所能为者皆所当为无过分【去声】之事也故事亲若曽子可谓至矣而孟子止曰可也岂以曽子之孝为有余哉【程子曰孟子云事亲若曽子可也吾以为事君若周公可也盖子之事父臣之事君闻有自知其不足者矣未尝闻其以为有余也周公之功固大矣然臣子之分所当为也安得独用天子之礼乎又曰子之事父其孝虽过于曽子毕竟是以父母之身做出来岂是分外事若曽子者仅可以免责耳臣之于君犹子之于父也假如功业大于周公亦是以君之人民势位做出来而谓人臣所不能为可乎○庆源辅氏曰孟子只平説去曰事亲若曽子可也至程子方看得可也二字有深意以此知读书不可不熟读玩味○新安陈氏曰此章前言守身为事亲之本后言养志为养亲之大】
  ○孟子曰人不足与适也政不足间也惟大人为能格君心之非君仁莫不仁君义莫不义君正莫不正一正君而国定矣【适音谪间去声】
  赵氏曰适过也间非也格正也徐氏【名度字孝节睢阳人】曰格者物之所取正也书曰格其非心【朱子曰格如合格之格谓使之归于正○蔡氏曰非心非僻之心也】愚谓间字上亦当有与字言人君用人之非不足过讁【与谪同】行政之失不足非间惟有大人之德则能格君心之不正以归于正而国无不治【去声下同】矣【新安陈氏曰仁本义用正包仁义言之仁义所以正也集注所以不提仁义】大人者大德之人正己而物正者也【朱子曰大人格君心之非此是精神意气自有感格处然亦须有个开导底道理不但黙黙而已伊川解遇主于巷云至诚以感动之尽力以扶持之明理义以致其知杜蔽惑以诚其意正此意也】○程子曰天下之治乱系乎人君之仁与不仁耳心之非即害于政不待乎发之于外也昔者孟子三见齐王而不言事门人疑之孟子曰我先攻其邪心【苟子大略篇孟子三见齐王而不言事门人曰曷为三遇齐王而不言事孟子曰我先攻其邪心】心既正而后天下之事可从而理也夫【音扶】政事之失用人之非知【去声】者能更【平声下同】之直者能谏之然非心存焉则事事而更之后复【扶又反下同】有其事将不胜【平声平同】其更矣人人而去【上声下同】之后复用其人将不胜其去矣是以辅相【去声】之职必在乎格君心之非然后无所不正而欲格君心之非者非有大人之德则亦莫之能也【朱子曰孔子不能格定哀孟子不能格齐宣要之有此理在我而在人者不可必○南轩张氏曰后世道学不明论治者不过及于人才政事而已孰知其本在于君心又孰知格君之本乃在于吾身乎○庆源辅氏曰集注解得格字义分晓所谓大人者道全徳偹誉望足以弭其邪心容色足以消其逸志非但取办于颊舌之间諌争之际而已也然无大人之徳与学而有言责者则又不可以是借口○防峯饶氏曰大人是伊周之徒他人当不得】
  ○孟子曰有不虞之誉有求全之毁
  虞度【徒洛反】也吕氏曰行【去声】不足以致誉而偶得誉是谓不虞之誉求免于毁而反致毁是谓求全之毁言毁誉之言未必皆实修己者不可以是遽为忧喜观人者不可以是轻为进退【庆源辅氏曰集注既得孟子本意又续以此二言于人已两有所益○双峯饶氏曰我去誉他人之誉平声得此誉于他人去声誉本是美人之好处但对毁字説则二者皆有不得其眞之意○云峯胡氏曰毁誉己自是非真况脩己而遽以是为忧喜必至于失己观人而轻以是为进退必至于失人】
  ○孟子曰人之易其言也无责耳矣【易去声】
  人之所以轻易其言者以其未遭失言之责故耳盖常人之情无所惩于前则无所警于后非以为君子之学必俟有责而后不敢易其言也然此岂亦有为【去声】而言之与【音余○庆源辅氏曰谨言语自是君子之庸行何待于有责而后然】
  ○孟子曰人之患在好为人师【好去声】
  王勉曰学问有余人资于己不得已而应之可也若好为人师则自足而不复【扶又反】有进矣此人之大患也【新安陈氏曰不得已者不自知其有余无意于为人师而人自师之好云者自见其有余有意于为人师而人未必心恱诚服以师之○云峯胡氏曰通上章两人字为泛然之众人而言也与大学正心脩身两章之人字不异】
  ○乐正子从于子敖之齐
  子敖【音遨】王驩字
  乐正子见孟子孟子曰子亦来见我乎曰先生何为出此言也曰子来几日矣曰昔者曰昔者则我出此言也不亦宜乎曰舎馆未定曰子闻之也舎馆定然后求见长者乎【长上声】
  昔者前日也馆客舎也王驩孟子所不与言者则其人可知矣乐正子乃从之行其失身之罪大矣又不早见长者则其罪又有甚者焉故孟子姑以此责之【新安陈氏曰从小人为失身一罪也不早见长者又一罪也孟子且以后一罪责之】
  曰克有罪
  陈氏曰乐正子固不能无罪矣然其勇于受责如此非好【去声】善而笃信之其能若是乎世有强辩饰非闻谏愈甚者又乐正子之罪人也【新安陈氏曰乐正子善人也信人也所以能好善而笃信之惟好善笃信所以勇于服义自以为罪亦可尚也】
  ○孟子谓乐正子曰子之从于子敖来徒餔啜也我不意子学古之道而以餔啜也【餔博孤反啜昌恱反】
  徒但也餔食也啜饮也言其不择所从但求食耳此乃正其罪而切责之【朱子曰王驩齐幸臣盖欲自托于孟子以取重使滕王以为介孟子未尝与言吊公行子又不与言絶之深矣乐正子不察轻身从之意特借其资粮舆马以见孟子而已故以餔啜罪之若孟子所以去齐其详虽不可考疑驩以是积憾而遂去也○南轩张氏曰克既馆于子敖则未免制于子敖故舍馆定始得见其师观此二章见知君子之防已不可以不严而所与不可不谨也○双峯饶氏曰此二章只一件事乐正子方来孟子不欲便责之后郤正其罪所以分作两章乐正子初意只欲来齐见孟子依王驩来省粮食之费视为无紧要事殊不知一失身从之便是因失其亲将来王驩或荐引之则那时去就愈难处孟子所以切责之○赵氏曰乐正子能勇于受责然后孟子正其罪而切责之所谓可与言而后与之言者也】
  ○孟子曰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赵氏曰于礼有不孝者三事谓阿意曲从防亲不义一也家贫亲老不为禄仕二也不娶无子絶先祖祀三也三者之中无后为大【庆源辅氏曰此必见于古传记赵氏时其书尚存故引之今则不复存矣阿意曲从防亲不义者懦也家贫亲老不为禄仕者惰也不娶无子絶先祖祀则因循苟且乱常咈理不仁之甚也故于三者之中最为不孝之大者○双峯饶氏曰此三者不是寻常不孝底事奉顺孝也但阿意曲从防亲于不义则不可非其道不仕孝也家贫亲老而不禄仕则不可告而后娶孝也但告则不得娶以至无子絶祀则不可赵氏以意度説自好所以朱子不破其説】
  舜不告而娶为无后也君子以为犹告也【为无之为去声】舜告焉则不得娶而终于无后矣告者礼也不告者权也【新安陈氏曰告者礼之正也经也不告者礼之变也权也】犹告言与告同也盖权而得中则不离【去声】于正矣○范氏曰天下之道有正有权正者万世之常权者一时之用常道人皆可守权非体道者不能用也【新安陈氏曰体道谓全体此道于身与道为一者也】盖权出于不得已者也若父非瞽瞍子非大舜而欲不告而娶则天下之罪人也【程子曰舜不告而娶尧得以命瞽瞍使舜娶舜虽不告尧告之也以君诏之而已○朱子曰以事理度之意其未及告而受尧之命耳其后固不容不告而遂娶以归也○新安倪氏曰人之大伦君亲为重汤放桀武王伐纣而孟子谓闻诛一夫未闻弑君此处君臣之变而不失其正者也舜不告而娶而孟子谓君子以为犹告此处父子之变而不失其正者也然惟圣人体道之至乃能权而得中若未能然而欲引以借口则诚得罪于天下万世矣故集注于前章曰惟在下者有汤武之仁在上者有桀纣之则可不然是未免于簒弑之罪也于此章曰若父非瞽瞍子非大舜而欲不告而娶则天下之罪人也皆所以补孟子未足之意严万世之大戒而扶植君臣父子之纲集注之有功于世教也大矣】
  ○孟子曰仁之实事亲是也义之实从兄是也
  仁主于爱而爱莫切于事亲义主于敬而敬莫先于从兄故仁义之道其用至广而其实不越于事亲从兄之间盖良心之发最为切近而精实者有子以孝弟为为仁之本其意亦犹此也【朱子曰实字有对名而言者谓名实之实有对理而言者谓事实之实有对华而言者谓华实之实今这实字正是华实之实仁之实本只是事亲推广之爱人利物无非是仁义之实本只是从兄推广之弟长忠君无非是义事亲从兄便是仁义之实推广出去者乃是仁义之华采○实对华而言凡仁义之见于日用者惟此为本根精实之所在必先立乎此而后其光华枝叶有以发见于事业之间焉且如爱亲仁民爱物无非仁也但是爱亲乃是切近而真实者乃是仁最先发处义之实亦然○觉轩蔡氏曰有子以孝弟为为仁之本孟子乃以事亲属之仁从兄属之义若不同矣朱子乃以为其意亦犹此何耶盖有子言仁专言之仁也孟子言仁义偏言之仁也事亲主乎爱而已义则爱之冝者也合而言之推其事亲者以从兄此孝弟所以为为仁之本分而言之则事亲而孝从兄而弟所以为仁义之实也○西山真氏曰仁义之道大矣而其切实处只在事亲从兄盖二者人之良知良能天性之真于焉发见欲为仁义者惟先体认践行于此而充广之则其道生生而不穷否则悠悠然泛泛然非可据之实地矣○勿轩熊氏曰此实字之训当如果核之实○新安陈氏曰洙泗言仁孟氏始每言仁义言仁浑沦言之言其理一者也故总言孝弟以明亲亲见亲亲为仁民爱物之本也言仁义分别言之言理一中之分殊者也故以事亲为仁之实从兄为义之实也集注谓有子之意亦犹此者盖以本立于孝弟而仁道自此而生与仁义之实尽于事亲从兄而仁义之道其华采亦皆自此而生此意有相似者耳】
  智之实知斯二者弗去是也礼之实节文斯二者是也乐之实乐斯二者乐则生矣生则恶可已也恶可已则不知足之蹈之手之舞之【乐斯乐则之乐音洛恶平声】
  斯二者指事亲从兄而言知而弗去则见之明而守之固矣节文谓品节文章乐则生矣谓和顺从【七容反】容无所勉强【上声】事亲从兄之意油然自生如草木之有生意也既有生意则其畅茂条逹自有不可遏者所谓恶可已也其又盛则至于手舞足蹈而不自知矣【新安陈氏曰手舞足蹈天理之真乐形见于动容之间而不自知者也】○此章言事亲从兄良心真切天下之道皆原于此然必知之明而守之固然后节之宻而乐之深也【朱子曰此一叚紧要在五个实字上如仁是亲亲仁民爱物义是长长贵贵尊贤然在家时未便到仁民爱物未事君时未到贵贵未从师友时未到尊贤且须先从事亲从兄上做将去这个便是仁义之实仁民爱物贵贵尊贤便是仁义之英华若理防得这个便知得其他那分明见得而守定不移便是智之实行得恰好便是礼之实由中而出无所勉强便是乐之实大凡一叚中必有紧要处这一叚便是这个实字紧要○问乐则生矣生则恶可已也曰如今恁地勉强安排如何得乐到得常常做得熟自然浃洽通快周流不息油然而生不能自已只是要到乐处实是难在若只恁地把捉安排才忘记又断了这如何得乐如何得生○节者等级也文是装裹得好如升降揖逊之类也○蔡氏曰旣曰知斯二者又曰弗去者易曰贞固足以干事贞固二字朱子云知正之所在而固守之所谓知而弗去是也体仁嘉防利物皆一意而贞固独有二字意贞则知之真固则守之固盖万物之成始而成终所以为贞也恻隐羞恶辞逊皆是一靣道理而是非独有两面则智之为二可知矣又推之凡属北方者皆有二如五行水土俱旺于子五蔵心肝脾肺皆一而肾独二四方青龙朱雀白虎皆一而武独二造化之妙莫不皆然此贞之所以成终而作始智之所以知之而又弗去也但孟子此章只以仁义为本而又以事亲从兄为行仁义之本盖事亲从兄乃良心之发最为切近而精实者也智则吾心虚灵知觉之妙经纬乎其中者也终之以礼乐又所以节之乐之使良心之发油然生生而不能自已者也若智之知而弗去与礼之节文犹是守之也到得乐则生而不知手舞足蹈则化之矣此学问之极功也○庆源辅氏曰知既明则自然弗去如人知水火之不可蹈则自然不蹈也人既知亲之当爱兄之当敬孰肯舍其亲而不爱舍其兄而不敬者其有不爱不敬者盖其智为物昏而知之不明非智矣事亲自有事亲之节文从兄亦然粗言之如温凊定省徐行后长之类各有品节文理便是礼之实不知手舞足蹈此圣人之作乐所以必有舞也乐之之意至于充盛之极则不假言説心意自然形见血脉自然动荡手舞足蹈皆自然而然不待心使之然故不自知也○和顺从容不待勉强事亲从兄之意油然而生如草木之有生意是乐之实○草木既有生意则日长月茂无一息之停孰能遏而止之哉事亲从兄之意油然自生则亦如草木之有生意自然日日畅满茂盛条理通逹自无一息之停又乌得而遏之哉○事亲从兄是良心之真切仁与义是斯道之统防若便恁地説过亦只是説话须是以人体之方可所谓必知之明而守之固然后节之密而乐之深者此正如鱼之饮水冷暖自知非言语之能尽也○双峯饶氏曰实如果实包得许多生意在其中萌芽枝叶皆由此生初焉五者只在事亲从兄两件内如两个果实然少焉知得这个节文这个乐这个到生而恶可已皆此实内萌芽发甲到枝叶蕃茂处此章与论语本立而道生相似前靣事亲从兄是为仁之本后靣智礼乐是道生但有子説得偏孟子説得全○节是限节文是文章如及阶是节揖是文亲亲之杀尊贤之等此节文也就亲亲中而言则又有亲防迤逦到仁民爱物上亦是节文才到节文处功用便广了天理之节文作静字看节文斯二者作动字看此章説得皆活亦当活看○礼乐合精粗本末而言到乐处则道理自然生○此章不言信者实则信在其中○此章有经纬仁义是经礼乐智是纬○莆田黄氏曰前四个是也字都是説用工处到乐处便不説是也字了这处最要看所以乐所以生者如何生字与实字相应实是个生生种子这种子只在人腔殻子里验之吾身事亲从兄是从源头发见处説知弗去是就体认操存处説节文是就纎悉防宻处説乐是就成熟结果处説生恶可已如硕果不食善端萌蘖更无歇时足蹈手舞只是形容枝榦畅茂花蕚敷荣可玩可悦处○张氏彭老曰孟子所谓实即有子所谓本本立而道生与乐则生矣此两生字最可观譬之果木有根本而后生枝叶有核实而后生萌芽生则恶可已也果木之生恶可已则不知其枝之繁叶之茂也人心天理之生恶可已则不知其足之蹈手之舞也○云峯胡氏曰前两实字是就人本心上説下三实字是就工夫上説○新安陈氏曰味必字与然后字集注实归重于知而弗去之智智配贞贞者正而固也果能于事亲从兄知之既明守之又固然后节之密乐之深始可言耳密与文理密察之密同礼之节文不厌其密乐至于生生恶可已舞蹈而不自知斯可以谓之深矣】
  ○孟子曰天下大悦而将归己视天下恱而归己犹草芥也惟舜为然不得乎亲不可以为人不顺乎亲不可以为子
  言舜视天下之归己如草芥而惟欲得其亲而顺之也得者曲为承顺以得其心之恱而已顺则有以谕之于道心与之一而未始有违尤人所难也为人盖泛言之为子则愈宻矣【朱子曰人字只大纲説子字却説得重固有人承顺顔色看父母做事不问是非一向不逆其志这是得亲之心然犹是浅事惟顺乎亲则亲之心皆顺乎理必如此而后可以为子此所以为尤难也○双峯饶氏曰顺亲者父母所为合乎道子所为亦合乎道彼此无违逆之谓非顺从之顺也问如何可以谕之于道曰所谓先意承志谕父母于道父母之意未发我便做道理承顺其志而谕之于道为人子不特得父母之心又能谕父母于道方谓之孝】
  舜尽事亲之道而瞽瞍底豫瞽瞍底豫而天下化瞽瞍底豫而天下之为父子者定此之谓大孝
  瞽瞍舜父名底致也豫恱乐【音洛】也瞽瞍至顽尝欲杀舜至是而底豫焉书所谓不格奸亦允若是也【书舜典瞽子父顽母嚚象傲克谐以孝烝烝乂不格奸言舜乃瞽瞍之子不幸遭父顽母嚚及其异母弟名象者亦骄傲而能和以孝使之进进以善自治而不至于大为奸恶也○大禹谟祗载见瞽瞍防防齐栗瞽瞍亦允若言舜敬其子之职事以见瞽瞍防防然荘敬战栗虽瞽瞍愚顽亦且信而顺之也】盖舜至此而有以顺乎亲矣是以天下之为子者知天下无不可事之亲顾吾所以事之者未若舜耳于是莫不勉而为孝至于其亲亦底豫焉则天下之为父者亦莫不慈所谓化也子孝父慈各止其所而无不安其位之意所谓定也【新安陈氏曰化以心言定以分言】为法于天下可传于后世非止一身一家之孝而已此所以为大孝也【南轩张氏曰事亲之道人人具于性中他人不能尽而舜能尽之亦非有所加益于其间也尽事亲之道而瞽瞍底豫惟天下之至诚有以感通故耳又曰舜为法于天下岂特天下之为父子者定可传于后世万世之为人父子者亦莫不定矣嗟乎为人子者苟以大舜为不可跂及而不取法于舜是自诬其天性也欲取法于舜如之何亦曰反身而诚而已矣○双峯饶氏曰圣人遇此人伦之变却能回变为常返逆为顺所以可为法于天下而传万世也】李氏曰【名侗字愿中延平人】舜之所以能使瞽瞍底豫者尽事亲之道共【音恭】为子职不见父母之非而已昔罗仲素语此云只为【去声】天下无不是底父母了翁闻而善之曰唯如此而后天下之为父子者定彼臣弑其君子弑其父者常始于见其有不是处耳【仲素名从彦豫章人后居延平了翁姓陈名瓘字莹中延平人○庆源辅氏曰孝子之心与亲为一凡亲之过皆已之过顺之所以负罪引慝者此也故孝子自不见父母有不是处罗氏之语约而尽质而当万世不可易凡父母之不是皆已之不是也已既是父母岂有不是者哉陈氏则又推其极而言之亦事理之实也○西山真氏曰舜所值者至难事之亲也然积诚感动不以父母为不是而自引以为己之慝惟见自己之不是而已世纵有难事之亲岂得有如瞽瞍者故瞽瞍底豫而天下之为人子者皆知无不可事之亲惟患为子者未尽事亲之道耳孰有不勉于为孝者哉是故罪己而不非其亲者仁人孝子之心也怨亲而不反诸己者乱臣贼子之志也后之或遇难事之亲者其必以舜为法】







  孟子集注大全卷七
<经部,四书类,四书大全__孟子集注大全>
  钦定四库全书
  孟子集注大全卷八
  离娄章句下
  凡三十三章
  孟子曰舜生于诸冯迁于负夏卒于鸣条东夷之人也诸冯负夏鸣条皆地名在东方夷服之地【问舜卒于鸣条则汤与桀战之地也而竹书有南廵不反礼记有于苍梧之説何耶朱子曰孟子之言必有所据二书驳杂恐难尽信然无他考验阙之可也○赵氏曰诸冯在冀州之分负夏春秋时卫地鸣条在安邑之西】
  文王生于岐周卒于毕郢西夷之人也
  岐周岐山下周旧邑近畎夷毕郢近丰镐【胡老反○新安陈氏曰毕在镐东非楚都之郢】今有文王墓
  地之相去也千有余里世之相后也千有余岁得志行乎中国若合符节
  得志行乎中国谓舜为天子文王为方伯得行其道于天下也符节以玉为之刻文字而中分之彼此各藏其半有故则左右相合以为信也若合符节言其同也【周礼六节守邦者用玉节守都鄙者用角节凡邦国之使节山国用虎节土国用人节泽国用龙节皆金也门关用符节货贿用玺节道路用旌节○朱子曰古人所为恰与我相合只此便是至善前乎千百世之己徃后乎千百世之未来只是此个道理○古人符节多以玉为之如牙璋以起军旅又有竹符又有英簜符簜小节竹使者谓之簜节也汉有铜虎符竹使符铜虎以起兵竹使郡守用之凡符节右留君所左以与其人有故则君以其右合其左以为信也曲礼曰献粟者执右契右者取物之劵如徴兵取物徴召皆以右取之也】
  先圣后圣其揆一也
  揆度【音铎下同】也其揆一者言度之而其道无不同也○范氏曰言圣人之生虽有先后逺近之不同然其道则一也【南轩张氏曰圣人纯乎天理舜文父子君臣之际盖不同矣其揆一者所契合者天之理也舜与文王易地则皆然○庆源辅氏曰孟子未尝説着道字然曰行乎中国行便是道曰其揆一揆亦是道○云峯胡氏曰舜于君臣处其常而于父子处其变文王于父子处其常而于君臣处其变其事不一也而最可见其道之一○新安陈氏曰先后以时言逺近以地言道之同以此心此理言】
  ○子产听郑国之政以其乗舆济人于溱洧【乗去声溱音臻洧荣美反】
  子产郑大夫公孙侨【音乔】也溱洧二水名也子产见人有徒渉此水者以其所乗【平声】之车载而渡之
  孟子曰惠而不知为政
  惠谓私恩小利政则有公平正大之体纲纪法度之施焉【问以左传考之子产非不知为政者孟子姑以其乗舆济人一事议之然夫子亦目以惠人岂子产所为终以惠胜欤朱子曰东坡云有及人之小利无经世之逺图亦説得好都鄙有章等只是行惠人底规模○庆源辅氏曰惟其恩之出于私故其利之及人者小又曰体以理言本也施以事言用也】
  岁十一月徒杠成十二月舆梁成民未病渉也【杠音江】杠方桥也徒杠可通徒行者梁亦桥也舆梁可通车舆者周十一月夏九月也周十二月夏十月也夏令曰十月成梁【夏令曰九月除道十月成梁营室之中土功其始】盖农功已毕可用民力又时将寒沍【音互】水有桥梁则民不患于徒渉亦王政之一事也【朱子曰先王之政细大具举而无事不合民心顺天理故其公平正大之体纪纲法度之施虽纎悉之间亦无遗恨如此○双峯饶氏曰民未病渉要就未字上看十月徒杠己自成了所以民未至于病渉若徒杠到寒时方做则民已病于渉】
  君子平其政行辟人可也焉得人人而济之【辟与辟同焉于防反】辟辟除也如周礼阍【音昏】人为【去声】之辟之辟【周礼天官阍人掌王宫之中门之禁凡外内命夫命妇出入则为之辟阍人主晨昏啓闭辟关开左右行者】言能平其政则出行之际辟除行人使之避已亦不为过况国中之水当渉者众岂能悉以乗舆济之哉【朱子曰辟除之辟乃赵氏本説与上下文意正相发明盖与舍车济人正相反也○君子能行先王之政使细大之务无不毕举则惠之所及亦己广矣是其出入之际虽辟除人使之避己亦上下之分固所宜然何必曲意行私使人知己出然后为惠又况人民之众亦安得人人而济之哉】
  故为政者毎人而恱之日亦不足矣
  言每人皆欲致私恩以恱其意则人多日少亦不足于用矣诸葛武侯尝言治世以大徳不以小惠【蜀志诸葛亮之相蜀也有言公惜赦者答曰治世以大德不以小惠】得孟子之意矣【问孔子以子产之惠为君子之道而子以私恩小利言之何也朱子曰孔子之言通乎巨细故不害其为君子之道此承上文乗舆济人一事而言则私恩小利而已子产之事可谓有不忍人之心矣然先王则以不忍人之心行不忍人之政是以其体正大而均平其法精密而详尽而其利泽之及人如天地之于万物莫不各足其分而莫知其功之所自苟有是心而无是政则不过能以煦濡姑息苟取恱于目前其耳目之所不及不免有所遗矣况天下国家之大又安得人人而济之昔诸葛武侯尝言治世以大徳不以小惠而其治蜀也官府次舍桥梁道路莫不缮理而民不告劳是亦庶几乎先王之政矣曰子产相郑能使都鄙有章上下有服田有封洫庐井有伍则亦非不知为政者桥梁之修尤非难事乃独有阙于此耶曰闻之师曰子产之才之学于先王之政虽有所未尽然其于桥梁之修盖有余力而其惠之及人亦有大于乗舆之济者矣意者此时偶有故而未就又不忍乎冬涉之艰而为是尔然其小惠以恱于人人亦恱而称之孟子虑夫后之为政者或又恱而效之则其流必将有废公道以市私恩违正理而干虚誉者故极语而深讥之以警其防亦防本塞源之意也○南轩张氏曰先王之治为之井田为之封建与天下公共使俱得其平下至于鳏寡废疾皆有所养而防至于次舍桥梁刍秣之事亦皆有经制此岂先王强为之哉因事而制法其法皆循乎天理而天下之人无不被其泽后世欲人人而恱而日亦不足公义私恩之相去盖如此○庆源辅氏曰此正説子产之用心错处夫子产固贤但以不知圣人之学是以有时内交要誉之私萌而不可揜孟子明辨之所以立教也】
  ○孟子告齐宣王曰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防雠
  孔氏曰宣王之遇臣下恩礼衰薄至于昔者所进今日不知其亡则其于羣臣可谓邈【莫角反】然无敬矣故孟子告之以此手足腹心相待一体恩义之至也如犬马则轻贱之然犹有豢【音患】养之恩焉国人犹言路人言无怨无徳也土芥则践踏之而已矣斩艾【音乂】之而已矣其贱恶【去声】之又甚矣防雠之报不亦宜乎【庆源辅氏曰此説特为宣王发所谓有为之言也然臣之报君视君之所施常加厚一等○潜室陈氏曰孟子此语是説大都报应如此若忠臣孝子不当以此自处当知天下无不是底君父】
  王曰礼为旧君有服何如斯可为服矣【为去声下为之同】仪礼曰以道去君而未絶者服齐【音咨】衰【音催】三月【仪礼丧服篇传曰大夫为旧君何以服齐衰三月也大夫去君归其宗庙故服齐衰三月言与民同也何大夫之谓乎言其以道去君而犹未絶也注谓三諌不从待放于郊未絶者言爵禄尚有列于朝出入有诏于国凡畿内之民皆齐衰三月又子夏传云臣为君方丧三年】王疑孟子之言太甚故以此礼为问【双峯饶氏曰旧君其恩已絶尚且为其君有服不应见在之君而待之如此集注所以云王疑孟子之言太甚】
  曰谏行言听膏泽下于民有故而去则君使人导之出疆又先于其所往去三年不反然后收其田里此之谓三有礼焉如此则为之服矣
  导之出疆防剽【匹妙反】掠【音畧】也先于其所往称道其贤欲其收用之也三年而后收其田禄里居前此犹望其归也【朱子曰有故而去非大义所系不必深为之説臣之去国其故非一端但昔者谏行言听而今也有故而去而君又加礼焉则不得不为之服矣乐毅之去燕近之○庆源辅氏曰导之出疆所以尽防卫之道于在我之境先于其所往所以为其禄仕之地于所往之国去三年不反然后收其田里所以示拳拳属望之恩义也○双峯饶氏曰谏是闲邪言是陈善○问谏行言听如何又有故而去曰如夫子在其国道非不行只因受女乐便去諌行言听是平日如此亦有偶然议论不合而去】
  今也为臣谏则不行言则不听膏泽不下于民有故而去则君抟执之又极之于其所往去之日遂收其田里此之谓防雠防雠何服之有
  极穷也穷之于其所往之国如晋锢【音固】栾盈也【左传防公二十一年栾桓子名黡娶于范宣子生怀子名盈范鞅以其亡也怨栾氏先是十四年栾黡强逐范鞅使奔秦故与栾盈为公族大夫而不相能桓子卒栾祁与其老州賔通栾祁桓子之妻范宣子之女也老家臣之长懐子患之祁惧其讨也愬诸宣子曰盈将为乱范鞅为之征证其有此宣子使城着晋邑名而遂逐之秋栾盈出奔楚冬防于商任锢栾氏也禁锢之使诸侯不得受二十二年秋盈自楚适齐晏平仲言于齐侯曰商任之防受命于晋今纳栾氏将安用之冬防于沙随复锢栾氏也晋知栾盈在齐故复锢也】○潘兴嗣【豫章人】曰孟子告齐王之言犹孔子对定公之意也而其言有迹不若孔子之浑【上声】然也盖圣贤之别【必列反】如此【新安陈氏曰论语集注释孔子对定公之语末一説谓君使臣以礼则臣事君以忠此章与之意似然圣言含蓄不露此则英气发露甚矣孟子亦是述记檀弓篇子思答鲁穆公问礼为旧君反服之意】杨氏曰君臣以义合者也故孟子为【去声】齐王深言报施【诗智反】之道使知为君者不可不以礼遇其臣耳若君子之自处【上声下同】则岂处其薄乎孟子曰王庶几改之予日望之君子之言盖如此【问君臣之义天伦中却与父子一般然爱君之心不如爱父何也朱子曰离畔也只是庶民君子不如此因举臣罪当诛兮天王圣明曰退之此语如何道是好文王岂不知纣之无道却如此説盖臣子无説君父不是底道理只得説如此此是去不得处便见得君臣之义○南轩张氏曰孟子此言非独齐宣王所当闻为人君者苟知此义念夫感应施报之可畏而崇高之势不可恃反已端本之不可一日忘待臣下以礼养臣下以恩保臣下以忠信则上下交通而至治可成矣若夫在为人臣者之分君虽待我者有未至而我所以事君者不可以不自尽玩味孟子三宿出昼之心则庶几其得之矣○西山真氏曰孔孟之言可以见圣贤气象之分虽然孟子为齐王言则然而所以自处则不然千里见王不遇故去而三宿出昼未尝有悻悻之心犹幸王一悟而追已也曷尝以防雠视其君哉】
  ○孟子曰无罪而杀士则大夫可以去无罪而戮民则士可以徙
  言君子当见几【平声】而作祸已廹则不能去矣【南轩张氏曰非特士大夫当知见几而作之义抑将使有国者闻之悚然不可以失士大夫之心也使大夫士懐去徙之心则国之危亡无日矣卫北风上为威虐下相携而去之擕手同行又擕手同车则非徒贱者去贵者亦去矣未几卫有狄祸可不畏哉○庆源辅氏曰可以者在时宜为可也失此防则有欲去而不能者矣此明夷之初所以不食而行遯之初所以有尾厉之戒而孔子往赵所以及河而复也然此特言其常理耳时与位之不同则所以处之者亦异若执此一说以为臣则凡苟免自私之徒得以借口矣】
  ○孟子曰君仁莫不仁君义莫不义
  张氏曰此章重【平声】出然上篇主言人臣当以正君为急此章直戒人君义亦小异耳【庆源辅氏曰上篇言人臣当以正君为急此章言人君当以正己为先亦大学其机如此之説也】
  ○孟子曰非礼之礼非义之义大人弗为
  察理不精故有二者之蔽大人则随事而顺理因时而处【上声】宜岂为是哉【程子曰恭本是礼过恭是非礼之礼也以物与人为义过与是非义之义也○张子曰非礼之礼非义之义但非时中者皆是也时中之宜甚大须精义入神始得观其防通行其典礼此方是真义理也行其典礼而不逹防通则有非时中者矣○潜室陈氏曰程门以为如妇人之仁宦寺之忠晦翁以为凡礼义不可泥陈迹如可行于昔而不可行于今可行于人而不可行于已与夫辞之为礼亦有不辞之为礼受之为义亦有不受之为义行之人则为礼行之我则非礼惟义亦然大人者义理周徧融通故不为非礼义之礼义又曰大人则道全识周贯万变而不胶于其迹故无此蔽学未到大人变通处则必胶于陈迹○双峯饶氏曰此章紧要在大人弗为上大人对小人而言大人者言不必信行不必果惟义所在言必信行必果硁硁然小人哉正是相对説○云峯胡氏曰非礼之礼非义之义皆似是而非大人者随事顺理而不为非礼之礼因时处宜而不为非义之义盖不惑于其似而深得夫时中之道者也】
  ○孟子曰中也养不中才也养不才故人乐有贤父兄也如中也弃不中才也弃不才则贤不肖之相去其间不能以寸【乐音洛】
  无过不及之谓中足以有为之谓才养谓涵育薫陶俟其自化也贤谓中而才者也【庆源辅氏曰中以徳言才以才言德本于性才本于气贤则兼有才徳者也】乐有贤父兄者乐其终能成己也为父兄者若以子弟之不贤遂遽絶之而不能教则吾亦过中而不才矣其相去之间能几何哉【南轩张氏曰父兄之于子弟教之之道莫如养之养之云者如天地涵养万物其雨露之所濡风雷之所振和气之薫陶寕有间断乎哉故物以生遂焉父兄养子弟之道亦当如是也寛裕以容之义理以渐之忠信以成之开其明以祛其惑引之以其方而使之自喻夫岂嵗月之功哉彼虽不中不才涵养之乆岂无有萌焉如其有萌养道益可施矣○庆源辅氏曰集注涵育以天地之生物言薰陶以工冶之成物言此循其理而彼自成其形焉无心也盖父子兄弟之间皆难于责善正其在我者使之自化而已○新安陈氏曰父兄遇子弟之贤其为教也易不幸遇子弟之不贤其为教也难所以贵乎养之也舜命契曰敬敷五教在寛寛即养之谓也若急廹以求之见其未化遽以为不可教而舍之是弃之也父兄而弃子弟则我之贤为过子弟之不肖为不及过犹不及均之为失中耳相去能防何哉】
  ○孟子曰人有不为也而后可以有为
  程子曰有不为知所择也惟能有不为是以可以有为无所不为者安能有所为耶【朱子曰横渠先生云不为不仁则可以为仁不为不义则可以为义○双峯饶氏曰凡人既不肯为恶则必勇于为善上面是有守下面是有为先有守而后有为】
  ○孟子曰言人之不善当如后患何
  此亦有为【去声】而言【问所谓后患者谓得罪于其人耶抑恐其亦言己之不善耶朱子曰是皆有之然斯言必有为而发今不可知其所指矣○新安陈氏曰隐恶忠厚之道亦逺害之道也大舜隐恶而善夫子言谁毁谁誉下文但言如有所誉而不言毁可见矣若当官而行有奸慝当言又不可顾后患而缄黙也】
  ○孟子曰仲尼不为已甚者
  已犹太也杨氏曰言圣人所为本分【去声】之外不加毫末非孟子真知孔子不能以是称之【朱子曰所谓本分者事理之至当非苟然而已也学者宜深察之一有小差则流而入于乡原之乱徳矣○南轩张氏曰孟子于泄栁叚干木谓为已甚而举孔子待阳货事以为之凖此不为己甚之证也夫子非不欲为己甚自不至己甚也何也圣人范围天地而不过者泛应曲当不过其则其不为已甚者圣人固天则之所存也世徒见夫子答阳货见南子等为不为己甚独不思灵公问陈则遂行季桓子受女乐则不脱冕而行为鲁司防七日而诛少正卯闻陈恒弑君则沐浴而请讨此谓之己甚可乎不深求圣人之权度徒窃语之近似以文其奸此贼仁义之甚者也】
  ○孟子曰大人者言不必信行不必果惟义所在【行去声】必犹期也大人言行不先期于信果但义之所在则必从之卒亦未尝不信果也○尹氏曰主于义则信果在其中矣主于信果则未必合义王勉曰若不合于义而不信不果则妄人尔【龟山杨氏曰夫子谓言必信行必果硁硁然小人哉故孟子言此以发明孔子之意○南轩张氏曰君子不必夫信果独精吾义焉耳义精则言莫非义而无不信之言行莫非义而无不果之行矣○庆源辅氏曰尹氏最得此章之指而集注又述其意而着明之以必为期尤更有功不然则无忌惮者或得以借口王氏则又有不合于义而不信不果则为妄人之尤尽其○双峯饶氏曰大人者笃实而有光辉以上底人与道为一不着安排随时施宜言行何尝有心于信果耶○云峯胡氏曰信果自是为士者当然之事惟至于大人则言行惟义之在虽不先期于信果而自然无不信果也】
  ○孟子曰大人者不失其赤子之心者也
  大人之心通逹万变赤子之心则纯一无伪而已然大人之所以为大人正以其不为物诱而有以全其纯一无伪之本然是以扩而充之则无所不知无所不能而极其大也【朱子曰大人无所不知无所不能赤子无所知无所能此二句正相抝如何盖无所不知无所不能却是不失其无所知无所能底做出赤子之心纯一无伪而大人之心亦纯一无伪但赤子是无知无能底纯一无伪大人是有知有能底纯一无伪○大人事事理防得只是无许多巧伪曲折便是赤子之心○问赤子之心莫是发而未逺乎中不可作未发时看否曰赤子之心也有未发时也有已发时今欲将赤子之心专作已发看也不得赤子之心方其未发时与老稚贤愚一同但其已发时未有私欲故未逺乎中耳○赤子之心固无巧伪但于理义未能知觉浑然赤子之心而已大人则有知觉扩充之功而无巧伪安排之凿故曰不失赤子之心着个不失字便是不同处○赤子无所知无所能大人者是不失其无所知无所能之心若失了此心使些子机闗计些子利害便成个小底人了大人心下没许多事○双峯饶氏曰赤子如饥要乳便是欲但饥便啼喜便笑皆是真情全无巧伪大人只是守此纯一无伪之心而充广之所谓蒙以养正圣功也○新安陈氏曰常人累于私欲而失其赤子之心大人不诱于私欲而扩充其本然之心孟子言此亦是欲人遏人欲扩天理也】
  ○孟子曰养生者不足以当大事惟送死可以当大事【养去声】
  事生固当爱敬然亦人道之常耳至于送死则人道之大变孝子之事亲舍【上声】是无以用其力矣故尤以为大事而必诚必信不使少有后日之悔也【记檀弓上子思曰丧三日而殡凡附于身者必诚必信勿之有悔焉耳矣三月而葬凡附于棺者必诚必信勿之有悔焉耳矣○王徳脩云亲闻和靖説唯送死可以当大事曰亲之生也好恶取舍得以言焉及其死也好恶取舍不能言矣当是时亲之心即子之心子之心即亲之心故曰惟送死可以当大事朱子曰亦得好○双峯饶氏曰养生今日不及明日犹可补惟送死有不到为终身之恨他日欲为不可得矣○新安陈氏曰生事死葬皆当以礼其不可轻忽均也孟子此言非谓养生为轻但以常变从容急遽较之则送死比养生为尤重大耳赵岐注云致养未足以为大事送终如礼则为能奉大事也按此则以为字训当字非担当之当】
  ○孟子曰君子深造之以道欲其自得之也自得之则居之安居之安则资之深资之深则取之左右逢其原故君子欲其自得之也【造七到反】
  造诣也深造之者进而不已之意道则其进为之方也资犹借也【朱子曰资字恰似资给资助一般】左右身之两旁言至近而非一处也逢犹值也原本也水之来处也言君子务于深造而必以其道者欲其有所持循以俟夫【音扶】黙识心通自然而得之于已也自得于已则所以处【上声】之者安固而不摇处之安固则所借者深逺而无尽所借者深则日用之间取之至近无所往而不值其所资之本也○程子曰学不言而自得者乃自得也有安排布置者皆非自得也【新安陈氏曰有安排布置便是勉强而非自然之得】然后潜心积虑优游厌饫于其间【説深造】然后可以有得若急廹求之则是私己而已终不足以得之也【程子曰学者须敬守此心不可急廹当栽培深厚涵泳其间然后可以自得○朱子曰深造者当知非浅廹所能致若欲浅廹求之便是强探力取深造只是既下工夫又下工夫待其真积力乆则自得之矣○道是进为之方此是赵岐之説盖循此进进不已便是深造之犹言以这方法去深造之也以道是功夫深造之是做工夫如博学审问慎思明辨防行之次序即是造道之方法若人为学依次序便是以道不依次序便是不以道能以道而为之不已造之愈深则自然而得之既自得之而为我有则居之安居之安则资之深资之深一句又要人看盖是自家既自得之则所以资借之者深取之无穷用之不竭只管取只管有衮衮地出来自家资他他又资给自家如掘地在下借上面源头来注满若源头深则源源来不竭若浅则易竭矣取之左右逢其原盖这件事也撞着这本来底道理那件事也撞着这本来底道理事事物物皆撞着这道理如资之深那源头水只是一路来到得左右逢原四方八面都来然这个只在自得上才自得则下面节次自如此○问学是理而得之于身不可以强探力取也必深造之以道然后有以黙识心通而自然得之盖造道之不深者用力于皮肤之外而责效于旦暮之间不以其道者从事于虚无之中而妄意于言意之表是皆不足以致夫黙识心通而自得之必也多致其力而不急其功必务其方而不躐其等则虽不期于必得而自然得之将有不可御者矣未得之固无可居之地得而不出于自然则虽有所居而不安惟自得之则理之在我者吾皆得以居之如人有室庐之安动作起居种种便适自眷恋而不去也○资助既深看是甚事来无不凑着这道理不待自家将道理去应他且如为人君便有那仁从那边来为人臣便有那敬从那边来子之孝有那孝从那边来父之慈有那慈从那边来只是那道理原头处自家靠着他左右前后都见是这道理○问程子之説如何曰必须以道方可潜心积虑优游厌饫若不以道则潜心积虑优游厌饫做甚底○庆源辅氏曰自得如子贡悟性天之不可闻曽子唯吾道一贯之语此何待于言语而后见正张子所谓徳性之知不萌于闻见者也岂容更有安排布置哉盖其平日潜心积虑优而游之厌而饫之全身在义理之中及其真积力乆理与心融物与性合然后可以有得若有一毫急廹之意便是私己与道便自间断更如何得到自得田地○潜室陈氏曰君子深造之以道谓以法度而深造之优而游之使自得之餍而饫之使自趣之欲其自得之也自得以下皆为学之效验耳左右逢原意最好学至于自得则理只在左右之近触处见本原此岂我带来道理亦只事事物物元有道理森然已具吾人自得之余取之而逢见之耳○双峯饶氏曰这个道字便是致知力行之方之字是指所得而言下面居之资之取之皆是指所得言也○徽庵程氏曰君子之学以自得为贵然有自得之工夫有自得之效验深造之以道自得之工夫也居之安资之深取之左右逢其原自得之效验也有是工夫必有是效验效验有所未至必工夫有所未尽也○云峯胡氏曰非有所造者不能有所得非造之深者不能自得然不以其道则无深造之方法未易到自得之地歩深造之以道是未得之先下工夫居安至逢原是自得之后见功效大要在勿忘勿助集注谓有所持循是勿忘以俟夫黙识心通是勿助所谓潜心积虑是勿忘优游厌饫是勿助○新安陈氏曰自得之有二説朱子谓自然而得之所附程子説证已説之出于程子也一説谓自得之于已如南轩云不自得则无以有诸已自得而后为已物也以其徳性之知非他人所能与故曰自得此近乎荘生所谓自得其得而非得人之得之意终有弊不如自然得之之説有从容优游之味】
  ○孟子曰博学而详説之将以反説约也
  言所以博学于文而详説其理者非欲以夸多而鬪靡也欲其融防贯通有以反而説到至约之地耳盖承上章之意而言学非欲其徒博而亦不可以径约也【程子曰博与约正相对圣人教人只此两字博是博学多识多闻多见之谓约只是使人知要也○问世间博学之人非不博却又不知个约处者何故朱子曰他合下博得来便不是了如何防约他竟不穷防这道理是如何都见不透彻只是搜求隐僻之事钩摘竒异之説以为博如此岂能得约今世博学之士大率类此○约自博中来通贯处便是约不是通贯了又去里面寻讨个约某尝不喜子云言多闻则守之以约多闻了又要一个约去守他○程子説格物云但积累多后自脱然有贯通处积累多便是博脱然有贯通处便是约○庆源辅氏曰集注所谓文谓诗书六艺之文理谓诗书六艺所载许多道理也承上文言博学详説则是深造之意反説约则是自得之事但上章以行言此章以知言知与行盖互相发也○潜室陈氏曰不博则约无所施学到约后许多博处方有受用○双峯饶氏曰夸多説博学鬪靡説详説所以博学者非徒夸其多所以详説者非徒鬪其靡欲人融而防之贯而通之而已这物事未曽融时一个是一个才融了便防为一约是要约如思无邪毋不敬之类○新安陈氏曰辅氏谓上章以行言窃谓亦兼知与行言之耳此章孟子所谓博学与孔子所谓博学于文同所谓反説约与孔子所谓约之以礼不同盖约礼以行言反説约以知言也○东阳许氏曰博学详説以知言约则防其极而于行上见】
  ○孟子曰以善服人者未有能服人者也以善养人然后能服天下天下不心服而王者未之有也
  服人者欲以取胜于人养人者欲其同归于善盖心之公私小异而人之向背【音佩】顿殊【新安陈氏曰一则不能服人人者对已而言一则自然能服天下天下则尽乎人矣非向背顿殊乎】学者于此不可以不审也【朱子曰以善服人者惟恐人之进于善如张华对武帝恐吴人更立令主则江南不可取之类是也以善养人者惟恐人不入于善如汤于葛遗之牛羊又使人往为之耕是也○南轩张氏曰先王乐与人为善欲天下举在吾化育之中如春风被物物蒙其养无不应者未尝有意于服人而天下之心悦诚服有不期而然者盖以善道与人共之耳若覇者之所为其善者不过欲以善服人齐桓防首止而定王世子晋文盟践土率诸侯以朝王是也学者深见二者霄壤之殊则王覇之分了然矣○庆源辅氏曰以力服人以徳服人以事言也其不同易见以善服人以善养人以心言也其不同则难见也孟子之言至此愈宻矣以善服人者以善为己私也以善养人者以善与天下公也○云峯胡氏曰以徳服人盖对上文以力服人而言谓王者之服人异乎覇者之服人如子禽疑夫子得闻国政有以求之而子贡答以夫子之求之异乎人之求之耳○新安倪氏曰按孟子二章皆以王覇对言前章公私之分在力字与徳字以力服人者挟力以行私而反乎公者也曰徳则其理纯乎公矣此章公私之分在服字与养字以善服人者认善以为己私而害乎公者也曰养则其心纯乎公矣○东阳许氏曰以善养人谓有善于身而教化抚字使民同归于善也】
  ○孟子曰言无实不祥不祥之实蔽贤者当之
  或曰天下之言无有实不祥者惟蔽贤为不祥之实【南轩张氏曰蔽贤出于媢疾之私方其欲蔽贤也私意横起不祥之气固已充溢于中矣天生斯贤以为人也蔽贤之人妨贤病国不祥孰甚焉】或曰言而无实者不祥故蔽贤为不祥之实二説不同未知孰是疑或有阙文焉【新安陈氏曰前説二实字归一意然皆无深意味不如阙之】
  ○徐子曰仲尼亟称于水曰水哉水哉何取于水也【亟去声】
  亟数【音朔】也水哉水哉叹美之辞【徐子即徐辟】
  孟子曰原泉混混不舎昼夜盈科而后进放乎四海有本者如是是之取尔【舍放皆上声舍一读如字见论语子在川上章】
  原泉有源之水也混混涌出之貌不舎昼夜言常出不竭也盈满也科坎也言其进以渐也放至也言水有原本不已【不舍昼夜】而渐进【盈科后进】以至于海如人有实行【去声】则亦不已而渐进以至于极也【新安陈氏曰水惟其有原本所以不已而渐进以至归宿于海有本者如是孟子自以此句承接上意有本者指原泉如是指混混至放乎四海是之取尔答徐子何取于水也之问谓孔子所以亟称于水者此意之是取尔本文只是説水如人有实行以下因结语故声闻过情君子耻之二句推出孟子借水以箴规徐子之意而与下一节集注如人无实行而得虚誉不能长乆也相对言之】
  茍为无本七八月之间雨集沟浍皆盈其涸也可立而待也故声闻过情君子耻之【浍古外反涸下各反闻去声】
  集聚也浍田间水道也涸干【音干】也如人无实行而得虚誉不能长乆也【新安陈氏曰水无原本人无实行之譬也沟浍皆盈而涸可立待与上文混混盈科而进以至放乎四海者相反得虚誉而不能长乆之譬也】声闻名誉也情实也耻者耻其无实而将不继也【新安陈氏曰集注所谓有实行无实行全从此情实之情字上发挥出来】林氏曰徐子之为人必有躐等干誉之病故孟子以是答之○邹氏曰孔子之称水其防防矣孟子独取此者自徐子之所急者言之也孔子尝以闻逹告子张矣逹者有本之谓也闻则无本之谓也然则学者其可以不务本乎【朱子曰所谓声闻过情这个大叚务外更就中间言之如为善无真实恳恻之意为学而勉强苟且徇人皆是不实就此反躬思量方得○庆源辅氏曰此章指意都结在后两句上故集注只以虚名实行为言而引林氏邹氏之説以明之盖孟子之意专欲救徐子躐等干誉之病耳孔子之称水固不专在此也然由是观之虽一物具一理亦随人所取如何尔理固无尽也又曰逹者有本谓质直好义闻者无本谓色取仁而行违○汪氏曰水之可观其源有本其流不息进有渐则以盈科为量行有至则以四海为归○双峯饶氏曰论孟二不舎昼夜所指不同夫子説道体孟子说有本所谓防防川上之叹是也孟子只就徐子身上説取切其病而易晓】
  ○孟子曰人之所以异于禽兽者几希庶民去之君子存之
  几希少也庶众也人物之生同得天地之理以为性同得天地之气以为形其不同者独人于其间得形气之正而能有以全其性为少异耳虽曰少异然人物之所以分实在于此众人不知此而去之则名虽为人而实无以异于禽兽君子知此而存之是以战兢惕【他歴反】厉而卒能有以全其所受之正也【朱子曰人物之所同者理也所不同者心也人心虚灵无所不明禽兽便昏了只有一两路子明如父子相爱雌雄有别之类人之虚灵皆推得去禽兽便更推不去人皆以私欲蔽了这个虚灵便是禽兽人与禽兽只争这些子所以谓几希○饥食渴饮之类是人与禽兽同者有亲有义之伦此乃与禽兽异者存是存所以异于禽兽之道理今人自谓能存只是存其与禽兽同者耳○西氏真氏曰人与物相去亦逺矣而孟子以为几希者盖人物均有一心然人能存而物不能存所不同者惟此而已人类之中有凡民者亦有是心而不能存无异于禽兽矣惟君子能存之所以异于物也○新安陈氏曰集注知之一字示人以存之之门战兢惕厉四字授人以存之之法】
  舜明于庶物察于人伦由仁义行非行仁义也
  物事物也明则有以识其理也人伦见【形甸反】前篇察则有以尽其理之详也物理固非度外而人伦尤切于身故其知之有详畧之异在舜则皆生而知之也由仁义行非行仁义则仁义已根于心而所行皆从此出非以仁义为美而后勉强【上声】行之所谓安而行之也此则圣人之事不待存之而无不存矣【张子曰明庶物察人伦皆穷理也既知明理但知顺理而行而未尝有以为仁义仁义之名但人名其行耳如天春夏秋冬何尝有此名亦人名之耳○朱子曰明物察伦由仁义行三句以学言之则有序犹格物致知而后意诚心正也自圣人言之则生知安行不可以先后言也○惟舜便由仁义行他人须穷理知其为仁为义从而行之且如仁者安仁智者利仁既未能安仁亦须是利仁利仁岂是不好底知仁之为利而行之不然则以人欲为利矣○南轩张氏曰行仁义犹与为二物由仁义行则如目视耳听手持足履身与理一而非二也若舜可谓全其所以为人者而无亏欠矣未至于舜犹为未尽也人皆可以为尧舜其本在乎存之而已○西山真氏曰存之者犹待于用力舜则身即理理即身浑然无间而不待于用力矣○双峯饶氏曰孟子举舜做个存底様子孟子言必称尧舜直是要人学之】○尹氏曰存之者君子也存者圣人也君子所存存天理也由仁义行存者能之【云峯胡氏曰庶民不能存无以自异于禽兽君子知此而存之所以自异于庶民存之者君子存者圣人此又圣人所以异于君子也○新安陈氏曰人所以异于禽兽而皆可为尧舜以得形气之正而能全其性耳仁义此性中天理之大者也人伦之中仁义行焉仁于父子义于君臣是也君子存之而后存舜大圣人不待存之而自存何以见其不待存之以其知生知其行安行见之也君子必待存之故不能生知必学知焉不能安行必勉行焉孟子所谓行仁义正是存之之君子事也而知未之言所以集注补之曰众人不知此而去之君子知此而存之不知与知意了然矣知之而后能存存之而后能行知以觉于心言存以存于心言行以行于身言由仁义行存者能之即尹氏此言推之则行仁义岂非存之者能之欤】
  ○孟子曰禹恶防酒而好善言【恶好皆去声】
  战国防曰仪狄作酒禹饮而甘之曰后世必有以酒亡其国者遂疏【平声】仪狄而絶防酒书曰禹拜昌言【庆源辅氏曰恶防酒则物欲不行好善言则天理昭著】
  汤执中立贤无方
  执谓守而不失中者无过不及之名方犹类也立贤无方惟贤则立之于位不问其类也【朱子曰这执中与子莫执中不同汤只事事恰好无过不及而已○庆源辅氏曰执中则处义精审立贤无方则用人无间○双峯饶氏曰未应事以前未发之中如何执得须是事到面前方始量度何处是过何处是不及方可执而用之是就事物上执择善固执也是就事物上择而执之若先执定这中待事物来便是执一是子莫执中了】
  文王视民如伤望道而未之见【而读为如古字通用】
  民已安矣而视之犹若有伤道已至矣而望之犹若未见圣人之爱民深而求道切如此不自满足终日干干之心也【问以而为如亦有据乎朱子曰诗云垂带而厉郑笺而亦如也此以而为如也春秋星陨如雨左氏曰与雨偕也此以如为而也则其混读而互用之乆矣○易乾卦九三爻辞云君子终日干干蔡氏曰干干行事不息也○不显亦临无射亦保是文王望道如未见之事又曰望道而未之见此句与上文视民如伤为对孟子之意曰文王保民之至而视之犹如伤体道之极而望之犹未见其纯而不已如是】
  武王不泄迩不忘逺
  泄狎也迩者人所易【去声下同】狎而不泄逺者人所易忘而不忘徳之盛仁之至也【朱子曰泄迩忘逺此通人与事而言泄字兼有亲狎忽畧之意○庆源辅氏曰于人所易狎而不泄则敬心常存于人所易忘而不忘则诚心不息○双峯饶氏曰徳之盛言不泄迩仁之至言不忘逺】
  周公思兼三王以施四事其有不合者仰而思之夜以继日幸而得之坐以待旦
  三王禹也汤也文武也四事上四条之事也时异势殊故其事或有所不合思而得之则其理初不异矣坐以待旦急于行也【朱子曰所举四事此必周公曽如此説○读此一篇使人心惕然而常存也○南轩张氏曰不合者思而未得也未得之思之惟恐不得既得之行之惟恐不及也凡井田封建取士建官礼乐刑政虽起于上世而莫偹于周是皆周公心思之所经纬本诸三王而逹之者也周公之心此章发明至矣○潜室陈氏曰斟酌三王之事而损益之犹孔子之集大成○双峯饶氏曰施此四者之事事或有不可行却当思其理事虽不同理却不相逺故集注云其事或有不合又来照上面一个事字】○此承上章言舜因歴叙羣圣以继之而各举其一事以见【形甸反】其忧勤惕厉之意盖天理之所以常存而人心之所以不死也【云峯胡氏曰朱子尝曰读此章使人心惕然而常存盖圣人之所以为圣人者只是忧勤惕厉须臾毫忽不敢自逸理无定在惟勤则常存心本活物惟勤则不死常人不能忧勤惕厉故人欲肆而天理亡身虽存而心已死岂不大可哀哉辅氏以为周公皇皇汲汲不已之诚如此学者苟能深体而黙识之则圣人之心与理昭昭常存不死而在吾心目之间矣説常存不死四字意与集注异】程子曰孟子所称各因其一事而言非谓武王不能执中立贤汤却泄迩忘逺也人谓各举其盛亦非也圣人亦无不盛【庆源辅氏曰集注恐人执孟子之言而疑圣人于道互有得失故发明如此圣人造道之极凡有所为无不各极其至岂容更以盛不盛言哉】
  ○孟子曰王者之迹熄而诗亡诗亡然后春秋作王者之迹熄谓平王东迁而政教号令不及于天下也诗亡谓黍离降为国风而雅亡也【诗王黍离注申侯与犬戎攻宗周杀幽王于戯晋文侯郑武公迎太子宜臼于申而立之是为平王以乱故徙居东都王城于是王室之尊与诸侯无异其诗不能复雅故贬之谓之王国之变风○新安陈氏曰平王以后诗不入于大小雅而侪为十五国风其事遂始载于春秋而诗终乎此矣】春秋鲁史记之名孔子因而笔削之始于鲁隐公之元年实平王之四十九年也【问黍离降为国风恐是夫子删诗时降之朱子曰亦是他当时自如此要识此诗便如周南召南当初在丰镐之时其诗为二南后来在洛邑之时其诗为黍离只是自二南进而为二雅自二雅退而为王风二南之于二雅便如登山到得黍离时节便是下坡了○紧要在王者之迹熄一句上盖王者之政存则礼乐征伐自天子出故雅之诗自作于上以教天下王迹灭熄则礼乐征伐不自天子出故雅不复作于上而诗降为国风是以孔子作春秋定天下之邪正为百王之大法也○潜室陈氏曰雅诗多是王者朝防燕飨乐章或是公卿大臣规谏献纳之所作东迁以后朝廷既无制作公卿又无献纳故雅诗遂亡独有民俗歌谣其体制声节与列国之风同故止可谓之王风非圣人能降之也】
  晋之乘楚之梼杌鲁之春秋一也【乘去声梼音逃杌音兀】
  乘义未详赵氏以为兴于田赋乘马之事或曰取记载当时行事而名之也梼杌恶兽名古者因以为凶人之号取记恶垂戒之义也春秋者记事者必表年以首事年有四时故错举以为所记之名也【新安陈氏曰必表年以下出晋杜预所作左传序文错杂也杂举春秋二时以该四时也】古者列国皆有史官掌记时事此三者皆其所记册书之名也【庆源辅氏曰古人以善为常多不记载以恶为反常故特记之如尧典之末只载朱兠共鲧而已以楚史记之名观之则楚虽蛮夷犹有古人遗意后世之人负大罪恶于身而初不知愧耻及一有小善则占占自喜以为莫已若者亦可哀已】
  其事则齐桓晋文其文则史孔子曰其义则丘窃取之矣
  春秋之时五覇迭兴而桓文为盛史史官也窃取者谦辞也公羊传【去声】作其辞则丘有罪焉尔意亦如此盖言断【丁乱反】之在已所谓笔则笔削则削游夏不能賛一辞者也【公羊传昭公十二年春秋之信史也其序则齐桓晋文其防则主防者为之也其辞则丘有罪焉尔○史记孔子世家孔子在位听讼文辞有可与人共者弗独有也至于为春秋笔则笔削则削子夏之徒不能賛一辞】尹氏曰言孔子作春秋亦以史之文载当时之事也而其义则定天下之邪正为百王之大法【南轩张氏曰春秋未经圣笔则固鲁之史耳自其义圣人有取焉则史外传心之要典所以存天理遏人欲拨乱反正示王者之法于将来者也○蔡氏曰其义蒙上文王者而言盖王者之义也孔子有徳无位故自以为窃取王者之义而定二百四十二年之邪正所谓为百王不易之大法者也○庆源辅氏曰夫子之作春秋不过以史之文载当时之事而已而其窃取之义则在于定天下之邪正为百王之大法也夫春秋之善善恶恶拨乱世而反之正上明四代之礼乐下示百王之法程圣人之用偹见此书而夫子之言则又谦抑如此畧无自居其功之意此孟子所以因而述之以继羣圣之后也○双峯饶氏曰其文则史元是鲁史之春秋其义则某窃取之方是孔子之春秋以匹夫行天子赏罚故曰窃取自咎自谦之辞○汪氏曰史不止于晋楚五覇不止于桓文孟子唯及此者晋楚为列国之大者桓文为五覇之盛者也】○此又承上章歴叙羣圣因以孔子之事继之而孔子之事莫大于春秋故特言之【双峯饶氏曰此亦承上章思兼三王以施四事而言周公所行皆王者之事来到孔子时王者之迹灭熄故孔子出来作春秋○新安陈氏曰好辩章述羣圣事而继以孔子作春秋此章亦以作春秋继羣圣事不及易诗书礼乐者孔子之事莫大于作春秋五经夫子之教春秋夫子之政也○东阳许氏曰以三国之史同言而曰一也盖谓鲁之春秋其所纪载非周之典礼善恶不明不过记五覇之事与晋楚之史同尔至于孔子之春秋则假其事以明义而非尽旧史之文故曰其义则丘窃取之矣如此防方见得中间一节不闲】
  ○孟子曰君子之泽五世而斩小人之泽五世而斩泽犹言流风余韵也父子相继为一世三十年亦为一世斩絶也大约君子小人之泽五世而絶也杨氏曰四世而缌【音思】服之穷也五世袒【音但】免【音问】杀【所介反】同姓也六世亲属竭矣【记疏云上自高祖下至己兄弟同承髙祖之后为族兄弟为亲兄弟期一从兄弟大功再从兄弟小功三从兄弟缌麻共四世而缌服尽也五世则免而无正服减杀同姓六世则不复免惟同姓而已故亲属竭身去饰也免者肉而着免免状如冠而广一寸冠至尊不可居肉之体故为免以代之又檀弓免焉注以布广一寸从顶上而前交于额上又郤向后绕于髻礼朋友在他邦无主人乃免若朋友在家则吊服加麻加麻者素弁上加缌之环绖然则免亦朋友之服也○新安陈氏曰此礼记大传全文共高祖者为三从兄弟相为服缌麻服制至此穷也共高祖之父者为五世已无服但不忍遽絶之故不袭不冠为之禓免冠以变其吉同姓之恩至此而减杀也共高祖之祖者为六世则亲尽矣穷而杀杀而竭不变吉可也引此以证五世而斩】服穷则遗泽寖微故五世而斩【南轩张氏曰五世大概约度如此自今观之孔子之泽其所浸灌万世不斩也○庆源辅氏曰流风以风喻之也余韵以声喻之也父子五世经歴百五十年则君子小人之余泽皆当絶也五世则亲尽服穷其泽亦当斩絶矣盖亲也服也泽也实相因也】
  予未得为孔子徒也予私淑诸人也
  私犹窃也淑善也李氏以为方言是也【庆源辅氏曰孟子又言私淑艾而他无所见故疑是方言】人谓子思之徒也自孔子卒至孟子游梁时方百四十余年而孟子已老然则孟子之生去孔子未百年也故孟子言予虽未得亲受业于孔子之门然圣人之泽尚存犹有能传其学者故我得闻孔子之道于人而私窃以善其身盖推尊孔子而自谦之辞也【张子曰孟子盖谓孔子犹在五世之内虽不亲为弟子其余泽在人我得私取之以为善○双峯饶氏曰私淑艾者私窃其善于人以自治私淑诸人者我私取之以善其身今人或把作教者説谓以此私淑他人非矣道者天下所公共师下私字不得只弟子私窃取之以自善自治耳○新安陈氏曰私窃以善其身解诸人字不顺不若云私窃其善于人文意方顺】○此又承上三章歴叙舜禹至于周孔而以是终之其辞虽谦然其所以自任之重亦有不得而辞者矣【新安陈氏曰韩子谓尧以是传之舜舜以是传之禹至孔子传之孟轲不待退之而后有此言孟子已自言之矣此四章相承是也然犹分为四章答好辩章明言以已承三圣至七篇之末章列叙羣圣道统之相传而明言由孔子至于今百有余岁其自任之重尤章章焉孟子一身道统攸系盖如是夫】
  ○孟子曰可以取可以无取取伤亷可以与可以无与与伤惠可以死可以无死死伤勇
  先言可以者略见而自许之辞也后言可以无者深察而自疑之辞也过取固害于亷然过与亦反害其恵过死亦反害其勇盖过犹不及之意也【双峯饶氏曰伤亷与伤恵伤勇是两般意思朱子所以上下个固字下面下两个反字过取固伤亷与本是恵与之过则反害其恵死本是勇死之过则反害其勇○新安陈氏曰伤亷者失之不及伤恵伤勇者失之太过】林氏曰公西华受五秉之粟是伤亷也冉子与之是伤恵也子路之死于卫是伤勇也【问可以取可以无取程子曰如朋友之馈是可取也然己自可足是不可取也才取便伤亷矣曰与伤恵何害曰是有害于恵也可以与然却可以不与若与之时财或不赡却于合当与者无可与之此所以伤恵○朱子曰此叚正与孔子曰再斯可矣相似凡事初看尚未定再察则己审矣便用决断始得○问取者贪之属不取者亷之属犹与之为恵不与之为啬死之为勇不死之为怯也今以过取者为伤亷则宜以不与为伤恵不死为伤勇矣而反以与为伤恵死为伤勇何哉曰过取之伤亷过于此而侵夺于彼者也过与之伤恵过死之伤勇过于此而反病乎此者也盖夺乎彼者其失为易见而病乎此者其失为难知故孟子举伤亷以例二者是亦过犹不及之意耳○问可以取取之伤亷不难于择矣若可与不可与可死不可死之间不幸择之不精者与其吝啬寜过与与其茍生寜就死在学者则当平日极其穷理之功庶于取舎死生之际不难于精择也曰此意极好但孟子之意却是恐人过与而轻死也○南轩张氏曰取与死生之义有灼然易判者有在可否之间者在可否之间非义精者莫能择也盖其几间不容髪一或有偏则失之矣是以君子贵存飬于平时而复研几于审处也○王氏曰六可以字疑辞三伤字决辞○新安陈氏曰此章三节乍防似平説审察之伤亷所以警中人以下之不及者伤恵伤勇所以警贤人之过之者也】
  ○逄蒙学射于羿尽羿之道思天下惟羿为愈已于是杀羿孟子曰是亦羿有罪焉公明仪曰宜若无罪焉曰薄乎云尔恶得无罪【逄薄江反恶平声】
  羿有穷后羿也逄蒙羿之家众也羿善射【初忠反】夏自立后为家众所杀【左传襄公四年羿将归自田家众杀而烹之以食其子子不忍食死于穷】愈犹胜也薄言其罪差【楚宜反】薄耳
  郑人使子濯孺子侵卫卫使庾公之斯追之子濯孺子曰今日我疾作不可以执弓吾死矣夫问其仆曰追我者谁也其仆曰庾公之斯也曰吾生矣其仆曰庾公之斯卫之善射者也夫子曰吾生何谓也曰庾公之斯学射于尹公之他尹公之他学射于我夫尹公之他端人也其取友必端矣庾公之斯至曰夫子何为不执弓曰今日我疾作不可以执弓曰小人学射于尹公之他尹公之他学射于夫子我不忍以夫子之道反害夫子虽然今日之事君事也我不敢废抽矢扣轮去其金发乗矢而后反【他徒何反矣夫夫尹之夫并音扶去上声乗去声】
  之语助也【释二人名中之字】仆御也尹公他亦衞人也端正也孺子以尹公正人知其取友必正故度【音铎】庾公必不害己小人庾公自称也金镞【作木反】也扣轮出镞令【平声】不害人乃以射也乗矢四矢也孟子言使羿如子濯孺子得尹公他而教之则必无逄之祸然夷羿簒弑之贼蒙乃逆俦庾斯虽全私恩亦废公义其事皆无足论者孟子盖特以取友而言耳【左传襄公十四年尹公他学射于庾公差庾公差学射于公孙丁孙文子使二子追卫献公公孙丁御公庾公差曰射为背师不射为戮射为礼乎射两钩而还尹公他曰子为师我则逺矣乃反之公孙丁授公辔而射之贯臂○程子曰孺子事孟子只取其不背师耳若国之安危在此一举则杀之可也舍之而无害于国权轻重可也何用虚发四矢哉○南轩张氏曰使蒙为夏廷之臣羿篡夏氏凡为臣子得而诛之蒙以义讨贼虽尝学射亦何罪之有蒙以私意忌而杀之是则为杀其师耳以此而观轻重之权衡可得而推矣○云峯胡氏曰此章虽特以取友而言然使世之背其师者读之亦当有泚○东阳许氏曰此章专为交友发羿不能取友而杀身孺子能择交而免祸】
  ○孟子曰西子蒙不洁则人皆掩鼻而过之
  西子美妇人蒙犹冒也不洁污秽之物也掩鼻恶【去声】其臭也
  虽有恶人齐戒沐浴则可以祀上帝【齐侧皆反】
  恶人丑貌者也○尹氏曰此章戒人之防【去声】善而勉人以自新也【南轩张氏曰齐桓一执陈辕涛涂而春秋书曰齐人盖夷狄之也其近于蒙不洁者欤秦穆一有悔过之言则进秦誓于书以其有迁善之意也其近于恶人齐沐者欤一自汚而防其美一自新而洗其恶劝戒彰矣○庆源辅氏曰西子之质本美而蒙以不洁则自防其羙而反致人之恶言此所以戒人防其本有之善恶人之质本丑而能齐戒沐浴至诚自洁则可以事上帝言此所以勉人以改过自新深玩尹氏之言令人惕然而惧耸然而作○新安陈氏曰此章似诗六义中之比】
  ○孟子曰天下之言性也则故而已矣故者以利为本性者人物所得以生之理也故者其已然之迹若所谓天下之故者也【易繋辞易无思也无为也寂然不动感而遂通天下之故】利犹顺也语其自然之势也言事物之理虽若无形而难知然其发见【形甸反】之已然则必有迹而易【去声】见【如字】故天下之言性者但言其故而理自明犹所谓善言天者必有验于人也【荀子性恶篇云善言天者必有徴于人○董仲舒曰善言天者必有徴于人天道无形而难知人事有迹而易见】然其所谓故者又必本其自然之势如人之善水之下非有所矫揉【人乆反】造作而然者也若人之为恶水之在山则非自然之故矣【朱子曰性自是个难言底物事惟恻隐羞恶之类却是已发见者乃可得而言此即性之故也只防这个便见得性故集注下个迹字若四端则无不顺利若残忍之非仁无耻之非义不逊之非礼昏惑之非智即故之不利者也○利是不假人为而自然者如水之就下是其性本就下只是顺他若激之在山是不顺其性而以人为之也惟智者是知此理不假人为顺之而已○南轩张氏曰故者本然之理也无是理而强为之曰凿凿则失其性所以恶夫智也盖以私智为智而非所谓智也○庆源辅氏曰性即理也虽无形而难知然不能不感发而形见于外既已形见则必有迹而易见如人性之仁虽难知然见孺子入井则发见而为怵惕恻隐之迹则仁之性自见也○潜室陈氏曰善恶皆已然之迹但顺者为本则善者其初也恶者非其初也水无有不下者水之本也若夫之使过颡激之使在山岂其本也哉○双峯饶氏曰就故説性亦要就迹之顺者言之如水之下便顺就逆者言不得孟子説性就自然上説知恻隐羞恶等但看自然发见底便是利言性便当言故言故便当言利如水之激之便不是自然了】
  所恶于智者为其凿也如智者若禹之行水也则无恶于智矣禹之行水也行其所无事也如智者亦行其所无事则智亦大矣【恶为皆去声】
  天下之理本皆利顺小智之人务为穿凿所以失之禹之行水则因其自然之势而导之未尝以私智穿凿而有所事是以水得其润下【去声】之性而不为害也【朱子曰凿于智者非所谓以利为本也○庆源辅氏曰人物所得之理本皆顺理无待于矫揉造作于其间却缘世人不明吾性之智而以私意为智于是毎事务为穿凿而失其顺利之理○云峯胡氏曰孟子本欲言智而必先言性者智五性之一也言智而先言性犹言水而先言水之原也凿字与利字相反利者天理之自然凿者人为之使然言性而必本诸天理之自然者所以言智而深恶夫人为之使然者也○新安陈氏曰所恶于智者小智也无恶于智者大智也人性必善水性必下孟子素以水譬人性故仍以禹行水譬之禹之行水顺其自然之势而导之使水不失其本然趋下之性而已智者顺事物自然之理以无事处事使物各付物斯为大智而非小智矣此一节以治水申言利字之意】
  天之高也星辰之逺也苟求其故千岁之日至可坐而致也
  天虽高星辰虽逺然求其已然之迹则其运有常虽千岁之乆其日至之度可坐而得【新安陈氏曰此又以天度申言故字之意首一节故字言本然之理此一故字言本然之度也天高星逺若因其本然之故而求之则虽乆年日南至之时刻亦可以坐而推致以得之矣】况于事物之近若因其故而求之岂有不得其理者而何以穿凿为哉必言日至者造歴者以上古十一月甲子朔夜半冬至为歴元也【新唐书歴志治歴之本必推上元日月如合璧五星如连珠夜半朔旦冬至自此七曜散行不复余分普尽总防如初○五代史司天考夫天人之际逺哉防矣而使一艺之士布筭积分上求数千万岁之前必得甲子朔日夜半冬至而日月五星皆防于子谓之上元以为歴始盖自汉而后其説始详见于世其源所自止于如此是果尧舜三代之法欤皆不可得而考矣然自是歴家之术虽世多不同而未始不本于此○新安陈氏曰夜半即甲子时岁月日时皆甲子为歴元盖以建寅月为岁首筭之则是癸亥岁十一月以建子月为一歳之最初筭之则甲子岁之气候已始于此矣故云岁亦甲子也】○程子曰此章専为【去声】智而发愚谓事物之理莫非自然顺而循之则为大智若用小智而凿以自私则害于性而反为不智程子之言可谓深得此章之防矣【朱子曰此章其初只是性上泛説起不是専説性但谓天下之説性者只説得故而已如苟言性恶言善恶混但皆説得下面一截皆不知所以谓之故者如何不能以利为本而然也荀卿只是横説如此到底没这道理不得只就性恶篇谓涂之人皆可以为禹即此自可见故字若不已然之迹言之则下文苟求其故之言如何可推歴家自今日推筭而上极于太古开辟之时更无差错只为有此已然之迹可以推测耳天与星辰间或躔度少有差错乆乆自复其常以利为本亦犹天与星辰循常度而行苟不如此皆凿之谓也○欧阳氏曰天下之大智无所自为而常因天下之理小智不知循理而常任一已之私】
  ○公行子有子之丧右师往吊入门有进而与右师言者有就右师之位而与右师言者
  公行子齐大夫右师王驩也【双峯饶氏曰行字当音杭诗云殊异乎公行是主班行之官以官为氏】
  孟子不与右师言右师不悦曰诸君子皆与驩言孟子独不与驩言是简驩也
  简畧也
  孟子闻之曰礼朝廷不歴位而相与言不逾阶而相揖也我欲行礼子敖以我为简不亦异乎【朝音朝】
  是时齐卿大夫以君命吊各有位次若周礼凡有爵者之丧礼则职丧涖【晋利】其禁令序其事故云朝廷也【周礼春官宗伯职防掌诸侯及卿大夫士凡有爵者之防以国之防礼莅其禁令序其事言诸侯者谓畿内王子母弟称诸侯者】歴更【平声】渉也位他人之位也右师未就位而进与之言则右师歴已之位矣右师已就位而就与之言则已歴右师之位矣孟子右师之位又不同阶孟子不敢失此礼故不与右师言也【朱子曰孟子鄙王驩而不与言固是然朝礼既然则当时虽不鄙之亦不得与之言矣鄙王驩于出吊处已见此章意则以朝廷之礼为重时事不同理各有当○圣贤之言无所苟也岂为愧众人为已甚而姑以是答之哉正所以明朝廷之礼而警众人之失也○问陈司败讥孔子有党孔子受之不辞右师以孟子简已孟子辨之甚力圣贤地位固不同也使孟子闻右师言曰礼也足矣无已而曰朝廷不歴位而相与言不逾阶而相揖则已防见圭角矣又必尽其辞所以锋芒发露而不及孔子之浑然也○南轩张氏曰众与之言以其嬖于君而诏之也右师以孟子为简已者以孟子时所尊敬欲假其辞色以为荣也君子之逺小人不恶而严岂有他哉亦曰礼而已矣】
  ○孟子曰君子所以异于人者以其存心也君子以仁存心以礼存心
  以仁礼存心言以是存于心而不忘也【问我本有此仁礼只要常存而不忘否朱子曰非也言君子所以异于小人者以其存心不同耳君子则以仁以礼而存之于心小人则以不仁不礼而存之于心这个存心与存其心养其性不同只是处心与人不同耳○庆源辅氏曰以仁存心而不忘如造次颠沛必于是也以礼存心而不忘如视听言动必以礼也○双峯饶氏曰以是存于心添于字便可见孟子意是只把仁礼来存于我心此心常在仁礼上无顷刻或离君子异于人以其能以仁礼存于心他人便不能我之心安顿在仁上即是居天下之广居安顿在礼上即是立天下之正位】
  仁者爱人有礼者敬人
  此仁礼之施【庆源辅氏曰由乎内以施外也】
  爱仁者人恒爱之敬人者人恒敬之
  此仁礼之验【新安陈氏曰我感而人应可验我之得人不应可验我之失验字已舍下文必不仁必无礼之意矣】
  有人于此其待我以横逆则君子必自反也我必不仁也必无礼也此物奚宜至哉【横去声下同】
  横逆谓强暴不顺理也物事也【庆源辅氏曰强暴横也不顺理逆也○双峯饶氏曰集注云强暴不顺理顺理是顺个文理横是横来逆是倒来皆是不顺个文理○新安陈氏曰横逆者爱敬之反】
  其自反而仁矣自反而有礼矣其横逆由是也君子必自反也我必不忠【由与犹同下放此】
  忠者尽已之谓我必不忠恐所以爱敬人者有所不尽其心也【庆源辅氏曰理无穷尽人有作辍一息不存一物不体便是不尽其心○新安陈氏曰忠非出于仁礼之外仁礼无一毫之不尽其心即忠也】
  自反而忠矣其横逆由是也君子曰此亦妄人也已矣如此则与禽兽奚择哉于禽兽又何难焉
  奚择何异也又何难焉言不足与之校也【校音教○南轩张氏曰虽非所患难然自反之功则无穷也学者未勉乎此遇横逆之来则曰吾仁矣有礼矣且忠矣遂断彼以为妄人而不复勉反身之道是则自防于妄而已矣】
  是故君子有终身之忧无一朝之患也乃若所忧则有之舜人也我亦人也舜为法于天下可传于后世我由未免为乡人也是则可忧也忧之如何如舜而已矣若夫君子所患则亡矣非仁无为也非礼无行也如有一朝之患则君子不患矣【夫音扶】
  乡人乡里之常人也君子存心不苟【赵氏曰集注不苟二字不可浅看心一不仁而不自觉不自强便是苟且也○新安陈氏曰存心照应前存心不苟即忠也四字收拾约而尽】故无后忧【朱子曰古圣人多矣独言舜为法于天下何也法者人伦而已他圣人因其常而处之不失未足见人道之尽惟舜极其变而不失其常是以人道之尽于此固可见焉故特举舜而言之然其所谓法舜亦循乎天则而已○问杨氏谓孟子三自反不若顔子之不校信乎曰自反所以自修学者事也不校不见可校成徳事也浅深之分信如杨氏之説矣然自反之説谨严精切正学者所当用力若自反未至而遽以不校为高恐其无修省之功而陥于苟且頽堕之域矣○新安陈氏曰前曰以仁存心以礼存心末曰非仁无为非礼无行存谓存之于心为与行谓行之于身表里一矣存之于心者有素而行之于身者益尽岂惟无一朝之患者本于此所以懐终身之忧而欲如舜者亦不过勉于此而已何也舜所以为舜亦不外此仁礼也特舜则安而行之欲如舜者则在乎勉而行之耳】
  ○禹稷当平世三过其门而不入孔子贤之
  事见【形甸反】前篇【问过门不入若家有父母岂可不入朱子曰固是然事亦须量个缓急若只是泛泛底水未便倾国覆都过家见父母亦不妨若洪水之患甚急有倾国覆都君父危急之灾也只得奔君父之急虽不过家见父母亦不妨也○双峯饶氏曰禹三过其门稷是带説○新安陈氏曰贤其用世而忧民之忧】
  顔子当乱世居于陋巷一箪食一瓢饮人不堪其忧顔子不改其乐孔子贤之【食音嗣乐音洛】
  【新安陈氏曰贤其避世而乐已之乐】
  孟子曰禹稷顔回同道
  圣贤之道进则救民退则脩已其心一而已矣【庆源辅氏曰道则以其所行言之也心则以其所在言之也救民者修己之验修己者救民之本有是心则有是道有是本则有是验】
  禹思天下有溺者由己溺之也稷思天下有饥者由己饥之也是以如是其急也【由与犹同】
  禹稷身任其职故以为已责而救之急也
  禹稷顔子易地则皆然
  圣贤之心无所偏倚【大本之中】随感而应各尽其道【时中之中】故使禹稷居顔子之地则亦能乐顔子之乐使顔子居禹稷之任【新安陈氏曰禹稷有官守故曰任顔子居陋巷故曰地】亦能忧禹稷之忧也【庆源辅氏曰圣贤之心其本然之体无所偏无所倚此其所谓中者天下之大本也然不能不感于物故随感而应有可喜之事感则喜心便应有可怒之事感则怒心便应如进则便须救民退则便须修已皆吾大本中自然之理无或过无或不及各尽其道此其所谓和者天下之逹道也如是故使禹稷居顔子之地亦能乐顔子之乐使顔子居禹稷之任亦能忧禹稷之忧同一大本同一逹道故也】
  今有同室之人鬬者救之虽被髪缨冠而救之可也不暇束髪而结缨往救【新安陈氏曰遇沐不暇束髪冒冠于所被髪上结缨而往救】言急也以喻禹稷
  乡邻有鬬者被髪缨冠而徃救之则惑也虽闭户可也喻顔子也○此章言圣贤心无不同事则所遭或异然处【上声】之各当其理是乃所以为同也尹氏曰当其可之谓时前圣后圣其心一也故所遇皆尽善【程子曰君子而时中若三过其门而不入在禹稷之时为中如居陋巷则非中矣居陋巷在顔子之时为中如三过其门而不入则非中矣○南轩张氏曰顔子未见其施为遽比之禹稷不已过乎殊不知禹稷之事功何所自徳者本也事功末也本末一致也故程子曰有顔子之徳则有禹稷之事功事功在圣贤惟其时而已若墨之兼爱杨之为我皆不知天理之时中而妄意以守一偏故如此盖墨氏终身缨冠以求救天下之鬬杨氏则坐视同室之鬬而不顾者其贼道岂不甚哉是则人欲而已矣○庆源辅氏曰集注章防所谓圣贤之心无不同一本也事则所遭或异万殊也然处之各当其理是乃所以为同者所谓万殊一本吾道一以贯之也又曰事虽万殊心一以贯则凡所以语黙云为逹道也皆时中也】
  ○公都子曰匡章通国皆称不孝焉夫子与之游又从而礼貌之敢问何也
  匡章齐人通国尽一国之人也礼貌敬之也
  孟子曰世俗所谓不孝者五惰其四肢不顾父母之养一不孝也博奕好饮酒不顾父母之养二不孝也好货财私妻子不顾父母之养三不孝也从耳目之欲以为父母戮四不孝也好勇鬬狠以危父母五不孝也章子有一于是乎【好养从皆去声狠胡恳反】
  戮羞辱也狠忿戾也【新安陈氏曰五不孝之序从轻渐説至重】
  夫章子子父责善而不相遇也
  遇合也相责以善而不相合故为父所逐也【双峯饶氏曰章子得罪于父与其他得罪不同章子但不合责善于父故出妻屏子以示不安之意先説子父责善是言子责父之善下説父子是泛言】
  责善朋友之道也父子责善贼恩之大者
  贼害也朋友当相责以善父子行之则害天性之恩也【孝经云父子之道天性也】
  夫章子岂不欲有夫妻子母之属哉为得罪于父不得近出妻屏子终身不养焉其设心以为不若是是则罪之大者是则章子已矣【夫章之夫音扶为去声屏必井反又必正反养去声】言章子非不欲身有夫妻之配子有子母之属【新安陈氏曰此属字即天属家属之属本文总夫妻子母而言集注分説故以配字对属字】但为身不得近于父故不敢受妻子之养以自责罚其心以为不如此则其罪益大也○此章之防于众所恶【去声】而必察焉可以见圣贤至公至仁之心矣【庆源辅氏曰至公则无私蔽于已至仁则不忍苛责于人○新安陈氏曰不徇众见至公也不轻与絶至仁也】杨氏曰章子之行【去声】孟子非取之也特哀其志而不与之絶耳【朱子曰孟子之于匡章盖怜之耳非取其孝也据章所为因责善于父而不相遇遂为父所逐虽是父不是己是然便至如此出妻屏子终身不养则岂得为孝故孟子言父子责善贼恩之大者此便是责之以不孝也但其不孝之罪未至于可絶之地尔然当时人则遂以为不孝而絶之故孟子举世俗之不孝者五以晓之若如此五者则诚在所絶耳后世因孟子不絶之则又欲尽雪章之不孝而以为孝此皆不公不正倚于一偏必若孟子所处然后可以见圣贤至公至仁之心矣○南轩张氏曰章本心亦欲父之为善耳乃或过于辞色致父之怒后又不敢安于妻子之养以深自咎责则章亦可哀者若章得罪而不知惧则是终以忿戾之气行乎其间而可罪矣○双峯饶氏曰章资质自好但无学力虽知爱父而不知爱父之道既得见孟子必教他回父之意未必止于此章子通国称其不孝仲子通国称其亷孟子于此二人所谓众恶之必察焉众好之必察焉○新安陈氏曰父子间所以不责善而惟朋友当责善者盖朋友以义合责善而不从则交可絶父子以天合责善而不相遇则贼恩而将至于离故也然责善既不可则从父之令乎曰圣贤自有成规几諌之章内则与几諌相表里之言皆是也舜事瞽瞍能致底豫特患不能如舜耳若章之出妻屏子非徒自咎责于已亦将以感动于父子不安而父安焉其执拗亦可想矣章既失之初使能如舜之事亲岂不能回之于后惜无以考其终何如也】
  ○曾子居武城有越防或曰防至盍去诸曰无寓人于我室毁伤其薪木防退则曰脩我墙屋我将反防退曽子反左右曰待先生如此其忠且敬也防至则先去以为民望防退则反殆于不可沈犹行曰是非汝所知也昔沈犹有负刍之祸从先生者七十人未有与焉【与去声】武城鲁邑名盍何不也左右曽子之门人也忠敬言武城之大夫事曽子忠诚恭敬也为民望言使民望而效之沈犹行弟子姓名也言曽子尝舍于沈犹氏时有负刍者作乱来攻沈犹氏曽子率其弟子去之不与其难【去声】言师賔不与臣同
  子思居于衞有齐防或曰防至盍去诸子思曰如伋去君谁与守
  言所以不去之意如此【子思时仕于卫】
  孟子曰曾子子思同道曾子师也父兄也子思臣也防也曾子子思易地则皆然
  防犹贱也尹氏曰或逺【去声】害或死难【去声○庆源辅氏曰子思虽无死难之事然防至不去有死难之理】其事不同者所处之地不同也君子之心不系于利害惟其是而已【是者理之当然也】故易地则皆能为之○孔氏曰古之圣贤言行【去声】不同事业亦异而其道未始不同也学者知此则因所遇而应之若权衡之称【去声】物低昂屡变而不害其为同也【南轩张氏曰君子不避难亦不入于难惟当夫理而已于不当避而避焉固私也于不当预而预乃勇于就难是亦私而已矣夫曽子师也父兄也师之尊与父兄之义同以师道居则防至而去之防退而反无预其难在师之义当然也子思臣也防也委质以服君之事有虽而可逃之乎与君同守而不去则为臣之义当然也从容乎理之所当然曽子子思何殊哉故曰易地则皆然以天理之时中一而已】
  ○储子曰王使人瞷夫子果有异于人乎孟子曰何以异于人哉尧舜与人同耳【瞷古苋反】
  储子齐人也瞷窃视也圣人亦人耳岂有异于人哉【新安陈氏曰孟子因有以异于人乎之问而答之曰我何以异扵人哉虽尧舜亦与人同耳集注谓圣人亦人耳岂有异于人哉乃是释尧舜与人同耳一句与孟子元文何以异于人哉所指不同矣尧舜所以与人同者非但形体之同其性善本与人不异惟圣人能尽其性常人毎汨其性于是常人与圣人始悬絶耳尧舜与人同之説与人皆可以为尧舜之説实相表里但其意包涵而未尽使储子再问难孟子必倾倒尽发之矣】
  ○齐人有一妻一妾而处室者其良人出则必餍酒肉而后反其妻问所与饮食者则尽富贵也其妻告其妾曰良人出则必餍酒肉而后反问其与饮食者尽富贵也而未尝有显者来吾将瞷良人之所之也蚤起施从良人之所之徧国中无与立谈者卒之东郭墦间之祭者乞其余不足又顾而之他此其为餍足之道也其妻归告其妾曰良人者所仰望而终身也今若此与其妾讪其良人而相泣于中庭而良人未之知也施施从外来骄其妻妾【施音迤又音异墦音燔施施如字】
  章首当有孟子曰字阙文也良人夫也餍饱也显者富贵人也施邪施而行不使良人知也墦也顾望也讪怨詈【力智反】也施施喜悦自得之貌
  由君子观之则人之所以求富贵利逹者其妻妾不羞也而不相泣者几希矣
  孟子言自君子而观今之求富贵者皆若此人耳使其妻妾见之不羞而泣者少矣言可羞之甚也○赵氏曰言今之求富贵者皆以枉曲之道昏夜乞哀以求之而以骄人于白日与斯人何以异哉【南轩张氏曰意孟子在齐适见此事以为与世之求富贵者无异故载之骄妻妾者徒知以得为贵而不知所以得之者可贱也妻妾知其可贱而已不知为欲所蔽故耳○勉斋黄氏曰此章形容苟贱之态殊可贱恶然流俗滔滔务为卑谄无所不至摇尾乞怜自少至老无一念不在是未得则愁忧穷蹙志气薾然甘于不胜其小既苟得则志得意满骄亲戚傲闾里哆然自视不胜其大可贱甚于乞墦而莫之觉也学者深明义利之辨充吾羞恶之心而养吾刚大之气然后知孟子此言诚末俗之箴砭也】













  孟子集注大全卷八
<经部,四书类,四书大全__孟子集注大全>
  钦定四库全书
  孟子集注大全卷九
  万章章句上
  凡九章
  万章问曰舜往于田号泣于旻天何为其号泣也孟子曰怨慕也【号平声】
  舜往于田耕歴山时也仁覆【敷救反】闵下谓之旻天号泣于旻天呼【去声下同】天而泣也事见【形甸反】虞书大禹谟篇【书曰帝初于歴山往于田日号泣于旻天于父母】怨慕怨己之不得其亲而思慕也【庆源辅氏曰父慈子孝理之常也何有于怨慕惟遭事之变故深思其所以不得于亲之故而自怨咎其在我者有何罪戾而致然又思慕于亲无顷刻忘必欲得亲之欢心而后已此所谓怨慕也○新安陈氏曰怨慕二字真得舜之心亦包尽一章之意怨非怨亲怨己之不得乎亲也慕则念念不忘而思其亲也惟顺于父母可以解忧以上言怨也人少则慕父母以下言慕也】
  万章曰父母爱之喜而不忘父母恶之劳而不怨然则舜怨乎曰长息问于公明髙曰舜往于田则吾既得闻命矣号泣于旻天于父母则吾不知也公明髙曰是非尔所知也夫公明髙以孝子之心为不若是恝我竭力耕田共为子职而已矣父母之不我爱于我何哉【恶去声夫音扶恝苦八反共平声】
  长息公明髙弟子公明髙曽子弟子于父母亦书辞言呼父母而泣也恝无愁之貌【新安陈氏曰孟子推明公明髙之意以为孝子之心既不得乎亲必不若是之恝然无愁也】于我何哉自责不知己有何罪耳非怨父母也杨氏曰非孟子深知舜之心不能为此言盖舜惟恐不顺于父母未尝自以为孝也若自以为孝则非孝矣
  帝使其子九男二女百官牛羊仓廪备以事舜于畎亩之中天下之士多就之者帝将胥天下而迁之焉为不顺于父母如穷人无所归【为去声】
  帝尧也史记云二女妻【去声】之以观其内【观其齐家】九男事之以观其外【观其治外○史记五帝纪舜年二十以孝闻三十而帝尧问可用者四岳咸荐虞舜曰可于是尧乃以二女妻舜以观其内使九男与处以观其外舜居沩汭内行弥谨尧二女不敢以贵骄事舜亲戚甚有妇道尧九男皆益笃○朱子曰二女娥皇女英也盖夫妇之间隠微之际正始之道所系尤重故观人者于此为尤切○双峯饶氏曰观者众人之所共见以天子二女来处顽嚚傲之间防他如何处置二女和则是处置得是九男皆帝子亦难处若处之得其道亦自安百官只是百司如后世典签防人之类】又言一年所居成聚【广雅云聚居也音慈喻反汉书音义云小于郷曰聚】二年成邑三年成都是天下之士就之也胥相【去声】视也迁之移以与之也如穷人之无所归言其怨慕迫切之甚也【云峯胡氏曰如穷人无所归六字譬喻最形容得舜之情不得以自逹身不得以自安心不得以自释其为怨慕廹切之甚可知】
  天下之士恱之人之所欲也而不足以解忧好色人之所欲妻帝之二女而不足以解忧富人之所欲富有天下而不足以解忧贵人之所欲贵为天子而不足以解忧人悦之好色富贵无足以解忧者惟顺于父母可以解忧
  孟子推舜之心如此以解上文之意极天下之欲不足以解忧而惟顺于父母可以解忧孟子真知舜之心哉【庆源辅氏曰上文是説舜之实事此又孟子推述舜之心以解上文之意言舜之心事实有如此者耳举天下之所欲不足以解忧者所性不存焉故也惟顺于父母可以解忧者性之不可离而亦不可以不尽也】
  人少则慕父母知好色则慕少艾有妻子则慕妻子仕则慕君不得于君则热中大孝终身慕父母五十而慕者予于大舜见之矣【少好皆去声】
  言常人之情因物有迁【释人少至热中】惟圣人为能不失其本心也【释终身慕父母】艾羙好也楚词战国防所谓幼艾义与此同【楚辞九歌大司命篇怂长劔兮拥幼艾荪独宜兮为民正怂息拱反○战国防赵孝成王篇公子魏牟过赵赵王迎之反至坐前有尺帛且令工人以为冠工顾见客来也因避赵王曰愿闻所以为天下魏牟曰王能重王之国若此尺帛则国大治矣赵王不恱曰寡人岂敢轻国若此魏牟曰请为王説之王有此尺帛何不令前郎中以为冠王曰郎中不知为冠魏牟曰为冠而败之奚亏于王之国而王必待工而后乃使之今为天下之工或非也社稷为虚器先王不血食而王不以予工乃与幼艾】不得失意也热中躁急心热也言五十者舜摄政时年五十也五十而慕则其终身慕可知矣○此章言舜不以得众人之所欲为已乐【音洛】而以不顺乎亲之心为已忧非圣人之尽性其孰能之【庆源辅氏曰心才有一毫物欲之累而于其亲有一毫之不顺则于吾固有之性便有不尽处能尽其性则能不失其本心而为人伦之至也○西山真氏曰五十始衰圣人纯孝之心则不以老而衰惟充极其天性之至孝而无一毫之不尽所以能如此○双峯饶氏曰如孝便十分孝弟便十分弟忠便十分忠皆是尽性○新安陈氏曰常人变于私情所以汨其性圣人无私情之累所以尽其性孟子言此是以遏人欲扩天理也】
  ○万章问曰诗云娶妻如之何必告父母信斯言也宜莫如舜舜之不告而娶何也孟子曰告则不得娶男女居室人之大伦也如告则废人之大伦以怼父母是以不告也【怼直类反】
  诗齐国风南山之篇也信诚也诚如此诗之言也怼雠怨也舜父顽母嚚【音银】常欲害舜告则不聼其娶是废人之大伦以雠怨于父母也【东阳许氏曰怼父母言人之常情也为废大伦则虽子亦不免有雠怨父母之心舜固非怼父母者然告则必废大伦故不告也此圣人善处变事处】
  万章曰舜之不告而娶则吾既得闻命矣帝之妻舜而不告何也曰帝亦知告焉则不得妻也【妻去声】
  以女为人妻【如字】曰妻【去声下同】程子曰尧妻舜而不告者以君治之而已如今之官府治民之私者亦多【庆源辅氏曰谓以君命治之不容瞽瞍不聼也官府治民之私或有理法当然而牵于私不肯然者则官司以法治之必使之然也】
  万章曰父母使舜完廪捐阶瞽瞍焚廪使浚井出从而揜之象曰谟盖都君咸我绩牛羊父母仓廪父母干戈朕琴朕弤朕二嫂使治朕栖象往入舜宫舜在牀琴象曰郁陶思君尔忸怩舜曰惟兹臣庶汝其于予治不识舜不知象之将杀已与曰奚而不知也象忧亦忧象喜亦喜【弤都礼反忸女六反怩音尼与平声】
  完治也【补全之】捐去【上声】也阶梯也揜盖也按史记曰使舜上【时掌反】涂廪瞽瞍从下纵火焚廪舜乃以两笠自捍【音汗】而下去得不死后又使舜穿井舜穿井为匿空【音孔】旁出【匿空隠匿之孔穴也】舜既深入瞽瞍与象共下土实井舜从匿空中出去即其事也象舜异母弟也谟谋也盖盖井也舜所居三年成都故谓之都君咸皆也绩功也舜既入井象不知舜已出欲以杀舜为已功也干盾【树尹反】也戈防也【周礼掌五兵五楯郑云五楯干橹之属礼图云今之三锋防也内长四寸半胡长六寸以其与戈相类故云戈防也】琴舜所弹五琴也弤雕【丁聊反】弓也【通鉴外纪云舜弹五之琴歌南风之诗雕弓漆赤弓尚书彤弓是也】象欲以舜之牛羊仓廪与父母而自取此物也二嫂尧二女也栖牀也象欲使为己妻也象往舜宫欲分取所有见舜生在牀弹琴盖既出即潜归其宫也郁陶思之甚而气不得伸也象言已思君之甚故来见尔忸怩慙色也臣庶谓其百官也象素憎舜不至其宫故舜见其来而喜使之治其臣庶也孟子言舜非不知其将杀已但见其忧则忧见其喜则喜兄弟之情自有所不能已耳万章所言其有无不可知然舜之心则孟子有以知之矣他亦不足辨也程子曰象忧亦忧象喜亦喜人情天理于是为至【程子曰万章言舜完廪浚井之说恐未必有此事论其理而已尧在上而使百官事舜于畎亩之中岂容象得以杀兄而使二嫂治其栖乎学孟子者以意逆志可也○南轩张氏曰象之忧疾舜而谋害之也舜亦忧者忧已何以使象至此也象之喜者彼云思君而以喜来舜固不逆其诈亦从而为之喜也忧也亦忧喜也亦喜是其心与之为一亲之爱之不知其他此仁人之于弟天理人情之至也象忧而舜漠然不以为忧象喜而舜疑之不以为喜则在我之诚先不笃矣岂圣人之心也哉○庆源辅氏曰象日以杀舜为事肆人欲以絶兄弟之情者也象忧亦忧象喜亦喜顺天理以见兄弟之情者也象之人欲虽炽舜之天理常存卒之象不格奸而源源以来则舜之天理化其人欲而消之矣○西山真氏曰象欲杀舜其迹甚明舜岂不知然见其忧则忧见其喜则喜畧无一毫芥蔕于其中后世骨肉之间小有疑隙则嫌猜万端惟恐发之不早除之不亟至此然后知圣人之心与天同量也世儒疑尧在上二女嫔虞象无敢杀舜之理不知孟子但论舜之心使其有是处之不过如此岂必真有是哉○双峯饶氏曰完廪浚井事傥无则不告而娶亦焉知其非无孟子于此不辨下章咸丘蒙之问孟子却责之盖下章是説舜身上事舜为天子不受尧与瞽瞍之朝此决然之理此章説象与瞽瞍之事容或有之是以不辨大凡防书且防大意如前章重在为不顺于父母如穷人无所归两句此章重在象忧亦忧象喜亦喜两句】
  曰然则舜伪喜者与曰否昔者有馈生鱼于郑子产子产使校人畜之池校人烹之反命曰始舍之圉圉焉少则洋洋焉攸然而逝子产曰得其所哉得其所哉校人出曰孰谓子产智予既烹而食之曰得其所哉得其所哉故君子可欺以其方难罔以非其道彼以爱兄之道来故诚信而喜之奚伪焉【与平声校音效又音教畜许六反】
  校人主池沼小吏也圉圉困而未纾【音舒】之貌洋洋则稍纵矣攸然而逝者自得而逺去也方亦道也罔蒙蔽也欺以其方谓诳【古况反】之以理之所有罔以非其道谓昧之以理之所无象以爱兄之道来所谓欺之以其方也舜本不知其伪故实喜之何伪之有○此章又言舜遭人伦之变而不失天理之常也【新安陈氏曰不失天理之常则终可以囘人伦之变矣不格奸底豫之余人伦岂终变也哉○东阳许氏曰鱼入水有悠然而逝之理弟有思兄鬰陶之理故子产与舜皆信之舜之爱弟自天性况象又以爱兄之道来感之乎】
  ○万章问曰象日以杀舜为事立为天子则放之何也孟子曰封之也或曰放焉
  放犹置也置之于此使不得去也万章疑舜何不诛之孟子言舜实封之而或者误以为放也
  万章曰舜流共工于幽州放驩兠于崇山杀三苖于三危殛鲧于羽山四罪而天下咸服诛不仁也象至不仁封之有庳有庳之人奚罪焉仁人固如是乎在他人则诛之在弟则封之曰仁人之于弟也不藏怒焉不宿怨焉亲爱之而已矣亲之欲其贵也爱之欲其富也封之有庳富贵之也身为天子弟为匹夫可谓亲爱之乎【庳音鼻】
  流徙也共【音恭】工官名驩兠人名二人比【毗至反】周相与为党三苖国名负固不服杀杀其君也殛诛也鲧禹父名方命圯【部鄙反】族治水无功【新安倪氏曰方命圯族见书尧典篇方命者逆上命而不行也圯败族类言与众不和伤人害物也】皆不仁之人也幽州崇山三危羽山有庳皆地名也【赵氏曰幽州北裔之地舜分冀北为幽州崇山南裔之山在今澧州慈利县三危西裔之地禹贡在雍州或以为炖煌未详羽山东裔之山在今海州朐山县】或曰今道州鼻亭即有庳之地也未知是否【汉书顔师古注云有庳在零陵今鼻亭是也】万章疑舜不当封象使彼有庳之民无罪而遭象之虐非仁人之心也藏怒谓藏匿其怒宿怨谓留蓄其怨【双峯饶氏曰仁人之于弟虽有怒亦不藏之虽有怨亦不留之少间便释然亲之欲其亲近于我贵之是也爱之欲其得遂所欲富之是也】
  敢问或曰放者何谓也曰象不得有为于其国天子使吏治其国而纳其贡税焉故谓之放岂得彼民哉虽然欲常常而见之故源源而来不及贡以政接于有庳此之谓也
  孟子言象虽封为有庳之君然不得治其国天子使吏代之治而纳其所收之贡税于象有似于放故或者以为放也盖象至不仁处【上声】之如此则既不失吾亲爱之心而彼亦不得虐有庳之民也源源若水之相继也来谓来朝【音潮下同】觐也不及贡以政接于有庳谓不待及诸侯朝贡之期而以政事接见有庳之君盖古书之辞【新安陈氏曰以此之谓也四字观之知其为古书之辞】而孟子引以证源源而来之意见【形甸反】其亲爱之无已如此也○吴氏曰言圣人不以公义废私恩亦不以私恩害公义舜之于象仁之至义之尽也【朱子曰封之有庳富贵之是不以公义废私恩所以为仁之至使吏治其国纳贡赋而不得肆是不以私恩害公义所以为义之尽后世如汉文之于淮南景帝之于梁王始则纵之太过不得谓之仁后又窘治之甚不得谓之义皆两失之○南轩张氏曰舜之处象可谓尽矣象虽不道而吾之弟也仁人之于弟亲爱之而已矣或曰周公之于管蔡如之何盖管蔡挟武庚以叛忧在庙社孽在生民周公为国弭乱也象之欲杀舜其事在舜之身耳固不同也舜与周公易地则皆然盖其存心为天理人情之至则一也】
  ○咸丘蒙问曰语云盛徳之士君不得而臣父不得而子舜南面而立尧帅诸侯北面而朝之瞽瞍亦北面而朝之舜见瞽瞍其容有蹙孔子曰于斯时也天下殆哉岌岌乎不识此语诚然乎哉孟子曰否此非君子之言齐东野人之语也尧老而舜摄也尧典曰二十有八载放勲乃徂落百姓如丧考妣三年四海遏密八音孔子曰天无二日民无二王舜既为天子矣又帅天下诸侯以为尧三年丧是二天子矣【朝音潮岌鱼及反】
  咸丘防孟子弟子也语者古语也蹙颦蹙不自安也岌岌不安之貌也言人伦乖乱天下将危也齐东齐国之东鄙也孟子言尧但老不治事而舜摄天子之事耳尧在时舜未尝即天子位尧何由北面而朝乎又引书及孔子之言以明之尧典虞书篇名今此文乃见【形甸反】于舜典盖古书二篇或合为一耳言舜摄位二十八年而尧死也徂升也落降也人死则魂升而魄降故古者谓死为徂落遏止也宻静也八音金石丝竹匏【蒲交反】土革木【新安倪氏曰金钟也石磬也丝琴瑟也竹箫箎也匏笙竽也土埙也革皷也木柷敔也】乐器之音也【南轩张氏曰尧老而命舜摄天子之事是则尧犹为君而舜则臣也尧崩舜率天下之臣民以为尧三年丧是犹以尧之事行于天下也至于尧三年之丧毕舜避尧之子而天下狱讼讴歌归之不容舍焉而后舜始践天子位此尧舜相继之际书传所载莫详焉而不独见于孟子之书也○双峯饶氏曰百姓是畿内百姓如平章百姓皆指畿内而言古者天子崩畿内百姓为之斩衰期年之服诸侯薨国内百姓为之斩衰皆期年也周制百姓期年今也百姓为之三年至于四海虽无服亦遏密八音不作乐】
  咸丘蒙曰舜之不臣尧则吾既得闻命矣诗云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濵莫非王臣而舜既为天子矣敢问瞽瞍之非臣如何曰是诗也非是之谓也劳于王事而不得养父母也曰此莫非王事我独贤劳也故说诗者不以文害辞不以辞害志以意逆志是为得之如以辞而已矣云汉之诗曰周余黎民靡有孑遗信斯言也是周无遗民也
  不臣尧不以尧为臣使北面而朝也诗小雅北山之篇也普徧也率循也此诗今毛氏序云役使不均已劳于王事而不得养【去声】其父母焉其诗下文亦云大夫不均我从事独贤乃作诗者自言天下皆王臣何为独使我以贤才而劳苦乎非谓天子可臣其父也文字也辞语也逆迎也云汉大雅篇名也孑独立之貌遗脱也言说诗之法不可以一字而害一句之义不可以一句而害设辞之志当以己意迎取作者之志乃可得之若但以其辞而已则如云汉所言是周之民真无遗种【上声】矣惟以意逆之则知作诗者之志在于忧旱而非真无遗民也【朱子曰逆是前去追迎之意将自家意思去前靣等候诗人之志来如等人来相似今日等不来明日又等须等得来方得今人却是硬捉他来便不是逆志所谓逆者其至否迟速不敢自必而聼于彼也大抵读书须虚心平气优游玩味徐观圣贤立言本意所向如何然后随其逺近深浅轻重缓急而为之说庶乎可以得之若便以吾先入之说横于胷次而驱牵圣贤之言以从己意设使义理可通已渉私穿凿而不免于郢书燕说之诮况又义理窒碍实有所不可行乎○庆源辅氏曰以文害辞是泥一字之文而害一句之辞也以辞害意是泥一句之辞而害诗人设辞之意也意是己意志是诗人之志以我之意迎取诗人之志然后可以得之】
  孝子之至莫大乎尊亲尊亲之至莫大乎以天下养为天子父尊之至也以天下养养之至也诗曰永言孝思孝思维则此之谓也【养去声】
  言瞽瞍既为天子之父则当享天下之养此舜之所以为尊亲养亲之至也岂有使之北面而朝之理乎诗大雅下武之篇言人能长言孝思而不忘则可以为天下法则也【庆源辅氏曰上既言读诗之法以破万章之惑此又言尊亲养亲之至以见舜无使父朝已之理夫舜既为天子则瞽瞍实为天子之父备享四海九州之奉而舜为尊亲养亲之至矣故引下武诗以咏叹之以谓如舜者然后可谓能长言孝思而为天下法则者矣岂有使其父北面而朝之理乎○双峯饶氏曰尊亲养亲虽是二事然尊与养相须养之至乃所以尊之也】
  书曰祗载见瞽瞍防防齐栗瞽瞍亦允若是为父不得而子也【见音现齐侧皆反】
  书大禹谟篇也祗敬也载事也防防齐栗敬谨恐惧之貌允信也若顺也言舜敬事瞽瞍往而见之【蔡氏曰敬其子之职事也】敬谨如此瞽瞍亦信而顺之也孟子引此而言瞽瞍不能以不善及其子而反见化于其子则是所谓父不得而子者而非如咸丘防之说也【南轩张氏曰古之君有受教于臣以成徳者如太甲之于伊尹成王之于周公谓之君不得而臣亦可也盖在子知尽事父之道在臣知尽事君之道而已自他人与后世观之则见其有不得而臣不得而子者焉故云尔也○云峯胡氏曰如咸丘蒙之説则所谓父不得而子者以位言也殊不知古语云盛徳之士本自专以徳言祗载见瞽瞍夔夔齐栗此舜之盛徳处瞽瞍亦允若则反见化于其子盛徳之中而不得以不善及其子也】
  ○万章曰尧以天下与舜有诸孟子曰否天子不能以天下与人
  天下者天下之天下非一人之私有故也
  然则舜有天下也孰与之曰天与之
  万章问而孟子荅也
  天与之者谆谆然命之乎【谆之淳反】
  万章问也谆谆详语之貌
  曰否天不言以行与事示之而已矣【行去声下同】
  行【如字】之于身谓之行措诸天下谓之事言但因舜之行事而示以与之之意耳
  曰以行与事示之者如之何曰天子能荐人于天不能使天与之天下诸侯能荐人于天子不能使天子与之诸侯大夫能荐人于诸侯不能使诸侯与之大夫昔者尧荐舜于天而天受之之于民而民受之故曰天不言以行与事示之而已矣【歩卜反下同】
  暴显也言下能荐人于上不能令【力呈反】上必用之舜为天人所受是因舜之行与事而示之以与之之意也【庆源辅氏曰下荐人于上公心也若有必上用之之心则私意矣孟子此言不特说得三圣授受明白而于人臣荐贤之道大公至正之心亦尽彼窃位蔽贤者固不足责而进一善逹一能上必君之用下示己之恩者皆非也上只言天此又并民而言者天民一理天实以民为视聼也舜相尧二十八载固天也至于朝觐讼狱讴歌则人耳而亦曰天者以天统人以人证天天与人一也】
  曰敢问荐之于天而天受之暴之于民而民受之如何曰使之主祭而百神享之是天受之使之主事而事治百姓安之是民受之也天与之人与之故曰天子不能以天下与人舜相尧二十有八载非人之所能为也天也尧崩三年之丧毕舜避尧之子于南河之南天下诸侯朝觐者不之尧之子而之舜讼狱者不之尧之子而之舜讴歌者不讴歌尧之子而讴歌舜故曰天也夫然后之中国践天子位焉而居尧之宫逼尧之子是簒也非天与也【治相并去声朝音潮夫音扶】
  南河在冀州之南【新安倪氏曰冀州为帝都河在其南故谓之南河】其南即豫州也讼狱谓狱不决而讼之也
  太誓曰天视自我民视天聼自我民聼此之谓也自从也天无形其视聼皆从于民之视聼民之归舜如此则天与之可知矣【南轩张氏曰圣人之动无非天也其相授受之际岂有我之所得为哉故曰天子不能以天下与人天子而以天下与人则是私意之所为乱之道也尧之于舜选于天下而荐之天耳而舜之卒有天下者天实为之尧岂能加毫末于此哉舜之相尧歴年如是之久其荐于天于民者如是其着此乃天也尧崩舜率天下而服尧之丧尧丧既除舜避尧之子于南河之南不敢以己为天子而聼天所命也朝觐讼狱讴歌者皆相率而归有不容舍焉夫然后归而践位而从容于天人之际盖如此然则舜亦岂能加毫末于此哉玩此章则圣人所谓先天而天不违后天而奉天时者殆可得而究矣○新安陈氏曰太书作泰臯陶谟曰天聪明自我民聪明泰誓之言盖本于此天既无民之形体故其视聼皆从于民民之所归即天之所命也】
  ○万章问曰人有言至于禹而徳衰不传于贤而传于子有诸孟子曰否不然也天与贤则与贤天与子则与子昔者舜荐禹于天十有七年舜崩三年之丧毕禹避舜之子于阳城天下之民从之若尧崩之后不从尧之子而从舜也禹荐益于天七年禹崩三年之丧毕益避禹之子于箕山之隂朝觐讼狱者不之益而之啓曰吾君之子也讴歌者不讴歌益而讴歌啓曰吾君之子也【朝音潮】
  阳城箕山之隂皆嵩山下深谷中可藏处啓禹之子也杨氏曰此语孟子必有所受然不可考矣但云天与贤则与贤天与子则与子可以见尧舜禹之心皆无一毫私意也【南轩张氏曰尧舜传之贤禹传之子而后世遂有至禹而徳衰之论此以私意观圣人也禹荐益于天与尧之荐舜舜之荐禹其心一也益避禹之子与舜之在南河禹之在阳城其心一也天而与益则朝觐讼狱讴歌者皆归之益践天子位矣禹亦岂得而不与之哉而天则与子也禹亦岂得而与之哉使天而与丹朱与舜之子则舜禹固得遂其终避之意犹益得遂其终避之志者也故曰其心一也】
  丹朱之不肖舜之子亦不肖舜之相尧禹之相舜也歴年多施泽于民久啓贤能敬承继禹之道益之相禹也歴年少施泽于民未久舜禹益相去久逺其子之贤不肖皆天也非人之所能为也莫之为而为者天也莫之致而至者命也【之相之相去声相去之相如字】
  尧舜之子皆不肖而舜禹之为相久此尧舜之子所以不有天下而舜禹有天下也禹之子贤而益相不久此啓所以有天下而益不有天下也然此皆非人力所为而自为非人力所致而自至者盖以理言之谓之天自人言之谓之命其实则一而已【朱子曰天如君命如命令君命人去做职事其俸禄有厚薄嵗月有逺近无非是命命有两样得之不得曰有命自是一样天命之谓性又自是一样虽是两样却只是一个命天之命人有命之以厚薄修短有命之以清浊偏正无非是命且如舜禹益相去久逺是命之在外者其子之贤不肖是命之在内者圣人穷理尽性以至于命便能賛化育尧之子不肖他便不传与子而传与舜本是个不好底意思却被他一转转得好○南轩张氏曰莫之为而为者天也莫之致而至者命也孟子发明天人之际深矣虽然人君为不善而天命去之则是有所为而致也独不可言天与命欤孟子盖尝论之矣曰尽其道而死者正命也桎梏死者非正命也盖知尧舜禹益之事天理之全而命之正也若夫为不善以及于乱亡则是自絶乎天以遏其命不得谓之得其正矣○庆源辅氏曰天则天理之本体命则天理之命于人者○北溪陈氏曰天与命只一理就其中则微有分别为以做事言做事是人对此而反之非人所为便是天至以吉凶祸福地头言有因而致是人力对此而反之非力所致便是命天以全体言命以其中妙用言其曰以理言之谓之天是专就天之正义言却包命在其中其曰自人言之谓之命命是天命因人形之而后见故吉凶祸福自天来到于人然后为命乃是于天理中截断命为一邉而言其指归一尔若只就天一邉説吉凶祸福未有人受来如何见得是命】
  匹夫而有天下者徳必若舜禹而又有天子荐之者故仲尼不有天下
  孟子因禹益之事歴举此下两条以推明之言仲尼之徳虽无媿于舜禹而无天子荐之者故不有天下
  继世以有天下天之所废必若桀纣者也故益伊尹周公不有天下
  继世而有天下者其先世皆有大功徳于民故必有大恶如桀纣则天乃废之如啓及太甲成王虽不及益伊尹周公之贤圣但能嗣守先业则天亦不废之故益伊尹周公虽有舜禹之徳而亦不有天下
  伊尹相汤以王于天下汤崩太丁未立外丙二年仲壬四年太甲颠覆汤之典刑伊尹放之于桐三年太甲悔过自怨自艾于桐处仁迁义三年以聼伊尹之训己也复归于亳【相王皆去声艾音乂】
  此承上文言伊尹不有天下之事赵氏曰太丁汤之太子未立而死外丙立二年仲壬立四年皆太丁弟也太甲太丁子也程子曰古人谓嵗为年汤崩时外丙方二嵗仲壬方四嵗惟太甲差【初宜反】长【上声】故立之也二说未知孰是颠覆壊【音怪】乱也典刑常法也桐汤墓所在艾治也说文云芟【师衘反】草也盖斩絶自新之意亳商所都也
  周公之不有天下犹益之于夏伊尹之于殷也
  此复言周公所以不有天下之意【朱子曰仲尼不有天下益伊周不有天下岂益伊周孔皆有有天下之愿而以无天子荐之与天意未有所废而不得乎直论其理如此耳○问舜禹避位之说或者疑之以为舜禹之为相摄行天子之事久矣至此而复往避之有如天下归之而朱均不顺则将从天下而废其君之子耶抑将奉其君之子而违天下之心耶是皆事之至逆而由避有以致之也至益不度天命而受位矣避之而天下不从然后不敢为匹夫犹且耻之而谓益为之乎是其说也奈何闻之师曰圣人未尝有取天下之心也三年丧毕去而避之礼之常事之宜耳其避去也其心惟恐天下之不吾释也舜禹盖廹于天命人心而不获己者若益则求仁而得仁耳论者纽于利害权谋之习而妄意圣贤之心盖以曹操不肯释兵之心而为舜禹益谋宜其以为不当去位而避朱均以曹丕屡表陈逊之心而为舜禹益谋宜其幸舜禹之得之而以益之不得为可耻也】
  孔子曰唐虞禅夏后殷周继其义一也【禅音擅】
  禅授也或禅或继皆天命也圣人岂有私意于其间哉○尹氏曰孔子曰唐虞禅夏后殷周继其义一也孟子曰天与贤则与贤天与子则与子知前圣之心者无如孔子继孔子者孟子而已矣【南轩张氏曰一者何也亦曰奉天命而已矣】○万章问曰人有言伊尹以割烹要汤有诸【要平声下同】要求也按史记伊尹欲行道以致君而无由乃为有莘氏之媵【以证反】臣负鼎俎以滋味説【音税】汤致于王道盖战国时有为此説者【庆源辅氏曰战国之时人不知有义理之学汲汲然志于功名事业以求其富贵利逹虽枉已辱身有所不顾故设为此等议论上以诬圣贤下以便一己之私耳○新安陈氏曰汤妃有莘氏女也所以有随嫁从臣负鼎爼盖庖人之类】
  孟子曰否不然伊尹耕于有莘之野而乐尧舜之道焉非其义也非其道也禄之以天下弗顾也系马千驷弗视也非其义也非其道也一介不以与人一介不以取诸人【乐音洛】
  莘国名【赵氏曰今司州郃阳县】乐尧舜之道者诵其诗读其书而欣慕爱乐之也【新安陈氏曰诗如康衢之謡舜臯之歌之类书如二典三谟是也必如此解此句方实】驷四匹也介与草芥之芥同言其辞受取与无大无细一以道义而不苟也【山杨氏曰一介之与万钟若论利则有多寡若论义其理一也伊尹惟能一介知所取与故能禄之以天下弗顾繋马千驷弗视自后世观之则一介不以与人为太吝一介不以取诸人为太洁然君子之取与适于其义而已与之啬取之微虽若不足道矣然苟害于义又何多寡之间乎○问道义一物非其义则非其道矣一介不妄取与则大者可知矣既曰非义又曰非道既曰一介又曰天下千驷何也朱子曰道义兼举体用而言也一介千驷极其多少而言也盖人之气质不同器识有异或务大而忽小或抱小而遗大故必兼举而极言之然后足以见其徳之全耳○双峯饶氏曰孟子说义必说道如配义与道皆是先义亘古穷今只一个道义是随时处事之权要两下防既揆以义又揆以道方可处事有合一时之宜及揆以古道则有不合处道是体义是用义以事言道以理言以事言则得其宜以理言则得其正然后为尽善故两言之】
  汤使人以币聘之嚣嚣然曰我何以汤之聘币为哉我岂若处畎亩之中由是以乐尧舜之道哉【嚣五髙反又户骄反】嚣嚣无欲自得之貌【庆源辅氏曰伊尹以尧舜之道自乐故常无欲而自得涵泳其言则举天下之物果何足以累其心哉】
  汤三使往聘之既而幡然改曰与我处畎亩之中由是以乐尧舜之道吾岂若使是君为尧舜之君哉吾岂若使是民为尧舜之民哉吾岂若于吾身亲见之哉幡然变动之貌于吾身亲见之言于我之身亲见其道之行不徒诵说向慕之而已也【朱子曰或谓饥食渇饮耕田凿井便是乐尧舜之道此皆不实岂若吾身亲见之哉这个便是真尧舜却不是泛说底道皆尧舜之道如论文武之道未坠于地此亦真个指文武之道而或者便说日用间皆是文武之道殊不知圣贤之言自实】
  天之生此民也使先知觉后知使先觉觉后觉也予天民之先觉者也予将以斯道觉斯民也非予觉之而谁也此亦伊尹之言也知谓识其事之所当然觉谓悟其理之所以然觉后知后觉如呼【去声】寐者而使之寤也言天使者天理当然若使之也程子曰予天民之先觉谓我乃天生此民中尽得民道而先觉者也既为先觉之民岂可不觉其未觉者及彼之觉亦非分我所有以予【通作与】之也皆彼自有此理我但能觉之而已【朱子曰程子云知是知此事觉是觉此理如事亲当孝事兄当弟事也其所以当孝所以当弟理也今人知得此事讲解得这道理皆是知之之事及至自悟则又自有个见解处○中央两个觉字皆训唤醒是我唤醒他○庆源辅氏曰知浅而觉深知有界限觉无偏全程子云譬之人睡他人未觉而我先觉故摇撼其未觉者亦使之觉及其已觉也元无欠少而亦未尝有増加适一般耳此说说得觉字极为全备既为先觉之民岂可不觉其未觉者此解非予觉之而谁也一句盖大学之道既明明徳则必须新民到此地位自然住不得正使不得时与位亦须着如孔孟著书立言以觉万世始得此皆是不容己者】
  思天下之民匹夫匹妇有不被尧舜之泽者若己推而内之沟中其自任以天下之重如此故就汤而说之以伐夏救民【推吐囘反内音纳说音税】
  书曰昔先正保衡作我先王曰予弗克俾厥后为尧舜其心愧耻若挞于市一夫不获则曰时予之辜孟子之言盖取诸此是时夏桀无道暴虐其民故欲使汤伐夏以救之徐氏曰伊尹乐尧舜之道尧舜揖逊而伊尹说汤以伐夏者时之不同义则一也
  吾未闻枉己而正人者也况辱己以正天下者乎圣人之行不同也或逺或近或去或不去归洁其身而已矣【行去声】
  辱己甚于枉己正天下难于正人若伊尹以割烹要汤辱己甚矣何以正天下乎【庆源辅氏曰辱己实由于枉己不可以为未甚而已可枉也正天下实自正人始未有不能正人而能正天下者也】逺谓隠遁【与遯同】也近谓仕近君也言圣人之行虽不必同然其要【如字】归在洁其身而已伊尹岂肯以割烹要汤哉【庆源辅氏曰或逺而去或近而不去所遭之时不同而在洁其身则同洁身不使其身污辱于不义也身为万事之本使尹以割烹要汤则污其身甚矣本既不正事无可为而谓尹为之乎】
  吾闻其以尧舜之道要汤未闻以割烹也
  林氏曰以尧舜之道要汤者非实以是要之也道在此而汤之聘自来耳犹子贡言夫子之求之异乎人之求之也愚谓此语亦犹前章所论父不得而予之意【新安陈氏曰承其要汤之语而正之谓伊尹所以要汤在尧舜之道而非割烹也其实伊尹未尝要求于汤如夫子之求之与父不得而子语脉相似故集注引以为证】
  伊训曰天诛造攻自牧宫朕载自亳
  伊训商书篇名孟子引以证伐夏救民之事也今书牧宫作鸣条【牧宫桀宫也】造载皆始也伊尹言始攻桀无道由我始其事于亳也【南轩张氏曰桀为不道伊尹则相汤始于亳而往征之然则其伐夏也奉天讨有罪而已○庆源辅氏曰此伊尹所自言于此可见其任重之意则其不肯枉道自污以要君必矣事苟理明义正圣贤初无所揜覆也】
  ○万章问曰或谓孔子于卫主痈疽于齐主侍人瘠环有诸乎孟子曰否不然也好事者为之也【痈于容反疽七余反好去声】
  主谓舍于其家以之为主人也痈疽疡【音羊】医也【新安倪氏曰周礼天官有疡医疡疮痈也】侍人奄【与阉同音掩】人也瘠姓环名皆时君所近狎之人也好事谓喜造言生事之人也
  于卫主顔雠由弥子之妻与子路之妻兄弟也弥子谓子路曰孔子主我卫卿可得也子路以告孔子曰有命孔子进以礼退以义得之不得曰有命而主痈疽与侍人瘠环是无义无命也【雠如字又音犨】
  顔雠由卫之贤大夫也史记作顔浊邹弥子卫灵公幸臣弥子瑕也徐氏曰礼主于辞逊故进以礼义主于断【丁乱反】制故退以义难进而易【去声】退者也在我者有礼义而已得之不得则有命存焉【朱子曰三揖而进一辞而退进以礼揖让辞逊退以义刚决果断○圣人以义处命本不待断以命也所以曰有命对弥子瑕言之也○南轩张氏曰圣人非择礼义而为进退圣人之进退无非礼义礼义之所在固命之所在也此所谓义命之合一者也○新安陈氏曰上言礼义下只言义者进以礼亦义所当进义可以该礼也】
  孔子不恱于鲁卫遭宋桓司马将要而杀之微服而过宋是时孔子当阨主司城贞子为陈侯周臣【要平声】不恱不乐【音洛】居其国也桓司马宋大夫向【式亮反】魋也司城贞子亦宋大夫之贤者也【双峯饶氏曰司马司城皆是宋之官他国则无宋是王者后故仿天子礼有司马司城○新安倪氏曰宋以武公讳改司空为司城】陈侯名周按史记孔子为鲁司防齐人馈女乐以间【去声】之孔子遂行适卫月余去卫适宋司马魋欲杀孔子孔子去至陈主于司城贞子【新安陈氏曰以文势观似是临去宋时主于司城贞子适陈为陈侯周臣】孟子言孔子虽当阨难【去声】然犹择所主况在齐卫无事之时岂有主痈疽侍人之事乎【庆源辅氏曰以孔子进礼退义曰有命观之则必无主痈疽侍人之理以当阨主司城贞子观之则必无主痈疽侍人之事】
  吾闻观近臣以其所为主观逺臣以其所主若孔子主痈疽与侍人瘠环何以为孔子
  近臣在朝【音潮】之臣逺臣逺方来仕者君子小人各从其类故观其所为主与其所主者而其人可知【吕氏曰辞受有义得不得有命皆理之所必然有命有义是有可得可受之理故舜可受尧之天下无命无义是无可得可受之理故孔子不主弥子以受卫卿二者义命有自合之理无从而间焉有义无命虽有可受之义而无可得之命安得而受之是谓义合于命故益避啓而不受禹之天下有命无义虽有可得之命而无可受之义亦安得而受之是谓命合于义故中国授室养弟子以万钟而孟子辞之也○南轩张氏曰此泛言观人之法岂独为人臣者所当知为人君者尤当明此义则逺近交见而不蔽于耳目之私矣○新安陈氏曰吕氏所谓无命无义与孟子本文是无义无命也不同进退以礼义而得之有命也于圣贤未尝加益惟合于礼义而已命之得非所计也进退以礼义而不得亦命也于圣贤未尝或损无慊于礼义矣不得奚伤哉安于命而已故曰得之不得曰有命若有苟得之心而欲因时君近狎之人以进则是进退不以礼义而不知有命矣故曰是无义无命也】
  ○万章问曰或曰百里奚自鬻于秦养牲者五羊之皮食牛以要秦穆公信乎孟子曰否不然好事者为之也【食音嗣好去声下同】
  百里奚虞之贤臣人言其自卖于秦养牲者之家得五羊之皮而为【去声】之食牛因以干秦穆公也
  百里奚虞人也晋人以垂棘之璧与屈产之乘假道于虞以伐虢宫之竒谏百里奚不谏【屈求勿反乘去声】
  虞虢皆国名垂棘之璧垂棘之地所出之璧也屈产之乘屈地所生之良马也乘四匹也晋欲伐虢道经于虞故以此物借道其实欲并【去声】取虞宫之竒亦虞之贤臣谏虞公令【力呈反】勿许虞公不用遂为晋所灭百里奚知其不可谏故不谏而去之秦【左传僖公二年晋荀息请屈产之乗与垂棘之璧假道于虞以伐虢公曰是吾寳也对曰若得道于虞犹外府也乃使荀息假道于虞虞公许之且请先伐虢宫之竒谏不聼遂起师夏晋里克荀息帅虞师伐虢灭下阳虢邑五年晋侯复假道于虞以伐虢宫之竒谏曰虢虞之表也虢亡虞必从之晋不可啓冦不可翫习也一之谓甚其可再乎谚所谓辅车相依辅颊辅车牙车也唇亡齿寒者其虞虢之谓也弗聼宫之竒以其族行十二月晋灭虢馆于虞遂袭虞灭之执虞公○赵氏曰虞在汉河东郡大阳县虢在汉河南郡荥阳县】
  知虞公之不可谏而去之秦年已七十矣曾不知以食牛干秦穆公之为污也可谓智乎不可谏而不谏可谓不智乎知虞公之将亡而先去之不可谓不智也时举于秦知缪公之可与有行也而相之可谓不智乎相秦而显其君于天下可传于后世不贤而能之乎自鬻以成其君乡党自好者不为而谓贤者为之乎【相去声】自好自爱其身之人也孟子言百里奚之智如此必知食牛以干主之为污其贤又如此必不肯自鬻以成其君也【新安陈氏曰成其君成就其君之霸业也】然此事当孟子时已无所据孟子直以事理反覆推之而知其必不然耳○范氏曰古之圣贤未遇之时鄙贱之事不耻为之如百里奚为【去声】人养牛无足怪也惟是人君不致敬尽礼则不可得而见岂有先自污辱以要其君哉庄周曰百里奚爵禄不入于心故饭【扶晚反】牛而牛肥使穆公忘其贱而与之政亦可谓知百里奚矣【荘子田子方篇百里奚爵禄不入于心故饭牛而肥饭犹食之也使秦穆公忘其贱而与之政也有虞氏死生不入于心故足以动人】伊尹百里奚之事皆圣贤出处之大节故孟子不得不辨尹氏曰当时好事者之论大率类此盖以其不正之心度【待洛反】圣贤也【范氏曰虞之将亡宫之竒谏百里奚不谏二人皆是也宫之竒不忍虞之亡谏而不聼然后以其族行君臣之义尽百里奚事虞公年七十矣而无所遇知其不可谏不谏而先去之去就之理明竒为忠臣奚为智士故曰皆是也按秦本纪晋虏虞君与百里奚奚亡秦走宛楚鄙人执之穆公闻其贤以五羖羊皮赎之号五羖大夫商鞅传赵良曰五羖大夫荆之鄙人也闻穆公贤愿见行而无资自鬻于秦被褐饭牛穆公举之牛口之下加之百姓之上史记所传自相矛盾盖得之好事者○南轩张氏曰奚于虞在不必谏之地又知其不可谏谏必不聼故引而去之所以为智使在当谏之地而不谏是不忠之臣也可谓智乎○蔡氏曰战国之时人不知道惟知以功利为急甚者敢诬圣贤欲借以行其私如伊尹割烹要汤孔子主痈疽侍人百里奚自鬻虽万章之徒亦不知其为非而犹不免于疑问习俗移人之心如此孟子安得不歴数而明辨之哉】


  孟子集注大全卷九
  钦定四库全书
  孟子集注大全卷十
  万章章句下
  凡九章
  孟子曰伯夷目不视恶色耳不听恶声非其君不事非其民不使治则进乱则退横政之所出横民之所止不忍居也思与乡人处如以朝衣朝冠坐于涂炭也当纣之时居北海之濵以待天下之清也故闻伯夷之风者顽夫亷懦夫有立志【治去声下同横去声朝音潮】
  横谓不循法度顽者无知觉亷者有分辨懦柔弱也余并见前篇【见形甸反下文余见并同】
  伊尹曰何事非君何使非民治亦进乱亦进曰天之生斯民也使先知觉后知使先觉觉后觉予天民之先觉者也予将以此道觉此民也思天下之民匹夫匹妇有不与被尧舜之泽者若己推而内之沟中其自任以天下之重也【与音预】
  何事非君言所事即君何使非民言所使即民无不可事之君无不可使之民也余见前篇
  栁下惠不羞污君不辞小官进不隐贤必以其道遗佚而不怨阨穷而不悯与乡人处由由然不忍去也尔为尔我为我虽袒裼裸裎于我侧尔焉能凂我哉故闻栁下惠之风者鄙夫寛薄夫敦
  鄙狭陋也敦厚也余见前篇【问夷惠胜伊尹得些朱子曰伊尹体用较全夷惠髙似伊尹伊尹大如夷惠○新安陈氏曰凡言闻其风者皆道不行于当时而其流风余韵足以耸动后世者也伊尹道行于当时有功业可见不待以风言夷惠道不行于当时无功业可见而其制行之髙足使后世想闻其余风而兴起所以以风言夷则风之清惠则风之和也或曰孔子道亦不行于当时而不以风言何也曰孔子如太极元气之运风不足以言之也司马迁谓讲业齐鲁之都观夫子遗风亦以风言特于齐鲁之地观之则所指者有界限而所观者亦然故亦以风言耳】
  孔子之去齐接淅而行去鲁曰迟迟吾行也去父母国之道也可以速而速可以久而久可以处而处可以仕而仕孔子也【淅先歴反】
  接犹承也淅渍【疾智反】米水也渍米将炊而欲去之速故以手承水取米而行不及炊也举此一端以见【形甸反】其久速仕止各当其可也【记曰当其可之谓时】或曰孔子去鲁不税【与脱同】冕而行岂得为迟杨氏曰孔子欲去之意久矣不欲苟去故迟迟其行也膰肉不至则得以微罪行矣故不税冕而行非速也
  孟子曰伯夷圣之清者也伊尹圣之任者也栁下惠圣之和者也孔子圣之时者也
  张子曰无所杂者清之极无所异者和之极勉而清非圣人之清勉而和非圣人之和所谓圣者不勉不思而至焉者也孔氏曰任者以天下为己责也愚谓孔子仕止久速各当其可盖兼三子之所以圣者而时出之非如三子之可以一徳名也或疑伊尹出处【上声】合乎孔子而不得为圣之时何也程子曰终是任底意思【去声】在【朱子曰夷惠气质有偏比之夫子终有不中节处所以易中说中正伊川谓中重于正正不必中也言中则正已在其中盖无中则做正不出来而单言正则未必能中也夷惠诸子其正与夫子同而夫子之中则非诸子所及也○清任和都是有病痛底圣人问伊尹似无病痛曰五就汤五就桀孔子必不肯恁地只为他任得太过所谓任只就他治亦进乱亦进处防其自任以天下之重如此虽云禄之天下繋马千驷弗顾弗受然终是任处多如栁下惠不以三公易其介固是介然终是和处多问三子之徳各偏于一亦尽其一徳之中否曰三子之徳但各至于一偏之极既云偏则不得谓之中矣如伯夷虽有善其辞命而至者不受也此便是偏处若善其辞命而吾受之亦何妨只观孔子便不然问既云一偏何以谓之圣曰圣只是做到极处自然安行不待勉强故谓之圣非中之谓也○三圣是知之不至三子不惟清不能和和不能清但于清处和处亦皆过如射者皆中而不中鹄问既是如此何以为圣人之清和曰却是天理中流出无驳杂虽是过当直是无纎毫查滓孔子集大成无所不该非特兼三子所长而已但与三子比并说时是兼其所长曰三子是资禀如此否曰然○问如伯夷之清而不念旧恶栁下惠之和而不以三公易其介此其所以为圣之清圣之和也但其流则有隘与不恭之失曰这也是诸先生恐伤触二子所以说流獘今以圣人观二子则二子多有欠阙处才有欠阙处便有獘所以孟子直说他隘与不恭不曽说其末流如此○问伊川云伊尹终有任底意思在谓他有担当作为底意思只这些意思便非夫子气象否曰然然此处极难防且放那里久之防道理熟自见强说不得若谓伊尹有这些意思在为非圣人之至则孔孟皇皇汲汲去齐去鲁之梁之魏非无意者其所以异伊尹者何也○问夫子若处伊尹之地也如他任如何曰夫子自是不同不如此着意○南轩张氏曰孔子之速也迟也皆道之所在也曰可以速而速可以久而久比公孙丑篇易一则字尤见从容不廹与时偕行之意圣之时云者非圣人之趍时圣人之动固无不时也○庆源辅氏曰伊尹惟其任底意思在故未能与天为一而不得为圣之时若孔子则虽视天下无不可为之时在己无不可行之道然却无伊尹这些意思曰如有用我者期月而已可也如有用我者吾其为东周乎多少含蓄意思此其所以与天为一而谓之圣之时也○东阳许氏曰此章圣字言夷惠伊尹处是以地言与大而化之之圣不同只是清任和到极处故谓之圣孔子则是大而化之之圣其行之时中则清任和时而出之亦无不到极处】
  孔子之谓集大成集大成也者金声而玉振之也金声也者始条理也玉振之也者终条理也始条理者智之事也终条理者圣之事也
  此言孔子集三圣之事而为一大圣之事犹作乐者集众音之小成而为一大成也成者乐之一终书所谓箫韶九成是也【书益稷篇注箫古文作箾箾韶盖舜乐之总名也九成者犹周礼所谓九变也】金钟属声宣也如声罪致讨之声玉磬也振収也如振河海而不泄【私列反】之振始始之也终终之也条理犹言脉络指众音而言也智者知之所及圣者徳之所就也盖乐有八音金石丝竹匏土革木若独奏一音则其一音自为始终而为一小成犹三子之所知偏于一而其所就亦偏于一也八音之中金石为重故特为众音之纲纪又金始震而玉终诎【渠勿反】然也【记聘义昔者君子比徳于玉焉温润而泽仁也缜密以栗知也廉而不刿音蹶伤也义也垂之如队直位反礼也扣之其声清越以长其中诎然乐也越犹扬也诎然絶止之貌朱子曰金声有洪杀始震终细玉声则始终如一扣之其声诎然而止】故并奏八音则于其未作而先撃镈钟以宣其声【镈伯各反钟名】俟其既阕【苦穴反】而后击特磬以収其韵【新安陈氏曰特专也单撃磬曰特磬】宣以始之収以终之二者之间脉络贯通无所不备则合众小成而为一大成犹孔子之知无不尽而徳无不全也金声玉振始终条理疑古乐经之言故儿【研兮反】寛云唯天子建中和之极兼总条贯金声而玉振之【新安倪氏曰前汉儿寛与武帝论封禅仪而有是言必非其自言又不纯举孟子之言且简约精密故疑其为古乐书之言也】亦此意也【程子曰金声而玉振之此孟子为学者言终始之义也始于致知智之事也行所知而至其极圣之事也易曰知至至之知终终之是也○问始终条理朱子曰如今乐之始作先撞钟是金声之也乐终撃磬是玉振之也始终如此而中间乃大合乐六律五声八音一齐莫不备举孟子以此譬孔子如伯夷圣之清伊尹圣之任栁下惠圣之和都如乐器有一件相似是金声底从头到尾只是金声是玉声底从头到尾只是玉声○始条理是知终条理是行问智之事圣之事工夫全在智字上三子所以各极于一偏縁他合下少致知工夫防得道理有偏故其终之成亦只至一偏之极孔子合下知得至到防得道理周徧精切无所不尽故其徳之成亦兼该毕备而无一徳一行之或阙曰然○金声或洪或杀清浊万殊玉声清越和平首尾如一故乐之作也八音克谐虽若无所先后然奏之以金节之以玉其序亦有不可紊者焉盖其奏之也所以极其变也其节之也所以成其章也变者虽殊而所以成者未尝不一成者虽一而所歴之变洪纎清浊亦无所不具于至一之中圣人之知精粗大小无所不同圣人之徳精粗大小无所不备其始卒相成盖如此此金声而玉振之所以譬夫孔子之集大成而非三子之所得与也然即其全而论其偏则纎而不能洪清而不能浊者是其金声之不备也不能备乎金声而遽以玉振之虽其所以振之者未尝有异然其所振一全一阙则其玉之为声亦有所不能同矣○奏之以金节之以玉奏之所以极其变节之所以成其章也○南轩张氏曰条理云者有伦绪而不紊之谓始条理者析众理于毫厘也终条理者备众理于一贯也○致知智之事行其所知而极其至圣之事也据此一节乃是言学者之事所以学于圣人者故因上文金声玉振而言言学之序如此盖圣人则圣智合一无始卒之异学者则必知所先后然后有以入徳也故孟子于此一节特分而言之明圣人之智学者所当先务必明尽众理咸极其至然后力行以造夫圣人之所以圣者始终各有条而不可乱也智之事圣之事犹言学智圣之功夫非便以为智圣也○勉斋黄氏曰孔子之异于三子者知之至而行之尽三子之不及孔子者知有所蔽于始而行有阙于终也此孔子所以独得其全而三子仅得其偏也】
  智譬则巧也圣譬则力也由射于百歩之外也其至尔力也其中非尔力也【中去声】
  此复【扶又反】以射之巧力发明圣智二字之义见孔子巧力俱全而圣智兼备三子则力有余而巧不足是以一节虽至于圣而智不足以及乎时中也【张子曰夷惠智不明于至善故偏入于清和然而卒能成性故虽圣而不智孔子智既明于至善故集大成如清和时任皆有之无不曲当也故圣且智金声而玉振也○山杨氏曰伯夷伊尹栁下惠于清任和处已至圣人但其他处未必皆中其至与孔子同而其中与孔子异只为不能无偏故也若隘与不恭其所偏欤○问以智比圣智固未可以言圣然孟子以智譬巧以圣譬力力既不及于巧则是圣必由于智也明矣而尹和靖乃曰始条理者犹可以用智终条理则智不容于其间矣则是以圣智浅深而言与孟子之意似相戾惟伊川引易知至至之知终终之其意若曰夫子所以能集三子而大成者由其始焉知之之深也盖知之至行之必至三子之智始焉知之未尽故其后行之虽各极其至终未免各失于一偏非终条理者未到以其始条理者已差之矣不知伊川之意是如此否朱子曰甚好○问孟子既以智为始圣为终则智者致知之事圣者极至之名其终复曰智巧圣力是智反妙于圣矣南轩以为论学则智圣有始终之序语道则圣之极是智之极者也此说似可以破前所疑否曰智是见得彻之名圣是行得到之号有先后而无浅深也圣而不智如水母之无鰕亦将何所到乎○以缓急论则智居先若把轻重论则圣为重○问其至尔力其中非尔力还是三子只有力无智否曰不是无智知处偏故至处亦偏如孔子则箭箭中红心三子则毎人各中一邉縁他当初见得偏故至处亦偏曰如此则三子不可谓之圣曰不可谓之圣之大成毕竟那清是圣之清和是圣之和虽使圣人清和亦不过如此顔子则巧处工夫已至防防皆可中但只是力不至耳使顔子力至便与孔子一般○金玉备巧力全者孔子也若顔子之博文而约以礼竭才而不能及则金声已备而玉有未振巧足以中而力有未完者欤故以所至论之则顔子不若三子之成以所期言之则三子不若顔子之大以学之序而论之则三子皆失其所当先故行愈力而见愈偏而顔子循序以进则其所进未可量也惜不及见其成耳然就三子而论之则伊尹之学又密于夷惠矣○东阳许氏曰此一节以射比四圣人能挽彊弓射逺地此力也能中其的乃巧也必先知的之所在又知中之之法然后因力之所至而中之谓知之明然后行之从容中道三子力量虽到而知有未至故不及孔子】○此章言三子之行【去声】各极其一偏孔子之道兼全于众理所以偏者由其蔽于始是以缺于终所以全者由其知之至是以行之尽三子犹春夏秋冬之各一其时孔子则太和元气之流行于四时也【云胡氏曰此章之旨集注偏全二字尽之譬之乐则一音自为始终者偏而八音相为始终者全譬之射则力而不巧者偏力而又巧者全孟子始则皆谓之圣各以其所行言末则先智而后圣统以其知与行言惟知之偏故行之所至者各极其偏惟知之全则行不期其全而自极于全】
  ○北宫锜问曰周室班爵禄也如之何【锜鱼绮反】
  北宫姓锜名卫人班列也
  孟子曰其详不可得而闻也诸侯恶其害己也而皆去其籍然而轲也甞闻其略也【恶去声去上声】
  当时诸侯兼并【去声】僣窃故恶周制妨害己之所为也【庆源辅氏曰兼并则其国日大僣窃则其禄日侈】
  天子一位公一位侯一位伯一位子男同一位凡五等也君一位卿一位大夫一位上士一位中士一位下士一位凡六等
  此班爵之制也五等通于天下六等施于国中【庆源辅氏曰位以爵定】
  天子之制地方千里公侯皆方百里伯七十里子男五十里凡四等不能五十里不逹于天子附于诸侯曰附庸
  此以下班禄之制也不能犹不足也小国之地不足五十里者不能自逹于天子因大国以姓名通谓之附庸若春秋邾仪父【音甫】之类是也【春秋隠公元年三月公及邾仪父盟于蔑○庆源辅氏曰田以禄分】
  天子之卿受地视侯大夫受地视伯元士受地视子男视比也徐氏曰王畿之内亦制都鄙受地也元士上士也【赵氏曰食采邑于畿内禄之多少以外诸侯为差不言中下士视附庸也】
  大国地方百里君十卿禄卿禄四大夫大夫倍上士上士倍中士中士倍下士下士与庶人在官者同禄禄足以代其耕也
  十十倍之也四四倍之也倍加一倍也徐氏曰大国君田三万二千亩其入可食【音嗣下可食并同】二千八百八十人卿田三千二百亩可食二百八十八人大夫田八百亩可食七十二人上士田四百亩可食三十六人中士田二百亩可食十八人下士与庶人在官者田百亩可食九人至五人庶人在官府史胥徒也【周礼天官宰大宰卿一人小宰中大夫二人府六人史十有二人胥十有二人徒百有二十人府泊藏史掌书胥徒民服徭役者】愚按君以下所食之禄皆助法之公田借农夫之力以耕而收其租士之无田与庶人在官者则但受禄于官如田之入而已【朱子曰府史胥徒以周礼考之人数极多安得许多闲禄给之尝疑周礼一书方是起草未曽得行蘓子由古史疑府史胥徒太多当时却多兼官其实府史胥徒无许多○古者制国土地亦广非如孟子百里之说禹防涂山执玉帛者万国后来更相吞噬到周初只有千八百国是不及五分之一矣想得并得来尽大周封新国若只用百里之地介在其间岂不为大国所吞亦縁是诛纣伐奄灭国者五十得许多土地方封得许多人】
  次国地方七十里君十卿禄卿禄三大夫大夫倍上士上士倍中士中士倍下士下士与庶人在官者同禄禄足以代其耕也
  三谓三倍之也徐氏曰次国君田二万四千亩可食二千一百六十人卿田二千四百亩可食二百十六人
  小国地方五十里君十卿禄卿禄二大夫大夫倍上士上士倍中士中士倍下士下士与庶人在官者同禄禄足以代其耕也
  二即倍也徐氏曰小国君田一万六千亩可食千四百四十人卿田一千六百亩可食百四十四人【朱子曰君十卿禄者犹今之俸禄盖君所自得为私用者至于贡赋賔客朝觐祭享交聘往来又别有财储为公用如今太守既有料钱至于贡赋公用又自有钱也○赵氏曰由卿而上三等之国异由大夫而下三等之国同者盖卿而上其禄寖厚苟不为之杀则地之所出不足以供大夫而下其禄寖薄苟为之杀则臣之所养不能自给也】
  耕者之所获一夫百亩百亩之粪上农夫食九人上次食八人中食七人中次食六人下食五人庶人在官者其禄以是为差【食音嗣差楚宜反】
  获得也一夫一妇佃田百亩加之以粪粪多而力勤者为上农其所収可供九人其次用力不齐故有此五等庶人在官者其受禄不同亦有此五等也○愚按此章之説与周礼王制不同盖不可考阙之可也【周礼地官司徒凡建邦国以土圭土其地犹言度其地而制其域诸公之地封疆方五百里其食者半诸侯之地封疆方四百里其食者参之一诸伯之地封疆方三百里其食者参之一诸子之地封疆方二百里其食者四之一诸男之地封疆方百里其食者四之一○记王制王者之制禄爵公侯伯子男凡五等诸侯之上大夫卿下大夫上士中士下士凡五等天子之田方千里公侯田方百里伯七十里子男五十里不能五十里者不合于天子附于诸侯曰附庸天子之三公之田视公侯天子之卿视伯天子之大夫视子男天子之元士视附庸制农田百亩百亩之分上农夫食九人其次食八人其次食七人其次食六人下农夫食五人庶人在官者其禄以是为差也诸侯之下士视上农夫禄足以代其耕也中士倍下士上士倍中士下大夫倍上士卿四大夫禄君十卿禄次国之卿三大夫禄君十卿禄小国之卿倍大夫禄君十卿禄】程子曰孟子之时去先王未逺载籍未经秦火然而班爵禄之制已不闻其详今之礼书皆掇拾于煨【乌回反】烬【徐刃反】之余而多出于汉儒一时之傅【音附】会奈何欲尽信而句为之解乎然则其事固不可一二追复矣【问孟子与周礼不同朱子曰此也难考毕竟周礼底是周礼是全书经圣人手必不会差孟子时典籍已散亡想见没理会是以诸儒之说纷然而卒不能得其正也○庆源辅氏曰程子之说足以救陋儒泥古之失但据其所传而姑存之使千百世之后一遇大圣则必能因其大体而详其节目推其既往以为一时之制而先代圣王之法庶乎其可复见矣○新安倪氏曰周礼一书刘歆以为河间献王得之李氏女子刘歆以前世无传习之者朱子谓周礼底是南轩甞谓当以孟子为正朱子恐非定説以周书武成分土惟三证之周礼之说恐不可信若王制则汉文帝使博士诸生刺六经中而作将以兴王者之制度成于汉儒之手宜其有与他书不合者又按朱子谓甞疑周礼一书方是起草未曾得行蔡九峯亦曰周礼首末未备周公未成之书也窃意此说为是然则冬官之阙盖其所未甞笔者欤】
  ○万章问曰敢问友孟子曰不挟长不挟贵不挟兄弟而友友也者友其徳也不可以有挟也
  挟者兼有而恃之之称【庆源辅氏曰兼夫有与恃二者之意方谓之挟但有之而不恃则未谓之挟也○新安陈氏曰有挟则取友之意不诚贤者必不与之友矣三者之中挟贵尤常情所易犯下文四节皆不挟贵者但有小大之差耳】
  孟献子百乘之家也有友五人焉乐正裘牧仲其三人则予忘之矣献子之与此五人者友也无献子之家者也此五人者亦有献子之家则不与之友矣【乗去声下同】孟献子鲁之贤大夫仲孙蔑【莫结反】也张子曰献子忘其势五人者忘人之势不资其势而利其有然后能忘人之势若五人者有献子之家则反为献子之所贱矣【庆源辅氏曰献子忘其势不挟贵也五人忘人之势无献子之家也孟子歴举四人事首于献子事详之又以见上之友下固不可有所挟下为上所友亦不可有所利一有利之之意则为人所贱失其可贵之实而不足友矣】
  非惟百乘之家为然也虽小国之君亦有之费惠公曰吾于子思则师之矣吾于顔般则友之矣王顺长息则事我者也【费音秘般音班】
  惠公费邑之君也师所尊也友所敬也事我者所使也
  非惟小国之君为然也虽大国之君亦有之晋平公之于亥唐也入云则入坐云则坐食云则食虽疏食菜羮未尝不饱盖不敢不饱也然终于此而已矣弗与共天位也弗与治天职也弗与食天禄也士之尊贤者也非王公之尊贤也【疏食之食音嗣平公王公下诸本多无之字疑阙文也】
  亥唐晋贤人也平公造【七到反】之唐言入公乃入言坐乃坐言食乃食也疏食粝【音厉又音頼又郎葛反】饭也不敢不饱敬贤者之命也○范氏曰位曰天位职曰天职禄曰天禄言天所以待贤人使治天民非人君所得专者也【庆源辅氏曰平公之于亥唐则知所敬矣然不能与之共天位治天职食天禄则是不能推广是心以体天而治民以及于国也○西山真氏曰天位所以处贤者天职所以任贤者天禄所以养贤者三者皆天所以待贤必使治天民者也而晋平公之于亥唐特虚尊之而已未尝处之以位命之以职食之以禄也此岂王公尊贤之道哉】
  舜尚见帝帝馆甥于贰室亦飨舜迭为賔主是天子而友匹夫也
  尚上也舜上而见于帝尧也馆舍也礼妻父曰外舅谓我舅者吾谓之甥尧以女妻【去声】舜故谓之甥贰室副宫也尧舎舜于副宫而就飨其食
  用下敬上谓之贵贵用上敬下谓之尊贤贵贵尊贤其义一也
  贵贵尊贤皆事之宜者然当时但知贵贵而不知尊贤故孟子曰其义一也○此言朋友人伦之一所以辅仁故以天子友匹夫而不为诎【曲勿反】以匹夫友天子而不为僣此尧舜所以为人伦之至而孟子言必称之也【云峯胡氏曰中庸五逹道于君臣父子夫妇长防不言交独曰朋友之交集注云天子友匹夫而不为诎匹夫友天子而不为僣此易之所谓上下交而其志同也即中庸所谓朋友之交也朋友居人伦之一而足以辅仁则又有禆于人伦者也孟子言性善必称尧舜既称其尽君臣之伦又称其尽父子兄弟之伦此则又称其尽朋友之伦朋友人伦之一非如尧之友舜不足以为朋友人伦之至】
  ○万章问曰敢问交际何心也孟子曰恭也
  际接也交际谓人以礼仪币帛相交接也【问如此者何心也新安陈氏曰所以表见其恭也】
  曰郤之郤之为不恭何哉曰尊者赐之曰其所取之者义乎不义乎而后受之以是为不恭故弗郤也
  郤不受而还之也再言之未详【衍文也】万章疑交际之间有所郤者人便以为不恭何哉孟子言尊者之赐而心窃计其所以得此物者未知合义与否必其合义然后可受不然则郤之矣所以郤之为不恭也【新安陈氏曰若计其物之初得合义与否而酌其辞受受其合义者则郤之者必以为不合义也有此心非恭矣】
  曰请无以辞郤之以心郤之曰其取诸民之不义也而以他辞无受不可乎曰其交也以道其接也以礼斯孔子受之矣
  万章以为彼既得之不义则其餽不可受但无以言辞间【去声一本作问】而郤之直以心度【待洛反】其不义而托于他辞以郤之如此可否邪交以道如餽赆闻戒周其饥饿之类接以礼谓辞命恭敬之节孔子受之如受阳货烝豚之类也【庆源辅氏曰他辞郤之视贪利者固优然亦失之过由此而甚之必至于为于陵仲子而后已孔子受之者得中道也】
  万章曰今有御人于国门之外者其交也以道其餽也以礼斯可受御与曰不可康诰曰杀越人于货闵不畏死凡民罔不譈是不待教而诛者也殷受夏周受殷所不辞也于今为烈如之何其受之【与平声譈书作憝徒对反】
  御止也止人而杀之且夺其货也国门之外无人之处也万章以为苟不问其物之所从来而但观其交接之礼则设有御人者用其御得之货以礼餽我则可受之乎康诰周书篇名越颠越也今书闵作暋无凡民二字譈怨也言杀人而颠越之因取其货闵然不知畏死凡民无不怨之孟子言此乃不待教戒而当即诛者也如何而可受之乎商受至为烈十四字语意不伦李氏以为此必有断简或阙文者近之而愚意其直为衍字耳然不可考姑阙之可也【问殷受夏周受殷所不辞也于今为烈赵氏谓三代相传以此法不须辞问也于今为烈烈明法如之何受其餽也或者谓若义在可受则三代受人之天下而不辞今御人者乃为烈不义如此如何而可受其餽乎烈如诗序所谓厉王之烈者虐之意云尔或又以为烈光也三代相受光烈至今也是三说者檡一而从之可也何至阙而不为之说乎朱子曰本文十四字自与上下文不相属如赵氏之说则辞受二字与上下文亦不相似或者二说亦觉费力不若阙之之愈也○庆源辅氏曰孟子既以开晓之如此万章犹不能反其意之偏以味孟子之言而复为此问此正所谓诐辞盖防于郤之之意而不觉也故孟子又引康诰之说以晓之】
  曰今之诸侯取之于民也犹御也苟善其礼际矣斯君子受之敢问何説也曰子以为有王者作将比今之诸侯而诛之乎其教之不改而后诛之乎夫谓非其有而取之者盗也充类至义之尽也孔子之仕于鲁也鲁人猎较孔子亦猎较猎较犹可而况受其赐乎【比去声夫音扶较音角】
  比连也言今诸侯之取于民固多不义然有王者起必不连合而尽诛之必教之不改而后诛之则其与御人之盗不待教而诛者不同矣夫【音扶】御人于国门之外与非其有而取之二者固皆不义之类然必御人乃为真盗其谓非有而取为盗者乃推其类至于义之至精至宻之处而极言之耳非便以为真盗也然则今之诸侯虽曰取非其有而岂可遽以同于御人之盗也哉又引孔子之事以明世俗所尚犹或可从况受其赐何为不可乎猎较未详赵氏以为田猎相较夺禽兽以祭孔子不违所以小同于俗也张氏以为猎而较【音教】所获之多少也二説未知孰是【庆源辅氏曰其教之不改而后诛之乎于此可见孟子待人之恕夫谓非其有而取之者盗也充类至义之尽也于此又可见孟子析理之精夫执其充类尽义之说而欲一槩以绳人几何而不流于于陵仲子之为哉】
  曰然则孔子之仕也非事道与曰事道也事道奚猎较也曰孔子先簿正祭器不以四方之食供簿正曰奚不去也曰为之兆也兆足以行矣而不行而后去是以未尝有所终三年淹也【与平声】
  此因孔子事而反覆辩论也事道者以行道为事也事道奚猎较也万章问也先簿正祭器未详徐氏曰先以簿书正其祭器使有定数而不以四方难继之物实之夫【音扶】器有常数实有常品则其本正矣彼猎较者将久而自废矣未知是否也兆犹卜之兆盖事之端也孔子所以不去者亦欲小试行道之端以示于人使知吾道之果可行也若其端既可行而人不能遂行之然后不得已而必去之盖其去虽不轻而亦未尝不决是以未尝终三年留于一国也【庆源辅氏曰以孔子所谓吾岂匏也哉焉能繋而不食之说与夫着之空言不如载之行事之说而观之则是乃圣人之心也又曰鲁人猎较孔子亦猎较于以见圣人同物之仁簿正祭器不以四方之食供簿正于以见圣人处事之智未尝有所终三年之淹于以见圣人制行之勇】
  孔子有见行可之仕有际可之仕有公养之仕于季桓子见行可之仕也于卫灵公际可之仕也于卫孝公公养之仕也
  见行可见其道之可行也际可接遇以礼也公养国君养贤之礼也季桓子鲁卿季孙斯也【问孔子仕于定公而言于季桓子何也朱子曰当时季氏执国柄定公亦自做主不起孔子相鲁皆由桓子及桓子受女乐孔子便行矣问堕三都季氏何以不怨曰季氏是时自不奈那陪臣何故假孔子之力以去之桓子临死谓康子曰使仲尼之去而鲁终不治者由我故也孔子是时也失了机防不曽做得成○庆源辅氏曰见行可庶乎道之行也际可适其礼之宜也公养受其养之义也】卫灵公卫侯元也孝公春秋史记皆无之疑出公輙也【庆源辅氏曰或是字误或是当时人呼出公为孝公皆不可考】因孔子仕鲁而言其仕有此三者故于鲁则兆足以行矣而不行然后去而于卫之事则又受其交际问餽而不郤之一验也【新安陈氏曰以此释际可公养之仕与章首本意有照应有收拾】○尹氏曰不闻孟子之义则自好【去声】者为于【音乌】陵仲子而已圣贤辞受进退惟义所在愚按此章文义多不可晓不必强【上声】为之说
  ○孟子曰仕非为贫也而有时乎为贫娶妻非为养也而有时乎为养【为养并去声下同】
  仕本为【去声下同】行道而亦有家贫亲老或道与时违而但为禄仕者如娶妻本为继嗣而亦有为不能亲操【仓刀反】井臼【汲臼之事】而欲资其餽养者【新安陈氏曰下二句不过譬上二句所以下文不复言此】
  为贫者辞尊居卑辞富居贫
  贫富谓禄之厚薄盖仕不为道已非出处【上声】之正故其所居但当如此
  辞尊居卑辞富居贫恶乎宜乎抱闗击柝【恶平声柝音托】柝夜行所撃木也盖为贫者虽不主于行道而亦不可以苟禄【新安陈氏曰卑官虽无行道之责薄禄亦无苟受之理】故惟抱闗击柝之吏位卑禄薄其职易称【二字并去声下同】为所宜居也李氏曰道不行矣为贫而仕者此其律令也若不能然则是贪位慕禄而已矣【南轩张氏曰既曰为贫则不当处尊与富若处尊与富是名为为贫而其实窃位也处尊富则当任行道之责】
  孔子尝为委吏矣曰防计当而已矣尝为乘田矣曰牛羊茁壮长而已矣【委乌伪反防工外反当都浪反乗去声茁阻刮反长上声】
  此孔子之为贫而仕者也委吏主委积【子赐反】之吏也乘田主苑囿刍牧之吏也茁肥貌言以孔子大圣而尝为贱官不以为辱者所谓为贫而仕官卑禄薄而职易称也【朱子曰程先生说孔子为乘田则为乗田为司冦则为司冦无不可者孟子则必得賔师之位方能行道此便是他能大而不能小处惟是圣人则大小方圆无所不可也】
  位卑而言髙罪也立乎人之本朝而道不行耻也【朝音潮】以出位为罪则无行道之责以废道为耻则非窃禄之官此为贫者之所以必辞尊富而宁处【上声】贫贱也○尹氏曰言为贫者不可以居尊居尊者必欲以行道【问位卑而言髙罪也以君臣之分言之固是如此然时可以言而言亦岂得谓之出位朱子曰前世固有草茅韦布之士献言者然皆有所因皆有次第未有无故忽然犯分而言者纵言之亦不见聼徒取辱尔若是明君自无壅蔽之患有言亦见聼不然岂可不循分而徒取失言之辱哉如史记说商鞅范睢之事彼虽小人然言皆有序不肯妄发贾谊固有才文章亦雄伟只是言语急廹失进言之序防有甚事都一齐说了宜绛灌之徒不说而文帝谦让未遑也易曰艮其辅言有序悔亡圣人之意可见矣○位卑者人责不加焉言髙则罪矣故可以姑守其职此为贫而仕之法也若夫立人之本朝则当以行道为任道不行而窃其位君子之所耻也○新安陈氏曰此章始为为贫而仕者言终为位髙禄厚者言居卑贫者虽其职易称尚必求称其职如孔子之为委吏乘田必求防计之当牛羊之茁是也岂有位髙禄厚而不求行道以称其职者今人于位卑言髙则凛然惧其为罪而不敢犯于立朝道不行则防然不以为耻而冒犯之罪自外至或以得罪犹可言也耻自内生当耻而不知耻不可言矣】
  ○万章曰士之不托诸侯何也孟子曰不敢也诸侯失国而后托于诸侯礼也士之托于诸侯非礼也
  托寄也谓不仕而食其禄也古者诸侯出奔他国食其廪饩【许既反】谓之寄公【记郊特牲诸侯不臣寓公故古者寓公不继世寓寄也○防大记君之防大小敛为寄公国賔出】士无爵土不得比诸侯不仕而食禄则非礼也【庆源辅氏曰诸侯之视诸侯虽其爵有五等之殊然其实则皆国君也且本有爵土不幸出奔而来适我国则其国君以廪饩之是乃礼之所宜也故可受而谓之寄公若士之于诸侯则有尊卑贵贱之不同又本无爵土岂可自比于诸侯故必仕而后当赋以禄】
  万章曰君餽之粟则受之乎曰受之受之何义也曰君之于氓也固周之
  周救也视其空【去声】乏则周防【与恤同】之无常数君待民之礼也
  曰周之则受赐之则不受何也曰不敢也曰敢问其不敢何也曰抱闗击柝者皆有常职以食于上无常职而赐于上者以为不恭也
  赐谓予【通作与】之禄有常数君所以待臣之礼也【新安陈氏曰未仕为民既仕乃为臣方为民可以受无常数之周救未为臣不敢受有常数之俸禄士之自处当然也】
  曰君餽之则受之不识可常继乎曰缪公之于子思也亟问亟餽鼎肉子思不悦于卒也摽使者出诸大门之外北面稽首再拜而不受曰今而后知君之犬马畜伋盖自是台无餽也悦贤不能举又不能养也可谓悦贤乎【亟去声下同摽音杓使去声】
  亟数【音朔】也鼎肉熟肉也卒末也摽麾也数以君命来餽当拜受之非养贤之礼故不悦而于其末后复【扶又反下同】来餽时麾使者出拜而辞之犬马畜【许六反】伋言不以人礼待己也台贱官主使令【平声下同】者【左传昭公七年王臣公公臣大夫大夫臣士士臣皁皁臣舆舆臣臣僚僚臣仆仆臣台人有十等也】盖缪公愧悟自此不复令台来致餽也举用也能养者未必能用况又不能养乎【新安陈氏曰士之自处固如上文所言然君待士则有养贤之礼焉缪公餽子思使一一拜受餽之适以劳之非礼也】
  曰敢问国君欲养君子如何斯可谓养矣曰以君命将之再拜稽首而受其后廪人继粟庖人继肉不以君命将之子思以为鼎肉使已仆仆尔亟拜也非养君子之道也
  初以君命来餽则当拜受其后有司各以其职继续所无不以君命来餽不使贤者有亟拜之劳也仆仆烦猥【乌海反】貌
  尧之扵舜也使其子九男事之二女女焉百官牛羊仓廪备以养舜于亩之中后举而加诸上位故曰王公之尊贤者也【女下字去声】
  能养能举恱贤之至也唯尧舜为能尽之而后世之所当法也【庆源辅氏曰尧之于舜则尊贤之极养贤之至用贤之周也】
  ○万章曰敢问不见诸侯何义也孟子曰在国曰市井之臣在野曰草莽之臣皆谓庶人庶人不传质为臣不敢见于诸侯礼也【质与贽同】
  传通也质者士执雉庶人执鹜【音木】相见以自通者也国内莫非君臣但未仕者与执贽在位之臣不同故不敢见也【新安陈氏曰市井草莽之臣与诗率土莫非王臣同未仕之臣也传质为臣乃已仕之臣也】
  万章曰庶人召之役则往役君欲见之召之则不往见之何也曰往役义也往见不义也
  往役者庶人之职不往见者士之礼【庆源辅氏曰庶人则当服君之贱事为士则知学问崇礼义不惟士之自处当如此而人君亦以此望之也】
  且君之欲见之也何为也哉曰为其多闻也为其贤也曰为其多闻也则天子不召师而况诸侯乎为其贤也则吾未闻欲见贤而召之也缪公亟见于子思曰古千乘之国以友士何如子思不恱曰古之人有言曰事之云乎岂曰友之云乎子思之不恱也岂不曰以位则子君也我臣也何敢与君友也以徳则子事我者也奚可以与我友千乘之君求与之友而不可得也而况可召与【为并去声亟乗皆去声召与之与平声】
  孟子引子思之言而释之以明不可召之意【朱子曰贤与多闻细分固当有别亦不必深致意○南轩张氏曰在我则当守庶人之分在君则当隆事师之礼】
  齐景公田招虞人以旌不至将杀之志士不忘在沟壑勇士不忘丧其元孔子奚取焉取非其招不往也【防息浪反】说见【形甸反】前篇
  曰敢问招虞人何以曰以皮冠庶人以旃士以旂大夫以旌
  皮冠田猎之冠也事见【形甸反】春秋传【去声○左传僖公二十年十二月齐侯田于沛泽名招虞人以弓不进公使执之辞曰昔我先君之田也旌以招大夫弓以招士皮冠以招虞人臣不见皮冠故不敢进乃舍之】然则皮冠者虞人之所有事也故以是招之庶人未仕之臣通帛曰旃【新安倪氏曰通帛谓周大赤从周正色无饰】士谓已仕者交龙为旂【新安倪氏曰画二龙于其上】析羽而注于旂干之首曰旌【新安倪氏曰通帛为旃交龙为旂析羽为旌见周礼司常】
  以大夫之招招虞人虞人死不敢往以士之招招庶人庶人岂敢往哉况乎以不贤人之招招贤人乎
  欲见而召之是不贤人之招也以士之招招庶人则不敢往以不贤人之招招贤人则不可往矣
  欲见贤人而不以其道犹欲其入而闭之门也夫义路也礼门也惟君子能由是路出入是门也诗云周道如底其直如矢君子所履小人所视【夫音扶底诗作砥之履反】
  诗小雅大东之篇底与砥同砺【音厉】石也言其平也矢言其直也视视以为法也引此以证上文能由是路之义【庆源辅氏曰以周道为君子所履证义路为贤者所由】
  万章曰孔子君命召不俟驾而行然则孔子非与曰孔子当仕有官职而以其官召之也【与平声】
  孔子方仕而任职君以其官名召之故不俟驾而行【庆源辅氏曰以敬君之命而不敢慢也】徐氏曰孔子孟子易地则皆然○此章言不见诸侯之义最为详悉更合陈代公孙丑所问者而观之其说乃尽【问此章纲领只在义路礼门朱子曰固是不出此二者然所谓义礼里面杀有节目如云往役义也往见不义也周之则受赐之则不受之类都是义之节目如云廪人继粟庖人继肉不以君命将之之类都是礼之节目又如齐餽金而不受于宋薛餽而受此等辞受都是个义君子于细微曲折一一都要合义所以易中说精义入神以致用也义至于精则应事接物之间无一非义不问大事小事千变万化吾之所以应他如利刀快劔迎刃而解件件剖作两片去孟子平日受用便是得这个气力今观其所言所行无不是这个物事○庆源辅氏曰观答陈代章知不枉道从人之义观答公孙丑章又知不为臣不见之礼观此章又知贤者有不可召之义盖君子之出处进退一惟礼与义而已初无适莫也】
  ○孟子谓万章曰一乡之善士斯友一乡之善士一国之善士斯友一国之善士天下之善士斯友天下之善士
  言己之善盖于一乡然后能尽友一乡之善士推而至于一国天下皆然随其髙下以为广狭也【新安陈氏曰广狭有异势而善无异理虽千万人同此心此理也惟善盖一乡始能友一乡之善士不然则我所取之友必有所偏或有所遗不能尽得而友之矣一国之善士即一乡之善士由其善不止盖一乡而足以盖一国者也推而至于天下皆如此友也者友其善也善之所在声应气求自有天然不容不合者而非可以勉强合也】
  以友天下之善士为未足又尚论古之人颂其诗读其书不知其人可乎是以论其世也是尚友也
  尚上同言进而上也颂诵通论其世论其当世行事之迹也言既观其言则不可以不知其为人之实是以又考其行【去声】也夫【音扶】能友天下之善士其所友众矣犹以为未足又进而取于古人是能进其取友之道而非止为一世之士矣【南轩张氏曰自友一乡之善士至于上论古之人毎进而愈上也所见者愈大则所取愈广矣○双峯饶氏曰进善无穷已故其取善也亦无穷已取善无穷已则其进善也亦无穷已取善之地所以愈广者由其善之进进而不已也取善之心果曷有穷已乎之人也推其所至殆将生乎千百世之下而可以继往者于千百世之上立乎千百世之上而可以俟来者于千百世之下奚止为一世之士而已哉○云峯胡氏曰人性之善古今所同孟子论性必论其故论尚友必论其世皆已然之迹也论性而不论其已然之迹性之理易渉于空虚论古而不论其已然之迹古之人易渉于辽邈】
  ○齐宣王问卿孟子曰王何卿之问也王曰卿不同乎曰不同有贵戚之卿有异姓之卿王曰请问贵戚之卿曰君有大过则谏反覆之而不聼则易位
  大过谓足以亡其国者易位易君之位更立亲戚之贤者【新安陈氏曰古人所谓亲戚并指天属之亲】盖与君有亲亲之恩无可去之义以宗庙为重不忍坐视其亡故不得已而至于此也
  王勃然变乎色
  勃然变色貌
  曰王勿异也王问臣臣不敢不以正对
  孟子言也
  王色定然后请问异姓之卿曰君有过则谏反覆之而不聼则去
  君臣义合不合则去○此章言大臣之义亲踈不同守经行权各有其分【去声○新安陈氏曰亲者可以行权踈者惟当守经】贵戚之卿小过非不谏也但必大过而不聼乃可易位异姓之卿大过非不谏也虽小过而不聼已可去矣然三仁贵戚不能行之于纣而霍光异姓乃能行之于昌邑此又委任权力之不同不可以执一论也【前汉霍光传昌邑王贺武帝之孙昌邑哀王之子也即位行淫乱光忧懑音满又音閤独以问所亲故吏大司农田延年延年曰将军为国柱石审此人不可何不建白太后更选贤而立之光曰今欲如是于古甞有不延年曰伊尹相殷废太甲以安宗庙世称其忠将军若能行此亦汉之伊尹也光乃引延年给事中隂与车骑将军张安世图计光与羣臣俱见白太后具陈昌邑王不可以承宗庙状皇太后乃车幸未央承明殿召昌邑王伏前聼诏光与羣臣连名奏王尚书令读毕光令王起拜受诏乃即持其手解脱其玺组扶王下殿送至昌邑邸○朱子曰孟子所谓易位者言其理当如是耳世或疑此言有以起簒夺之祸者则孟子岂不尝曰有伊尹之志则可无伊尹之志则篡也若三仁之事则比干箕子固有所不及为若微子之去亦或其势之不便也然观其引身而去以全先王之世则其计虑亦岂苟然者哉若其力之可为则伊尹霍光固以异姓之卿而行之矣况有骨肉之亲者乎○南轩张氏曰贵戚之卿与异姓之卿有亲踈之异故不得而同论也贵戚之卿任宗社之责故得更择其宗族之贤以易之然非谓贵戚之卿谏君反覆而不从便可以易位盖极其理而言之有可以易位之道也○庆源辅氏曰集注守经行权尤足以补孟子之说盖行权者非至于甚不得已则不可为守经者则日用常行而须臾不可离者也○西山真氏曰愚按贵戚易位之说非后世所得行君有大过惟当反覆极言如屈平刘向之为尔同姓之卿虽无可去之义若其君有大恶而不可谏易位之事又不得行宗社将危岂容坐待则微子去之亦有明义存焉其恶虽未如纣然非可事之君义不当食其禄则鲁之叔肸可以为法春秋宣十有七年公弟叔肸卒谷梁传曰叔肸贤之也其贤之何也宣弑而非之也非之则胡为不去也曰兄弟也何去而之与之财则曰我足矣织屦而食终身不食宣公之食春秋贤之因时制义初无定法也又孟子反覆二字最宜深体前世人臣固有见君之过失姑一言以塞责者曰吾亦尝谏之云耳谏而不从非吾责也此其用心既欲苟全爵位又欲厌塞公言张华之所以见屈于张林而不能自免也必反覆而谏谏而不从则去此人臣之正法孟子之言胡可易哉】

  孟子集注大全卷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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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钦定四库全书
  孟子集注大全卷十一
  告子章句上
  凡二十章【勿轩熊氏曰首章至六章言性七章至十九章言心末章言学】
  告子曰性犹杞栁也义犹桮棬也以人性为仁义犹以杞栁为桮棬【桮音杯棬丘圆反】
  性者人生所禀之天理也杞栁柜【居旅反】栁桮棬屈木所为若巵匜【音移】之属【朱子曰桮棬似今棬杉台子杞柳恐是今做合箱底栁北人以此为箭谓之栁箭即蒲栁也】吿子言人性本无仁义必待矫揉【人九反】而后成如荀子性恶之説也【荀子性恶篇人之性恶其善者伪也○朱子曰吿子只是认气为性见得性有不善须拗他方善○新安陈氏曰义犹桮棬也义上脱一仁字○鲁斋王氏曰朱子释性字指性之全体而言不是解吿子所言之性】
  孟子曰子能顺杞栁之性而以为桮棬乎将戕贼杞栁而后以为桮棬也如将戕贼杞栁而以为桮棬则亦将戕贼人以为仁义与率天下之人而祸仁义者必子之言夫【戕音墙与平声夫音扶】
  言如此则天下之人皆以仁义为害性而不肯为是因子之言而为仁义之祸也【朱子曰杞栁必矫揉而后为桮棬性非矫揉而为仁义孟子辨吿子数处皆是辨倒着吿子便休不曾説尽道理○南轩张氏曰人之为仁义乃其性之本然自亲亲而推之至于仁不可胜用自长长而推之至于义不可胜用皆顺其所素有而非外之也若违乎仁义则为失其性矣而告子乃以人性为仁义则是性别为一物以人为矫揉而为仁义其失岂不甚乎○庆源辅氏曰不言戕贼人之性而言戕贼人者人之所以为人者性也○西山真氏曰告子之説盖谓人性本无仁义必用力而强为若杞栁本非桮棬必矫揉而后就也何其昧于理邪夫仁义即性也告子乃曰以人性为仁义如此则性自性仁义自仁义也其可乎夫以杞栁为桮棬必斩伐之屈折之乃克有成若人之为仁义乃性之所固有孩提皆知爱亲即所谓仁及长皆知敬兄即所谓义何勉强矫揉之有使告子之言行世之人必曰仁义乃戕贼人之物将畏惮而不肯为是率天下而害仁义其祸将不可胜计此孟子所以不可不辨也○双峯饶氏曰性者人所禀之天理天理即是仁义顺此性行之无非自然元无矫揉集注解性字是朱子指性之本体而言不是解吿子所言之性祸仁义与杨墨充塞仁义相似】
  ○告子曰性犹湍水也决诸东方则东流决诸西方则西流人性之无分于善不善也犹水之无分于东西也【湍他端反】
  湍波流潆【音萤】回之貌也吿子因前説而小变之【庆源辅氏曰吿子本以气为性此説亦然故曰因前説但前説以性为恶必矫揉而后可为善而此説则以性为本无善恶但可以为善可以为恶耳此其为小变也】近于子善恶混之説【子脩身篇人之性也善恶混脩其善则为善人脩其恶则为恶人气也者所适善恶之马欤○朱子曰告子以善恶皆性之所无而生于习子以善恶皆性之所有而成于脩亦有小异故曰近】
  孟子曰水信无分于东西无分于上下乎人性之善也犹水之就下也人无有不善水无有不下
  言水诚不分东西矣然岂不分上下乎性即天理未有不善者也【朱子曰观水之流而必下则水之性可知观性之发而必善则性之韫善亦可知矣】
  今夫水搏而跃之可使过颡激而行之可使在山是岂水之性哉其势则然也人之可使为不善其性亦犹是也【夫音扶搏补各反】
  搏击也跃跳也颡额也水之过额在山皆不就下也然其本性未尝不就下但为搏击所使而逆其性耳【谢氏曰如水之就下搏击之非不可上但非水之性】○此章言性本善故顺之而无不善本无恶故反之而后为恶【新安陈氏曰反之犹云逆之与张子所谓善反之不同彼乃复之之谓】非本无定体而可以无所不为也【南轩张氏曰伊川先生云荀子之言性杞栁之论也子之言性湍水之论也盖荀子谓人之性也以仁义为伪而子则谓人之性善恶混脩其善则为善人脩其恶则为恶人故也吿子不识大本故始譬性为杞栁谓以人性为仁义今复譬性为湍水谓无分于善不善夫无分于善不善则性果为何物耶论真实之理而委诸茫昧之地其所害大矣善乎孟子之言曰人无有不善水无有不下可谓深切着眀矣○西山真氏曰水之性未尝不就下虽搏击之可暂违其本性而终不能使不复其本性人之为不善者固有之矣所以然者往往为物欲所诱利害所移而非其本然之性也故虽甚愚无知之人詈之以恶逆斥之以盗贼鲜不变色者至于见赤子之入井则莫不怵惕而救之朱子章旨数言尽之矣○新安倪氏曰先师谓当看集注本性之本字云峯谓须看集注定体二字水之定体无有不下性之定体无有不善可使过颡在山为不善三使字皆非定体窃谓本性者本然之性定体即此性本然之定体也若有使之者则出于人力之所为而非此性本然之定体矣贯二先生之説而一之于本字定体字皆能着眼则朱子释孟子之深意可见矣○东阳许氏曰吿子谓性本无善恶但可以为善可以为恶在所引者如何尔故以水无分东西为喻孟子亦就其水以喻之谓性之必善譬犹水之必下吿子所谓决之者人为之也非其自然之性也若人欲拂水之性甚至可使逆行况东西乎人之为善顺其本性也水之就下顺其本性也】
  ○告子曰生之谓性
  生指人物之所以知觉运动者而言【朱子曰生之为性只是就气上説得盖谓人也有许多知觉运动物也有许多知觉运动人物只一般却不知人所以异于物者以其得正气故全得许多道理如物则气昏而理亦昏了○生之谓气生之理之谓性○问气出于天否曰性与气皆出于天性只是理气则已属于形象性之善固人所同气便有不齐处○物也有这性只是禀得来偏了这性便也随气转了○庆源辅氏曰人物之生则有知觉能运动死则无知觉不能运动也○双峯饶氏曰生活也其所以能知觉运动为是个活底物事有生之初禀得天地之生气所以有这活底在里面吿子是见得这气不曾见得这理盖精神魂魄之所以能知觉运动者属乎气其所得于天以为仁义礼智之性者则属乎理告子认气为性故云生之谓性问知觉运动何分曰总言之都是精神分言之则知觉属心运动属身】吿子论性前后四章语虽不同然其大指不外乎此【问子以吿子论性数章皆本乎生之谓性之一言何也朱子曰吿子不知性之为理乃即人之身而指其能知觉运动者以当之所谓生者是也始而见其但能知觉运动非教不成故有杞栁之譬既屈于孟子之言而病其説之偏于恶也又为湍水之喻以见其但能知觉运动而非有善恶之分又以孟子未喻已之意也遂于此章极其立论之本意而索言之至于孟子折之则其説又穷而终不悟其非也其以食色为言盖犹生之云尔而公都子之所引又湍水之余论也以是考之凡吿子之论性不外乎生之一字眀矣然则告子固指气质而言欤曰吿子所谓性固不离乎气质然未尝知其为气质而亦不知其有清浊贤否之分也】与近世佛氏所谓作用是性者略相似【朱子曰禅家说如何是佛曰见性成佛如何是性曰作用是性盖谓目之视耳之听手之执捉足之运奔皆性也只説得个形而下者且如手能执捉若执刀胡乱杀人亦可为性乎】
  孟子曰生之谓性也犹白之谓白与曰然白羽之白也犹白雪之白白雪之白犹白玉之白与曰然【与平声下同】白之谓白犹言凡物之白者同谓之白更无差【初加楚宜二反】别【必则反】也白羽以下【新安陈氏曰白羽至轻之白与白雪不坚之白白玉坚润之白质本不同】孟子再问而吿子曰然则是谓凡有生者同是一性矣
  然则犬之性犹牛之性牛之性犹人之性与
  孟子又言若果如此则犬牛与人皆有知觉皆能运动其性皆无以异矣于是吿子自知其说之非而不能对也【朱子曰犬牛人之形气既具而有知觉能运动者生也有生虽同然形气既异则其生而有得乎天之理亦异盖在人则得其全而无有不善在物则有所蔽而不得其全是乃所谓性也今吿子曰生之谓性如白之谓白而凡白无异白焉则是指形气之生者以为性而谓人物之所得于天者亦无不同矣故孟子以此诘之而吿子理屈词穷不能复对也○勉斋黄氏曰告子既不知性与气之分而直以气为性又不知气或不齐性因有异而遂指凡有生者以为同是以孟子以此语之而进退无所据也】○愚按性者人之所得于天之理也生者人之所得于天之气也性形而上者也气形而下者也【朱子曰形而上者一理浑然无有不善形而下者则纷纭杂揉善恶有所分矣○新安陈氏曰易大传曰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上字上声读有形以上便是无形之理性即理也有形以下便是有形之器气有形者也】人物之生莫不有是性亦莫不有是气然以气言之则知觉运动人与物若不异也以理言之则仁义礼智之禀岂物之所得而全哉此人之性所以无不善而为万物之灵也【云峯胡氏曰大学中庸首章或问皆以为人物之生理同而气异而此则以为气同而理异何也朱子尝曰论万物之一原则理同而气异观万物之异体则气犹相近而理絶不同气之异者粹驳之不齐理之异者偏全之或异也尝因是而推之盖自大本大原上说大化流行赋予万物何尝分人与物此理之同也但人得其气之正且通者物得气之偏且塞者此气之异也人物既得此气以生则人能知觉运动物亦能知觉运动此又其气之同也然人得其气之全故于理亦全物得其气之偏故于理亦偏则人与物又不能不异矣理同而气异是从人物有生之初说气同而理异是从人物有生之后说朱子之说精矣】吿子不知性之为理而以所谓气者当之是以杞栁湍水之喻食色无善无不善之说纵【将容反】横缪【靡幼反】戾纷纭舛【尺免反】错而此章之误乃其本根所以然者盖徒知知觉运动之蠢然者人与物同而不知仁义礼智之粹然者人与物异也孟子以是折之其义精矣【朱子曰气相近如知寒暖识饥饱好生恶死趋利避害人与物都一般理不同如蜂蚁之君臣只是他义上有一防眀虎狼之父子只是仁上有一防眀其他更推不去○论人与物性之异固由气禀之不同但究其所以然者却是因其气禀之不同而所赋之理固亦有异所以孟子分别犬之性牛之性人之性有不同者而未尝言犬之气牛之气人之气不同也○此章乃告子迷缪之本根孟子开示之要切盖知觉运动者形气之所为仁义礼智者天命之所赋学者于此正当审其偏正全阙而求知所以自贵于物不可以有生之同反自陷于禽兽而不自知己性之大全也○勉斋黄氏曰夫性者人物所得乎天之理也仁义礼智之属是也生者人物所得乎天之气也有知觉而能运动者是也性者万物之一原有生之类各得于天固无少异但所禀之气则或值其清浊美恶之不齐故理之所赋不能无开塞偏正之异此人物之所以分也然以气而言则所禀虽殊而其所以为知觉运动者反无甚异以理而言则其本虽同而人之有是四端所以为至灵至贵者非庶物之可拟矣告子之学不足以知此但见其蠢然之生即以为性而又谓凡得此者无有不同则是不惟不知性亦不知气不惟观于外者乱于人兽之别而其反于身者亦昧于天理人欲之防矣○双峯饶氏曰人説孟子论性不论气若以此章观之未尝不论气】
  ○告子曰食色性也仁内也非外也义外也非内也吿子以人之知觉运动者为性故言人之甘食恱色者即其性故仁爱之心生于内而事物之宜由乎外学者但当用力于仁而不必求合于义也【朱子曰告子先云仁义犹桮棬其意本皆以仁义为外皆不出扵本性既得孟子说方略认仁为在内亦不以仁为性之所有但比义差在内耳○吿子以主于爱者为仁故曰内以其制是非者为义故曰外○南轩张氏曰食色固出于性然莫不有则焉吿子举物而遗其则其说行天理不行而人欲莫遏矣○庆源辅氏曰人之甘食者知其食之美而甘之也恱色者知其色之美而恱之也知即知觉也甘与恱即运动也○双峯饶氏曰告子虽知以仁为内而不知爱是情仁是性爱不便是仁爱之理是仁今便指爱为仁已是不识性了如义则是心之制事之宜事之宜者虽在彼而其所以裁制而得其宜者全自在我若非我有个义如何处得物吿子认以为外可谓全无见识矣观吿子前面数章之意则谓性中仁义都无到这里又却有仁而无义皆是遁辞○云峯胡氏曰吿子所谓仁内义外者皆自食色说来以食色为性言性既粗故言仁义亦粗甘食恱色是自家心里爱那食色爱便属仁便是仁爱之心生于内至若食色却有可爱者有不可爱者则是事物之宜由乎外也】
  孟子曰何以谓仁内义外也曰彼长而我长之非有长于我也犹彼白而我白之从其白于外也故谓之外也【长上声下同】
  我长之我以彼为长也我白之我以彼为白也【朱子曰告子不知辨别那利害处正是本然之性所以道彼长而我长之盖谓我无长彼之心由彼长故不得不长之所以指义为外也】
  曰异于白马之白也无以异于白人之白也不识长马之长也无以异于长人之长与且谓长者义乎长之者义乎【与平声下同】
  张氏曰上异于二字疑衍李氏曰或有阙文焉愚按白马白人所谓彼白而我白之也长马长人所谓彼长而我长之也白马白人不异而长马长人不同是乃所谓义也义不在彼之长而在我长之之心则义之非外眀矣【朱子曰白马白人我道这是白马这是白人言之则一若长马长人则不同长马则是口头道个老大底马若长人则是敬之之心发于中从而敬之所以谓义内也○庆源辅氏曰人孰以长人之心长马乎其所以然者乃吾心之义有不同耳义盖随事之宜而裁之也】
  曰吾弟则爱之秦人之弟则不爱也是以我为悦者也故谓之内长楚人之长亦长吾之长是以长为悦者也故谓之外也
  言爱主于我故仁在内敬主于长故义在外
  曰耆秦人之炙无以异于耆吾炙夫物则亦有然者也然则耆炙亦有外与【耆与嗜同夫音扶】
  言长之耆之皆出于心也林氏曰吿子以食色为性故因其所眀者而通之【南轩张氏曰长则同而待吾之长与待楚人之长固有间矣其分之殊即所谓义也观其义外之説固为不知义矣不知义则其所谓仁内者亦乌知仁之所以为仁哉○庆源辅氏曰炙在外而耆之者在我长在外而长之者在我初无异也告子所眀者食色故取譬于耆炙因其所眀通其所蔽亦纳约自牖之意也】○自篇首至此四章告子之辨屡屈而屡变其説以求胜防不闻其能自反而有所疑也此正其所谓不得于言勿求于心者所以防于卤【音鲁】莽【莫补莫厚母党三反】而不得其正也【云峯胡氏曰夫子尝曰义以方外夫义所以裁制其在外者而非在外也吿子义外之説孟子所以深辟之】
  ○孟季子问公都子曰何以谓义内也
  孟季子疑孟仲子之弟也盖闻孟子之言而未达故私论之
  曰行吾敬故谓之内也
  所敬之人虽在外然知其当敬而行吾心之敬以敬之则不在外也
  乡人长于伯兄一歳则谁敬曰敬兄酌则谁先曰先酌乡人所敬在此所长在彼果在外非由内也【长上声】伯长也酌酌酒也此皆季子问公都子答而季子又言如此则敬长之心果不由中出也
  公都子不能答以吿孟子孟子曰敬叔父乎敬弟乎彼将曰敬叔父曰弟为尸则谁敬彼将曰敬弟子曰恶在其敬叔父也彼将曰在位故也子亦曰在位故也庸敬在兄斯须之敬在乡人【恶平声】
  尸祭祀所主以象神虽子弟为之然敬之当如祖考也在位弟在尸位乡人在賔客之位也庸常也斯须暂时也言因时制宜皆由中出也【赵氏曰因时制宜所谓义也兄叔父之当敬此理之常若弟在尸位则祭时暂当裁以视如祖考之义而敬弟乡人在賔位则宴时暂当裁以尊賔之仪而敬乡人此皆暂时之敬耳或常或暂因时而裁制其宜皆本于吾心尔故曰由中出也】
  季子闻之曰敬叔父则敬敬弟则敬果在外非由内也公都子曰冬日则饮汤夏日则饮水然则饮食亦在外也
  此亦上章耆炙之义【云峯胡氏曰集注以为此亦耆炙之义者炙在外而耆之在乎心水与汤在外而斟酌其可饮不可饮在乎心然则事物之宜在乎外而所以斟酌事物之宜则在乎心也】○范氏曰二章问荅大指略同皆反覆譬喻以晓当世使明仁义之在内则知人之性善而皆可以为尧舜矣【庆源辅氏曰若以义为外则便于性之本体偏枯了安能知人性之本善既不知人性之本善则岂能知人皆可以为尧舜哉○潜室陈氏曰礼敬之义在外如叔父如弟如乡人皆指外而言故告子以义为外然敬之所施虽在外而所以行吾敬处却在内如当敬叔父时则敬叔父当敬弟时则敬弟当敬乡人则敬乡人所以权其事宜而为之差别者则此理之权度未尝不在吾心故公都子以此折之其辞简而理胜所谓不迫切而意已独至也○新安陈氏曰集注于此又提挈纲领以示人仁义性也尧舜性与人同但能尽其性耳人惟性善故皆可以为尧舜也】
  ○公都子曰吿子曰性无善无不善也
  此亦生之谓性食色性也之意【新安陈氏曰只认能知觉运动甘食悦色者即为性而任意为之无所谓善恶】近世苏氏胡氏之説盖如此【新安陈氏曰苏东坡论性谓自尧舜以来至孔子不得已而曰中曰一未尝分善恶言也自孟子道性善而一与中支矣胡文定公论性谓性不可以善言才説善时便与恶对非本然之性矣孟子道性善只是赞叹之辞説好个性如佛言善哉善哉五峯论性云凡人之生粹然天地之心道义全具无适无莫不可以善恶辨不可以是非分】
  或曰性可以为善可以为不善是故文武兴则民好善幽厉兴则民好暴【好去声】
  此即湍水之説也【新安陈氏曰谓性可善可恶惟上所道如湍水可东可西惟人所决也】
  或曰有性善有性不善是故以尧为君而有象以瞽瞍为父而有舜以纣为兄之子且以为君而有微子啓王子比干
  韩子性有三品之説盖如此【韩子原性篇性也者与生俱生也情也者接于物而生也性之品有三而其所以为性者五情之品有三而其所以为情者七何也曰性之品有上中下三上焉者善焉而已矣中焉者可导而上下也下焉者恶焉而已矣○朱子曰韩子三品之説只説得气不曽説得性○此章三者虽同説气质之性然两或曰之説犹知分辨善恶惟无善无不善之説最无状他就此无善无恶之名浑无分别虽为善为恶总无妨也与今世不择善恶颠倒是非而称为本性者何以异哉○陈氏曰韩子谓人之所以为性者五曰仁义礼智信此语似看得性字端的但分为三品又差了三品只説得气禀然气禀不齐或相什百千万岂但三品而已哉】按此文则微子比干皆纣之叔父而书称微子为商王元子疑此或有误字
  今曰性善然则彼皆非与孟子曰乃若其情则可以为善矣乃所谓善也【与平声】
  乃若发语辞【庆源辅氏曰先儒皆训若为顺言顺其本然之情则无不善恐不必如此説盖情自善不待顺之而善也且此乃若正与下文若夫字相对故断以为发语辞】情者性之动也人之情本但可以为善而不可以为恶则性之本善可知矣【朱子曰性不可説情却可説所以吿子问性孟子却荅他情盖谓情可为善则性无有不善所谓四端者皆情也仁是性恻隠是情也恻隠是仁发出来的端芽如一个谷种相似谷之生是性发为萌芽是情也所谓性只是那仁义礼智四者而已○北溪陈氏曰在心里未发动底为性事物触着便发动出来底是情这动底只是就性中发出来不是别物情之中节是从本性发来便是善其不中节是感物欲而动不从本性发来便有不善○庆源辅氏曰情只是性之动因其情之善而可以知其性之本善若程子谓天下之理原其所自无有不善喜怒哀乐未发何尝不善发而中节亦何往而不善此则又因其性之善而知其情之无不善也○新安陈氏曰性浑然全体在中未发无形象可见动而为情方可见耳仁义礼智之性动而为恻隠羞恶辞让是非之情所谓本但可为善而不可为恶者也因其情之善而可知其性之本善盖遡其流而知其源也如水之初流出尚清则可知其未流之先清也必矣此乃若其情至乃所谓善也已包下文恻隠之心至我固有之也之意下文乃尽发此意耳】
  若夫为不善非才之罪也【夫音扶】
  才犹材质人之能也人有是性则有是才性既善则才亦善人之为不善乃物欲陷溺而然非其才之罪也【问才是以其能解作用底説材质是合形体説否朱子曰是兼形体説如説材料相似○问才与材字之别曰才字是就义理上説材字是就用上説如人见其濯濯也以为未尝有材用木旁材字便是指适用底説非天之降才尔殊便是就义理上説○情是这心里动出有个络脉曲折随物恁地去才是能主张运动做事底这事有人做得有不防做得这处可见其才○性如水情如水之流情既发则有善有不善在人如何耳才则可为善者也彼其性既善则其才亦可以为善今乃至于为不善是非才如此乃自家使得才如此故曰非才之罪○问性之所以无不善以其出于天也才之所以有善不善以其出于气也要之性出于天才亦出于天何故便至如此曰性是形而上者气是形而下者形而上者全是天理形而下者只是那渣滓至于形又是渣滓至浊者也○问孟子言情与才皆善如何曰情本自善其发也未有染污何尝不善才只是资质亦无不善譬物之未染只是白也又曰性之本体理而已情则性之动而有为才则性之具而能为者也性无形象声臭之可形容也故以二者言之诚知二者之本善则性之善必矣○西山真氏曰善者性也而能为善者才也性以体言才以用言才本可以为善而不可以为恶今乃至于为不善者是岂才之罪也哉陷溺使然也○双峯饶氏曰孟子是指那好底才説如仁之能爱其亲义之能敬其兄所谓才能是也】
  恻隠之心人皆有之羞恶之心人皆有之恭敬之心人皆有之是非之心人皆有之恻隠之心仁也羞恶之心义也恭敬之心礼也是非之心智也仁义礼智非由外铄我也我固有之也弗思耳矣故曰求则得之舎则失之或相倍蓰而无算者不能尽其才者也【铄式灼反恶去声舎上声蓰音师】
  恭者敬之发于外者也敬者恭之主于中者也【北溪陈氏曰恭就貌上説敬就心上説】铄以火销金之名自外以至内也算数也言四者之心人所固有但人自不思而求之耳所以善恶相去之逺由不思不求而不能扩充以尽其才也【朱子曰恻隠羞恶心也能恻隠羞恶发挥之至于仁义不可胜用者才也○问不能尽其才曰才是能去恁地做底性本好发于情也只是好到得动用去做也只是好不能尽其才是发得略好便自阻隔了不顺他道理做去若尽恻隠之才则必当至于博施济众尽羞恶之才则必当至于一介不取予禄之天下弗顾千驷弗视这是本来自合恁地滔滔做去止縁人为私意阻隔多是有些发动后便遏折了天便似天子命便似将吿勑付与人性便似人所受职事情便似亲临这职事才便似去动作行做许多事○人皆有许多才圣人却做许多事我不能做得些事出故谓相倍蓰而无算者不能尽其才者也一性之中万善完备发用出来事事做得便是尽其才○其未发也性虽寂然不动而其中自有条理自有间架不是儱侗都无一物所以外边才感中间便应如赤子入井之事感则仁之理便应而恻隠之心于是乎形于过庙朝之事感则礼之理便应而恭敬之心于是乎形盖由其中间众理浑具各各分明故外边所遇随感而应所以四端之发各有面貌之不同是以孟子析而为四以示学者使知浑然全体之中而粲然有条若此○庆源辅氏曰仁义礼智性也恻隠至是非性之动而为情也皆谓之心心统性情者也四者之心根于本性非如火之销金自外至内但人自不思不求耳○西山真氏曰物有求而弗得者在外故也性求其在我者何不得之有思而求之则得之而全其本善不思不求则失之而流于恶善恶相去之逺由一倍五倍而极于无算者皆不思不求不能扩充以尽其才故也本然之才初无限量极天下之善无不可为今乃如此是有才而不能尽其才耳曰思曰求而又曰尽皆孟子吃紧教人处】前篇言是四者为仁义礼智之端而此不言端者彼欲其扩而充之此直因用以着其本体故言有不同耳【云峯胡氏曰前篇于四者言端欲人充广此不言端而直因用以着其本体欲人体认前以辞让为礼之端辞让皆以发乎外者言此曰恭敬则兼以外与内而言故不必言端】
  诗曰天生蒸民有物有则民之秉夷好是懿徳孔子曰为此诗者其知道乎故有物必有则民之秉夷也故好是懿徳【好去声】
  诗大雅蒸民之篇蒸诗作烝众也物事也则法也夷诗作彛常也懿美也有物必有法如有耳目则有聪眀之徳有父子则有慈孝之心是民所秉执之常性也故人之情无不好此懿徳者【新安陈氏曰于好字上见得是情集注此情字与上文乃若其情相应】以此观之则人性之善可见而公都子所问之三说皆不辨而自明矣【蔡氏曰恻隠等正是指性之初发动处以明未发动之理又举蒸民诗者当然之则无物不体而此理之妙实根于人性之本然惟人之生各秉其有常之性所以应事接物皆好此美徳而不容己也所谓懿徳即所谓物之则也其曰好是者即指上文秉彛而言天命之所赋者谓之则人性之所秉者谓之彛存于心而有所得者谓之徳实一而已孔子又加一必字于有则之上加一故字于好是之上其旨愈明矣孟子举此者盖谓秉彛懿徳即是常性心之所好者徳即是情之发动者不外乎性就性初发动为情处指出以示人方见得性之本无不善也】○程子曰性即理也理则尧舜至于涂人一也才禀于气气有清浊禀其清者为贤禀其浊者为愚学而知之则气无清浊皆可至于善而复性之本汤武身之是也孔子所言下愚不移者则自暴自弃之人也【朱子曰理精一故纯气粗故杂○理如寳珠气如水有是理而后有是气有是气则必有是理但气禀之清者为圣贤如珠落在清水中禀气之浊者为愚暗如珠落在浊水中】又曰论性不论气不备论气不论性不眀二之则不是【朱子曰论性不论气则无以见其生质之异论气不论性则无以见义理之同孟子之言性善者前圣所未发也而此言者又孟子所未发也○本然之性只是至善然不以气质论之则莫知其有昏眀开塞刚柔强弱故有所不备徒论气质之性而不自本原言之则虽知有昏眀开塞刚柔强弱之不同而不知至善之原未尝有异故有所不眀须是两边都説理方眀备○北溪陈氏曰只论大本而不及气禀则所论有欠阙未备若只论气禀而不及大本便只説得粗底道理全然不眀千万世而下学者只得按他説更不可改易○潜室陈氏曰孟子性善从源头上説及论情论才只是説善不论气质清浊厚薄是不备也诸子纷纷之説各自把气质分别便作天性看了其不眀之失为害滋甚孔门性相近习相逺却就气质之性上论清浊至説上智下愚乃论得气清之十分厚者为上智气浊之十分薄者为下愚其间相近者乃是中人清浊在四六之间总起是三等气质此説乃是与孟子之説互相发明要知孔子是説气质之性孟子是説源头本然之性诸子只是把气质便作本然之性看错了○新安陈氏曰须是论性兼论气不判而二之方是】张子曰形而后有气质之性善反之则天地之性存焉故气质之性君子有弗性者焉【朱子曰论天地之性则専指理而言论气质之性则以理与气杂而言之天地之性则太极本然之妙万殊之一本也气质之性则二气交运而生一本而万殊也气质之性即此理堕在气质之中耳非别有一性也○性只是理然无那气质则此理没安顿处但得气之清眀则不蔽固此理顺发出来蔽固少者发出来天理胜蔽固多者则私欲胜便见得本原之性无有不善只被气质有昏浊则隔了学以反之则天地之性存矣故説性须兼气质言之方备○气质之説起于张程极有功于圣门有补于后学言之使人深有感如退之説性三品也是但不曾分眀説是气质之性耳孟子説性善但説得本原处却不曾説得气质之性所以亦费分疏使张程之説早出则诸子説性恶与善恶混等自不用争论故张程之説立则诸子之説泯矣○孟子虽不言气质之性然于吿子生之谓性之辨亦既微发其端矣但告子辞穷无复问辨故亦不得而尽其辞焉至周子出始复推明太极隂阳五行之説以明人物之生其性则同而气质之所从来其变化错揉有如此之不齐者至程子始明性之为理而与张子皆有气质之説○气质之性便只是这个天地之性却从那里过好底性如水气质之性如杀些醤与盐便是一般滋味○又曰天地之所以生物者理也其生物者气与质也人物得是气质以成形而其理之在是者则谓之性也○勉斋黄氏曰学者知理之无不善则当加存养之功知气质之有善有不善则当施矫揉之力○北溪陈氏曰气质之性是以气禀言之天地之性是以大本言之其实天地之性亦不离乎气质之中只是就那气质之中分别出气质之性不与相杂而言耳○双峯饶氏曰人未生以前不唤做性既生以后方唤做性才唤做性便滚在气质中所以有善有不善此气质之性也然性之本然惟有善而已就气质中指那本然者説是则天地之性也若不分做两个性説则性之与气鹘突无分晓若不合做一个性説认做两件物事去了故程子曰二之则不是问善反之则天地之性存焉不知未反以前此性亦存否曰不曾反时此性亦未尝无且如一鄙吝人见残疾也知怜悯一强梁人见好人也知恭逊毕竟有个性在内不知不觉忽然发见出来但人有气质物欲之累则此性不能常存须于善反上做工夫方存得性之本体问反之之工夫如何曰涵养体认克治充广皆是反之之道譬如水被泥沙混了若加澄治则本然之清仍在孟子説夜气便是要使人涵养説四端及扩充便是要体验充广独有克治一边却不曽説○新安陈氏曰论性不论气是説孟子其论甚正而明但不曾説破气质不周备耳论气不论性是説荀则全舛缪而説理不眀其害大矣孟子性善之説正而未备得程子性即理也之説足以助其甚正者又得张程气质之説足以补其未备者朱子防萃提掇尽发其秘而无余蕴其继往开来之功大矣哉○又曰文势如君子弗谓性也君子既善变化其气质之性而复其天地之性矣故气质之性君子弗以为性也】愚按程子此説才字与孟子本文小异盖孟子専指其发于性者言之故以为才无不善程子兼指其禀于气者言之则人之才固有昏眀强弱之不同矣张子所谓气质之性是也二説虽殊各有所当【去声】然以事理考之程子为宻盖气质所禀虽有不善而不害性之本善性虽本善而不可以无省【悉井反】察矫揉【人九反】之功【省察属知矫揉属行】学者所当深玩也【问孟子程子论才字同异朱子曰才只一般能为之谓才才之初亦无不善縁他气质有善恶故其才亦有善恶孟子自其同者言之故以为出于性程子则自其异者言之故以为禀于气大抵孟子多是専以性言故以为性善才亦无不善到周程张子方説到气上要之须是兼二者言之方备○集注中以程子为宻即见得孟子所説未免少有疎处今但以程子为主而推其説以阴补孟子之不足则于理无遗矣○云峯胡氏曰程子就气质上説则情或有不善不可无省察之功才或有不善不可无矫揉之功集注此矫揉二字与此篇首章所谓矫揉不同首章是吿子之説以本然之性必待矫揉而后可以为善此则先儒之説以气质之性必加矫揉而后可变其不善二者正相反也】
  ○孟子曰富歳子弟多頼凶歳子弟多暴非天之降才尔殊也其所以陷溺其心者然也
  富歳丰年也頼借【慈夜反】也丰年衣食饶足故有所頼借而为善凶年衣食不足故有以陷溺其心而为暴【问程子谓语其才则有下愚之不移与孟子之意不同朱子曰孟子只见得性善便把才都做善不知有气禀之不同程子说得较密○新安陈氏曰天之降才与书所谓上帝降衷文意略似言非天赋以有为之才如此殊异也乃阻饥而陷溺其良心贼其为善之才而然耳】
  今夫麰麦播种而耰之其地同树之时又同浡然而生至于日至之时皆熟矣虽有不同则地有肥硗雨露之养人事之不齐也【夫音扶麰音牟耰音忧硗苦交反】
  麰大麦也耰覆【敷救反】种【上声】也【韵防徐氏曰布种后以耰摩田使土之开处复合曰覆种】日至之时谓当成熟之期也硗瘠【音夕】薄也【新安陈氏曰种麦三者多同虽其间有多寡之不同者则以地有肥瘠之分雨露有有无之异人事有勤惰之不齐故耳以譬降才同而养其心与陷溺其心有不同也】
  故凡同类者举相似也何独至于人而疑之圣人与我同类者
  圣人亦人耳其性之善无不同也【新安陈氏曰凡同类谓凡物之同类者人性善无不同此提掇纲领处】
  故龙子曰不知足而为屦我知其不为蒉也屦之相似天下之足同也【蒉音匮】
  蒉草器也不知人足之大小而为之屦虽未必适中然必似足形不至成蒉也
  口之于味有同耆也易牙先得我口之所耆者也如使口之于味也其性与人殊若犬马之与我不同类也则天下何耆皆从易牙之于味也至于味天下期于易牙是天下之口相似也【耆与嗜同下同】
  易牙古之知味者言易牙所调之味则天下皆以为美也【新安陈氏曰易牙齐桓公臣能辨淄渑二水味此先得我口之所耆已为下文先得我心之所同然者张本矣】
  惟耳亦然至于声天下期于师旷是天下之耳相似也师旷能审音者也言师旷所和之音则天下皆以为美也
  惟目亦然至于子都天下莫不知其姣也不知子都之姣者无目者也【姣古卯反】
  子都古之美人也姣好也
  故曰口之于味也有同耆焉耳之于声也有同听焉目之于色也有同美焉至于心独无所同然乎心之所同然者何也谓理也义也圣人先得我心之所同然耳故理义之悦我心犹刍豢之悦我口
  然犹可也【朱子曰然是然否之然人心同以为然者义理也】草食曰刍牛羊是也谷食曰豢【音患】犬豕是也程子曰在物为理处【上声】物为义体用之谓也孟子言人心无不悦理义者但圣人则先知先觉乎此耳非有以异于人也程子又曰理义之悦我心犹刍豢之悦我口此语亲切有味须实体察得义理之悦心真犹刍豢之悦口始得【朱子曰理是此物上便有此理义是于此物上自家处置合如此便是义雄言义以宜之韩愈言行而宜之之谓义若以义为宜则义有在外意思须如程子言处物为义是则处物者在心而非外也非处物为义一句则后人恐未免有义外之见盖物之宜虽在外而所以处之使得其宜者则在内也○理义人心之同然如人之为事自家处之当于义人莫不以为然无有道不好者又如人皆知君父之当事我能尽忠尽孝天下莫不以为当然此心之所同也如今处一件事苟当于理则此心必安人亦以为当然如此则其心悦乎不悦乎悦于心必矣○云峯胡氏曰刍豢人之所同耆也耆之斯悦之矣理义人之所同然也然之斯悦之矣○新安陈氏曰此章大意以人心理义之同而见人性之皆善也众人与圣人同此至善之性所以同此理义之心本同而末莫之同者陷溺其心故也能以理义养其心而不至陷溺其心则心得所养于理义得无味之味如悦刍豢有味之味其于希圣之学自将勉勉循循而欲罢不能矣始与圣人同者其终何患与圣人不同哉】
  ○孟子曰牛山之木尝美矣以其郊于大国也斧斤伐之可以为美乎是其日夜之所息雨露之所润非无萌蘖之生焉牛羊又从而牧之是以若彼濯濯也人见其濯濯也以为未尝有材焉此岂山之性也哉【蘖五割反】牛山齐之东南山也邑外谓之郊言牛山之木前此固尝美矣今为大国之郊伐之者众故失其美耳息生长【上声下同】也【双峯饶氏曰息本训止息才息便生故息又训生】日夜之所息谓气化流行未尝间【去声】断【徒玩反】故日夜之间凡物皆有所生长也萌芽也蘖芽之旁出者也濯濯光洁之貌材材木也言山木虽伐犹有萌蘖而牛羊又从而害之是以至于光洁而无草木也【新安陈氏曰山以生物为性犹曰天地以生物为心谓为无材岂山之本性哉此全是引起以譬喻下一节】
  虽存乎人者岂无仁义之心哉其所以放其良心者亦犹斧斤之于木也旦旦而伐之可以为美乎其日夜之所息平旦之气其好恶与人相近也者防希则其旦昼之所为有梏亡之矣梏之反覆则其夜气不足以存夜气不足以存则其违禽兽不逺矣人见其禽兽也而以为未尝有才焉者是岂人之情也哉【好恶并去声梏工毒反】良心者本然之善心即所谓仁义之心也平旦之气谓未与物接之时清明之气也好恶与人相近言得人心之所同然也防希不多也梏械【下戒反】也【朱子曰梏如被禁械在那里更不容他转动亡如将自家物失去了】反覆展转也【朱子曰反覆非颠倒之谓盖有互换更迭之意】言人之良心虽已放失【新安陈氏曰物欲者伐良心之斧斤也】然其日夜之间犹必有所生长故平旦未与物接其气清眀之际良心犹必有发见【形甸反下同】者但其发见至微而旦昼所为之不善又已随而梏亡之如山木既伐犹有萌蘖而牛羊又牧之也【朱子曰平旦之气只是夜间息得许多时节不与事物接才醒来便有得这些清眀之气此心自恁地虚静少间才与物接依旧又汨没了】昼之所为既有以害其夜之所息夜之所息又不能胜其昼之所为是以展转相害至于夜气之生日以寖【音浸】薄而不足以存其仁义之良心则平旦之气亦不能清而所好恶遂与人逺矣【程子曰夜气之所存者良知也良能也苟广而充之化旦昼之所梏为夜气之所存然后有以至于圣人也○朱子曰日夜之所息底是良心平旦之气自是气夜气如雨露之润良心如萌蘖之生人之良心虽有梏亡而彼未尝不生也○此段首尾只为良心设夜气不足以存盖以夜气至清足以存此良心平旦之气亦清亦足以存此良心故其好恶与人相近但此心存得不多时也梏亡之人谓梏亡其夜气非也谓梏亡其良心也○夜气不足以存皆是旦昼所为壊了所谓好恶与人相近今只要去这好恶上理会日用间于这上见得分晓有得力处夜气方与你存夜气上却未有工夫只是去旦昼理防这里有工夫日间添得一分道理夜气便添得一分日间只管进夜间只管添这气便盛○气日里也生夜间也生只是日间生底为物欲梏亡随手又耗散了夜间生底则聚在那里不曾耗散所以养得那良心譬如一井水终日搅动便浑了至夜稍静便有清水出所谓夜气不足以存者如搅动得太甚则虽有止息时此水亦不能清矣○人心毎日梏于事物斵丧戕贼所余无防唯夜气静庶可以少存耳至夜气之静而犹不足以存则人理都丧去禽兽不逺矣前辈皆无眀説某因将孟子反覆熟读方看得出后看程子説夜气之所存者良知良能也与臆见合以此知观书须熟读深思道理自见○气与理本相依旦昼之所为不害其理则夜气之所养益厚夜之所息既有助于理则旦昼之所为益无不当矣日间梏亡者寡则夜气自然清眀虚静至平旦亦然至旦昼应事接物时亦莫不然○夜气是母所息者是子盖所息者本自微了旦昼只管梏之今日梏一分明日梏一分所谓梏之反覆而所息者泯夜气亦不足以存若能存便是息得仁义之良心仁义之心人所固有但放而不知求则天之所以与我者始有所汨没矣是虽如此然其日夜之所息至于平旦其气清明不为利欲所昏则本心好恶犹有与人相近处至其旦昼之所为又有以梏亡之梏之反覆则虽有这些夜气亦不足以存养其良心反覆只是循环夜气不足以存则虽有人之形其实与禽兽不逺故下文复云苟得其养无物不长苟失其养无物不消良心之消长只在得其养与失其养尔牛山之木尝美矣是喻人仁义之心郊于大国斧斤伐之犹人之放其良心日夜之所息雨露之所润非无萌蘖之生便是平旦之气其好恶与人相近处旦昼之梏亡则又所谓牛羊又从而牧之虽芽蘖之萌亦且戕贼无余矣○此章以仁义之良心为主其存其亡皆以心言之下文引孔子之言以眀心之不可不操则意益眀矣但日夜所息以下只以好恶相近为良心之萌蘖不复更着心字故説者谓气有存亡而欲致养于气误矣○赵氏曰仁义性也而集注以心言者统乎性也良心即仁义之心即所谓性也○云峯胡氏曰此章以山木喻人心分为两段每段皆当分六节看第一节是説牛山之木本来自美喻人仁义之良心本来未尝无第二节以斧斤之伐喻良心之放第三节萌蘖之生喻好恶与人相近者防希言既伐之后其发至微此心之存甚不多如萌蘖之生甚不多也第四节谓萌蘖之生本自不多而牛羊又牧之喻夜气之所存者本自不多而旦昼所为之不善又梏之也第五节谓向也犹有萌蘖之生今则濯濯无复存矣喻良心向也犹有与人相近者今则去禽兽不逺矣但木与良心皆有日夜之所息而惟于人曰夜气者木之萌蘖一絶于牛羊既牧之后无复存者人之良心夜之所息者已絶于日之所为而夜无所为则其气犹足以存所谓存者谓夜气犹足以存其本然之良心也至于梏之反覆则虽有夜气亦不足以存矣第六节谓人但见其濯濯而不见其初也未尝不美喻人但见其近于禽兽而不见其存乎人者未尝无仁义之良心也材字与才字不同朱子以为才字是就义理上説材字是就用上説○新安陈氏曰前言好恶与人近今遂去禽兽不逺则与人逺矣人见其如此而以为未尝有能为之才者此岂人性发而为情之本然者哉此所谓才与情与前章乃若其情天之降才意同皆发于性者也】
  故苟得其养无物不长苟失其养无物不消【长上声】山木人心其理一也【朱子曰此段紧要在苟得其养四句存是个保养护卫底意苟得其养无物不长苟失其养无物不消见得虽梏亡之余有以养之则仁义之心即存縁是此心本不是外面取来乃是与生俱生下又説存养之要举孔子之言操则存舎则亡见此良心其存亡只在眇忽之间才操便在这里才舎便失去若能知得常操之而勿放则良心常存夜之所息益有所养夜之所养愈深则旦昼之所为无非良心之发见矣○庆源辅氏曰此总结上二段意○新安陈氏曰斧斤伐牛羊牧山木之失养而消也放其良心所为梏亡人心之失养而消也所以养其心者不外乎下文之操存而已此结上二段以起下文所引孔子语之意】
  孔子曰操则存舎则亡出入无时莫知其乡惟心之谓与【舎音舍与平声】
  孔子言心操之则在此舍之则失去其出入无定时亦无定处如此【北溪陈氏曰忽然出忽然入无有定时忽在此忽在彼亦无定处操之便存在此舍之便亡失了】孟子引之以眀心之神眀不测得失之易【去声】而保守之难【云峯胡氏曰得之易者谓操则存失之易者谓舎则亡保守之难者谓出入无时莫知其乡】不可顷刻失其养学者当无时而不用其力使神清气定常如平旦之时则此心常存无适而非仁义矣【新安陈氏曰此集注推广孟子言外意缴上上文收结一章之义】程子曰心岂有出入亦以操舎而言耳操之之道敬以直内而已【朱子曰心岂有出入出只指外而言入只指内而言只是要人操而存之耳非是如物之散失而后收之也○心是个活物须是操守不要放舎亡不是无只是走作逐物去了又见得心不操则舎不出则入无闲处可以安顿惟心之谓与直指而总结之○孟子大意只在操则存舎则亡两句上心一放时便是斧斤之伐牛羊之牧一收敛在此便是日夜之息雨露之润他是要人于旦昼时不为事物所汨人心能操则常存岂特夜半平旦○问范淳夫女读孟子曰孟子误矣心岂有出入伊川闻之曰此女虽不识孟子却识心伊川此语是许之是不许之曰此女必天资髙见此心常湛然安定无出入然众人不能皆如此若通众人论之心却是走作底物孟子所引夫子之言是通众人论耳○问不能操而存之则其出而逐物于外与其偶存于内者皆荒忽无常莫知定处然所谓入者亦非此心既出而复自外入也亦曰逐物之心暂息则此心未尝不在内耳学者于此苟能操而存之则此心不放而常为主于内矣○孔子此四句只是状人之心是个难把捉底物事而人之不可不操出入便是上面操存舎亡入则是在这里出则是亡失了此大约泛言人心如此非指已放者而言亦不必要于此论心之本体也○心体固本静然亦不能不动其用固本善然亦能流而入于不善夫其动而流于不善者固不可谓心体之本然然亦不可不谓之心也但其诱于物而然耳故先圣只説操则存存则静而其动也无不善矣舎则亡于是乎有动而流于不善者出入无时莫知其乡出者亡也入者存也本无一定之时亦无一定之处特系于人之操舎如何耳只此四句説得心之体用始终真妄邪正无所不备○新安陈氏曰敬以直内本文未有此意乃程子揭要义以补孟子之意也】○愚闻之师【延平李先生】曰人理义之心未尝无唯持守之即在尔若于旦昼之间不至梏亡则夜气愈清夜气清则平旦未与物接之时湛然虚眀气象自可见矣【潜室陈氏曰此段境界乃指示丧失良心者欲其认取此时体段从此养去也】孟子发此夜气之説于学者极有力宜熟玩而深省【悉井反】之也【双峯饶氏曰此章紧要在三个存字首説存乎人者是説此心本来存次説夜气不足以存是説众人不能存此心终説操则存是教人用力以存此心○云峯胡氏曰集注论浩气则以为扩前圣所未发学者所当潜心而玩索此论夜气则以为于学者极有力宜熟玩而深省盖此两气字前此未发而孟子发之浩气谓是气之体段人皆得之于天地以生者夜气则从浩气中説夜间又清眀如此非有二气也浩气是统説夜气则为人之放其良心者説圣人志气常清明无放心故无夜气若学者尤宜深省不但当玩索而已○东阳许氏曰浩然章论养气而以心为主此章论养心而以气为验曰志者气之帅故谓以心为主曰平旦好恶与人相近故谓以气为验集义固为养气之方所以知夫义而集之者乃心也养心固戒其梏亡验其所息而可致力者则气也彼欲养而无暴以充吾仁义之气此欲因气之息以养吾仁义之心两章之持志操心之意未尝不同而气则有在身在天之异然未始不相为用也】
  ○孟子曰无或乎王之不智也
  或与惑同疑怪也王疑指齐王
  虽有天下易生之物也一日暴之十日寒之未有能生者也吾见亦罕矣吾退而寒之者至矣吾如有萌焉何哉【易去声暴步卜反见音现】
  暴温之也我见王之时少犹一日暴之也我退则谄谀杂进之日多是十日寒之也虽有萌蘖之生我亦安能如之何哉【西山真氏曰人主之心养之以义理则眀蔽之以物欲则昏犹草木然煗之以阳则生寒之以隂则悴孟子于齐王引以当道王秉彛之心其端倪亦有时而萌动矣而进见之时少理义浸灌之益微退而蔽之以私欲者何可胜既虽有如萌芽之发旋复摧折虽孟子其如之何哉○勿轩熊氏曰此见孟子格心之学须就有萌上着力善端之发正须正人贤士辅翼而开广之】
  今夫奕之为数小数也不専心致志则不得也奕秋通国之善奕者也使奕秋诲二人奕其一人専心致志惟奕秋之为听一人虽听之一心以为有鸿鹄将至思援弓缴而射之虽与之俱学弗若之矣为是其智弗若与曰非然也【夫音扶缴音灼射食亦反为是之为去声若与之与平声】
  奕围棊也数技也致极也奕秋善奕者名秋也缴以绳系矢而射也【双峯饶氏曰心以所主者言志以所向者言専心是心之所主専在此致志是极其心之所向直到那田地○新安陈氏曰此章前一譬谓交脩者不得常用其力后一譬谓自脩者不肯専用其力意孟子之于齐王既进见时少无以胜众邪之交蔽而齐王之于孟子又听信不専有以分其心于多岐故设两譬以言之前言王之不智后言智不若固羣邪寒之者之罪亦自鸿鹄其心之罪也】○程子为讲官言于上曰人主一日之间接贤士大夫之时多亲宦官宫妾之时少则可以涵养气质而薰陶徳性时不能用识者恨之范氏曰人君之心惟在所养君子养之以善则智小人养之以恶则愚然贤人易【去声下同】踈小人易亲是以寡不能胜众正不能胜邪自古国家治【去声】日常少而乱日常多盖以此也【南轩张氏曰物固有生之理然不养而害则虽易生之物亦不能以长是则物未有不待养而能生者也一日暴之十日寒之则养之也微而害之者深矣则其生理焉得而遂哉是以古之明君惧一暴十寒之为害也则博求贤才寘诸左右朝夕与处而逺佞人所以养徳也岂独人君为然一暴十寒之病为士者其可一日而独不念乎然其要则在乎専心致志而已専心致志学之大方居敬之道也○庆源辅氏曰后世作事无本知求治而不知正君知攻过而不知养徳若程子范氏之説是乃所谓正君养徳之道必如是然后君徳成而治有本庶防三代可复不然虽欲言治亦苟而已○云峯胡氏曰此章首末言智集注不及之独纪范氏之言君子养之以善则智小人养之以恶则愚然则人主之智与不智在乎所养之正与不正耳】
  ○孟子曰鱼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舎鱼而取熊掌者也生亦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舎生而取义者也【舎上声】
  鱼与熊掌皆美味而熊掌尤美也
  生亦我所欲所欲有甚于生者故不为苟得也死亦我所恶所恶有甚于死者故患有所不辟也【恶辟皆去声下同】释所以舎生取义之意得得生也欲生恶死者虽众人利害之常情而欲恶有甚于生死者乃秉彛义理之良心是以欲生而不为苟得恶死而有所不避也【朱子曰义在于生则舎死而取生义在于死则舎生而取死○问生人心义道心乎曰欲生恶死人心也惟义所在道心也权轻重却又是义○庆源辅氏曰利害之常情私欲也秉彛之良心天理也孟子只就欲恶二者中分别出天理人欲最明切○新安陈氏曰人遇死生之大变欲全生则害义欲合义则不得生与其不义而生不若合义而死是义之可欲有甚于生之可欲故不为苟得以偷生不义之可恶有甚于死之可恶故甘死而不肯避死也】
  如使人之所欲莫甚于生则凡可以得生者何不用也使人之所恶莫甚于死者则凡可以辟患者何不为也设使人无秉彛之良心而但有利害之私情则凡可以偷生免死者皆将不顾礼义而为之矣【庆源辅氏曰偷谓偷窃免谓苟免此两字説尽私情之意象惟其不然则知秉彛之良心乃吾所固有而利害之私情乃因物而旋生出耳】
  由是则生而有不用也由是则可以辟患而有不为也由其必有秉彛之良心是以其能舎生取义如此【庆源辅氏曰由是之是盖指秉彛之良心而言也】
  是故所欲有甚于生者所恶有甚于死者非独贤者有是心也人皆有之贤者能勿丧耳【丧去声】
  羞恶之心人皆有之但众人汨【音骨】于利欲而忘之惟贤者能存之而不丧耳【庆源辅氏曰羞恶之心即所谓秉彛之良心也秉彛之良心是指其全体而言羞恶之心则又于全体之中指其所谓义者言之也】
  一箪食一豆羮得之则生弗得则死嘑尔而与之行道之人弗受蹴尔而与之乞人不屑也【食音嗣嘑呼故反蹴子六反】豆木器也嘑咄【当没反】啐【七内反】之貌行道之人路中凡人也蹴践踏也乞人丐乞之人也不屑不以为洁也言虽欲食之急而犹恶无礼有宁死而不食者是其羞恶之本心欲恶有甚于生死者人皆有之也【庆源辅氏曰路人与乞丐人至微贱者也箪食豆羮生死所系利害之至急切者也于此而犹恶无礼宁舎之而不食则羞恶之本心所恶有甚于生死者可见人无有无是心者也言羞恶而并及夫欲者羞恶则固为恶矣及反之而不羞恶焉者则是所欲也】
  万钟则不辨礼义而受之万钟于我何加焉为宫室之美妻妾之奉所识穷乏者得我与【为去声与平声】
  万钟于我何加言于我身无所增益也【新安陈氏曰万钟对箪豆而言彼物之微也尚恶无礼非义不可食而不受此物之富者乃不辨礼义而受之吾身受用不假万钟之富是万钟于吾身其实何所加益哉】所识穷乏者得我谓所知识之穷乏者感我之恵也上言人皆有羞恶之心此言众人所以丧之由此三者【新安陈氏曰人之丧其良心固不止于成宫室供妻妾济知识三者姑举三者他可类推】盖礼义之心虽曰固有而物欲之蔽亦人所易【去声】昏也【或曰万钟于我何加焉他日或为利害所昏当反思其初则不为所动矣朱子曰此是克之之方然所以克之者须是有本领后临时方知克去得不然临时比并又却只是择利处去耳】
  乡为身死而不受今为宫室之美为之乡为身死而不受今为妻妾之奉为之乡为身死而不受今为所识穷乏者得我而为之是亦不可以已乎此之谓失其本心【乡为并去声为之之为并如字】
  言三者身外之物其得失比生死为甚轻乡为身死犹不肯受嘑蹴之食今乃为此三者而受无礼义之万钟是岂不可以止乎本心谓羞恶之心【东阳许氏曰三乡为身北山先生作一读言乡为辱身失义之故尚不受嘑蹴之食以救身之死今乃为身外之物施恵于人而受失义之禄乎可谓无良心矣】○此章言羞恶之心人所固有或能决死生于危迫之际而不免计丰约于宴安之时是以君子不可顷刻而不省【悉井反】察于斯焉【朱子曰此章孟子所论宫室之美妻妾之奉穷乏得我三者或物欲之尤人所易溺或意之私人所不能免者自非烛理素眀涵养素定而临事有省察之功未有不以此而易彼也○庆源辅氏曰羞恶之心虽人之所固有但危迫之际私欲未肆三者之念都未萌芽故天理之发其不可遏有如此者至于宴安之时私欲纷纭展转不已以至计较丰约都忘义理之心乃其势之使然也人能于此而省察焉则知所以存天理而遏人欲矣○新安陈氏曰此章前一截反覆发明舎生取义是説人当托孤寄命之大节时事中间食羮不受是説一饮食之小节时事然其能决一死以全义则无分于大小也不食非礼之食盖是指此以证人皆有羞恶之心以实上文人能舎生取义之意集注谓或能决死生于危迫之际亦并前一截舎生取义处论之古之君子当舎生取义时非徒感慨杀身实能从容就义如张巡死于睢阳之类所谓危迫乃事势之危迫非谓舎生就死者之苍黄失措也不受非礼之食而死如齐饿者不受嗟来之食之类古来真有此等人然谓其能决死生于危迫之际而又谓有不免计丰约于宴安之时者盖危迫之际物欲不萌义理之心感发有不可遏故往往能决死生若宴安之时物欲易行私意何极义理之心多至迷溺故或不免至于计较丰约亦势使然也人能于此省察之则知所以遏人欲而扩天理矣又是亦不可以已乎最唤醒人人之不能为君子多是不得已而为之今此三者岂不可以己而乃冒为之乎此之谓失其本心尤断制得明白失其本心与前所谓贤者能勿丧耳正相反贤者惟克去私欲故能勿丧其良心众人惟汨于私欲故至于失其本心也】
  ○孟子曰仁人心也义人路也
  仁者心之徳程子所谓心如谷种【上声】仁则其生之性是也【朱子曰生之性便是爱之理○勉斋黄氏曰心是谷种心之徳是谷种中生之性也生之性便是理谓其具此生理而未生也若阳气发动生出萌芽后已是情须认得生字不涉那喜怒哀乐去○潜室陈氏曰人心是物谷种亦是物只是物之有生理者尔然便指心为仁则不可但人心中具此生理便以谷种为仁亦不可但谷种中亦含此生理谷不过是殻实结成而谷之所以才播种而便萌蘖者盖以其有生之性心不过是血气做成而心之所以有运动恻怛处亦以其有生之性人心之与谷种惟其有生之性故谓之仁而仁则非梏于二者之形也孟子只恐人悬空去讨仁故即人心而言程子又恐人以人心为仁故即谷种而言○新安陈氏曰遗书云心譬如谷种生之性便是仁阳气发处乃情也】然但谓之仁则人不知其切于已故反而名之曰人心则可见其为此身酬酢【音昨】万变之主而不可须臾失矣【此失字即是下文放字○朱子曰仁无形迹底物事孟子恐人理防不得便説道只人心便是却不是把仁来形容人心乃是把人心来指示人以仁也心是通贯始终之物仁是心体本来之妙汨于物欲则虽有是心而失其本然之妙惟用功亲切者为能复之孟子之言固是浑然然人未尝无是心而或至于不仁只是失其本心之妙而然耳则仁字心字亦须畧有分别○西山真氏曰仁者心之徳也而孟子直以为人心者盖有此心即有此仁心而不仁即非人矣孔门言仁多矣皆指其功用处而言此则径举全体使人知心即仁仁即心而不可以二视之也○云峯胡氏曰中庸言仁者人也此人字指人之身而言此则直指人之心而言言身则人有此身便自具此生理比之他处言仁已甚亲切此言心则又见生之理具于人之身而心如谷种又具此生理而未生者也视中庸又亲切矣】义者行事之宜谓之人路则可以见其为出入往来必由之道而不可须臾舎【上声】矣【朱子曰仁人心是就心上言义人路是就事上言○潜室陈氏曰或问孟子谓道若大路然又曰义人路也道为义体义为道用均谓之路何耶曰道以路言谓事事物物各有当行之路义亦言路者谓处事处物各就他当行路上行故皆以路言然道若大路则取其明白易知义为人路则取其往来必由不知道之犹路无目者也不知义之犹路无足者也此孟子言意别处○云峯胡氏曰路在外出入往来必由乎我事之宜在外而所以行事而酌其宜者在乎心于此见得仁字自包得义字故下文求放心但言仁而不及义也】
  舎其路而不由放其心而不知求哀哉【舎上声】
  哀哉二字最宜详味令【平声】人惕然有深省【悉井反】处【云峯胡氏曰两其字即是上文两人字盖曰人心人路则禽兽无是心亦无是路矣人舎其为人之路而不由放其为人之心而不知求则不可谓之人矣不可谓之人则谓之何哉此孟子所以深哀之○新安陈氏曰上文先仁而后义由体而及用此先路而后心由用而归之体也】
  人有鸡犬放则知求之有放心而不知求
  程子曰心至重鸡犬至轻鸡犬放则知求之心放则不知求岂爱其至轻而忘其至重哉弗思而已矣【朱子曰鸡犬放有未必可求者惟是心才求则便在未有求而不可得者知其为放而求之则不放矣○存得此心便是仁若此心放了又更理防甚仁今人之心静时昏动时扰乱便是放了放心不独是走作唤做放才昏睡去了便是放】愚谓上兼言仁义而此下専论求放心者能求放心则不违于仁而义在其中矣【庆源辅氏曰能求其心则心存心存则无适而非天理之流行而应事接物之际必能合时措之宜故曰义在其中盖有体必有用也】
  学问之道无他求其放心而已矣
  学问之事固非一端然其道则在于求其放心而已盖能如是则志气清眀义理昭著而可以上达不然则昏昧放逸【新安陈氏曰静时昏昧动时放逸】虽曰从事于学而终不能有所发眀矣【朱子曰学问亦多端矣而孟子直以为无他盖身如一屋子心如一家主有此家主然后能洒扫门户整顿事务若无主则此屋不过一荒屋耳实何用焉且如中庸言学问思辨四者甚切然使放心不收则何者为学问思辨哉收敛此心不容一物乃是用工须就心上做得主定方验得圣贤之言有归着自然有契○求放心也不是在外面求得个放心来只是求时便在如我欲仁斯仁至矣只是欲仁便是仁了○求放心非以一心求一心只求底便是已收之心虽放去千万里之逺只一收便在此他本无去来也○求放心当于未放之前看如何已放之后看如何复得了又看是如何作三节看后自然习熟此心不至于放○孟子谓学问求放心又谓有是四端知皆扩而充之説得最好人之一心在外者要收入来在内者又要推出去孟子一部书皆是此意○蔡氏曰或者但见孟子有无他而已矣之语便立为不必读书穷理只要存本心之説所以防流于异学此指陆象山集注谓学问之事固非一端然其道则在于求放心而已正所以发眀孟子之本意以示异学之失学者切宜玩味】故程子曰圣贤千言万语只是欲人将已放之心约之使反复入身来自能寻向上去下学而上达也【朱子曰所谓反复入身来不是将已纵出底依旧收拾转来如七日来复不是已往之阳重新将来复生盖旧底已自过去了这里自然生出来只是知求则心便在便是反复入身来○上有学问二字不只是求放心便休看自能寻向上去下学而上达二句这是存得此心方可做去必不是块然空守得这心便了○徽庵程氏曰寻向上去者下学也能向上去者上达也○云峯胡氏曰约之使反复入身来是此心不可为流荡忘反之心自能寻向上去下学而上达盖必由下学而后上达则此心又不可为虚空无用之心也】此乃孟子开示切要之言程子又发眀之曲尽其指学者宜服膺而勿失也【南轩张氏曰学问之道以求放心为主然心岂逺人哉知其放而求之则在是矣所谓放者其防间不容息故君子造次克念战兢自持所以收其放而存之也存之久则天理寖明是心之体将周流而无所蔽矣以尧舜禹相授受之际独曰人心惟危道心惟微心岂有二乎哉放之则人心之危无有极也知其放而求之则道心之微岂外是哉故贵于精一之而已○双峯饶氏曰上文説仁人心也是把心做义理之心不应下文心字又别是一意若把求放心做收摄精神不令昏放则只説从知觉上去恐与仁人心也不相接了曩尝以此质之勉斋勉斋云此章首言仁人心是言仁乃人之心次言放其心而不知求末言学问之道无他求其放心而已矣言学问之道非止一端如讲习讨论玩索涵养持守践行广充克治皆是其所以如此者非有他也不过求吾所失之仁而已此乃学问之道也三个心宇脉络聨贯皆是指仁而言今读者不以仁言心非矣○新安陈氏曰仁者人之本心也不仁之人失其本心放其心故也本心存则为仁放则非仁非仁则不能居仁以立其体必不能由义以达其用矣求放心即所以求仁也学问者求仁之方求仁者学问之本此章归宿在求放心上是归宿在求仁上也一章有四心字皆是指仁而言文理血脉甚贯读之可见又按放心人欲也求放心遏人欲而存天理也】
  ○孟子曰今有无名之指屈而不信非疾痛害事也如有能信之者则不逺秦楚之路为指之不若人也【信与伸同为去声】
  无名指手之第四指也
  指不若人则知恶之心不若人则不知恶此之谓不知类也【恶去声】
  不知类言其不知轻重之等也【南轩张氏曰人与圣人同类以心之同耳不同者陷溺之故也心不若人而知恶之必求所以免于恶盖有须臾不遑宁处者矣○新安陈氏曰此承上章以鸡犬与心分轻重而言下三章亦以类相方而加切焉】
  ○孟子曰拱把之桐梓人苟欲生之皆知所以养之者至于身而不知所以养之者岂爱身不若桐梓哉弗思甚也
  拱两手所围也把一手所握也桐梓两木名【南轩张氏曰爱其身必思所以养之古之人理义以养其心以至动作起居声音笑貌之间莫不有养之之法所以尊徳性道问学以成其身也于桐梓知所养则自拱把至合抱可以驯致于身知所养则自士而为贤为圣亦循循可进矣弗思则待其身曽一草木之不若滔滔皆是也○新安陈氏曰苟一思之则思吾之一身三纲五常系焉四端万善备焉必思所以养之养之之道养心以养其内谨九容之类以养其外使吾身为仁义礼智根心见面盎背之身非徒养其口体血气之身而已也此章身字内包心外包动容周旋而言】
  ○孟子曰人之于身也兼所爱兼所爱则兼所养也无尺寸之肤不爱焉则无尺寸之肤不养也所以考其善不善者岂有他哉于己取之而已矣
  人于一身固当兼养【新安陈氏曰无所不爱曰兼爱无所不养曰兼养无尺寸之肤至不养也申兼爱兼养意】然欲考其所养之善否者惟在反之于身以审其轻重而已矣【赵氏曰人之于身无所不爱则固当无所不养然体有贵贱小大养其贵且大者则善养其贱且小者则不善此岂待他人言之而后知哉则亦反之于身而审其轻重于心焉则自知矣○新安陈氏曰轻重即下文所谓贵贱小大是也】
  体有贵贱有小大无以小害大无以贱害贵养其小者为小人养其大者为大人
  贱而小者口腹也贵而大者心志也
  今有场师舎其梧槚养其樲棘则为贱师焉【舎上声槚音价樲音贰】
  场师治场圃者梧桐也槚梓也皆美材也樲棘小枣非美材也
  养其一指而失其肩背而不知也则为狼疾人也狼善顾疾则不能故以为失肩背之喻【新安陈氏曰一指肩背有小大之分故借以旁证小体大体】
  饮食之人则人贱之矣为其养小以失大也【为去声】饮食之人専养口腹者也
  饮食之人无有失也则口腹岂适为尺寸之肤哉此言若使専养口腹而能不失其大体则口腹之养躯命所关不但为尺寸之肤而已但养小之人无不失其大者故口腹虽所当养而终不可以小害大贱害贵也【朱子曰此章言身则心具焉饮食之人无有失也则口腹岂适为尺寸之肤哉此数句説得倒了也自难晓意谓使饮食之人真无所失则口腹之养本无害然人屑屑理防口腹则必有所失无疑是以当知养其大体而口腹底他自防去讨吃不到得饿了也○双峯饶氏曰以身而言一毫一髪皆吾所当爱皆吾所当养但体有大小莫専养小体若才养目便贪色才养耳便贪声才养口便贪味必至害其大体又曰无以小害大不是教人养其大者而不养其小者若养其小者而不失其大者则小者不为大者之累便是不以小害大○新安陈氏曰此章言人当以养心志为重养口体为轻非谓养心志者不养口体也养心志则道心为主而人心听命虽饥食渴饮与常人同而食所当食饮所当饮自与常人异若専养口体则人心愈危道心愈微不至于穷口腹之欲而灭天理者鲜矣孟子于此欲人不养小以失大盖所以遏人欲而存天理也】
  ○公都子问曰钧是人也或为大人或为小人何也孟子曰从其大体为大人从其小体为小人
  钧同也从随也大体心也小体耳目之类也【新安陈氏曰心能为身之主使耳目从心之令者大人也心不能为身之主反听命于耳目而从其欲者小人也】
  曰钧是人也或从其大体或从其小体何也曰耳目之官不思而蔽于物物交物则引之而已矣心之官则思思则得之不思则不得也此天之所与我者先立乎其大者则其小者不能夺也此为大人而已矣
  官之为言司也耳司听目司视各有所职而不能思是以蔽于外物既不能思而蔽于外物则亦一物而已又以外物交于此物其引之而去不难矣【问蔽是遮蔽如目之视色从他去时便是为他所遮蔽若能思则视其所当视不视其所不当视则不为他所蔽矣朱子曰然若不思则耳目亦是一物】心则能思而以思为职凡事物之来心得其职则得其理而物不能蔽失其职则不得其理而物来蔽之此三者皆天之所以与我者而心为大【三者谓耳目心】若能有以立之则事无不思而耳目之欲不能夺之矣此所以为大人也【朱子曰物交物上物字指外物下物字指耳目耳目谓之物者以其不能思心能思所以为大体君子固当于思处用工能不妄思是能先立其大者然后耳目之小者不能夺此句最有力且看他下个立字谓之立者是要卓然竪起此心使自立所谓敬以直内是也○耳目亦物也不能思而交于外物只管引将去心之官固是主于思然须是思方得若不思却倒把不是做是是底却做不是邪思杂虑便顺他做去却害事】然此天之此旧本多作比而赵注亦以比方释之今本既多作此而注亦作此乃未详孰是但作比字于义为短故且从今本是○范浚心箴曰茫茫堪舆俯仰无垠【音银】人于其间眇然有身是身之微太仓稊【杜兮反】米参为三才曰惟心尔【云峯胡氏曰堪舆谓天地言天地至大而人处天地间此身至小不过如太仓一粒稊米而已然人之所以可与天地参为三才者惟在此心心之体岂不甚大】往古来今孰无此心心为形役乃兽乃禽【云峯胡氏曰此言此心之大往古来今人人有之若纯乎义理则是从其大体若役于形气则是从其小体彼禽兽之心终日役役不过饮食牝牡而已人之心而为形所役与禽兽何异呜呼人之心其大也本可以参天地而役于小者不能异乎禽兽亦独何哉可以反而思矣】惟口耳目手足动静投间【去声】抵隙【乞逆反】为厥心病【云峯胡氏曰此言口欲味目欲色耳欲声四肢欲安佚本心微有间隙彼则乗之而入矣】一心之微众欲攻之其与存者呜呼防【平声】希【云峯胡氏曰此言此心之发于义理者甚微而役于形气者甚众以彼之众攻我之微如国势方弱而四面受敌其不亡者罕矣】君子存诚克念克敬天君泰然百体从令【云峯胡氏曰前八句是説小人之从其小体此四句是説大人之从其大体曰诚曰念曰敬念即思之谓而敬即存诚之方也一诚足以消万伪一敬足以敌千邪所谓先立乎其大者莫切于此天君泰然是先立乎其大者百体从令是小者弗能夺朱子曰范氏之箴盖得其旨未可易之也愚故从而释之云先师曰荀卿以耳目为天官心为天君又曰心者形之君也出令而无所受令即此语以看孟子此章甚切能先立乎其大者则此心卓然能为耳目之君而从其大体所谓天君泰然百体从令者也不能先立乎其大者则退然方听命于耳目而从其小体所谓心为形役者也立之如何亦曰操而存之使得其能思之职而已】
  ○孟子曰有天爵者有人爵者仁义忠信乐善不倦此天爵也公卿大夫此人爵也【乐音洛】
  天爵者徳义可尊自然之贵也【南轩张氏曰仁义又言忠信忠信只是诚实此二者○双峯饶氏曰仁义人人有之忠信乐善人所当勉须忠信乐善仁义方为我有乃为可贵○新安陈氏曰乐善即乐此仁义忠信不倦者乐之至也】
  古之人脩其天爵而人爵从之
  脩其天爵以为吾分【去声】之所当然者耳人爵从之盖不待求之而自至也【南轩张氏曰古之人脩其天爵而已非有所为而为之人爵从之者言其理则然也】
  今之人脩其天爵以要人爵既得人爵而弃其天爵则惑之甚者也终亦必亡而已矣【要平声】
  要求也脩天爵以要人爵其心固已惑矣得人爵而弃天爵则其惑又甚焉终必并其所得之人爵而亡之也【朱子曰孟子时人尚脩天爵以要人爵后世皆废天爵以要人爵○问脩天爵以要人爵者虽曰脩之实已弃之久矣何待于得人爵而后始谓之弃邪曰若是者犹五霸之假仁犹愈于不假不脩者耳○南轩张氏曰古之士脩身于下无一毫求于其君之心而人君求贤于上毎懐不及之意上下皆循乎天理是以人才众多而天下治逮徳之衰在下者假名而要利在上者狥名而忘实而人才始壊矣降及后世则不复以仁义忠信取士而乃求之于文艺之间自孩提之童则使之懐利心而习为文辞则并与其假者而不务矣则人才何怪其难哉○新安陈氏曰无所为而为善者诚也故坚所守而不移有所为而为善者伪也故得所求而遂已或曰脩其天爵亦有人爵不从之者弃其天爵亦有人爵终不亡者何也曰脩天爵自有得人爵之理弃天爵自有亡人爵之理其不得者上之遗贤其不亡者下之侥幸岂常理哉】
  ○孟子曰欲贵者人之同心也人人有贵于己者弗思耳
  贵于己者谓天爵也
  人之所贵者非良贵也赵孟之所贵赵孟能贱之人之所贵谓人以爵位加己而后贵也良者本然之善也赵孟晋卿也【新安倪氏曰晋赵氏世呼赵孟如智氏世呼智伯晋为盟主赵氏世卿故当时谓赵孟能贱贵人】能以爵禄与人而使之贵则亦能夺之而使之贱矣若良贵则人安得而贱之哉
  诗云既醉以酒既饱以徳言饱乎仁义也所以不愿人之膏梁之味也令闻广誉施于身所以不愿人之文绣也【闻去声】
  诗大雅既醉之篇饱充足也愿欲也膏肥肉粱美谷令善也闻亦誉也文绣衣之美者也仁义充足而闻誉彰著皆所谓良贵也【新安陈氏曰两不愿字即中庸不愿乎其外之意充足乎仁义之良贵则自无所慕乎人爵之贵矣】○尹氏曰言在我者重则外物轻【南轩张氏曰人真知其贵于己者则见外诱之不足慕矣惟不知在己之自有至贵是以慕外而求于人也良贵得之于天人何预焉得于天者公理而求于人者私欲也令闻广誉君子非有欲之之心饱乎仁义则闻誉自至犹言为善有令名理之固然者也○云峯胡氏曰上章一要字是内轻而外重此章两不愿字是内重而外轻○东阳许氏曰世人但知公卿大夫之爵为贵而不知在我之身皆有贵者乃天所赋之善所谓天爵也天爵人所同有故思则得之人爵各有命分虽求之无益天爵亦是天命此则义理之命人爵乃气数之命孟子前章尚有脩天爵而人爵自至之説此章则于人爵下两不愿字是不将这个为念矣】
  ○孟子曰仁之胜不仁也犹水胜火今之为仁者犹以一杯水救一车薪之火也不熄则谓之水不胜火此又与于不仁之甚者也
  与犹助也仁之能胜不仁必然之理也但为之不力则无以胜不仁而人遂以为真不能胜是我之所为有以深助于不仁者也【朱子曰仁之胜不仁也犹水胜火以理言之则正之胜邪天理之胜人欲甚易而邪之胜正人欲之胜天理若甚难以事言之则正之胜邪天理之胜人欲甚难而邪之胜正人欲之胜天理却甚易盖才是蹉失一两件事便被邪来胜将去若以正胜邪则须是做得十分工夫方胜得他然犹自恐怕胜他未尽正如人身正气稍不足邪便得以干之矣】
  亦终必亡而已矣
  言此人之心亦且自怠于为仁终必并与其所为而亡之○赵氏曰言为仁不至而不反诸己也【南轩张氏曰此为有志于仁而未力者言也仁与不仁特系乎操舎之间而天理人欲分焉天理存则人欲消固不两立也故以水胜火喻之然用力于仁贵乎久而勿舎若一暴十寒偶得复失则暂存之天理岂能胜无穷之人欲遂以为仁不可以胜不仁而不加勉焉则同于不仁之甚者其沦胥以亡也必矣学者观此可斯须而不存是心乎天理寖明则人欲寖消及其至也人欲消尽天理纯全以水胜火其不然乎○新安陈氏曰深味亦终必亡而已矣窃以为此章恐为战国之诸侯言之以时暂一念一事之仁欲胜彼之残暴甚不仁不惟不能胜遂使人谓仁不能胜不仁岂非反助其虐亦终必灭亡而已矣如此解则与天爵人爵章终亦必亡而已矣解为终必并所得人爵而失亡之者相协也】
  ○孟子曰五谷者种之美者也苟为不熟不如荑稗夫仁亦在乎熟之而已矣【荑音蹄稗蒲卖反夫音扶】
  荑稗草之似谷者其实亦可食然不能如五谷之美也但五谷不熟则反不如荑稗之熟犹为仁而不熟则反不如为他道之有成是以为仁必贵乎熟而不可徒恃其种【上声】之美又不可以仁之难熟而甘为他道之有成也○尹氏曰日新而不已则熟【庆源辅氏曰日新日进也不已无间断也必日进于一日而又无间断然后纯熟夫仁○潜室陈氏曰他道如百工众技百家诸子皆是○云峯胡氏曰此章与上章相因上章言为仁之不力无以胜不仁此章言仁之熟由于为之力熟无所容力熟之在乎用力○新安陈氏曰而已矣者熟之之説尽夫为仁之功外此无他也苟能于孔门求仁之方循而行之日新不已由勉而利利而安心与仁一则熟之功效气象可言矣】
  ○孟子曰羿之教人射必志于彀学者亦必志于彀【彀古候反】
  羿善射者也志犹期也彀弓满也满而后发射之法也学谓学射
  大匠诲人必以规矩学者亦必以规矩
  大匠工师也规矩匠之法也【新安陈氏曰二节两学者字一谓学射者一谓学匠者】○此章言事必有法然后可成师舎【上声下同】是则无以教弟子舎是则无以学曲艺且然况圣人之道乎【南轩张氏曰学者之于道其为有渐其进有序自洒扫应对至于礼仪之三百威仪之三千犹木之有规矩也亦循乎此而已至于形而上之事则在其人所得何如形而上者固不外乎洒扫应对之间也舎是以求道是犹舎规矩以求巧也○庆源辅氏曰射者志于彀而真积力久则善中矣工者守乎规矩而真积力久则能巧矣教者与受教者舎彀而言中舎规矩而言巧皆诬也○双峯饶氏曰圣门教人定法无如一部大学○云峯胡氏曰此章与离娄篇首章相似彼谓治天下不可无法此谓师之教弟子之学皆不可无法】

  孟子集注大全卷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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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钦定四库全书
  孟子集注大全卷十二
  告子章句下
  凡十六章
  任人有问屋庐子曰礼与食孰重曰礼重【任平声】
  任国名【赵氏曰任薛同姓之国在齐楚之间】屋庐子名连孟子弟子也
  色与礼孰重
  任人复【扶又反】问也
  曰礼重曰以礼食则饥而死不以礼食则得食必以礼乎亲迎则不得妻不亲迎则得妻必亲迎乎屋庐子不能对明日之邹以告孟子孟子曰于答是也何有【迎去声于如字】
  何有不难也【朱子曰不亲迎则得妻如古者国有凶荒则杀礼而多昏周礼荒政十二条中亦有此法盖贫穷不能备亲迎之礼法许如此】
  不揣其本而齐其末方寸之木可使髙于岑楼【揣初委反】本谓下末谓上方寸之木至卑喻食色岑【锄深反】楼楼之髙锐似山者至髙喻礼若不取其下之平而升寸木于岑楼之上则寸木反髙岑楼反卑矣【庆源辅氏曰物之不齐固当揣其本以齐其末不可只据其末以定其髙卑】
  金重于羽者岂谓一钩金与一舆羽之谓哉
  钩带钩也金本重而带钩小故轻喻礼有轻于食色者羽本轻而一舆多故重喻食色有重于礼者【庆源辅氏曰物固有重而有轻然重者少而轻者多则轻者反重而重者反轻矣】
  取食之重者与礼之轻者而比之奚翅食重取色之重者与礼之轻者而比之奚翅色重【翅与啻同古字通用施智反】礼食亲迎礼之轻者也饥而死以灭其性不得妻而废人伦食色之重者也奚翅犹言何但言其相去悬絶不但有轻重之差【楚宜反】而已
  往应之曰紾兄之臂而夺之食则得食不紾则不得食则将紾之乎逾东家墙而搂其处子则得妻不搂则不得妻则将搂之乎【紾音轸搂音娄】
  紾戾也搂牵也处【上声】子处女也此二者礼与食色皆其重者而以之相较则礼为尤重也○此章言义理事物其轻重固有大分【去声】然于其中又各自有轻重之别【彼列反】圣贤于此错综【子宋反】斟酌【错综分经纬斟酌量浅深也】毫髪不差固不肯枉尺而直寻亦未尝胶柱而调瑟【史记防颇蔺相如传赵孝成王七年秦与赵兵相距长平时赵使防颇将兵固壁不战王信秦之间言使赵括为将代防颇蔺相如曰王以名使括若胶柱而鼓瑟耳括徒能读其父书传不知合变也注瑟每一有一柱旋移变而取声音之和今以胶定其柱不使变移而鼓之岂能声和】所以断【丁乱反】之一视于理之当然而已矣【朱子曰礼之大体固重于食色矣然其间事之大小缓急不同则亦或有反轻于食色者惟理明义精者为能权之而不失耳权之不失是乃所以全礼之重而深眀食色之轻也观于寸木岑楼之喻孟子之意可见矣○南轩张氏曰食色虽出于性而其流则以害性苟无礼以止之则将何所极哉礼之重于食色固不待较而明矣惟夫汨于人欲而昧夫天性于是始有礼与食色孰重之疑矣○庆源辅氏曰集注章旨之説于圣贤处事之权度固已得其要矣苟或义理未精权度未审则于凡事胶轕难辨之际巧者必至于枉尺而直寻拙者必至于胶柱而调瑟终不得夫时措之宜也○新安陈氏曰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礼则天理所以防闲人欲者也礼本重食色本轻固自有大分也然亦不可拘拘于礼文之微者又当随时随事而酌其中焉圣贤固不肯枉尺直寻以逾夫礼之经亦未尝胶柱调瑟以时时宜之权也○东阳许氏曰敬兄礼也虽无食而将死必不可夺兄之食而违敬兄之礼婚娶礼也虽至于絶嗣必不可搂人处子而违婚娶之礼任人盖异端之徒弃蔑礼法而讥侮之者故孟子止就其所言食色二者使之自权其轻重而自思之盖不屑之教诲也】
  ○曹交问曰人皆可以为尧舜有诸孟子曰然
  赵氏曰曹交曹君之弟也人皆可以为尧舜疑古语或孟子所尝言也【朱子曰孟子道人皆可以为尧舜何曽道便是尧舜更不假脩为耶】
  交闻文王十尺汤九尺今交九尺四寸以长【句】食粟而已如何则可
  曹交问也食粟而已言无他材能也
  曰奚有于是亦为之而已矣有人于此力不能胜一匹雏则为无力人矣今曰举百钧则为有力人矣然则举乌获之任是亦为乌获而已矣夫人岂以不胜为患哉弗为耳【胜平声】
  匹字本作鴄鸭也从省作匹礼记说匹为鹜【音木】是也【记曲礼庶人之挚匹注匹读为鹜野鸭曰凫家鸭曰鹜不能飞腾如庶人之终守耕稼也】乌获古之有力人也能举移千钧【赵氏曰秦武王好以力戏力士乌获至大官○新安陈氏曰为之一字为此章之要所谓弗为耳及下文所不为也皆与为之而已一句相应而行尧之行与归而求之行也求也皆所以为之也举乌获之任是亦为乌获以譬能为尧舜之事是亦为尧舜也】
  徐行后长者谓之弟疾行先长者谓之不弟夫徐行者岂人所不能哉所不为也尧舜之道孝弟而已矣【后去声长上声弟音悌先去声夫音扶】
  陈氏曰孝弟者人之良知良能自然之性也尧舜人伦之至亦率是性而已岂能加毫末于是哉【庆源辅氏曰尧舜不过率是性而充其量非有所増益于性分外也】杨氏曰尧舜之道大矣而所以为之乃在夫【音扶】行止疾徐之间非有甚髙难行之事也百姓盖日用而不知耳【和靖尹氏曰尧舜之道止于孝弟孝弟非尧舜不能尽○朱子曰尧舜之道孝弟而已这是对那不孝不弟底说孝弟便是尧舜之道不孝不弟便是桀纣○南轩张氏曰人性莫大于仁义仁莫先于爱亲义莫先于从兄此孝弟之所由立也尽得孝弟则仁义亦无不尽是则尧舜之道岂不可以一言蔽之乎人孰无是心哉顾体而充之何如耳○庆源辅氏曰陈氏就孝弟上说而极于尧舜之圣杨氏是就尧舜上説而本于孝弟之近二说互相发明所谓百姓盖日用而不知者其警发于人尤为切至也】
  子服尧之服诵尧之言行尧之行是尧而已矣子服桀之服诵桀之言行桀之行是桀而已矣【之行并去声】
  言为善为恶皆在我而已详曹交之问浅陋麤【仓胡反】率【庆源辅氏曰此指其以身之长短与汤文较也人皆可以为尧舜岂谓是欤】必其进见之时礼貌衣冠言动之间多不循理故孟子告之如此两节云【觉轩蔡氏曰孟子以人皆可为尧舜所以诱曹氏之进也然亦岂谓不假脩为而即可为尧舜耶勉之以孝弟又勉之以衣服言行之间固不以难而沮人亦不以易而许人惜乎曹交之不足以进此也○新安陈氏曰上一节吿以徐行疾行此一节告以衣服言行皆是就其病之切处箴教之】
  曰交得见于邹君可以假馆愿留而受业于门【见音现】假馆而后受业又可见其求道之不笃【庆源辅氏曰此亦是富贵者之习气都未知那居无求安之味在】
  曰夫道若大路然岂难知哉人病不求耳子归而求之有余师【夫音扶】
  言道不难知若归而求之事亲敬长【上声下同】之间则性分【去声】之内万理皆备随处发见【形甸反】无不可师不必留此而受业也【问学莫难于知道故欲脩身者必以致知为先今曰道岂难知而特患于不为何哉朱子曰道之精微固难知也然自始学言之则如是而为孝如是而为弟如是而为不孝如是而为不弟其大体向背之间岂不明而易知乎致知云者亦曰即其已行之知而推致之耳○庆源辅氏曰道若大路然人所共由者也初匪难知但患人蔽于私役于气自暴自弃而不肯求耳诚能即其孝亲弟长之良知良能而遡其自然之性则一性之中万理皆备日用之间随所感处无不发见而察之而体之则师不必求于外而得道不必索于外而存矣】○曹交事长之礼既不至求道之心又不笃故孟子教之以孝弟而不容其受业盖孔子余力学文之意亦不屑之教诲也【朱子曰曹交识致凡下又有挟贵求安之意故孟子拒之然所以告之者亦极亲切非终拒之也○新安陈氏曰可为尧舜在性分不在形体交以形体似圣人言陋矣孟子所答全章之要在为之而已中言行尧之行以躬行言也末言岂难知与病不求归求以求知言也求知以开其为之之端躬行以尽其为之之实则所谓可为尧舜者必真能为之安有不假脩为而可安坐以至尧舜之理耶徐行尤易能故先只言徐行之弟而后总以孝弟言之有余师非谓人师也如先儒所谓学者当以己心为严师之意】
  ○公孙丑问曰髙子曰小弁小人之诗也孟子曰何以言之曰怨【弁音盘】
  髙子齐人也小弁小雅篇名周幽王娶申后生太子宜臼又得褒姒【音似】生伯服而黜申后废宜臼于是宜臼之傅为【去声】作此诗以叙其哀痛迫切之情也【南轩张氏曰家国之念深故其忧苦父子之情切故其辞哀】
  曰固哉髙叟之为诗也有人于此越人关弓而射之则己谈笑而道之无他疏之也其兄关弓而射之则己垂涕泣而道之无他戚之也小弁之怨亲亲也亲亲仁也固矣夫髙叟之为诗也【关与弯同射食亦反夫音扶】
  固谓执滞不通也为犹治也越蛮夷国名道语也亲亲之心仁之发也【新安陈氏曰小弁之事人伦之大变宗社倾覆系焉如之何勿怨是其怨乃所以见亲亲之心盖爱亲之仁之发见者也】
  曰凯风何以不怨
  凯风邶【蒲昧反】风篇名衞有七子之母不能安其室七子作此以自责也【新安陈氏曰母生七子而寡不能安其室七子作诗不敢非其母引罪自责谓子不能慰母心使母不安以感动之也】
  曰凯风亲之过小者也小弁亲之过大者也亲之过大而不怨是愈疏也亲之过小而怨是不可矶也愈疏不孝也不可矶亦不孝也
  矶水激石也不可矶言微激之而遽怒也【朱子曰亲之过大则伤天地之太和戾父子之至爱若此而不怨焉则是坐视其亲之陷于大恶恝然不少动其心而父子之情益薄矣此之谓愈疏亲之过小则特以一时之私心而少有亏于父子之天性若此而遽怨焉则是水中不可容一激石一有激石则叫号而遽怒矣此之谓不可矶故二者均为不孝也○南轩张氏曰小弁凯风其事异故其情其辞异当小弁之事而怨慕不形是漠然无亲当凯风之事而怨心遽形是归过于亲皆失亲亲之义而贼夫仁矣故皆以不孝断之怨一也由小弁之所存则为天理由髙子之所见则为人欲不可不察也】
  孔子曰舜其至孝矣五十而慕
  言舜犹怨慕小弁之怨不为不孝也○赵氏曰生之膝下一体而分喘【尺免反】息呼吸气通于亲【新安陈氏曰此由子生之始而推其未生以前深味之爱亲之心油然生矣】当亲而疏【疎同】怨慕号【平声】天是以小弁之怨未足为愆也【问说诗者皆以小弁之意与舜怨慕同窃谓只我罪伊何一句与舜于我何哉之意同后面君子秉心维其忍之君子不恵不舒究之分明是怨其亲与舜怨慕之意似不同朱子曰作小弁者自是未到得舜地位盖亦常人之情耳只我罪伊何上面説何辜于天亦似自以为无罪未可与舜同日语也○云峯胡氏曰七情中有哀而无怨怨出于哀哀之切故怨之深虽程子尝论小弁之怨与舜不同然皆出于人情之至痛而天理之至真者也】
  ○宋牼将之楚孟子遇于石丘【牼口茎反】
  宋姓牼名石丘地名
  曰先生将何之
  赵氏曰学士年长【上声】者故谓之先生
  曰吾闻秦楚搆兵我将见楚王说而罢之楚王不恱我将见秦王说而罢之二王我将有所遇焉【说音税】
  时宋牼方欲见楚王恐其不恱则将见秦王也遇合也按庄子书有宋钘【刑坚二音】者禁攻寝兵救世之战上说【音税】下教强【上声】聒【古活反】不舎【上声○见庄子天下篇】疏【去声】云齐宣王时人以事考之疑即此人也【搆古候反合也】
  曰轲也请无问其详愿闻其指说之将何如曰我将言其不利也曰先生之志则大矣先生之号则不可徐氏曰能于战国扰攘之中而以罢兵息民为说其志可谓大矣然以利为名则不可也【蔡氏曰宋牼在当时想亦是年徳之髙者故孟子以先生呼之而犹不免溺于利害之私蹊不知仁义之正道世俗从可知矣】
  先生以利说秦楚之王秦楚之王恱于利以罢三军之师是三军之士乐罢而恱于利也为人臣者懐利以事其君为人子者懐利以事其父为人弟者懐利以事其兄是君臣父子兄弟终去仁义懐利以相接然而不亡者未之有也【乐音洛下同】先生以仁义说秦楚之王秦楚之王恱于仁义而罢三军之师是三军之士乐罢而恱于仁义也为人臣者懐仁义以事其君为人子者懐仁义以事其父为人弟者懐仁义以事其兄是君臣父子兄弟去利懐仁义以相接也然而不王者未之有也何必曰利【王去声】
  此章言休兵息民为事则一然其心有义利之殊而其效有兴亡之异学者所当深察而眀辨之也【南轩张氏曰古之谋国者以义理不以利害此天理人欲之所以分而治忽所由系也说之以利使其能从亦利心耳罢兵虽息一时之患而狥利实伤万世之彛○西山真氏曰战国交兵之祸烈矣宋牼一言而罢之岂非生民之福而仁人之所甚愿者哉顾利端一开君臣父子兄弟大抵皆见利而动其祸又有甚于交兵者是以圣贤不得不严其防也○新安陈氏曰以利说二王而罢兵若足为斯民幸矣然上下皆懐利以相接必将有灭亡之祸是利未得而害已甚矣以仁义说二王而罢兵上下皆懐仁义以相接则仁必爱亲义必急君虽不言利而仁义之利自在其中矣此章大意与首篇首章相似利端一开利心竞炽而大伦将不暇顾其祸有甚于交兵者交兵不过杀人身耳言利则必蛊害人心孟子此章于遏人欲存天理尤严焉】
  ○孟子居邹季任为任处守以币交受之而不报处于平陆储子为相以币交受之而不报【任平声相去声下同】
  赵氏曰季任任君之弟任君朝【音潮】会于邻国季任为【去声】之居守其国也储子齐相也不报者来见则当报之但以币交则不必报也【朱子曰初不自来但以币交未为非礼但孟子既受之后便当来见而又不来则其诚之不至可知矣故孟子过而不见施报之宜也亦不屑之教诲也○庆源辅氏曰来见则礼意重币交则礼意轻也】
  他日由邹之任见季子由平陆之齐不见储子屋庐子喜曰连得间矣
  屋庐子【连其名也】知孟子之处【上声】此必有义理故喜得其间隙而问之
  问曰夫子之任见季子之齐不见储子为其为相与【为其之为去声下同与平声】
  言储子但为齐相不若季子摄守君位故轻之邪【俗作耶】
  曰非也书曰享多仪仪不及物曰不享惟不役志于享书周书洛诰之篇享奉上也仪礼也物币也役用也言虽享而礼意不及其币则是不享矣以其不用志于享故也【蔡氏曰享不在币而在于礼币有余而礼不足亦所谓不享也】
  为其不成享也
  孟子释书意如此【新安陈氏曰币物有余而礼仪不足是有慢上之心谓其所贪在物虽礼意不足无妨乃是虽有享之名而不成享之礼也】
  屋庐子恱或问之屋庐子曰季子不得之邹储子得之平陆
  徐氏曰季子为【去声】君居守不得往他国以见孟子则以币交而礼意已备储子为齐相可以至齐之境内而不来见则虽以币交而礼意不及其物也【庆源辅氏曰不得之邹而不来则是制于礼者也得之平陆而不至则是简于礼者也制于礼者欲为而不可简于礼者可为而不欲君子之所为一视其礼意之轻重而行吾义而已○觉轩蔡氏曰此章见孟子于礼意之间是否之际权衡轻重各称其宜如此然皆以币交而皆受之岂孟子当时亦有币交之礼而季子储子皆非恶人亦有可受之理欤】
  ○淳于髠曰先名实者为人也后名实者自为也夫子在三卿之中名实未加于上下而去之仁者固如此乎【先后为皆去声】
  名声誉也实事功也言以名实为先而为之者是有志于救民者也以名实为后而不为者是欲独善其身者也【先后并如字】名实未加于上下言上未能正其君下未能济其民也
  孟子曰居下位不以贤事不肖者伯夷也五就汤五就桀者伊尹也不恶污君不辞小官者栁下恵也三子者不同道其趋一也一者何也曰仁也君子亦仁而已矣何必同【恶趋并去声】
  仁者无私心而合天理之谓【庆源辅氏曰无私心以存诸心而言合天理以行诸外而言人固有虽无私心而行事不合天理者唯仁则内外合天人备矣○论语于令尹子文陈文子章注引师说以为当理而无私心则仁矣今又以为仁者无私心而合天理其先后不同者盖彼就二子之事而言故以为当理而无私心此直指夫仁而言故曰仁者无私心而合天理】杨氏曰伊尹之就汤以三聘之勤也其就桀也汤进之也汤岂有伐桀之意哉其进伊尹以事之也欲其悔过迁善而已伊尹既就汤则以汤之心为心矣及其终也人归之天命之不得已而伐之耳若汤初求伊尹即有伐桀之心而伊尹遂相【去声】之以伐桀是以取天下为心也以取天下为心岂圣人之心哉【程子曰五就汤五就桀此伊尹后来事盖已出了则当以汤之心为心所以五就桀不得不如此○张子曰伯夷伊尹栁下恵皆称圣人出于仁之一端莫非仁也三子者各以是成性故得称仁○云峯胡氏曰集注于三子之中引杨氏说独详于伊尹者如夷恵不屑就不屑去其迹甚易眀惟伊尹有去又有就其心未易识故详之】
  曰鲁缪公之时公仪子为政子栁子思为臣鲁之削也滋甚若是乎贤者之无益于国也
  公仪子名休为鲁相【去声】子栁泄栁也削地见侵夺也髠讥孟子虽不去亦未必能有为也
  曰虞不用百里奚而亡秦穆公用之而霸不用贤则亡削何可得与【与平声】
  百里奚事见【形甸反】前篇【新安陈氏曰亡则何止乎削故曰削何可得鲁之不亡尚以三贤在也否则如虞之亡求削而不可得矣】
  曰昔者王豹处于淇而河西善讴緜驹处于髙唐而齐右善歌华周杞梁之妻善哭其夫而变国俗有诸内必形诸外为其事而无其功者髠未尝覩之也是故无贤者也有则髠必识之【华去声】
  王豹衞人善讴淇水名緜驹齐人善歌【讴声有曲折也歌长言也】髙唐齐西邑华周杞梁二人皆齐臣战死于莒【音举】其妻哭之哀国俗化之皆善哭【左传襄公二十三年齐侯袭莒杞殖华胡化反还音旋载甲夜入明日先遇莒子莒子重赂之使无死曰请有盟华周对曰贪货弃命亦君所恶也昏而受命日未中而弃之何以事君莒子亲鼓而伐之获杞梁莒人行成齐侯归遇杞梁之妻于郊梁战死妻行迎丧使吊之辞曰殖之有罪何辱命焉若免于罪犹有先人之故庐在下妾不得与郊吊齐侯吊诸其室○刘向说苑齐庄公攻莒杞梁与莒战梁遂鬭杀二十七人而死妻闻而哭城为之陁而隅为之崩】髠以此讥孟子仕齐无功未足为贤也
  曰孔子为鲁司寇不用从而祭燔肉不至不税冕而行不知者以为为肉也其知者以为为无礼也乃孔子则欲以微罪行不欲为苟去君子之所为众人固不识也【税音脱为肉为无之为去声】
  按史记孔子为鲁司寇摄行相【去声下同】事齐人闻而惧于是以女乐遗【去声】鲁君季桓子与鲁君往观之怠于政事子路曰夫子可以行矣孔子曰鲁今且郊如致膰【音烦】于大夫则吾犹可以止桓子防受齐女乐郊又不致膰俎于大夫孔子遂行孟子言以为为肉者固不足道以为为无礼则亦未为深知孔子者盖圣人于父母之国不欲显其君相之失又不欲为无故而苟去故不以女乐去而以燔肉行其见防【平声】眀决而用意忠厚固非众人所能识也然则孟子之所为岂髠之所能识哉○尹氏曰淳于髠未尝知仁亦未尝识贤也宜乎其言若是【南轩张氏曰孔子之去鲁非孟子发眀于此后世固亦未知也○庆源辅氏曰观孟子引孔子之事以答淳于髠则孟子之去齐亦必有所为而不欲言之者矣○汪氏曰为肉为无礼皆非知孔子盖不能用圣人而耽声色君之大罪燔肉不至君之微罪若不以微罪行而着君之罪则为不仁苟去则为不义以微罪行仁也不为苟去义也君子之所为仁义而已○新安陈氏曰髠本辩口滑稽之徒始谓孟子去齐而未仁孟子答以夷恵伊尹或去或就皆仁也又谓有贤则必识之孟子答以夫子之去鲁亦岂髠所能识哉反覆言古人事未方以君子自拟以众人指髠髠虽讥孟子未立功而去而孟子所以去齐之故终不自言以显齐王之失亦见防眀决而用意忠厚焉自谓所愿则学孔子今观其进退语黙宛然孔氏家法也】
  ○孟子曰五霸者三王之罪人也今之诸侯五霸之罪人也今之大夫今之诸侯之罪人也
  赵氏曰五霸齐桓晋文秦穆宋襄楚庄也三王夏禹商汤周文武也丁氏曰【丁氏名公着唐苏州人】夏昆吾商大彭豕韦周齐桓晋文谓之五霸【赵氏曰丁氏说本杜预春秋传注○新安陈氏曰自王道衰伯图盛人惟知五伯之功岂敢议五伯之罪惟孟子崇王贱伯故以三王律五伯而名其为罪人焉五伯宜从前一说】
  天子适诸侯曰巡狩诸侯朝于天子曰述职春省耕而补不足秋省敛而助不给入其疆土地辟田野治养老尊贤俊杰在位则有庆庆以地入其疆土地荒芜遗老失贤掊克在位则有让一不朝则贬其爵再不朝则削其地三不朝则六师移之是故天子讨而不伐诸侯伐而不讨五霸者搂诸侯以伐诸侯者也故曰五霸者三王之罪人也【朝音潮辟与辟同治去声】
  庆赏也益其地以赏之也掊克聚敛【力验反】也让责也移之者诛其人而变置之也讨者出命以讨其罪而使方伯连帅帅【上所类反下所律反】诸侯以伐之也伐者奉天子之命声其罪而伐之也搂牵也五霸牵诸侯以伐诸侯不用天子之命也【新安陈氏曰无王如此使居三王之世岂非罪人】自入其疆至则有让言巡狩之事自一不朝至六师移之言述职之事【南轩张氏曰天子入诸侯之国首察其土田次询其贤才盖为国之道莫先于农桑莫要于人才也】
  五霸桓公为盛葵丘之会诸侯束牲载书而不防血初命曰诛不孝无易树子无以妾为妻再命曰尊贤育才以彰有徳三命曰敬老慈幼无忘賔旅四命曰士无世官官事无摄取士必得无専杀大夫五命曰无曲防无遏籴无有封而不告曰凡我同之人既盟之后言归于好今之诸侯皆犯此五禁故曰今之诸侯五霸之罪人也【防所洽反籴音狄好去声】
  按春秋传【去声】僖公九年葵丘之会陈牲而不杀读书加于牲上【新安陈氏曰威信服人无事防血防歠也】壹眀天子之禁树立也已立世子不得擅【时战反】易初命三事所以脩身正家之要也【谷梁传僖公九年九月戊辰诸侯盟于葵丘桓盟不日此何以日日谓记其日美之也为见天子之禁故备之也葵丘之会陈牲而不杀读书加于牲上一明天子之禁曰毋壅泉専水利毋讫籴讫止也毋易树子毋以妾为妻毋以妇人与国事与音预○庆源辅氏曰一明天子之禁但一意以明天子之禁而已不孝是恶之大者故居首世子必告于天子而后立既立则岂可擅自易之不孝是不子易树子是不父以妾为妻则无夫妇之别】賔賔客也旅行旅也皆当有以待之不可忽忘也士世禄而不世官恐其未必贤也官事无摄当广求贤才以充之不可以阙人废事也取士必得必得其人也无専杀大夫有罪则请命于天子而后杀之也无曲防不得曲为隄防壅泉激水以専小利病邻国也无遏籴邻国凶荒不得闭籴也无有封而不吿者不得専封国邑而不吿天子也【新安陈氏曰五命即载书之辞才者育之亚于尊贤所以明贵徳言归于和好无构怨也】
  长君之恶其罪小逢君之恶其罪大今之大夫皆逢君之恶故曰今之大夫今之诸侯之罪人也【长上声】
  君有过不能谏又顺之者长君之恶也君之过未萌而先意导之者逢君之恶也【南轩张氏曰君有恶承顺而长之固为罪矣逢君恶者逆探君意而成之罪尤大也其诡秘奸谲为甚而戕贼蠧害尤深盖君萌不善之念其始必有未安于心未敢遽达也己迎而安之则其发也必果君以为己意未形于事而彼能先之则其爱也必笃故长君恶于外者其罪易见逢君恶于内者其慝难知易见者害犹浅难知者害不可言也自古奸臣之得君未有不自逆探君意以成其恶故君臣之相爱不可解防至于俱亡而后已逢君之恶云者可谓极小人之情状矣○庆源辅氏曰长君之恶者无能而巽懦阿谀之人也逢君之恶者有才而倾险隂邪之人也】○林氏曰邵子有言治春秋者不先治五霸之功罪则事无统理而不得圣人之心春秋之间有功者未有大于五霸有过者亦未有大于五霸故五霸者功之首罪之魁也【以上邵子之说】孟子此章之义其亦若此也与【音余】然五霸得罪于三王今之诸侯得罪于五霸皆出于异世故得以逃其罪至于今之大夫宜得罪于今之诸侯则同时矣而诸侯非惟莫之罪也乃反以为良臣而厚礼之不以为罪而反以为功何其谬【靡幼反】哉【庆源辅氏曰孟子虽取桓文之五命而又以五霸为三王之罪人得春秋之大指矣】
  ○鲁欲使慎子为将军
  慎子鲁臣
  孟子曰不教民而用之谓之殃民殃民者不容于尧舜之世
  教民者教之礼义使知入事父兄出事长【上声】上也用之使之战也【庆源辅氏曰能如是而教其民乃可以即戎使之敌忾御侮临战之际皆如手足之捍头目子弟之卫父兄矣不然则是陷之于死地也故谓之殃民在尧舜之仁政岂容之哉】
  一战胜齐遂有南阳然且不可
  是时鲁盖欲使慎子伐齐取南阳也故孟子言就使慎子善战有功如此且犹不可【新安陈氏曰就使侥幸克敌己骄敌怒祸方深耳况未必能且不免败乎】
  慎子勃然不恱曰此则滑厘所不识也【滑音骨】
  滑厘慎子名
  曰吾明吿子天子之地方千里不千里不足以待诸侯诸侯之地方百里不百里不足以守宗庙之典籍待诸侯谓待其朝【音潮】觐聘问之礼宗庙典籍祭祀会同之常制也【庆源辅氏曰观此二句则知先王之制封国大小自有意义岂私意可得而损益之哉】
  周公之封于鲁为方百里也地非不足而俭于百里太公之封于齐也亦为方百里也地非不足也而俭于百里
  二公有大勲劳于天下而其封国不过百里俭止而不过之意也【问王制与孟子同而周礼诸公之地封疆方五百里诸侯方四百里伯三百里子二百里男百里郑氏以王制为夏商制为夏商中国方三千里周公斥而大之中国方七千里所以不同朱子曰郑氏只文字上说得好看然甚不晓事情且如百里之国周人欲増到五百里须并四个百里国地方做得一国其所并四国又当别裂地以封之如此则天下诸侯东迁西移改立宗庙社稷皆为之骚动矣且如此防去不数大国便无地可容了许多国何以处之恐其不然窃意其初只方百里后来吞并遂渐渐大如禹防诸侯于涂山执玉帛者万国到周时只千八百国自非吞并如何不见了许多国武王时诸国地已大武王亦不奈何只得就而封之当时封许多功臣之国縁当初灭国五十得许多空地可封不然则周公太公亦自无安顿处孟子百里之说亦只是大纲如此说不是实攷得见古制】
  今鲁方百里者五子以为有王者作则鲁在所损乎在所益乎
  鲁地之大皆并【去声】吞小国而得之有王者作则必在所损矣
  徒取诸彼以与此然且仁者不为况于杀人以求之乎徒空也言不杀人而取之也【庆源辅氏曰不杀人而取彼与此仁者犹且不为以其非所当得故也况于殃民而求广土地者乎】
  君子之事君也务引其君以当道志于仁而已
  当道谓事合于理志仁谓心在于仁【华阳范氏曰君子之事上也引其君于正小人之事上也引其君于邪君子引其君于仁义引其君于爱民引其君于纳谏引其君于恭俭引其君于学问此君子之所以引其君者志于仁而已矣小人引其君于好利引其君于好战引其君于用刑引其君于拒谏引其君于骄侈此小人之所以引其君者志于不仁而已矣伊尹以尧舜之道引成汤故成汤为尧舜之君周公以文武之道引成王故成王为文武之君此引其君以当道荣夷公以専利引周厉王故周乱赵髙以刑法引秦二世故秦亡此引君以当非道也○西山真氏曰道之与仁非有二也以事之理而言则曰道以心之徳而言则曰仁心存于仁则其行无不合道矣○新安陈氏曰事合理必不争己所不当有之地心存仁必不杀人以争地二句不特可断此一事实臣事君之法也殃民者仁之反欲慎子导君以仁不殃民而为不仁也】
  ○孟子曰今之事君者曰我能为君辟土地充府库今之所谓良臣古之所谓民贼也君不乡道不志于仁而求富之是富桀也【为去声辟与辟同乡与向同下皆同】
  辟开垦【口狠反】也【朱子曰乡道志仁不可分为二事中庸曰脩道以仁孟子言不志于仁所以释不乡道之实也前章务引其君以当道志于仁而已亦言志仁之为当道耳】
  我能为君约与国战必克今之所谓良臣古之所谓民贼也君不乡道不志于仁而求为之强战是辅桀也约要【平声】结也与国和好【去声】相与之国也【新安陈氏曰前是为君富国剥下奉上者此是为君强兵战胜攻取者暴君之良臣实治世之民贼不能引君乡道志仁而导以不道不仁助桀为虐者也】
  由今之道无变今之俗虽与之天下不能一朝居也言必争夺而至于危亡也【南轩张氏曰此章大抵与前章意同战国之臣所以辅君者徒以能富国强兵为忠而其君亦固以此为臣之忠于我也而孟子以为民贼何哉盖君不乡道不志于仁而但为之富强之计则君益以骄肆而民益以憔悴是上成君之恶而下絶民之命也当时诸侯乃以民贼为良臣岂不痛哉○新安陈氏曰自当时观之孟子此论若迂且激既而六国吞暴秦亡此论岂不深中大验此章与上章意实相类其因讥切慎子而继发欤】
  ○白圭曰吾欲二十而取一何如
  白圭名丹周人也欲更【平声】税法二十分【扶问反下司】而取其一分林氏曰按史记白圭能薄饮食忍嗜【时至反】欲与童仆同苦乐【音洛下同】乐观时变人弃我取人取我与以此居积致富其为此论盖欲以其术施之国家也【勿轩熊氏曰按货殖列传白圭当魏文侯时李克务尽地力而白圭乐观时变故人弃我取人取我予能薄饮食忍嗜欲与用事僮仆同苦乐趋时若猛兽鸷鸟之发曰吾治生犹孙呉用兵商鞅行法智不足以权变勇不足以断决仁不能以取予强不能以有守虽欲学吾术皆不吿也盖世言治生者祖白圭】
  孟子曰子之道貉道也【貉音陌】
  貉北方夷狄之国名也
  万室之国一人陶则可乎曰不可器不足用也
  孟子设喻以诘【契乙反】圭而圭亦知其不可也
  曰夫貉五谷不生惟黍生之无城郭宫室宗庙祭祀之礼无诸侯币帛饔飱无百官有司故二十取一而足也【夫音扶】
  北方地寒不生五谷黍早熟故生之【得及未寒时生成】饔飱以饮食馈客之礼也
  今居中国去人伦无君子如之何其可也
  无君臣祭祀交际之礼是去人伦无百官有司是无君子
  陶以寡且不可以为国况无君子乎
  因其辞以折之
  欲轻之于尧舜之道者大貉小貉也欲重之于尧舜之道者大桀小桀也
  什一而税尧舜之道也多则桀寡则貉今欲轻重之则是小貉小桀而已【庆源辅氏曰什一中正之制也故以为尧舜之道三代圣人虽因时损益有所不同然一本于中正则无以异也惟其中正所以行之天下而安传之万世而无弊周衰王制尽废兼并之俗起而贫富遂以不均白圭厪身禁欲乐观时变知取知予以此居积致富此三代盛时所无有也其犯先王之禁大矣顾乃私忧过计创为轻赋之说欲以其术施之国家故孟子明辨其不可观其始则取其事之易辨者以开其智中则歴陈其不可之实以破其说末则举尧舜之道不可得而轻重者使之有所归着亦可谓委曲详尽矣○云峯胡氏曰易曰节以制度必先言中正以通盖尧舜之道中而已重之轻之皆非中也可行于夷狄不可通行于天下可行于一时不可通行于万世○新安陈氏曰彼真貉真桀为大者此为小者也】
  ○白圭曰丹之治水也愈于禹
  赵氏曰当时诸侯有小水白圭为【去声】之筑堤壅【委恐反】而注之他国
  孟子曰子过矣禹之治水水之道也
  顺水之性也
  是故禹以四海为壑今吾子以邻国为壑
  壑受水处也
  水逆行谓之洚水洚水者洪水也仁人之所恶也吾子过矣【恶去声】
  水逆行者下流壅塞故水逆流今乃壅水以害人则与洪水之灾无异矣【勿轩熊氏曰按白圭自言善治生有智仁强勇四术然筑堤壅水不能行所无事则不智以邻国为壑利己害人则不仁所谓强勇亦愚悍自信而已此战国富强之术故深抑之○新安陈氏曰禹除天下之害顺水之性而委之于海圭除一国之害不顺水之性而但壑之于邻是禹为天下除害而圭乃为邻国之害也不仁甚矣】
  ○孟子曰君子不亮恶乎执【恶平声】
  亮信也与谅同恶乎执言凡事苟且无所执持也【朱子曰考之说文古无亮字以为与谅通者近之然谅有二训止训信者友谅之类是也训必信者贞而不谅是也○南轩张氏曰谅对贞而言则専于谅者未必贞也以己之私意为谅非谅之正也孟子之言谅谅之正也○庆源辅氏曰此与论语人而无信章同意此以守言彼以行言也○汪氏曰执谅体常也不谅通变也】
  ○鲁欲使乐正子为政孟子曰吾闻之喜而不寐喜其道之得行
  公孙丑曰乐正子强乎曰否有知虑乎曰否多闻识乎曰否【知去声】
  此三者皆当世之所尚而乐正子之所短故丑疑而歴问之
  然则奚为喜而不寐
  丑问也
  曰其为人也好善好善足乎【好去声下同】
  丑问也
  曰好善优于天下而况鲁国乎
  优有余裕也言虽治天下尚有余力也【赵氏曰善取于己则有尽善取于人则无穷此其所以虽治天下犹有余力也】
  夫苟好善则四海之内皆将轻千里而来吿之以善【夫音扶下同】
  轻易【去声】也言不以千里为难也
  夫苟不好善则人将曰訑訑予既已知之矣訑訑之声音顔色距人于千里之外士止于千里之外则谗谄面防之人至矣与谗谄面防之人居国欲治可得乎【訑音移治去声】
  訑訑自足其智不嗜善言之貌【庆源辅氏曰世间此等人亦甚多然其所谓智者是乃所以为愚也然原其始则起于予既已知之之意萌于中而已可不畏乎○新安陈氏曰距与拒通前汉汲黯智足以距谏亦用此距字】君子小人迭为消长【上声】直谅多闻之士逺则谗谄面防之人至理势然也○此章言为政不在于用一己之长而贵于有以来天下之善【南轩张氏曰好善诚笃非舍己私者不能能舎己则中虚虚则能来天下之善于为天下何有盖善者天下之公也自以为是则専己而絶天下之公理蔽孰甚焉】
  ○陈子曰古之君子何如则仕孟子曰所就三所去三其目在下
  迎之致敬以有礼言将行其言也则就之礼貌未衰言弗行也则去之
  所谓见行可之仕若孔子于季桓子是也受女乐而不朝【音潮】则去之矣
  其次虽未行其言也迎之致敬以有礼则就之礼貌衰则去之
  所谓际可之仕若孔子于卫灵公是也故与公逰于囿公仰视蜚【与飞同】鴈而后去之【史记孔子世家孔子反乎卫入主蘧伯玉家他日灵公问兵陈孔子曰俎豆之事则尝闻之军旅之事未之学也明日与孔子语见蜚鴈仰视之色不在孔子孔子遂行复如陈】
  其下朝不食夕不食饥饿不能出门户君闻之曰吾大者不能行其道又不能从其言也使饥饿于我土地吾耻之周之亦可受也免死而已矣
  所谓公养之仕也君之于民固有周之之义况此又有悔过之言【新安陈氏曰所谓大者以大节论所谓又者以其次言也】所以可受然未至于饥饿不能出门户则犹不受也其曰免死而已则其所受亦有节矣【朱子曰孟子言所就三所去三其上以言之行不行为去就此仕之正也其次以礼貌衰未衰为去就又其次至于不得已而受其赐则岂君子之本心哉盖当是时举天下莫能行吾言矣则有能接我以礼貌而周我之穷困者岂不善于彼哉是以君子以为犹可就也然孟子盖通上下言之若君子之自处则在所择矣孟子于其受赐之节又尝究言之曰饥饿不能出门戸则周之亦可受也明未至于如是之贫则不可受免死而已矣言受之有限不求赢余明不多受也○庆源辅氏曰言将行其言也则就之为道而仕也迎之致敬以有礼则就之为礼而仕也道在我礼在彼至于周之亦可受此君子之不得已也集注恐后之贪利苟得者以是借口而全不顾义遂流于欲而不知也故言此以防警之然使上之赐下止周其身下受其赐止以免其死则时可知矣○云峯胡氏曰本文初言去就各有三至其目则上两节言去就末一节独不言盖饥饿不能出门戸是欲去而不能去者故周之不曰可就而曰亦可受观亦之辞见其濒死不容不受而曰免死而已则亦未尝过受也君子于去就辞受之际可谓严矣此孟子答古之君子之问也今之君子何如哉】
  ○孟子曰舜发于畎畆之中傅説举于版筑之间胶鬲举于鱼盐之中管夷吾举于士孙叔敖举于海百里奚举于市【说音恱】
  舜耕歴山三十登庸说筑傅岩武丁举之胶鬲遭乱鬻【余六反】贩【方万反】鱼盐文王举之管仲囚于士官桓公举以相【去声】国孙叔敖隠处【上声】海濵楚庄王举之为令尹百里奚事见【形甸反】前篇【新安陈氏曰舜圣人且君也故只曰发傅说以下五贤皆臣也故皆曰举】
  故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曾与増同】
  降大任使之任大事也若舜以下是也空【去声】穷也乏絶也拂戾也言使之所为不遂多背【音佩】戾也动心忍性谓竦【荀勇反】动其心坚忍其性也然所谓性亦指气禀食色而言耳【朱子曰动其仁义礼智之心忍其声色臭味之性○庆源辅氏曰竦动其心则心活坚忍其性则性定心活则不为欲所役性定则不为气所动○云峯胡氏曰或谓孟子尝曰不动心曰养性此曰动心忍性何也曰彼言不动心是处富贵而富贵不能变动其心也此言动心是处贫贱而贫贱有以竦动其心也譬之水动心是浚得源头活水衮衮出来不动心是水之流不为沙泥所溷不为波流所汨也养性者养其本然天命之性不使之有所动于外忍性者忍其气禀食色之性不使之有所动于中○新安陈氏曰分配之苦心志所以动心动心则善念由此生劳饿空乏所以忍性忍性则物欲由此窒拂乱所为所以増益前所不能者而能之则徳业由此进舜大圣人未必尽由此而穷苦之迹实如此履此岂无所警省若傅说以下所以能当大任实由于此也】程子曰若要熟也须从这里过【朱子曰只是要事事经歴过似一条路须毎日从上面往来行得熟了方认得许多险阻去处若素不曾行忽然一旦撞行去少间定堕坑落堑也○庆源辅氏曰人不经忧患困穷顿挫摧屈则心不平气不易察理不尽处事多率故谓人若要熟须从这里过○潜室陈氏曰更尝变故多则阅义理之防熟熟谓义理与自家相便习如履吾室中】
  人恒过然后能改困于心衡于虑而后作征于色发于声而后喻【衡与横同】
  恒【胡登反】常也犹言大率也横不顺也作奋起也征【知盈反】验也喻晓也此又言中人之性常必有过然后能改【新安陈氏曰下文所谓作与喻即是改过之事】盖不能谨于平日故必事势穷蹙以至困于心衡于虑然后能奋发而兴起不能烛于防【平声】微故必事理暴着以至验于人之色发于人之声然后能警悟而通晓也【朱子曰困心衡虑者心觉有其过征色发声者其过形于外○庆源辅氏曰舜大圣人之事傅说而下皆上智之事自人恒过而下则中人之事也才言恒过而后能改便见是中人之性矣下两句只是改过之事虽是不能谨于平日至于事势穷蹙困心衡虑始能奋发而兴起然毕竟是其才尚足以有为虽是不能烛于防微至于事理暴着征色发声始能警悟而通晓然毕竟是其智尚足以有察如此故亦可以进于善若至是而犹不之觉焉则下愚而已】
  入则无法家拂士出则无敌国外患者国恒亡【拂与弼同】此言国亦然也【庆源辅氏曰上既言上智中人之事矣故此推言在国亦然】法家法度之世臣也拂士辅弼之贤士也【新安陈氏曰人主为国内有守法持正者规谏之外有敌国外患以警惧之则不敢纵肆而国可保否则骄纵而国亡矣】
  然后知生于忧患而死于安乐也【乐音洛】
  以上文观之则知人之生全出于忧患而死亡由于安乐矣【新安陈氏曰忧患未必便生然忧患则警戒而其虑深有生全之理结章首至而后喻一截安乐未必便死然安乐则多怠肆而其志荒有死亡之理结入则无法家至国恒亡一节自困而亨上圣且然诸贤皆然中人则待有过而后能然为国者亦莫不然也大槩此章言处困苦忧患之意多安乐即忧患之反也】○尹氏曰言困穷拂郁能坚人之志而熟人之仁【云峯胡氏曰必坚忍其志然后自至于熟坚志是入徳路头熟仁是成徳地歩】以安乐失之者多矣【南轩张氏曰知生于忧患而死于安乐生言生之道死言死之道也继体之君公侯之裔生处安乐无忧患可歴则如之何必也念安乐之可畏思天命之无常戒谨恐惧不敢有其安乐是乃困心衡虑之方生之道也死于安乐非安乐能死之以溺于安乐而自絶焉耳故在君子则虽处安乐而生理未尝不遂在小人则虽处忧患而死亦恐不免穷斯滥是也○勉斋黄氏曰恐惧脩省常生于忧患骄奢淫泆必起于宴安当阨穷困踬之余其操心危其虑患深其刻厉奋发以进于善有不期然者矣○新安陈氏曰张子西铭云富贵福泽将厚吾之生贫贱忧戚庸玉汝于成后二句即孟子此章之意前二句孟子所未言也人能知此则处忧患者固可生处安乐者亦不死矣尽心上篇有徳慧章意与此合当参看动心是充广道心忍性是节制人心一是扩天理一是遏人欲】
  ○孟子曰教亦多术矣予不屑之教诲也者是亦教诲之而已矣
  多术言非一端屑洁也不以其人为洁而拒絶之所谓不屑之教诲也其人若能感此退自脩省【悉井反】则是亦我教诲之也【朱子曰赵氏注屑洁也考孟子不屑就与不屑不洁之言屑字皆当作洁字解不屑之教诲谓不以其人为洁而教诲之如坐而言不应隠几而卧之类○新安陈氏曰不屑教非忍而絶之实将激而进之是亦多术中教诲之一术也孔子于孺悲孟子于滕更皆是】○尹氏曰言或抑或或与或不与各因其材而笃之无非教也
  孟子集注大全卷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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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钦定四库全书
  孟子集注大全巻十三
  尽心章句上
  凡四十六章
  孟子曰尽其心者知其性也知其性则知天矣
  心者人之神明所以具众理而应万事者也【新安陈氏曰心者神明之舍具众理心之体也应万事心之用也大学章句释明徳或问释致知之知字此释心字大槩□处互相发云】性则心之所具之理而天又理之所从以出者也人有是心莫非全体然不穷理则有所蔽而无以尽乎此心之量【去声】故能极其心之全体而无不尽者必其能穷夫【音扶】理而无不知者也既知其理则其所从出亦不外是矣【朱子曰天者理之自然而人之所由以生者也性者理之全体人之所得以生者也心则人之所以主于身而具是理者也天大无外而性禀其全故人之本心其体廓然亦无限量惟其梏于形气之私滞于闻见之小是以有所蔽而不尽人能即事即物穷究其理至于一日防通贯彻而无所遗焉则有以全其本然之体而吾之所以为性与天之所以为天者皆不外此而一以贯之矣伊川云尽心然后知性此不然尽字大知字零星性者吾心之实理若不知得却尽个甚惟就知上积累将去自然尽心人能尽其心者只为知其性此句文义与得其民者得其心也相似者字不可不仔细看○人之所以尽其心者以其知其性故也盖尽心与存心不同存心即操存求放之事是学者初用力处尽心则穷理之至廓然贯通之谓所谓知性即穷理之事也须是穷理方能知性知性之尽则能尽其心矣○性以赋于我之分而言天以公共道理而言天便是个大底人人便是个小底天吾之仁义礼智即天之元亨利贞凡吾之所有者皆自彼而来也故知吾性则自然知天矣○问如何是天者理之所出曰天便是那太虗但能尽心知性则天便不外是矣○庆源辅氏曰知性而尽心者譬如家主尽识一家所有之物然后随取随有随用随足方尽得家主之职知性而知天如家主既识得家中之物则自然知此物是何从而来也○陵阳李氏曰性与心初无闻而知与尽则有序性与心无闻则知性故能尽心知与尽有序则谓尽之爲先而知之为后是失其先后之伦也】以大学之序言之知性则物格之谓尽心则知至之谓也【问尽心今既定作知至说则知天一条当何系属系之知性之下尽心之前与知性俱爲一衮事耶抑系之尽心之下乃知至又精熟底事邪朱子曰知其性则知天矣据此文势只合在知性里说○问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不惑谓知事物当然之理知天命谓知事物之所以然便是知天知性之说否曰然】
  存其心养其性所以事天也
  存谓操【平声】而不舎【上声】养谓顺而不害事则奉承而不违也【朱子曰先存心而后养性存得父子之心尽方养得仁之性存得君臣之心尽方养得义之性存之养之即是事心性即是天故曰所以事天也知性是知得性中物事既知得须尽知得方始是尽心存其心养其性方始是做工夫处如大学物格而后知至物格者物理之极处无不到知性也知至者吾心之所知无不尽尽心也至于意诚则存其心养其性也圣人说知必说行○存心者气不逐物而常守其至正也养性者事必循理而不害其本然也○心性皆天之所以与我者不能存养而梏亡之则非所以事天也夫心具性敬以存之则性得其养而无所害矣此君子之所以奉顺乎天盖能尽其心而终之之事顔冉所以请事斯语之意故敬者学之终始所谓彻上彻下之道也○问尽心存心尽莫是极至地位存莫是初存得这心否曰尽心也未说极至只是凡事便须理防教十分周足无少阙漏处方是尽存也非独是初工夫初间固是操守存在这里到存得熟后也只是存这存字无始终只存这里○庆源辅氏曰心是活物须是操则存不然便放去矣性是实理须当顺之而不害害谓违悖而戕伤之性本不可以戕伤言但为自家违悖了便是戕伤之也奉承之而不违便只是存心养性事○问尽心知性存心养性上是知工夫下是行工夫然上一莭知性在先尽心在后下一节存心在先养性在后何也潜室陈氏曰知性即穷理格物之学是工夫最先者尽心即大学知至境界存心即诚意正心之谓养性在其中矣非存心外别有所谓养性工夫故养性在存心下○新安陈氏曰人能存心养性然后能事事合理顺事乎天而无愧于天之所以赋予我者此西铭所以曰存心养性爲匪懈又曰存吾顺事存心养性即所以顺事之本也】
  殀寿不贰修身以俟之所以立命也
  殀寿命之短长也贰疑也不贰者知天之至修身以俟死则事天以终身也立命谓全其天之所付不以人爲害之【朱子曰殀寿不贰不以死生爲吾心之欣戚也不贰是不疑若一日未死一日要是当百年未死百年要是当这便是立命既不以殀夀贰其心又须修身以俟方始能立命不以殀夀动心一向乱做又不可殀寿不贰便是知性知天之力修身以俟便是存心养性之功立命一句更用通下章看此与西铭都相贯穿○殀寿之不齐盖气之所禀有不同者不以恱戚二其心而惟修身以俟之则天之正命自我而立而气禀之短长非所论矣○庆源辅氏曰徇私以贼理纵欲以伤生皆所谓以人爲害之也○新安陈氏曰命之短长此命字以气言立命此命字兼理与气言】○程子曰心也性也天也一理也自理而言谓之天自禀受而言谓之性自存诸人而言谓之心张子曰由太虚有天之名由气化有道之名合虚与气有性之名合性与知觉有心之名【朱子曰由太虚有天之名由气化有道之名此是总説合虚与气有性之名合性与知觉有心之名此就人上説四句本只是一个太虚渐细分说得宻耳由太虚有天之名便是四者之总体而不杂乎四者之言由气化有道之名气化者那隂阳造化金木水火土皆是太虚便是太极图上面一圆圏气化便是隂静阳动合虚与气有性之名有这气便有这理随在这里若无此气这理在甚处安顿合性与知觉有心之名知觉又是那气之虚处聪明视听作爲还用皆是知觉○有是物则有是理与气故有性之名若无是物则不见理之所寓由太虚有天之名只是据理而言由气化有道之名由气之化各有生长消息底道理故有道之名既已成物则物各有理故曰合虚与气有性之名○九峯蔡氏曰横渠四语只是理气二字而细分由太虚有天之名即无极而太极之谓以理言也由气化有道之名即一隂一阳之谓道之谓以气言也合虚与气有性之名即继之者善成之者性之谓以人物禀受而言也合性与知觉有心之名即人心道心之谓以心之体而言也○赵氏曰集注并举程张二说正欲学者于三者同处分析得异处分明于异处体防得同处亲切耳○新安陈氏曰天者理而已惟以理言则几于泛以形体谓之天惟以形体言则涉于浅今曰太虚则虚空之中有太极之理此由太虚所以有天之名也一隂一阳之谓道所以一隂而又一阳一阳而又一隂者气之化也化云者所以然之妙也此由气化所以有道之名也合太虚之虚与气化之气理寓于气而具于人此合虚与气所以有性之名也性理也知觉所以知觉此理也偏言知觉惟见气之灵耳必合性与知觉言之所以有心之名也以此剖析之其庶几乎】愚谓尽心知性而知天所以造【七到反】其理也存心养性以事天所以履其事也不知其理固不能履其事然徒造其理而不履其事则亦无以有诸己矣【庆源辅氏曰不知其理则防行妄作而已不履其事则必至于妄想空虚】知天而不以殀夀贰其心智之尽也事天而能修身以俟死仁之至也智有不尽固不知所以爲仁然智而不仁则亦将流荡不法而不足以爲智矣【朱子曰尽心者私智不萌万理洞贯敛之而无所不具扩之而无所不通之谓也学至于此则知性之爲徳无所不该而天之爲天者不外是矣存者存此而已养者养此而已生死不异其心而修身以俟其正则不拘乎气禀之偏而天之正命自我立矣○大槩此章所谓尽心者物格知至之事曾子所以一唯而无疑于一贯之言者是也所谓事天者诚意正心修身之事曾子所以临深履薄而无日不省其身者是也所谓立命者如是以没身焉曽子所以启手足而知免得正毙而无求者是也以是推之一章之指略可见矣○节斋蔡氏曰孟子此章与大学中庸相表里穷其理以知天即中庸所谓智也履其事以事天即中庸所谓仁也殀寿不贰修身以俟死所以立命而不渝即中庸所谓勇也与大学合前屡言矣○云峯胡氏曰欲造其理者用工全在知性上知性有工夫尽心无工夫尽是大段见功知是积累用功欲履其事者用工全在存心上存心有工夫养性无大工夫存者操之而不舍养不过顺之而不害耳集注分理与事言又分智与仁言何也盖能知其理已自是智然必不以殀寿贰其心方见其爲智之尽能践其事已自是仁然必修身以俟死方见其爲仁之至流荡不法四字读者多以为指异端之学言愚见流荡与存养字相反不法与修字相反能存养则不至于流荡矣能修身则所爲无不法者矣流荡不法则是不能全其天之所与而以人爲害之者也】
  ○孟子曰莫非命也顺受其正
  人物之生吉凶祸福皆天所命然惟莫之致而至者乃爲正命故君子脩身以俟之所以顺受乎此也【此字指正命○朱子曰莫非命也此一句是活络在这里看他如何来然在天言之皆是正命在人言之便有正有不正此命字是指气言若我无以致之则命之寿殀皆是合当如此者如顔子之夭伯牛之疾是也○云峯胡氏曰莫非命也凡有生者之所同顺受其正能脩身者之所独○新安陈氏曰此命字气也顺受其正理也立岩墙下非理也尽道而死理也桎梏死非理也君子必以理御气】
  是故知命者不立乎岩墙之下
  命谓正命岩墙墙之将覆者知正命则不处【上声】危地以取覆压之祸【庆源辅氏曰立乎岩墙之下以致覆压而死则乃是人所自取耳非天爲之也盖岩墙有倾覆之势自家却去下面立地便是自取其覆压也是故君子战战兢兢如履薄冰非礼勿动○云峯胡氏曰集注于此命字必曰正命者盖上文有莫非命也一句故死于岩墙之下亦命也但非正命尔惟知正命者则不立乎岩墙之下○新安陈氏曰岩墙下理不当立立而压死人所自取非正命也】
  尽其道而死者正命也
  尽其道则所值之吉凶皆莫之致而至者矣【问人或死于干戈死于患难如比干之类亦是正命乎朱子曰固是正命又问以理论之则谓之正命以死生论之则非正命如何曰如何恁地说得尽其道而死者正命也当死而不死却是失其正命此处须当活看古人所以杀身成仁舎生取义学者须是于此处见得临利害时便将自家斫剉了直须是壁立万仭始得如今小有利害便生计较便说道恁地死非正命如何得○新安陈氏曰尽其道即上章所谓修身是也】
  桎梏死者非正命也
  桎梏所以拘罪人者【桎音质足械也梏姑沃反手械也】言犯罪而死【新安陈氏曰不尽其道而有罪为犯罪若在缧绁非其罪者不谓之犯罪】与立岩墙之下者同皆人所取非天所爲也【问桎梏死者虽非正命然亦以命言此乃自取如何谓之命朱子曰亦是自作而天杀之但非正命耳使文王死于羑里孔子死于桓魋却是正命○新安陈氏曰天之命于人吉凶祸福死生夀殀虽万变而不齐人之事乎天必尽其道有正无邪则一定而不易能尽其道而值其吉且福且夀者固正命也此似有以致之然我惟知自尽其道耳初非有所觊觎于天而爲之也尽道而吉福寿自至焉非天命之正而何苟尽其道不幸而值凶祸夭是我于道理本无愧不过自值乎凶祸夭耳非我有以致之而然是亦命之正也必不尽其道自取祸败防亡则自有以致之始不得爲正命耳】○此章与上章盖一时之言所以发其末句未尽之意【潜室陈氏曰凡死虽均是命但尽道而无憾者为正比干虽杀身正也盗跖虽永年非正也知谓知此道理立谓尽此道理不惑于死生夀夭壹是天理排定是谓知命既知得了不成一向委付于命须是尽了自家身分上道理无少亏欠方是立命尽此道理了恁时死才无憾是谓正命○云峯胡氏曰前章末句言立命是全其天之所付而不以人爲害之者也此所谓桎梏死及死于岩墙之下是不知正命未免流荡不法而以人爲害之矣立命是已造圣贤之域知命是方入圣贤之阶立在知后知在立先】
  ○孟子曰求则得之舎则失之是求有益于得也求在我者也【舎上声】
  在我者谓仁义礼智凡性之所有者
  求之有道得之有命是求无益于得也求在外者也有道言不可妄求有命则不可必得在外者谓富贵利达凡外物皆是【命字以气言】○赵氏曰言爲仁由己富贵在天如不可求从吾所好【去声○朱子曰富贵身外之物求之惟恐不得纵使得之于身心无分毫之益况不可必得乎若义理求则得之能不防其所有可以爲圣爲贤利害甚明○南轩张氏曰言求在我者有益于得所以扩天理也言求在外者无益于得所以遏人欲也富贵利达众人谓已有求之之道然不知其有命焉固有求而得之者矣是亦有命而非求之能有益也盖亦有巧求而不得者多矣以此可见其无益于得也○新安陈氏曰此章言仁义礼智根于性乃所当求富贵利达制于命不可必求也】
  ○孟子曰万物皆备于我矣
  此言理之本然也大则君臣父子小则事物细微其当然之理无一不具于性分【去声】之内也
  反身而诚乐莫大焉【乐音洛】
  诚实也言反诸身而所备之理皆如恶【去声】恶臭好【去声】好色之实然则其行之不待勉强【上声】而无不利矣【利顺也】其爲乐孰大于是【朱子曰万物不是万物之迹只是万物之理知君臣之义父子之亲这道理本备于吾身诚是实有此理检防自家身上果无欠缺事君真个忠事父真个孝莫不各尽其当然而无一毫之不尽则仰不愧天俯不怍人自然是快活然反之于身有些子不实则中心愧怍不能以自安如何防乐横渠谓反身而诚则不慊于心此说极有理○反身而诚见得本具是理而今亦不曽亏欠了他底若不反身而诚只是天下公共之理我无与焉○此乃躬行之至无一理不实有于吾身非爲一时见人发也如仁义忠孝应接事物之理皆真有之而非出于勉强伪爲也此是见得透信得及处到此地位则推己及人不待勉强而仁在我矣下言强恕而行者盖言未至于此则当强恕以去己私之蔽而求得夫天理之公也○潜室陈氏曰反诸身者既是万理皆实即浑身是义理流行何处不顺裕苟于实理无得即触处滞碍无徃而非逆境何乐之有○云峯胡氏曰此一反字只是自检防过不是汤武反之之反】
  强恕而行求仁莫近焉【强上声】
  强勉强也恕推己以及人也反身而诚则仁矣其有未诚则是犹有私意之隔而理未纯也故当凡事勉强推己及人庶几【平声】心公理得而仁不逺也【朱子曰强恕不言忠无忠何以爲恕盖有心爲恕则忠固在其中矣所谓无忠做恕不出两字不容去一者正谓此也若自己心里元自不实不尽更将何物推以及人以此见凡说恕字必有忠字在源头了今人皆不忠之恕惟务苟且于一时不复有己可推亦无复近仁矣○反身而诚则恕从这里流出不用勉强未到恁田地须是勉强○问强恕而行曰此是元不曾恕在故当凡事勉强推己及人若反而诚则无待于勉强矣强恕而行是要求至于诚○云峯胡氏曰强恕求仁即诚之之事】○此章言万物之理具于吾身体之而实则道在我而乐【音洛】有余【圣贤之事】行之以恕则私不容而仁可得【学者之事○朱子曰反身而诚自然循理所以乐强恕而行且恁地把捉勉强做去万物皆备于我下文反身强恕皆蒙此句为义强恕者亦是他见得万物皆备于我了只争着一个反身而诚便是要强恕上做工夫亦只是要去个私意而已私意既去则万物自无欠缺处矣○新安陈氏曰乐莫大焉必以无不慊仰不愧俯不怍形容方见乐之味集注虽不用此语然曰如恶恶臭好好色之实然则是以大学诚意章自慊之意言之而此意已在其中矣诚与仁一理耳实有此理则曰诚纯乎此理而无私则曰仁未有诚而不仁者也亦未有仁而不诚者也】
  ○孟子曰行之而不着焉习矣而不察焉终身由之而不知其道者众也
  著者知之明察者识之精【庆源辅氏曰着则明之而已察则又加精焉】言方行之而不能明其所当然既习矣而犹不识其所以然【习谓行之积习既久】所以终身由之而不知其道者多也【庆源辅氏曰所当然是就事上说所以然是就理上说凡事皆有所当然必有理之所以然人能于方行之时明其事之所当然既习之后又识其理之所以然则能知夫道矣○勿轩熊氏曰此与上章通言有此三等人反身而诚上也强恕而行次也此承上章而言下等人也○新安陈氏曰天下事物有当然之则必有所以然之故行而不明当然之则习而不察所以然之故此爲凡人言也易曰百姓日用而不知终身由之而不知其道于凡人无责也学者则不当然矣孟子斯言其亦悯凡人而不无望于学者与】
  ○孟子曰人不可以无耻无耻之耻无耻矣
  赵氏曰人能耻己之无所耻是能改行【去声】从善之人终身无复【扶又反】有耻辱之累矣【南轩张氏曰耻者羞恶之心所推也耻吾之未能进于善则善可迁耻吾之未能逺于过则过可消苟惟漠然无所耻则爲无所忌惮而已矣故人当以无所耻爲耻也○庆源辅氏曰耻者改过迁善之机也人能以己之无耻爲耻则思去其耻而耻可无否则安于其耻而耻终不可免】
  ○孟子曰耻之于人大矣
  耻者吾所固有羞恶【去声】之心也存之则进于圣贤失之则入于禽兽故所系爲甚大【庆源辅氏曰存之则有所不爲故可进于圣贤失之则无所不爲故至入于禽兽读之使人凛凛】
  爲机变之巧者无所用耻焉
  爲机械【下戒反】变诈之巧者所爲之事皆人所深耻而彼方且自以爲得计故无所用其愧耻之心也【庆源辅氏曰陷溺其心于机械变诈之巧则是无所不爲者也故人虽以为深耻而己方自以为得计其愧耻之心虽其固有亦自窒塞而不复发见矣○云峯胡氏曰爲机变之巧此巧字便与耻字相反耻则守正而有所不爲巧则行险而无所不爲虽其本心未尝无耻而彼方自矜其为之之巧则无所用其耻矣周夫子拙赋正是深贬此一巧字】
  不耻不若人何若人有
  但无耻一事不如人则事事不如人矣或曰不耻其不如人则何能有如人之事其义亦通【新安陈氏曰前说以不耻爲无耻不如后说之明顺其意盖曰耻不如人则渐能如人不耻其不如人则何能如人之有】或问人有耻不能之心如何程子曰耻其不能而爲之可也耻其不能而掩藏之不可也【庆源辅氏曰程子是用后说耻不能而爲之则终必能是以贵夫耻也耻不能而掩藏之则终不能矣是不能扩充夫耻也】
  ○孟子曰古之贤王好善而忘势古之贤士何独不然乐其道而忘人之势故王公不致敬尽礼则不得亟见之见且犹不得亟而况得而臣之乎【好去声乐音洛亟去吏反】言君当屈己以下【去声降也】贤士不枉道而求利二者势若相反【此势字不与本文二势字相关】而实则相成盖亦各尽其道而已【张子曰不资其力而利其有则能忘人之势若资仰其富贵而欲有所取则不能矣○南轩张氏曰在上者忘其势而惟恐不得天下之善在下者忘人之势而惟义是从此爲俱得其道使二者一旦而相合则上下交而爲泰矣故王公不致敬尽礼于贤士虽欲数见之且不得况可得而臣之盖士非以此自髙也其道固当尔也○庆源辅氏曰君好善则不知势之在己士乐道则不知势之在人两尽其道则虽若相反而实相成不然君挟其势而骄夫士士慑于势而徇乎君则两失其道矣尚何足与有爲哉○云峯胡氏曰使爲君者有以成贤士乐道之志而爲士者肯出而成其君好善之美则上下交而爲泰矣此集注所谓相成也○新安陈氏曰致敬内致敬也尽礼外尽礼也王公必致敬尽礼于贤是能好善而忘势屈己以下贤也贤士必待君致敬尽礼而后应之是能乐道忘人之势不枉道而求利也】
  ○孟子谓宋句践曰子好游乎吾语子游【句音钩好语皆去声】宋姓句践名游游说【音税】也
  人知之亦嚣嚣人不知亦嚣嚣
  赵氏曰嚣嚣【五髙许骄二反】自得无欲之貌【庆源辅氏曰游说之士大病是不识义理而惟欲其言之售故往往以人之知不知爲欣戚是以孟子语以自得无欲之说○新安陈氏曰自得于己而无所欲于人非内重而外轻者不能也】
  曰何如斯可以嚣嚣矣曰尊徳乐义则可以嚣嚣矣【乐音洛】
  徳谓所得之善尊之则有以自重而不慕乎人爵之荣义谓所守之正乐之则有以自安而不徇乎外物之诱矣【庆源辅氏曰尊如尊徳性之尊乐如乐天知命之乐○新安陈氏曰能如此则自得无欲之气象自然着见而不可掩矣】
  故士穷不失义达不离道【离力智反】
  言不以贫贱而移不以富贵而淫此尊徳乐义见【形甸反】于行事之实也【新安陈氏曰尊徳乐义内存于心无迹可见必穷有定守而不失义所谓贫贱不能移达有实用而不离道所谓富贵不能淫此乃尊徳乐义着见于行事之实迹也】
  穷不失义故士得已焉达不离道故民不失望焉得已言不失己也【不失己如云不失其身】民不失望言人素望其兴道致治【去声】而今果如所望也【庆源辅氏曰穷不失义则在我者得其所守达不离道则能兴道致治以慰斯民平日之所望】
  古之人得志泽加于民不得志脩身见于世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善天下【见音现】
  见谓名实之显著也【新安陈氏曰内尽修身之实而名自着见于世盖实之不可掩者非君子愿乎其外而欲以是自见也】此又言士得已民不失望之实【新安陈氏曰得志兼善此民不失望之实不得志独善此士得己之实也】○此章言内重而外轻则无往而不善【南轩张氏曰句践徇名而外求者孟子使求之吾身而已夫士达所不离之道即其穷所不失之义也道言体义言用互相明耳穷不失义则无慕乎外故有以自得于己一违于义则失己矣达不离道则凡其注措设施无非道之所在故有以副民望也得志泽加于民其道得行也不得志脩身见于世惟义之安也其曰得志不得志云者盖泽加于民虽所性不存焉而道行固亦君子本志之所欲也○云峯胡氏曰内重是徳义外轻是穷达严内外轻重之分者既不失其本性之善故穷亦善达亦善但达则能使民皆归于善穷则此身自不失其善耳】
  ○孟子曰待文王而后兴者凡民也若夫豪杰之士虽无文王犹兴【夫音扶】
  兴者感动奋发之意凡民庸常之人也豪杰有过人之才智者也盖降衷秉彛人所同得唯上智之资无物欲之蔽爲能无待于教而自能感发以有爲也【南轩张氏曰兴者兴起于善道也文王风化之盛者必待风化之盛薰陶渐渍而后兴起此众民耳若夫豪杰之士则卓然自立无待于人虽无文王固自兴起也此章勉人使自立耳○庆源辅氏曰文武兴则民好善此中人以下之资也盖无特立之操教之善则爲善否则爲恶矣唯豪杰之士无物欲之累以蔽其秉彜之天有过人之才以致其爲善之力虽无圣人在上以教率之自能奋其特立之操以有爲也孟子此言盖欲学者不以凡民自弃而以豪杰自期耳】
  ○孟子曰附之以韩魏之家如其自视欿然则过人逺矣【欿音坎】
  附益也韩魏晋卿富家也欿然不自满之意尹氏曰言有过人之识则不以富贵爲事【南轩张氏曰以外物爲重轻者不得其欲则不足得则满矣其满与不足系乎外物者也若益以韩魏之家而自视欿然则是不以外物爲重轻志存乎道义而已所进又可量乎其过人也逺矣】
  ○孟子曰以佚道使民虽劳不怨以生道杀民虽死不怨杀者
  程子曰以佚道使民谓本欲佚之也播谷乘屋之类是也以生道杀民谓本欲生之也除害去【上声】恶之类是也盖不得已而爲其所当爲则虽咈【符勿反】民之欲而民不怨其不然者反是【朱子曰彼有恶罪当死吾求所以生之者而不得然后杀之以安众而厉其余此以生道杀之也彼亦何怨之有○庆源辅氏曰播谷乘屋之类虽不免于劳然其本意则乃欲佚之而已故虽劳而不怨除害去恶之类虽不免于杀然其本意则乃欲生之而已故虽死而不怨杀者○不得已者事也爲其所当爲者理也事虽不得已而吾但爲其理之所当爲故虽劳之杀之可谓咈民之欲矣而民自不怨不然则是私意妄作而已民之怨怒其可得而逃乎君子其亦谨其所谓劳与杀之事哉○新安陈氏曰事虽不得已而理实所当爲则虽咈民之私欲而实契民之公心故民虽劳且死而自不怨也】
  ○孟子曰霸者之民驩虞如也王者之民皞皞如也【皞胡老反】
  驩虞与欢娱同皞皞广大自得之貌程子曰驩虞有所造爲而然岂能久也耕田凿井帝力何有于我【帝王通歴帝尧之时有老人击壤于路曰吾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凿井而饮耕田而食帝力于我何哉风土记云撃壤者以木为之长三四寸形如履腊节□少以为戯将戯先侧一壤于地□于三四十步以手中壤擿之中者以为上】如天之自然乃王者之政杨氏曰所以致人驩虞必有违道干誉之事若王者则如天亦不令【力呈反下同】人喜亦不令人怒【庆源辅氏曰霸者亟民之从防模狭窄时下虽得民之欢娱然岂能乆哉事过意息则忘之矣至于王者则如天道之自然当生则生当杀则杀而民自忘其喜怒也○新安陈氏曰二如字似恂恂如踧踖如之如语助辞也霸者之民感上之惠而驩虞如霸功浅近易悦故也王者之民忘上之徳而皞皞如王道广大深逺而无迹故也】
  杀之而不怨利之而不庸民日迁善而不知爲之者此所谓皞皞如也庸功也【周礼曰民功曰庸】丰氏曰【丰氏名稷字相之四明人】因民之所恶【去声】而去【上声】之非有心于杀之也何怨之有【新安陈氏曰即上章以生道杀民之意】因民之所利而利之非有心于利之也何庸之有辅其性之自然使自得之故民日迁善而不知谁之所爲也【庆源辅氏曰因民之性辅其自然使自得夫善如尧所谓匡之直之辅之翼之使自得之是也惟其如是故民日迁于善而不知谁之使我如此也此即程子所谓耕田凿井帝力何有于我之事】
  夫君子所过者化所存者神上下与天地同流岂曰小补之哉【夫音扶】
  君子圣人之通称也所过者化身所经歴之处即人无不化如舜之耕歴山而田者逊畔陶河滨而器不苦窳【音喻】也所存者神心所存主处便神妙不测如孔子之立斯立道【去声】斯行绥斯来动斯和莫知其所以然而然也【此句释神字】是其徳业之盛【庆源辅氏曰徳以其得于己者而言业以其见于事者而言】乃与天地之化同运并行举一世而甄【吉延反】陶之非如霸者但小小补塞【先则反】其罅【虚讶反】漏而已此则王道之所以爲大而学者所当尽心也【程子曰所存者神在己也所过者化及物也○朱子曰经歴不必爲经行之地凡其身之所临政之所及风声气俗之所被皆谓经歴程子直以所过者化爲及物盖言所过者化则凡所经歴物无不化不必久于此而深治之然后物从其化也其曰在己者盖以化者无意而及物此则诚于此而动于彼其感应之速如影响形声之召有不知其所以然者是则所谓神尔○问所经歴处皆化如此即是民化之非大而化之之化曰作大化之化有病只是所经歴处才霑着些便化雷一震而万物俱生动霜一降而万物皆成实无不化者书曰俾予从欲以治四方风动亦是此意○存是自家主意处便神妙不测亦是人见其如此○上下与天地同流重铸一畨过相似小补只是逐片逐些子补缀○自王者之民皞皞如也而下至此皆说王者功用如此○南轩张氏曰霸者之为利小而近目前之利民欢乐之王者之化逺而大涵养斯民富而教之民安于其化由于其道而莫知其所以然也○新安陈氏曰过化存神所存主者其体也所过者化以其所存者神也若此则上下与天地同流矣言其配化育之流行也视霸者之区区求以利之者不亦小乎夫以王者功用之大其本在于过化存神而已而此二者又存神爲之主焉○孟子辨王霸屡矣此又言王霸之民其不同如此首以霸与王对说中言王而不及霸末方以小补缴上霸者之事】
  ○孟子曰仁言不如仁声之入人深也
  程子曰仁言谓以仁厚之言加于民仁声谓仁闻【去声】谓有仁之实而爲众所称道者也此尤见仁徳之昭著故其感人尤深也【庆源辅氏曰仁言如书所载训诰誓命之类是也仁声如邠人闻太王爲仁人伯夷太公闻文王善养老之类是也】
  善政不如善教之得民也
  政谓法度禁令所以制其外也教谓道【去声】徳齐礼所以格其心也【庆源辅氏曰善政亦非徒尚夫法度禁令也固亦有徳行乎其间但道之以政齐之以刑终不若道之以徳齐之以礼者得民之心感而诚服也】
  善政民畏之善教民爱之善政得民财善教得民心得民财者百姓足而君无不足也得民心者不遗其亲不后其君也【南轩张氏曰善政立而后善教可行所谓富而教之者也孟子论得民心必归之善教者盖至此而后为得民之至也○庆源辅氏曰百姓足而君无不足者取之有道用之有节故民先自足而君亦无不足也不遗其亲不后其君使民之于君亲之如父母爱之如四体尊而敬之则得其财与无不足又有不足道者矣○云峯胡氏曰孟子之意盖谓使民畏不如使民爱得民财不如得民心然善政得民财一句集注又恐后世贪君污吏借此以借口训之曰得民财者百姓足而君无不足也意谓无善政则百姓不足君孰与足矣然有善政以得民财孟子犹以爲不如善教之得民心况后世无善政而取民之财者哉】
  ○孟子曰人之所不学而能者其良能也所不虑而知者其良知也
  良者本然之善也程子曰良知良能皆无所由乃出于天不系于人【西山真氏曰善出于性故有本然之能不待学而能本然之知不待学而知也】
  孩提之童无不知爱其亲也及其长也无不知敬其兄也【长上声下同】
  孩提二三岁之闲知孩笑可提抱者也爱亲敬长所谓良知良能也【庆源辅氏曰孩提而下又所以指其良知良能之在人者晓之是岂待学而后能虑而后知哉○新安陈氏曰孩提知爱亲敬兄与能爱亲敬兄此盖指良知良能之先见而切近者以晓人也】
  亲亲仁也敬长义也无他达之天下也
  言亲亲敬长虽一人之私然达之天下无不同者所以为仁义也【朱子曰无他达之天下只说达之天下无别道理○问仁义不止于孝弟而孟子以为达之天下还是推孝弟之心以友爱天下即是仁义否潜室陈氏曰此章无推此及彼之意所谓达乃达道达徳之达言人心所同然也亲亲仁之发敬长义之发仁义之道无他人心之所同然耳○新安陈氏曰亲吾亲敬吾长虽一人之私然推而达之天下则人人皆亲亲敬长无不同者此人心天理之公也亲亲仁之实敬长义之实仁义不待外求不过即人之本心可通乎天下之人心而一义不可胜用矣正以爱亲敬兄出于良知良能者凡人之性无不同此本然之善故也】
  ○孟子曰舜之居深山之中与木石居与鹿豕游其所以异于深山之野人者几希及其闻一善言见一善行若决江河沛然莫之能御也【行去声】
  居深山谓耕歴山时也盖圣人之心至虚至明浑【上声】然之中万理毕具【新安陈氏曰此由其感而应之用而推原其未感未应之体如此】一有感触则其应甚速而无所不通【新安陈氏曰善言善行皆是感触我者闻而急听之见而急行之若决江河沛然莫御乃其应之甚速而无不通者矣】非孟子造【七到反】道之深不能形容至此也【问舜闻善言见善行若决江河沛然莫能御其未有所闻见时气象如何朱子曰湛然而已其理充塞具备一有所触便沛然而不可御○南轩张氏曰所谓善言善行者岂有外于舜之性哉惟舜之心纯乎天理故闻善言见善行不待勉强而自趋沛然若决江河之莫御也○新安陈氏曰孟子又尝曰大舜有大焉善与人同舎己从人乐取诸人以为善与此章实互相发盖舜之心万善之感防也闻见天下之善因感触吾心之善即勇于从之合而爲一人之善此大舜之所以为大与】
  ○孟子曰无爲其所不爲无欲其所不欲如此而已矣李氏曰有所不爲不欲人皆有是心也至于私意一萌而不能以礼义制之则爲所不爲欲所不欲者多矣能反是心则所谓扩充其羞恶【去声】之心者而义不可胜【平声】用矣故曰如此而已矣【华阳范氏曰君子所当爲者义也所不可为者不义也所可欲者善也所不可欲者不善也不为不义则所为皆义不欲不善则所欲皆善君子之道止于如此而已矣○朱子曰人心至灵其所不当为不当欲之事何尝不知但初闻自知了到计较利害即自以为不妨便自冒昧为之欲之耳今既知其所不当为不当欲者便要这里截断断然不爲不欲故曰如此而已矣○勿轩熊氏曰此大学诚意章事无为其所不为是就躬行上克治所谓志士厉行守之于为也无欲其所不欲是就心之发念处克治所谓哲人知几诚之于思也○云峯胡氏曰有所不爲有所不欲是本来羞恶之心无为其所不爲无欲其所不欲是能扩充其羞恶之心为是一身之动欲是一念之动不惟谨其动而且谨其动之几是真能扩充其羞恶之心而义不可胜用矣○新安陈氏曰李氏之说上言礼义下独言义者盖以义制事则能不为其所不当为以礼制心则能不欲其所不当欲故兼以礼义言之然义者心之制也施之断制义爲尤切断然不爲其所不当爲不欲其所不当欲则在充其羞恶之心以达夫义之用而已】
  ○孟子曰人之有德慧术知者恒存乎疢疾【知去声疢丑刃反】徳慧者徳之慧【慧聪警也】术知者术之知疢疾犹灾患也言人必有疢疾则能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也【庆源辅氏曰徳之慧谓慧徳也与昏正相反术之知谓知术也与愚正相反疢疾则非真是病故曰犹灾患也人惟有灾患竦动其仁义礼智之心坚忍其食色臭味之性故能増益其所不能而有夫徳慧术知也】
  独孤臣孽子其操心也危其虑患也深故达
  孤臣逺臣【独惟也不连孤字】孽子庶子皆不得于君亲而常有疢疾者也达谓达于事理即所谓徳慧术知也【南轩张氏曰人平居无事漠然不省唯疢疾加焉则动心忍性有所感发故慧知由此而生危故専一而不敢肆深故精审而不敢忽専精之极故于事能通达也处安乐者诵斯言可不思逸豫之溺人而深戒惧乎当忧患者诵斯言可不念其为进徳之地而自勉励乎○新安陈氏曰此章与舜发畎畆章互相发故集注及南轩之说皆引动心忍性以释此章人苟履忧患之境处孤孽之势当知天以是玉我于成勿自沮而深自力于以进其徳益其术庶几操心危而卒无危虑患深而卒免患而至于达乎达则徳必慧术必知而疢疾不能爲吾患矣】
  ○孟子曰有事君人者事是君则爲容悦者也
  阿徇以爲容逢迎以爲悦此鄙夫之事妾妇之道也【庆源辅氏曰阿徇爲容谓长君之恶以求容其身者逢迎为悦谓逢君之恶以求君之悦者】
  有安社稷臣者以安社稷为悦者也
  言大臣之计安社稷如小人之务悦其君眷眷于此而不忘也【庆源辅氏曰此即所谓天理人欲同行而异情也其眷眷不忘虽同而其情则异一则务为容悦之私一则务安社稷以爲意也】
  有天民者达可行于天下而后行之者也
  民者无位之称以其全尽天理乃天之民故谓之天民必其道可行于天下然后行之不然则宁没世不见知而不悔不肯小用其道以徇于人也张子曰必功覆【敷救反】斯民然后出如伊吕之徒【云峯胡氏曰伊尹为天民之先觉此则曰有天民者防意不同盖前所谓天民者皆禀气于天均之为天生之民此则以其全尽天理乃天之民也○新安陈氏曰伊耕莘吕钓渭之时可当天民之名使不遇汤武则没世不出必矣此提天民主其不轻出而言非以伊吕等后来出当大任而言也】
  有大人者正己而物正者也
  大人徳盛而上下化之所谓见【形甸反】龙在田天下文明者【龟山杨氏曰物正物自正也大人只是正己而已若物之正何可必乎惟能正己物自然正此乃笃恭而天下平之意○庆源辅氏曰上谓君下谓民大人徳盛故君民无不化大人一出而天下文明是圣人之事也○云峯胡氏曰易乾卦九二九五皆称大人九二见龙在田天下文明在下之大人也九五飞龙在天乃位乎天徳在上之大人也孟子所言四者虽人品不同然皆在下而为臣者也故以干九二当之】○此章言人品不同略有四等容悦佞臣不足言安社稷则忠矣然犹一国之士也天民则非一国之士矣然犹有意也无意无必唯其所在而物无不化惟圣者能之【朱子曰天民専指未得位者大人则其徳已着○南轩张氏曰以事是君为容悦者慕爵禄而从君者也以安社稷为悦则志存乎功业者也与为容悦者固有间矣然未及乎道义也盖志存功业则苟可就其功业而遂其志则亦所屑为矣古之人惟守道明义而已虽有盖世之功业在前可为而在我者有一毫未安则不敢徇也天民者必明见夫达而其道可行于天下而后行之盖其所主在道而非必于行也谓之天民者言能全夫天理者也天之生民也其理无不具而人之亏欠者多矣故程子谓天民为能践形者也以其在下而未达故谓之民若伊尹之在莘野是也正己而物正之者正己而物自正也若规规然有意于正物则其道狭矣至正而天下之感无不通焉固有不言而信不令而从者矣秦汉而下其间号为贤臣者不过极于以安社稷为恱而已语夫天民事业则鲜也○庆源辅氏曰犹有意如程子所谓伊尹虽圣人终是有任底意思在是也大人则圣人矣如周公孔子方能当之周公在上而能使天下文明者也孔子在下而能使万世文明者也至公无私进退以道周公之无意无必也仕止久速无可不可孔子之无意无必也○新安陈氏曰志于道徳者功名不足以累其心志于功名者富贵不足以累其心事君为容悦志于富贵者也安社稷为悦志于功名者也春秋列国名卿可以当之若天民者则志于道徳矣然犹未能纯乎道徳而无意于功名也至于大人则纯乎道徳之自然而功名不足以累其心矣】
  ○孟子曰君子有三乐而王天下不与存焉【乐音洛王与皆去声下并同】
  【南轩张氏曰君子之乐乐其天也于下文三者得其乐则视王天下之事如太虚中浮云耳果何与于我而况其他哉】
  父母俱存兄弟无故一乐也
  此人所深愿而不可必得者今既得之其乐可知
  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二乐也
  程子曰人能克己则仰不愧俯不怍心广体胖其乐可知有息则馁矣【新安陈氏曰本文无克己之意此程子推原所以能不愧不怍之由而示人以其要也人所以俯仰愧怍累于己私耳克去己私则内不愧于心所以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心广体胖之乐不期其然而然矣】
  得天下英才而教育之三乐也
  尽得一世明睿【俞例反】之才而以所乐乎已者【不愧不怍之乐】教而养之则斯道之传得之者众而天下后世将无不被其泽矣圣人之心所愿欲者莫大于此今既得之其乐为何如哉【庆源辅氏曰此乐与朋自逺来之乐同而有大焉○新安陈氏曰朋自逺来其言平而易遂得天下英才其言髙而难必孟子之门仅一乐正子亦恐未足以当此韩子曰轲之死不得其传焉是孟子于此一乐亦终不能得也】
  君子有三乐而王天下不与存焉
  林氏曰此三乐者一系于天【一乐】一系于人【三乐】其可以自致者惟不愧不怍而已学者可不勉哉【南轩张氏曰三乐之中仰不愧俯不怍其本与盖不愧不怍在我可得而勉者也使吾胷中多所愧怍则虽处父母兄弟之间固亦不得而乐其乐也所以教育天下之英才者是吾之不愧不怍者也自不能无愧怍则虽得英才亦何以为教而有此乐哉】
  ○孟子曰广土众民君子欲之所乐不存焉【乐音洛下同】地辟民聚泽可逺施【去声】故君子欲之然未足以为乐也
  中天下而立定四海之民君子乐之所性不存焉其道大行无一夫不被其泽故君子乐之然其所得于天者则不在是也【朱子曰此君子是通圣人而言○庆源辅氏曰二者皆施仁之事但有一国与天下之辨故所欲未足以为乐至于乐则博施济众圣人之事也所欲极于所乐固亦非性外事但于吾性所受之全体则初无増损也○云峯胡氏曰前章君子三乐所乐在所性之中此章君子乐之所性在所乐之外何也曰中天下而立达而在上者之事君子之所性固不以达而在上有所加也故君子虽乐乎此而其所得乎天者不在此也或曰集注前谓斯道传之者众而天下后世将无不被其泽此谓其道大行无一夫不被其泽皆曰道曰泽而此则所性不存焉何也曰斯道传之者众万世之泽也其道大行一时之泽也况其道大行必中天下而立者能之是道有待于位而后行不如是则不能行此君子虽乐乎此而所性不存焉若夫尽得一世明睿之才而以所乐乎己者教而育之以己之天觉彼之天圣人之心深乐乎此而其乐即在性分之内且孟子于三乐则曰王天下不与存于中天下而立则曰所性不存分而言之固自大有闻哉】
  君子所性虽大行不加焉虽穷居不损焉分定故也【分去声】
  分者所得于天之全体故不以穷达而有异【朱子曰此是说生来承受之性君子所性只是这一个道理虽达而为尧舜在上亦不是加添些子若穷而为孔孟在下亦不是减少些子盖这一个道理合下都定了更添减不得○中天下而立定四海之民固是人所欲与其处畎畆之中孰若进而得行其道使天下皆被其泽要得出行其道者亦是人之所欲但其用其舎于我性分之内本不相闗进而大行退而穷居于我性分之内无所加损】
  君子所性仁义礼智根于心其生色也睟然见于面盎于背施于四体四体不言而喻【睟音粹见音现盎乌浪反】
  上言所性之分与所欲所乐不同此乃言其蕴【委粉反又去声】也仁义礼智性之四徳也【四徳即性之蕴蓄者】根本也生发见【音现下同】也睟然清和润泽之貌盎丰厚盈溢【音逸】之意施于四体谓见于动作威仪之闲也喻晓也四体不言而喻言四体不待吾言而自能晓吾意也盖气禀清明无物欲之累则性之四徳根本于心其积之盛则发而着见于外者不待言而无不顺也【新安陈氏曰顺谓顺其则也当玩味根字生字其根深则其积盛其积盛则其生发自不可遏矣】程子曰睟面盎背皆积盛致然四体不言而喻唯有徳者能之【朱子曰仁义礼智根于心便见得四端着在心上相离不得才有些子私意便刬断了那根便无生意譬如木根着在土上方防生其色也睟然便从那根上发出来且性字从心见得有这心便有许多物在其中○君子气宇清明无物欲之累故合下生时这个根便着土所以生色形见于外众人则合下生时便为气禀物欲一重隔了这个根未着土盖有残忍底心便没了仁之根有顽钝底心便没了义之根有忿狠底心便没了礼之根有黒暗底心便没了智之根都各有一重隔了而今人便只要去其气禀之隔教四者之根着土而已○四体不言而喻是四体不待命令而自如此如手容恭不待自家教他恭而手容自然恭足容重不待自家教他重而足容自然重○觉轩蔡氏曰先师云看文字当看大意又看句语中何字最切要仁义礼智根于心根字甚有意盖根于心者培养得厚盛则发于外者自然睟面盎背到得手足顺便不觉其所以然】○此章言君子固欲其道之大行然其所得于天者则不以是而有所加损也【新安陈氏曰道之大行如尧舜固所乐也而于性分亦何加穷居如孔孟亦非所戚也其于性分亦何损此君子所以惟求尽其性分之在内者而无所慕于势分之在外者也】
  ○孟子曰伯夷辟纣居北海之滨闻文王作兴曰盍归乎来吾闻西伯善养老者大公辟纣居东海之滨闻文王作兴曰盍归乎来吾闻西伯善养老者天下有善养老则仁人以为已归矣【辟去声下同大他盖反】
  已归谓已之所归余见【形甸反下同】前篇【新安陈氏曰仁人指伯夷太公前篇以爲大老此以爲仁人达尊三齿徳居其二大老以齿言仁人以徳言也】
  五畆之宅树墙下以桑匹妇蚕之则老者足以衣帛矣五母鸡二母彘无失其时老者足以无失肉矣百畆之田匹夫耕之八口之家可以无饥矣【衣去声】
  此文王之政也一家养母鸡五母彘二也余见前篇
  所谓西伯善养老者制其田里教之树畜导其妻子使养其老五十非帛不暖七十非肉不饱不暖不饱谓之冻馁文王之民无冻馁之老者此之谓也
  田谓百畆之田里谓五畆之宅树谓耕桑畜【许六反】谓鸡彘也赵氏曰善养老者教导之使可以养其老耳非家赐而人益之也【南轩张氏曰以伯夷太公之事观之则知天下有善养老者则仁人必归之盖善养则其仁心之所存仁政之所行可知矣仁人见其然是以乐从之○庆源辅氏曰若无孟子此说则人将谓文王之养老只如后世尊养三老五更之礼文而已】
  ○孟子曰易其田畴薄其税敛民可使富也【易敛皆去声】易治也畴耕治之田也【教民务本】
  食之以时用之以礼财不可胜用也【胜音升】
  教民节俭则财用足也
  民非水火不生活昏暮叩人之门戸求水火无弗与者至足矣圣人治天下使有菽粟如水火菽粟如水火而民焉有不仁者乎【焉于防反】
  水火民之所急宜其爱之而反不爱者多故也尹氏曰言礼义生于富足民无常产则无常心矣【华阳范氏曰先王养天下之民非人人衣食之也唯不夺农时则皆得治其田畴恭俭节用则可以薄其税敛此二者使富足之道也又曰圣人之治天下既庻而后富之既富而后教之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所谓菽粟如水火则民无有不仁尧舜三王之盛皆由此道也○新安陈氏曰礼义常心即所谓仁也使菽粟如水火之多则民皆能推有余以济不足必不至于悭吝不仁矣有余则易公其有所以无不仁不足则各私其有乌得仁夫圣人治天下政事亦多端矣然其大本在养民而已民以食为天使民足其食之天不在乎他在使民务本以丰财之源俭约以节财之流而已孟子言治凿凿皆实如此】
  ○孟子曰孔子登东山而小鲁登太山而小天下故观于海者难为水游于圣人之门者难爲言
  此言圣人之道大也东山盖鲁城东之髙山而太山则又髙矣此言所处【上声】益髙则其视下益小所见既大则其小者不足观也难爲水难爲言犹仁不可爲众之意【庆源辅氏曰观于海则天下之水皆不足以动吾之视游于圣人之门则天下之言皆不足以动吾之听亦犹仁则天下之众皆莫能与之敌故亦曰难为众也○潜室陈氏曰仁不可爲众言仁者难为众看有几多人众来到仁者面前皆使不得如太山之前难为山大海之前难为水】
  观水有术必观其澜日月有明容光必照焉
  此言道之有本也澜水之湍急处也明者光之体光者明之用也观水之澜则知其源之有本矣观日月于容光之隙【乞逆反】无不照则知其明之有本矣【新安陈氏曰二者皆是于其用处知其本承上文以比圣道之所以大者以其有本也】
  流水之为物也不盈科不行君子之志于道也不成章不达
  言学当以渐乃能至也成章所积者厚而文章外见【形甸反】也【朱子曰成章是做得成片段有文理可观如孝真个是做得孝成忠真个是做得忠成子贡之辩子路之勇都是真个做得成了不是半上落下今日做得明日又休了】达者足于此而通于彼也【庆源辅氏曰如自有诸己之谓信至于大而化之之谓圣自志学至于从心不逾矩其闲次第皆是足于此而通于彼须实体之方知其味非妄想虚空者所能测识也○新安陈氏曰盈科而后进已见前篇盈而行者溢于此而流于彼也】○此章言圣人之道大而有本学之者必以其渐乃能至也【朱子曰此一章如诗之有比兴比者但比之以他物而不说破其事如鹤鸣于九臯之类是也此之观水有术至容光必照焉似诗之比兴则引物以发其意而终说破其事如他人有心予忖度之之上引毚兎柔木之类是也此之以登山观海兴起逰圣门难为言以流水不盈科不行兴起为道不成章不达似诗之兴也君子之志于道不成章不达盖人之为学须是务实乃能有进若这里工夫欠了分毫定是要透过那里不得○庆源辅氏曰圣道之大固有其本矣然自学者言之则又岂能一蹴而遽至哉故又以水必盈科而后行君子之志于道必成章而后达者晓之以见学者当务实而有渐不可躐等陵节悬空妄想而卒归于无所得】
  ○孟子曰鸡鸣而起孳孳爲善者舜之徒也
  孳孳【孳与孜同】勤勉之意言虽未至于圣人亦是圣人之徒也
  鸡鸣而起孳孳爲利者蹠之徒也
  蹠盗蹠也【蹠与跖同】
  欲知舜与蹠之分无他利与善之闲也
  程子曰言闲者谓相去不逺所争毫末耳善与利公私而已矣才出于善便以利言也【问这个利非是有心于为利只是理不明才差些便入那邉去朱子曰然才差向利邉去只见利之为美矣○闲是两者相并在这里一条路做这邉去一条路做那邉去所以谓之闲】○杨氏曰舜蹠之相去逺矣而其分乃在利善之闲而已是岂可以不谨然讲之不熟见之不明未有不以利爲义者又学者所当深察也【朱子曰程子尝言不独财利之利凡有利心便不可如作一事须寻自家稳便处皆利心也如此则善利之闲相去毫髪苟辨之不明其不及以利为善者鲜矣此大学之道所以虽以诚意正心为重而必以格物致知为先也○新安陈氏曰善与利之闲察之贵乎精而为善之力守之贵乎一察之精致知之事也守之一力行之事也察之不精则认利为义认人欲为天理者有矣守之不一则今日为善明日怠焉者有矣必精以察乎善利之闲而不杂一以守其为善之力而不移则庶乎不流为蹠之归而人皆可为舜者将真可以为舜矣此章亦所以遏人欲扩天理也】或问鸡鸣而起若未接物如何为善程子曰只主于敬便是为善【庆源辅氏曰程子又教人以静时工夫也动静相涵敬义两立孳孳不已则庶乎可以进于圣人之学矣○新安陈氏曰未接物时敬以直内以立其本及接物时义以方外以达其用此动静交养内外夹持之功皆所谓为善也必如是而后为善之功始宻矣不然则未接物时为无所用其为善之力乎】
  ○孟子曰杨子取爲我抜一毛而利天下不爲也【爲我之为去声】
  杨子名朱取者仅足之意取为我者仅足于为我而已不及为【亦去声】人也列子称其言曰伯成子髙不以一毫利物是也【此失之不及者也○列子杨朱篇杨子曰伯成子髙不以一毫利物舍国而隐大禹不以一身自利一体偏枯古之人损一毫利天下不与也悉天下奉一身不取也人人不损一毫人人不利天下天下治矣禽子问杨朱曰去子体之一毛以济一世汝为之乎杨朱曰世固非一毛之所济禽子曰假济为之乎杨子弗听○朱子曰庄子数称杨子吾恐杨氏之学如今道流修炼之士其保啬神气虽一句话不妄与人说只是个逍遥物外仅足其身微似义耳然不似也】
  墨子兼爱摩顶放踵利天下爲之【放上声】
  墨子名翟兼爱无所不爱也摩顶摩突其顶也【突陀没反触也】放至也【此失于太过者也○南轩张氏曰摩其顶以至踵一身之间凡可以利天下者皆不惜也】
  子莫执中执中爲近之执中无权犹执一也
  子莫鲁之贤人也知杨墨之失中也故度【待洛反】于二者之闲而执其中近近道也权称【去声下同】锤【直为反】也所以称物之轻重而取中也执中而无权则胶于一定之中而不知变是亦执一而已矣【程子曰中无定体惟达权然后能执之○龟山杨氏曰圣人所谓权者犹权衡之权量轻重而取中也用之无铢两之差则物得其平矣今夫物有本重而末轻者执其中而不知权则物失其平非所以用中也】程子曰中字最难识须是黙识【如字】心通且试言一防则中央为中一家则防非中而堂为中一国则堂非中而国之中为中推此类可见矣又曰中不可执也【新安陈氏曰不可如子莫之固执耳非谓尧舜汤之执中为不可也】识得则事事物物皆有自然之中不待安排安排着【直略反】则不中矣【程子曰杨子抜一毛不为墨子又摩顶放踵为之此皆是不得中至子莫执中欲执此二者之中不知怎麽执得○朱子曰三圣相授允执厥中与子莫执中文同而意异盖精一之余无适非中其曰允执则非徒然执之也子莫之执中其爲我不敢为杨朱之深其兼爱不敢为墨翟之过而于二者之中执其一节以为中耳故由三圣以为中则其中活由子莫以为中则其中死中之活者随时随事而无不中中之死者非学圣人之学不能有以权之而常适于中也权者权衡之权言其可以称物之轻重而游移前却以适其中盖所以节量仁义之轻重而时措之者也程子谓子莫执中比杨墨为近而中则不可执也当知子莫之执中与舜禹汤之执中不同则知此说矣盖圣人义精仁熟非有意于执中而自然无过不及故有执中之名而实未尝有所执也以其无时不中故又曰时中若学未至理未明而徒欲求夫所谓中者而执之则所谓中者果何形状而可执也殆见愈执而愈失矣子莫是也既不识中乃慕夫时中者而欲随时以为中吾恐其失之弥逺未必不流而为小人之无忌惮也中庸但言择善而不言择中其曰择乎中庸亦必继之曰得一善岂不以善端可求而中体难识乎夫惟明善则中可得而识矣○庆源辅氏曰杨氏资质略偏于刚毅墨氐资质略偏于寛厚只縁不知至理所在而各流于一偏沦胥不已遂至各极其偏一则为我一则兼爱至于子莫又自其末流观之而知杨墨之皆失中也乃度于兼爱为我之闲而执其中其意固善而于道亦近矣然时有万变事有万殊物有万类而中无定体若但胶于一定之中而执之不能如称锤之因物轻重而前却以取平则与二子之执一者亦无异矣若子莫者是要安排个中来执之也○问书之允执厥中与子莫执中之说二者分辨如何潜室陈氏曰允执厥中乃时中之中触处是道理活法也子莫乃执一以为中死法也霄壤之异○新安陈氏曰安排者以私意揣度之而不顺其自然也】
  所恶执一者爲其贼道也举一而废百也【恶为皆去声】贼害也爲我害仁兼爱害义【新安陈氏曰爲我者惟知有己不知有人似义非义而有害于仁兼爱者爱无差等似仁非仁而有害于义】执中者害于时中皆举一而废百者也【南轩张氏曰为我兼爱皆道也当为我则为我当兼爱则兼爱是乃道也彼堕于一偏者固贼夫道而于其间取中者是亦举其一而废其百耳○云峰胡氏曰吾儒亦有所谓中所谓一但吾儒之中也随时以取中异端之中也执中而无权吾儒之一也一以贯万异端之一也一而废百○新安陈氏曰举一偏而废百端百者言其多耳】○此章言道之所贵者中【问中一名而涵二义这个中要与喜怒哀乐未发之中异与时中之中同曰然】中之所贵者权杨氏曰禹稷三过其门而不入苟不当其可则与墨子无异顔子在陋巷不改其乐苟不当其可则与杨氏无异子莫执为我兼爱之中而无权乡邻有鬭而不知闭戸同室有鬭而不知救之是亦犹执一耳故孟子以为贼道禹稷顔回易地则皆然以其有权也不然则是亦杨墨而已矣【朱子曰子莫见杨墨皆偏在一处要就二者之中而执之正是安排寻讨也原其意思固好只是见得不分明依旧不是且如三过其门而不入在禹稷之时则可在顔子则不可居陋巷在顔子之时则是中在禹稷之时则非中矣居陋巷则似杨氏三过其门而不入则似墨氏要之禹稷似兼爱而非兼爱顔子似为我而非为我】
  ○孟子曰饥者甘食渇者甘饮是未得饮食之正也饥渇害之也岂惟口腹有饥渇之害人心亦皆有害口腹为饥渇所害故于饮食不暇择而失其正味人心为贫贱所害故于富贵不暇择而失其正理【朱子曰饥渇害其知味之性则饮食虽不甘亦以为甘利欲害其仁义之性则所为虽不可亦以为可】
  人能无以饥渇之害爲心害则不及人不爲忧矣人能不以贫贱之故而动其心则过人逺矣【庆源辅氏曰人若能不以贫贱动其心而于富贵辨其所当得而受之其不当得则不受之则过于常人逺矣过人之逺则不忧其不及人矣○新安陈氏曰富贵有当得不当得之正理知之在心如饮食有羙恶之正味知之在口口腹因饥渇而失其正味人易知之人心因贫贱而失其正理人多未知也孟子因举人之易知者以晓人之未知者夫贫贱不与饥渇期而饥渇必至自非有守之君子必不能忍饥渇遂厌贫贱而求富贵以害其心之正理矣是害口腹者饥渇也害心者亦饥渇也饥渇能害口之正味不当以害心之正理此君子所以可饥可寒可贫可贱而不可与为不义也人能不以贫贱动其心不以饥渇之害害其心则必不厌贫贱以脱饥渇必不受富贵以圗甘肥而不患不及人矣凡此皆孟子所以遏人欲而存天理也】
  ○孟子曰柳下惠不以三公易其介
  介有分辨之意【庆源辅氏曰介有分辨意则与界限之界同凡事各有界限甚分明不可逾越○新安陈氏曰介有刚介介特防介之意惟其有分辨所以能如此亦如亷本训亷隅惟其亷隅分辨所以清防防洁也】柳下惠进不隐贤必以其道遗佚不怨阨穷不悯直道事人至于三黜是其介也○此章言柳下惠和而不流【问栁下惠不以三公易其介此与圣人之和互相发明邪乃所以为和邪龟山杨氏曰观惠之和宜若不介故此特言之问何以知其介曰只不卑小官之意便自可见如柳下恵之才以为大官何所不可而乐于为小官则其刚介可知矣○新安陈氏曰不以三公之贵移夺其所守之介和而不流故也】与孔子论夷齐不念旧恶意正相类皆圣贤微显阐【齿浅反】幽之意也【汪氏曰伯夷饿于首阳伊尹禄以天下不顾皆能不以三公易其介独称栁下恵何也以恵之和嫌于不介故也○云峯胡氏曰人皆知夷齐之清而不知夷齐之清而有量人皆知栁下恵之和而不知恵之和而不流孔孟之言皆阐幽之意也微显是帯过説○新安陈氏曰微显阐幽四字出杜预春秋传序本以言孔子作春秋之意于显明者则微之幽昧者则阐之集注以为孔孟之论夷齐栁下惠亦得此意盖夷齐之清恵之和此其显而易见者夷齐之不念旧恶惠之介此其幽而难见者今则微其显而阐其幽圣贤之至公至明如此】
  ○孟子曰有为者辟若掘井握井九轫而不及泉犹爲弃井也【辟读作譬轫音刃与仭同】
  八尺曰仞【新安倪氏曰集注于语夫子之墙数仞下云七尺曰仞愚按周书爲山九仞孔安国云八尺曰仞郑云七尺曰仞集注两存其说欤蔡氏传从孔説愚证之周礼匠人为沟洫广四尺深四尺谓之沟广八尺深八尺谓之洫广二寻深二仞谓之浍盖其为沟洫浍是加一倍之数寻八尺也仞亦八尺也度脩广则计之以寻度髙深则计之以仞是浍之广与深各一丈六尺也以此观之则孔説爲是郑说恐非】言凿井虽深然未及泉而止犹为自弃其井也○吕侍讲曰【名希哲字原明河南人】仁不如尧孝不如舜学不如孔子终未入于圣人之域终未至于天道未免为半涂而废自弃前功也【庆源辅氏曰为人而未得为圣人言治而不及于尧舜皆为未及夫泉也○云峯胡氏曰当与论语譬如为山一章通防学问垂成而不至于成者可为戒矣】
  ○孟子曰尧舜性之也汤武身之也五霸假之也尧舜天性浑【上声】全不假修习汤武修身体道以复其性五霸则假借仁义之名以求济其贪欲之私耳【程子曰身之是身践履之也假之者身不行而假借之也○张子曰尧舜固无优劣及至汤武则有别孟子言性之反之自古圣人如此言惟孟子分出遂知尧舜是生知汤武学而能之○龟山杨氏曰尧舜性之由而行者也汤武身之体之者也五覇则假之而已非己有也若管仲责包茅不入王祭不共昭王南征不反非谋伐之本意假此为説耳○朱子曰性之是合下如此身之是做到那田地○问性善之善与尧舜性之之性如何曰性善之性字实性之之性字虚性之只是合下禀得合下便得来受用又曰反之是先失着了反之而后得身之是把来身上做起○性是自然有底身是从身上做得来底汤武固皆身之但细观其书汤身之之功恐更精宻汤有慙徳如武王恐未必有此意○新安陈氏曰孟子论尧舜汤武曰尧舜性者也汤武反之也与此章为二而互相发明反之即复其性也论五霸者不一莫切于假之一辞曰以力假仁者霸与此章为二乃是以一字断尽五霸心事得春秋以一字为褒贬与诛心之法者也】
  乆假而不归恶知其非有也【恶平声】
  归还也有实有也言窃其名以终身而不自知其非真有【庆源辅氏曰其初不过以之欺人而其终遂至以之自欺】或曰盖叹世人莫觉其伪者亦通旧说【赵邠卿注】久假不归即为真有则误矣【朱子曰恶知二字为五霸设如云五霸自不知也五霸久假而不归安知其亦非己有也○汪氏曰旧説之意谓若能久假而不归则固有者将自得之是为假者谋假者之初意全非天理而以人欲之私行之合下已差矣加以久假则私意纒绕以终其身虚伪益甚胶固莫解其得为真有之乎是皆学术心术不正不能辨公私理欲之几者之论宜朱子明辨其误也】○尹氏曰性之者与道一也身之者履之也及其成功则一也五霸则假之而已是以功烈如彼其卑也【问假之之事真所谓幽沉仁义非独为害当时又且流毒后世朱子曰此孟子所以不道桓文而卑管晏也且如兴灭继絶诛残禁暴懐诸侯而尊周室百般好事他都做只是无恻怛之诚心他本欲他事之行又恰有这题目入得故不得不举行此邵子所以有功之首罪之魁之论○云峰胡氏曰性之者自然而然身之者当然而然假之者似然而实不然自然者所性而有当然者能复其有似然者不自知其非真有】
  ○公孙丑曰伊尹曰予不狎于不顺放太甲于桐民大悦太甲贤又反之民大悦
  予不狎于不顺太甲篇文狎习见也不顺言太甲所为不顺义理也【言不欲习见其如此】余见【形甸反】前篇
  贤者之爲人臣也其君不贤则固可放与【平声】孟子曰有伊尹之志则可无伊尹之志则簒也
  伊尹之志公天下以为心而无一毫之私者也【南轩张氏曰伊尹之事志存乎宗祀变而得其正者也方是时太甲在谅隂故徙之先王墓侧使之动心忍性而深思焉是伊尹以冡宰摄政而太甲居忧于桐耳太甲克终允徳则于练除之际奉而归毫焉其克终虽由其自怨艾以改过实亦尹之至诚有以感格之无尹之志徒以君不贤而放之是簒乱之所为耳后世唯霍光放昌邑王贺而立宣庶几乎心存宗祀者然始也建立之不审而至诚敦笃又不加焉其于尹之志盖有愧也是以严延年劾之以为擅废立无人臣礼而识者有取焉霍光且尔况他人本为一身利害言者乎所谓元恶大憝必诛而无赦者也○庆源辅氏曰公天下以为心岂一朝夕勉强所能为哉非道全徳备其素行有以信于人至诚有以通于天者不能也○觉轩蔡氏曰孟子此两语不惟见伊尹之心如青天白日而百世之下奸臣乱贼亦无所逃其罪矣味则可之辞亦见处变仅可之意而非正法也】
  ○公孙丑曰诗曰不素餐兮君子之不耕而食何也孟子曰君子居是国也其君用之则安富尊荣其子弟从之则孝弟忠信不素餐兮孰大于是【餐七丹反】
  诗魏国风伐檀之篇素空也无功而食禄谓之素餐此与告陈相彭更之意同【南轩张氏曰伐檀之诗非必欲君子稼穑而后食也公孙丑以君子不耕而食为素餐其为诗也亦固矣其弊将至于为许行之徒之论矣故孟子告之以不素餐之大者夫君子仁义修乎身居是国也其君用之则安富尊荣如其未用子弟从之则亦薰陶乎孝弟忠信之习而足以善俗若夫饰小亷而妨大徳徇末流而忘正义非君子之道也○新安陈氏曰君子居人国用则有功于君而功业建不用亦有功于人子弟而风俗厚岂为无功而食乎丑之见何陋也】
  ○王子垫问曰士何事【垫丁念反】
  垫齐王之子也上则公卿大夫下则农工商贾【音古】皆有所事而士居其间独无所事故王子问之也
  孟子曰尚志
  尚髙尚也志者心之所之也士既未得行公卿大夫之道又不当为农工商贾之业则髙尚其志而已【朱子曰此志字与父在观其志之志同未见于所行方见其所存也】
  曰何谓尚志曰仁义而已矣杀一无罪非仁也非其有而取之非义也居恶在仁是也路恶在义是也居仁由义大人之事备矣【恶平声】
  非仁非义之事虽小不为而所居所由无不在于仁义此士所以尚其志也【庆源辅氏曰士虽未得位以行其道而其志则须髙尚方可志于仁义则髙尚溺于利欲则卑污】大人谓公卿大夫言士虽未得大人之位而其志如此则大人之事体用已全若小人之事则固非所当为也【南轩张氏曰杀一无罪而非仁由是而体之则仁之所以能爱者可得而推矣非其有而取之为非义由是而体之则其义之所以为宜者可得而推矣居仁由义居则不违由则不他居仁则体立由义则用行大人之事亦不越此而已矣○新安陈氏曰此章因王子问士何所事对以士志乎仁义已备大人之事盖志者事之本未为者也事者志之用有为者也志之所向素髙则事之大本已立一旦得大人之位举而措之耳何必待有事迹可见而后始谓之有所事哉若农工商贾小人之事不特非所当为亦不屑为且不暇为也】
  ○孟子曰仲子不义与之齐国而弗受人皆信之是舎箪食豆羮之义也人莫大焉亡亲戚君臣上下以其小者信其大者奚可哉【舍音舍食音嗣】
  仲子陈仲子也言仲子设若非义而与之齐国必不肯受齐人皆信其贤然此但小亷耳其辟兄离母不食君禄无人道之大伦罪莫大焉岂可以小亷信其大节而遂以为贤哉【南轩张氏曰仲子饰小亷而废大伦其不知义已甚矣○庆源辅氏曰观前篇所论仲子之事其介然自守如此则不义而与之齐国必不肯受此待名而强矫者或能之故孟子以为是特舍箪食豆羹之义而已盖未以为贤也若夫安于人伦使之各尽其道则非尽性而乐循理者不能故孟子言此以晓齐人使之勿迷于小而必察其大耳○新安陈氏曰孟子于陈仲子其对匡章既深非之此又申言之二章当参看】
  ○桃应问曰舜爲天子臯陶爲士瞽瞍杀人则如之何桃应孟子弟子也其意以为舜虽爱父而不可以私害公臯陶虽执法而不可以刑天子之父故设此问以观圣贤用心之所极非以为真有此事也
  孟子曰执之而已矣
  言臯陶之心知有法而已不知有天子之父也
  然则舜不禁与【与平声】
  桃应问也
  曰夫舜恶得而禁之夫有所受之也【夫音扶恶平声】
  言臯陶之法有所传受非所敢私虽天子之命亦不得而废之也
  然则舜如之何
  桃应问也
  曰舜视弃天下犹弃敝蹝也窃负而逃遵海滨而处终身防然乐而忘天下【蹝音徙防与欣同乐音洛】
  蹝【韵书音所尔反又所解反】草履也遵循也言舜之心知有父而已不知有天下也孟子尝言舜视天下犹草芥而惟顺于父母可以解忧与此意互相发○此章言为士者但知有法而不知天子父之为尊为子者但知有父而不知天下之为大盖其所以为心者莫非天理之极人伦之至【云峰胡氏曰臯但知有天子之法天理也君臣人伦之至也舜但知有父天理也父子人伦之至也】学者察此而有得焉则不待较计论量而天下无难处【上声】之事矣【朱子曰某尝问李先生以此事先生曰蒯聩父子只为无此心所以为法律所缚都转动不得若舜之心则法律防他不住终身防然乐而忘天下求仁得仁何怨之有然此亦只是言圣贤之心耳圣贤之心合下是如此权制有未服论然到极不得已处亦须变而通之盖法者天下公共在臯陶亦只得执之而已若人心不许舜弃天下而去则便是天也臯陶亦安能违天法与理便即是人心底亦须是合下有如此底心方能为是权制今人于事合下无如此底心其初便从权制去则不可○执之而已矣非洞见臯陶之心者不能言也此一章之义见圣贤所处无所不用其极所谓止于至善者也○南轩张氏曰舜之有天下初不以天下与于己循天理之当然而已为瞽瞍杀人而枉其法则失天下之公若致辟于瞽瞍则废父子之伦是皆虽有天下不可一朝居者也舜宁去天下而存此义耳舜非轻天下也义所当去视天下犹敝蹝也是故在臯陶则使舜得以伸其窃负之义在舜则以此而可以终身夫何求哉循天理而已善发明舜之心者其惟孟子乎若后世以利害之见论之则谓天下方戴舜而赖其治舜乃去之得无废成业而孤众望乎此不知天命者也圣人所以为治奉天命而已若汨于利害而失天理之所在虽舜亦何以治天下哉或者以为臯既执瞽瞍舜乌得而窃之盖未之思也臯既执瞽瞍于前而使舜得伸其窃负之义于后是乃天理时中全君臣父子之伦者也微孟子孰能推之○汪氏曰窃负而逃畏天故也防然之乐乐天故也孟子之对示后世为人臣子之道而已以天子之父杀人且不可舍况其者乎以天下之大且可弃况其小者乎】卑
  ○孟子自范之齐望见齐王之子喟然叹曰居移气养移体大哉居乎夫非尽人之子与【夫音扶与平声】
  范齐邑居谓所处【上声下同】之位养奉养【去声】也言人之居处所系甚大王子亦人子耳特以所居不同故所养不同而其气体有异也
  孟子曰
  张邹【张敬夫邹志完】皆云羡【延面反】文也
  王子宫室车马衣服多与人同而王子若彼者其居使之然也况居天下之广居者乎
  广居见【形甸反下同】前篇【谓仁也】尹氏曰睟然见于面盎于背居天下之广居者然也【新安陈氏曰居仁宅者之气象必徳润身而心广体胖与王子骄贵之气习又不侔矣】
  鲁君之宋呼于垤泽之门守者曰此非吾君也何其声之似我君也此无他居相似也【呼去声】
  垤泽宋城门名也孟子又引此事为证【问孟子先言居移气养移体后却只言居朱子曰有是居则有是养居公卿有公卿底奉养居贫贱有贫贱底奉养言居则养在其中○南轩张氏曰居天下之广居宅乎天理者也宅之之久则其气质变化有不期然而然者矣夫圣贤相去虽有先后而玩其气象如出一人者以其所居之同故也○新安陈氏曰此章重在居广居一句势位之居犹足移气与贱者异广居之居其能充吾正气而与常人异也必矣】
  ○孟子曰食而弗爱豕交之也爱而不敬兽畜之也【食音嗣畜许六反】
  交接也畜养也兽谓犬马之属
  恭敬者币之未将者也
  将犹奉也诗曰承筐是将【小雅鹿鸣篇】程子曰恭敬虽因威仪币帛而后发见【形甸反】然币之未将时已有此恭敬之心非因币帛而后有也
  恭敬而无实君子不可虚拘
  此言当时诸侯之待贤者特以币帛为恭敬而无其实也拘留也【赵邠卿曰实谓爱敬也○庆源辅氏曰世衰道防在上者皆不知有恭敬待贤之诚而惟恃其有币帛之聘在下者惟知有币帛之可慕而不知察夫上之人所以待之之诚上下之情交鹜于利而不知有义理焉故孟子发此论以警之】
  ○孟子曰形色天性也惟圣人然后可以践形
  人之有形有色无不各有自然之理所谓天性也践如践言之践【礼记曲礼修身践言谓之善行】盖众人有是形而不能尽其理故无以践其形惟圣人有是形而又能尽其理然后可以践其形而无歉【苦忝反】也○程子曰此言圣人尽得人道而能充其形也盖人得天地之正气而生与万物不同既为人须尽得人理然后称【去声】其名众人有之而不知贤人践之而未尽能充其形惟圣人也杨氏曰天生烝民有物有则物者形色也则者性也各尽其则则可以践形矣【龟山杨氏曰莫非形也自圣人言之目之所视耳之所聴以至口之所言身之所动不待着意莫不合则所谓动容周旋中礼者也未至于圣则未免有克焉若孔子告顔渊非礼勿视等语是也故惟圣人然后可以践形○朱子曰形是耳目口鼻之类色如一颦一笑皆有至理○形色上便有天性视便有视之理聴便有聴之理○问形色天性下却云践形而不言色何也曰有此形便有此色言形则色在其中矣○践犹践言践约之践言圣人所为便踏着个形色之性耳性即理之谓伊川说充其形色说得好形是形体色如临防则有哀色介胄则有不可犯之色之类天之生人人之得于天其具耳目口鼻者莫不皆有此理耳便必当无有不聪目便必当无有不明口便必能尽别天下之味鼻便必能尽别天下之臭圣人与常人都一般惟众人有气禀之杂物欲之累虽同是耳也而不足于聴同是目也而不足于明同是口而不足以别味同是鼻而不足以别臭虽有是形而不能充践此形惟圣人耳则十分聪目则十分明口鼻莫不皆然如此方可以践此形○潜室陈氏曰圣人尽性地位方偿得他本来形色学未至于圣人则于性分道理未免亏欠才于性分有亏欠即是空具此形色不能充践满足也○问孟子曰形色天性也告子曰食色性也二者之分如何曰形色为性是引气入道理中来食色为性是逐道理出形气外去霄壤之分○新安陈氏曰程子之说盖自践字推广之众人全不能践者也贤人虽能践之而未尽者也圣人则极能践之而无不尽者也如洪范五事则貌言视聴思极于肃又哲谋圣皆践形之意也】
  ○齐宣王欲短防公孙丑曰爲朞之防犹愈于己乎己犹止也【新安陈氏曰丑附其说谓三年短而为朞犹胜于止而不为者乎】
  孟子曰是犹或紾其兄之臂子谓之姑徐徐云尔亦教之孝弟而已矣【紾之忍反】
  紾戾也教之以孝弟之道则彼当自知兄之不可戾而防之不可短矣孔子曰子生三年然后免于父母之懐予也有三年之爱于其父母乎所谓教之以孝弟者如此盖示之以至情之不能已者非强【上声】之也
  王子有其母死者其傅为之请数月之防公孙丑曰若此者何如也【为去声】
  陈氏曰王子所生之母死厌【一甲反】于嫡母而不敢终防其傅为请于王欲使得行数月之防也【大功九月小功五月】时又适有此事丑问如此者是非何如按仪礼公子为【亦去声】其母【所生母】练冠麻衣縓【七绢反赤黄色】缘【俞绢反】既葬除之疑当时此礼已废或既葬而未忍即除故请之也【仪礼防服章记公子为其母练冠麻衣縓縁为其妻縓冠葛绖帯麻衣縓縁皆既葬除之公子君之庶子】
  曰是欲终之而不可得也虽加一日愈于己谓夫莫之禁而弗为者也【夫音扶】
  言王子欲终防而不可得其傅为请虽止得加一日犹胜不加我前所讥乃谓夫莫之禁而自不为者耳○此章言三年通防天经地义不容私意有所短长示之至情【人心天理之真切处】则不肖者有以企【去智反】而及之矣
  ○孟子曰君子之所以教者五
  下文五者盖因人品髙下或相去逺近先后之不同【庆源辅氏曰如时雨化品之髙者成徳达财其次也答问下者也私淑艾有同时而相去或逺不同时而其生也后不能及门受业者也】
  有如时雨化之者
  时雨及时之雨也草木之生播种封殖【丞职反】人力已至而未能自化所少者雨露之滋耳及此时而雨之则其化速矣教人之妙亦犹是也若孔子之于顔曾是已【程子曰待物生以时雨润之使之自化○朱子曰时雨化者不先不后适当其时而已○他地位已到因而发之如孔子告顔子以四勿告曾子以一贯所谓时两化之者○新安陈氏曰惟人力已至而后时雨可化惟顔曾力到功深而后孔子之化可施使他弟子而遽以是告之是犹种殖之力未至虽有时雨亦不能速行也】
  有成徳者有达财者
  财与材同此各因其所长而教之者也成徳如孔子之于冉闵达财如孔子之于由赐【朱子曰成就其徳徳则天资纯粹者通达其材材是天资明敏者○云峰胡氏曰孔门四科顔曾冉闵皆以徳行称孟子五教集注则以夫子之于冉闵为成徳而顔曾为时雨化之何也盖自顔曾以下皆在夫子教之之中而顔曾二子独得夫子化之之妙也】
  有答问者
  就所问而答之若孔孟之于樊迟万章也【南轩张氏曰成徳达财答问固在其中而又有所谓答问者此则专为凡答其来问者也虽鄙夫之空空所以答之者亦无非竭两端之教也○庆源辅氏曰樊迟之粗鄙万章之浅率孔孟皆必俟其问而后告教之是也】
  有私淑艾者【艾音乂】
  私窃也淑善也艾治也人或不能及门受业但闻君子之道于人而窃以善治其身是亦君子教诲之所及若孔孟之于陈亢夷之是也孟子亦曰予未得爲孔子徒也予私淑诸人也【朱子曰艾芟草也自艾淑艾皆有斩絶自新之意惩艾创艾亦取诸此○有答问者未及师承只是来相答问而已私淑艾者未尝亲见靣授只是或闻其风而师慕之或私窃传其善言善行学之以善于其身是亦君子之教诲也】
  此五者君子之所以教也
  圣贤施教各因其材小以成小大以成大无弃人也【赵氏曰君子之教人如天地之生物各因其材而笃焉天地无弃物圣贤无弃人】
  ○公孙丑曰道则髙矣美矣宜若登天然似不可及也何不使彼为可几及而日孳孳也【几音机】
  孟子曰大匠不爲拙工改废绳墨羿不爲拙射变其彀率【为去声彀古候反率音律】
  彀率弯弓之限也言教人者皆有不可易之法不容自贬【悲检反】以徇学者之不能也
  君子引而不发跃如也中道而立能者从之
  引引弓也发发矢也跃如如踊跃而出也因上文彀率而言君子教人但授以学之之法而不告以得之之妙如射者之引弓而不发矢然其所不告者已如踊跃而见于前矣中者无过不及之谓中道而立言其非难非易【去声】能者从之言学者当自勉也【朱子曰引而不发谓渐启其端而不竟其说跃如谓义理昭著如有物跃然于心目之闲○跃如是道理活泼泼地发出在面前如由中跃出○引而不发跃如也须知得是引个甚麽是怎生地不发又是甚麽物事跃在面前须是耸起这心与他看教此心精一无些子夹杂方见得他那精防妙处○道理散在天下事物之闲圣贤也不是不说然也全说不得自是那妙处不容説然虽不説只才拨动那头了时那个物事自跌落在面前如张弓十分满而不发箭虽不发箭然已知得其个是中这物事了○南轩张氏曰圣人之道天下之正理不可过不可不及也自卑者视之以为甚髙而不知其髙之为中也自隘者视之以为甚大而不知其大之为常也徇彼而迁就则非所以为道矣能与不能则存乎其人耳中道而立能者从之此正大之体而天地之情也学者循绳墨彀率而勿舍焉及其久也将自有得不然蕲获助长为害祗甚矣】○此章言道有定体教有成法卑不可抗髙不可贬语不能显黙不能藏【汪氏曰君子虽不贬道以徇人亦未尝离人絶物而使人不可几及也○云峯胡氏曰道有定体故卑不可抗髙不可贬是之谓中道而立教有成法故语不能显黙不能蔵而在乎人之能者从之○新安陈氏曰道有定体谓中道而立教有成法谓绳墨彀率卑者不可抗之使髙髙者不可贬之使卑申言道有定体也虽语有不能显者谓引而不发虽黙有不能蔵者谓跃如也熟玩味之有无穷之妙】
  ○孟子曰天下有道以道殉身天下无道以身殉道殉如殉葬之殉以死随物之名也【记檀弓下陈子车死于卫其妻与其家大夫谋以殉葬谋特杀人以殉葬定而后陈子亢至以告曰夫子疾莫养于下请以殉葬子亢曰以殉葬非礼也虽然则彼疾当养者孰若妻与宰得已则吾欲已不得已则吾欲以二子者之为之也于是弗果用】身出则道在必行道屈则身在必退以死相从而不离【去声】也【赵氏曰道不可离也虽时有治乱已有穷达非道殉身即身殉道以死相从岂可得而离哉】
  未闻以道殉乎人者也
  以道从人妾妇之道【华阳范氏曰君子遭世之治则身显而道行得志泽加于民故以道从身遭世之乱则身隐而道不行不得志脩身见于世故以身从道以道殉乎人者陈代所谓枉尺而直寻也古之圣贤以道殉身伊尹周公是也以身殉道孔子孟子是也君子穷达不离乎道道可以处则处道可以出则出故人君用人不用其身惟用其道以道殉人者虽得之无所用也○南轩张氏曰身与道不可离也以道殉人则是可离矣乌有所谓道哉○新安陈氏曰妾妇以顺从为道故亦曰道孟子见有身徒显而道不行道不行而身犹不知隐者故发此论言当随时之理乱而酌身之进退非道殉身则身殉道身与道不可须臾离也使道不殉身身不殉道即是以道殉乎人矣】
  ○公都子曰滕更之在门也若在所礼而不答何也【更平声】
  赵氏曰滕更滕君之弟来学者也
  孟子曰挟贵而问挟贤而问挟长而问挟有勲劳而问挟故而问皆所不答也滕更有二焉【长上声】
  赵氏曰二谓挟贵挟贤也尹氏曰有所挟则受道之心不专所以不答也【庆源辅氏曰学者之心须是专一方有受教之地有所挟则二三也○新安陈氏曰挟者兼有而恃之之称勲劳已甞有功劳于师故谓己与师有旧好恃此以来学望师待以异意而教之皆所不当答】○此言君子虽诲人不倦又恶【去声】夫【音扶】意之不诚者【南轩张氏曰受道者以虚心为本则能受有所挟则私意先横于中而不能入矣故空空之鄙夫圣人必竭两端之教而滕更挟二故不答也使能思所以不答之故于所挟致力以消之是亦诲之矣】
  ○孟子曰于不可已而已者无所不已于所厚者薄无所不薄也
  已止也不可止谓所不得不为者也所厚所当厚者也此言不及者之弊【朱子曰厚薄是以家对国言之又曰所厚谓父子兄弟骨肉之恩理之所当然而人之不能已者】
  其进锐者其退速
  进锐者用心太过其气易【去声】衰故退速【觉轩蔡氏曰进鋭退速其病正在意气方盛之时已有易衰之势不待意气已衰之后始见其失也】○三者之弊理势必然虽过不及之不同然卒同归于废弛【施纸反○庆源辅氏曰不及者之弊则愈见其不及流于欲者之所为也过者之弊则其退也可立而待役于气者之所为也欲肆则无极气过则易衰循理而行则有则而可继也○勿轩熊氏曰前二句则见之处事接物之闲后一句则本于立心讲学之际○云峰胡氏曰前二者是当用心而不用心之弊后一者是过用其心之弊不用其心固宜废弛过用其心者亦同归于废弛过犹不及故也】
  ○孟子曰君子之于物也爱之而弗仁于民也仁之而弗亲亲亲而仁民仁民而爱物
  物谓禽兽草木爱谓取之有时用之有节【新安陈氏曰当取则取当用则用但有时有节即爱也若释氏以不取不用为爱则非矣】程子曰仁推己及人如老吾老以及人之老于民则可于物则不可统而言之则皆仁分而言之则有序【庆源辅氏曰统而言之则皆自吾一性之仁分而言之则有轻重之序然在学者言之则于此三者之序有由之而不知者有得于此而失于彼者又有倒行逆施杂乱无次者要当因圣贤之言反求之心涵养于未发之前体察于已发之后毋惑于异端毋汨于私欲然后是圣学工夫】杨氏曰其分【去声下同】不同故所施不能无差【楚宜反】等所谓理一而分殊者也【问孟子言爱与仁有小大之分潜室陈氏曰亲亲而仁民仁民而爱物所谓一理万殊称物平施此仁字是用待禽兽只有爱心不可使失所若夫牛不穿鼻马不络首一以人理奉之则亲民何别不几于同人类于牛马乎仁者人心也有人理存焉施于人者不可施于物乃理一分殊处○新安陈氏曰理一所以为仁分殊所以为仁之义】尹氏曰何以有是差等一本故也无伪也【庆源辅氏曰一本故无伪而有等差若无等差是伪而二本也○西山真氏曰凡生于天地闲者莫非天地之子而吾之同气者也是之谓理一然亲者吾之同体民者吾之同类而物则异类矣是之谓分殊故仁爱之施则有差○朱氏祖义曰不以待人者施之物以其有贵贱之分也不以待亲者施之他人以其有亲踈之杀也于无所不爱之中而不失其贵贱亲疎之等差此圣人之仁所以歴万世而无弊也○新安陈氏曰殄者固非爱物矣梁武之宗庙不用牺牲亦非爱物之宜盖爱之而仁是以仁民者仁物也无怪其于民反不仁也墨氏之爱无差等施由亲始亦非仁民之宜盖仁之而亲是以亲亲者亲民也无怪其无父而于亲反不亲也是皆倒行逆施之道无次序无等差非仁矣○东阳许氏曰爱之而弗仁之爱爱惜之义不轻用物不殄天物之意仁民之仁乃爱之本义亲又重于仁】
  ○孟子曰知者无不知也当务之为急仁者无不爱也急亲贤之为务尧舜之知而不徧物急先务也尧舜之仁不徧爱人急亲贤也【知者之知并去声】
  知者固无不知然常以所当务者为急则事无不治【去声】而其为知也大矣仁者固无不爱然常急于亲贤则恩无不洽而其为仁也博矣【问如舜举臯陶汤举伊尹所谓亲贤者乃治天下不易之务若当务之急是随其时势之不同尧之歴象治水舜之举相去凶汤之伐夏救民皆所务之急者朱子曰也是如此然当务之急如所谓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尧舜之治天下岂无所用其心亦不用于耕耳又如夫子言务民之义应系所当为者皆是也又曰尧以不得舜为己忧舜以不得禹臯陶为己忧此圣人之所急也上好礼则民莫敢不敬上好义则民莫敢不服上好信则民莫敢不用情若学圃学稼则是不急○新安陈氏曰上四句言知仁之理下六句举尧舜之知仁以实之】
  不能三年之防而缌小功之察放饭流歠而问无齿决是之谓不知务【饭扶晚反歠昌恱反】
  三年之防服之重者也缌麻三月小功五月服之轻者也察致详也放饭大饭流歠长歠不敬之大者也齿决齧【吾结反】断干【音干】肉不敬之小者也【记曲礼曰毋放饭毋流歠又曰濡肉齿决干肉不齿决濡滞也宜齧断之干肉坚宜用手】问讲求之意【南轩张氏曰孟子所譬特言舍大徇小者为不知务耳非谓能三年之防则缌小功有不足察无放饭流歠则齿决有不必问也先后具举本末毕贯此所以为道○新安陈氏曰上文言智之知急务仁之急亲贤为务乃智仁之大者此取譬于防服饮食以讥不能其大而求其细非知务者也不知务是并结上文当务亲贤为务二务字】○此章言君子之于道识其全体则心不狭知所先后则事有序【云峰胡氏曰集注之意以为识智之全体则其用宜无所不知识仁之全体则其用宜无所不爱然智之用有当务之为急仁之用当急亲贤之为务故不识其全体者知之不周爱之不广狭用其心者也不知所先后则知之虽周而精神弊于无用爱之欲广而徳泽壅于下流泛用其心也辅氏以为识其全体是言仁知所先后则为智非集注意矣】丰氏曰智不急于先务虽徧知人之所知徧能人之所能徒弊精神而无益于天下之治【去声】矣仁不急于亲贤虽有仁民爱物之心小人在位无由下达聪明日蔽于上而恶政日加于下此孟子所谓不知务也【新安陈氏曰当务为急与急亲贤为务相对以臯陶能哲而恵及樊迟问仁智章之意推之谓智之所当务者即是急亲贤之为务仁之所为即智之所知亦尽可通南轩即此说也但孟子朱子之意本不如此盖知所当务所包甚濶不可竟以亲贤当知此章乃平论智仁非论智仁相为用也】

  孟子集注大全卷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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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钦定四库全书
  孟子集注大全卷十四
  尽心章句下
  凡三十八章
  孟子曰不仁哉梁惠王也仁者以其所爱及其所不爱不仁者以其所不爱及其所爱
  亲亲而仁民仁民而爱物所谓以其所爱及其所不爱也
  公孙丑曰何谓也梁惠王以土地之故糜烂其民而战之大败将复之恐不能胜故驱其所爱子弟以殉之是之谓以其所不爱及其所爱也
  梁惠王以下孟子答辞也糜烂其民使之战鬭糜烂其血肉也复【扶又反】之复战也子弟谓太子申也【即所谓东败于齐长子死焉者】以土地之故及其民以民之故及其子皆以其所不爱及其所爱也○此承前篇之末三章之意【云峯胡氏曰承所厚者薄亲亲仁民仁者无不爱而言】言仁人之恩自内及外不仁之祸由防【与踈同】逮亲【南轩张氏曰仁者推其爱亲者以爱人不仁者以其忍于他人者忍于其亲仁与不仁之分其端甚微而其流如此○庆源辅氏曰仁人之恩自内以及外者自本而推之也惟其自本而推之故虽无所不爱而轻重等差盖不可紊也不仁之祸由防逮亲者徇欲而从流者也惟其徇欲而从流故横放逆施莫之纪极也始也糜烂其民人而残贼其子弟终不至杀身覆族不已也】
  ○孟子曰春秋无义战彼善于此则有之矣
  春秋每书诸侯战伐之事必加讥贬以着其擅【时战反】兴之罪无有以为合于义而许之者但就中彼善于此者则有之如召【音邵】陵之师之类是也【春秋僖公四年齐侯伐楚楚屈完来盟于师盟于召陵○南轩张氏曰春秋无义战如齐桓公侵蔡伐楚如晋文公城濮之战在当时其事虽若善至于不禀王命而擅用其师则均为不义而已矣○云峯胡氏曰春秋书战皆以着诸侯无王之罪召陵之师犹知假尊王之义】
  征者上伐下也敌国不相征也
  征所以正人也诸侯有罪则天子讨而正之此春秋所以无义战也【新安陈氏曰春秋以道名分使征伐自天子出春秋不作矣惟不自天子出而自诸侯出春秋所以作也无义战三字断尽春秋诸侯兵争之罪】
  ○孟子曰尽信书则不如无书
  程子曰载事之辞容有重称而过其实者学者当识其义而已苟执于辞则时或有害于义不如无书之愈也
  吾于武成取二三策而已矣
  武成周书篇名武王伐纣归而记事之书也策竹简也取其二三策之言其余不可尽信也程子曰取其奉天伐暴之意反政施仁之法而已【张子曰不以文害辞不以辞害意此教人读诗法也于武成取二三策而已此教人读书法也】
  仁人无敌于天下以至仁伐至不仁而何其血之流杵也
  杵舂杵也或作卤【与鲁同音鲁】楯也【楯竪尹反兵器所以蔽身者】武成言武王伐纣纣之前徒倒戈攻于后以北血流漂杵孟子言此则其不可信者然书本意乃谓商人自相杀非谓武王杀之也孟子之设是言惧后世之惑且长【上声】不仁之心耳【问血流漂杵乃纣之前徒倒戈之所为荀子以为杀之者皆商人非周人者是也而孟子不之信何哉朱子曰此亦防本塞源之论盖虽杀者非我而亦不忍言也程子以为孟子设为是言盖得其微意余隠之云鲁语曰爼豆之事则尝闻之矣军旅之事未之学也孔子之意可见矣客有问陶景注易与本草孰先陶曰注易误不至杀人注本草误则有不得其死者世以为知言唐子西尝曰景知本草而未知经注本草误其祸疾而小注六经误其祸迟而大前世儒臣引经误国其祸至于伏尸百万流血千里武成曰血流漂杵武王以此自多之辞当时倒戈攻后杀伤固多非止一处岂至血流漂杵乎孟子深虑战国之君以此借口故曰尽信书则不如无书而谓血流漂杵未足为多岂示训之至哉经训之祸正此类也反以孟子为畔经岂不惑之甚邪】
  ○孟子曰有人曰我善为陈我善为战大罪也【陈去声】制行【音杭】伍曰陈交兵曰战【以帝王之世律之大罪人也】
  国君好仁天下无敌焉南面而征北狄怨东面而征西夷怨曰奚为后我【好去声】
  此引汤之事以明之解见【形甸反】前篇
  武王之伐殷也革车三百两虎贲三千人【两去声贲音奔】又以武王之事明之也两车数一车两【如字】轮也千书序作百
  王曰无畏宁尔也非敌百姓也若崩厥角稽首
  书泰誓文与此小异孟子之意当云王谓商人曰无畏我也我来伐纣本为【去声】安寜汝非敌商之百姓也于是商人稽首至地如角之崩也
  征之为言正也各欲正己也焉用战【焉于防反】
  民为君所虐皆欲仁者来正己之国也【南轩张氏曰战国之际以功力相胜善为战者则谓之能臣矣而孟子前以为当服上刑今又以为大罪盖所谓深救当时之弊使之循其本也循其本有道焉其惟好仁乎好仁则无敌于天下若不志于仁而徒欲以功力取胜则天下孰非吾敌胜与负均为残民而逆天也○云峯胡氏曰观此复引书而言则可知前章所谓尽信书不如无书者矣大抵此四章亦相承而言一章以梁王之战为不仁二章以春秋之战为无义三章言武王仁义之师必无血流漂杵之事四章言汤武仁义之师必不用我善为战之人○东阳许氏曰孟子之时皆尚攻战能者为贤臣而孟子乃以为大罪盖国君苟能行仁政以爱其民使之饱暖安佚则下民亲戴其上矣其他国之民受虐于君者心必归于此人既乐归于我我以亲上之民而征虐民之君则其民岂肯与我为敌故引汤武之事以证之】
  ○孟子曰梓匠轮舆能与人规矩不能使人巧
  尹氏曰规矩法度可告者也巧则在其人虽大匠亦末如之何也己盖下学可以言传上达必由心悟【南轩张氏曰圣贤之教人自洒扫应对进退而上皆规矩也行着习察则存乎人圣贤亦岂能使之然哉然而固不外乎规矩舍规矩以求巧无是理也○新安陈氏曰巧即循规矩熟后自得之妙未有舍规矩而可以得巧者上逹即下学之觉悟处未有舍下学而径可以上逹者但巧与上逹非教者所能致力耳未尝以为出于规矩与下学之外也○本文如诗六义之比未尝説破此乃以吾道之教者与学者言之也】荘周所论斵轮之意盖如此【荘子天道篇桓公齐君读书于堂上轮扁音篇又如字匠氏名斵轮于堂下释椎凿而上问桓公曰敢问公之所读者何言耶公曰圣人之言也曰圣人在乎公曰已死矣曰然则君之所读者古人之糟魄普各反己夫桓公曰寡人读书轮人安得议乎有説则可无説则死轮扁曰臣也以臣之事观之斵轮徐则甘而不固疾则苦而不入不徐不疾得之于手而应之于心口不能言有数存焉于其间臣不能以喻臣之子臣之子亦不能受之于臣是以行年七十而老斵轮古之人与音余其不可传者死矣然则君之所读者古人之糟粕已夫】
  ○孟子曰舜之饭糗茹草也若将终身焉及其为天子也被袗衣鼔琴二女果若固有之【饭上声糗去乆反茹音汝袗之忍反果説文作祼乌果反】
  饭食也糗干【音干】糒【音备】也茹亦食也袗画【俗作画】衣也【赵氏曰画黼黻絺绣之衣也】二女尧二女也果女侍也【朱子曰赵氏以果为侍广韵从女从果者亦曰侍】言圣人之心不以贫贱而有慕于外不以冨贵而有动于中随遇而安无预于己所性分【去声】定故也【南轩张氏曰若将终身若固有之可谓善形容舜者盖所欲不存乐天而安土穷而在下则无一毫之亏逹而在上亦无一毫之加故无适而不得也○庆源辅氏曰所性谓天所予我之性分定谓虽大行不加虽穷居不损也夫贫富贵贱皆外物之傥来寄也圣人尽性故湛然无所欣戚于其间随遇而安不以物动己也无预于己不以己随物也】
  ○孟子曰吾今而后知杀人亲之重也杀人之父人亦杀其父杀人之兄人亦杀其兄然则非自杀之也一间耳【间去声】
  言吾今而后知者必有所为【去声】而感发也一间者我徃彼来间一人耳其实与自害其亲无异也范氏曰知此则爱敬人之亲人亦爱敬其亲矣【南轩张氏曰天有显道厥类惟彰感应之理未有不以类者方其杀人之亲孰知人杀吾亲其机固已在此乎观魏晋南北朝之君互相屠戮自今观之屠戮他人者实自絶灭而已矣孟子斯言欲使时君无动于忿欲寡怨息争以保其宗庙亲族是仁术也】
  ○孟子曰古之为关也将以御暴
  讥察非常
  今之为关也将以为
  征税出入【新安陈氏曰关有讥有征古者禁异服讥异言以讥为主今以征为主而已】○范氏曰古之耕者什一后世或收大半之税此以赋敛【力验反】为也文王之囿与民同之齐宣王之囿为阱国中此以园囿为也后世为不止于关若使孟子用于诸侯必行文王之政凡此之类皆不终日而改也【南轩张氏曰古以义理为国后世徇利而已古人创法立制与天下公共凡以为民耳以利为国虽古法之尚存者亦皆转而为一己之计矣本原不正无往不失先王之意岂特为关之暴而已哉○庆源辅氏曰关则一而古今所以为关之意则不同讥察非常为义也天理也征税出入为利也人欲也天下之事莫不然孟子举关之一事言之范氏推言及赋敛苑囿之事且曰使孟子用于诸侯必行文王之政者尤説得孟子之事实盖孟子言语句句是事实言之则必行之】
  ○孟子曰身不行道不行于妻子使人不以道不能行于妻子
  身不行道者以行【去声】言之不行者道不行也使人不以道者以事言之不能行者令不行也【朱子曰身若不行道则妻子无所取法全无畏惮了然犹可使也若使人不以道则妻子亦不可使矣○问不行于妻子百事不可行不可使亦在其中不能行于妻子却只指使人一事言之否曰然○南轩张氏曰顺理之事则人易从否则虽妻子亦不能使之必从也前言不躬行则无以化之后言使之非道则不得而强之然使之以道而躬行未至彼亦未必信从均于不行而已是行道为本也然在行道者言之使人以道亦行道之见于一事者也古人谓进徳者必考之于妻子其是之谓欤】
  ○孟子曰周于利者凶年不能杀周于德者邪世不能乱
  周足也言积之厚则用有余【庆源辅氏曰徳贵蓄积然后有余用而外物不足以乱之若夫挟一善一长而自以为足而欲以游于邪世则鲜有不为其所乱者矣故良农不患乎年之有凶而惟患乎蓄粮之不厚君子不患乎世之难处而患乎徳之不周战兢自持死而后已凡皆以周其徳也○新安陈氏曰积利厚者丰凶皆给积徳厚者理乱皆正孟子不言利而此言之主周于徳而言借以为喻而引起耳】
  ○孟子曰好名之人能让千乘之国苟非其人箪食豆羮见于色【好乘食皆去声见音现】
  好名之人矫情干誉是以能让千乘之国然若本非能轻富贵之人则于得失之小者反不觉其真情之发见矣盖观人不于其所勉而于其所忽然后可以见其所安之实也【朱子曰让千乗之国惟贤人能之然好名之人亦有时而能之本非真能让国也徒出一时之慕名而勉强为之耳这邉虽能让千乘之国那邉箪食豆羮必见于色东坡谓人能破千金之璧而不能无失声于破釡正此意也苟非其人其人指真能让国者非指好名之人也○常把此一叚对乡为身死而不受为义盖此固是好名之心胜大处打得过小处漏绽也动于万钟者是小处遮掩得过大处发露也○千乗之国辞受之间十目所视十手所指之地也箪食豆羮得失之际则微矣人亦何暇注其耳目于斯哉此好名之士所以饰情于彼以取美名而不意其鄙吝之真情实态乃发露于忽易不虞之地也○庆源辅氏曰矫情者务勉于其大而难乆至诚者不忽于其小而有常是以观人之法不于所勉而于所忽人之诚与伪见矣所安即诚也○新安陈氏曰所安对所勉言勉强者多矫饰于大而不免发露于小安焉者则贯小大皆出于真实也】
  ○孟子曰不信仁贤则国空虚
  空虚言若无人然【庆源辅氏曰仁者德之首贤则总言其有德耳○新安陈氏曰仁贤分言则仁仁人也贤有徳之人也合言则仁徳之贤人也】
  无礼义则上下乱
  礼义所以辨上下定民志
  无政事则财用不足
  生之无道取之无度用之无节故也○尹氏曰三者以仁贤为本无仁贤则礼义政事处【上声】之皆不以其道矣【南轩张氏曰信仁贤则君有所辅民有所庇社稷有所托奸宄有所惮国本植立而坚固矣有礼义则自身以及国君君臣臣父父子子而上下序所谓治也有政事则先后纲目粲然其举百姓足而君无不足焉此三者为国之大要然信仁贤其本也信仁贤而后礼义兴礼义兴而后政事脩虽三王之所以治亦不越是矣○新安陈氏曰礼义由贤者出为政在人三者所以以仁贤为本也何代不生贤在人君能信用之耳有之而不信用与无人同孟子不曰无仁贤而曰不信仁贤见仁贤信用之则有不信用则无此不信二字之深意】
  ○孟子曰不仁而得国者有之矣不仁而得天下未之有也
  言不仁之人骋【丑井反】其私智可以盗千乘之国而不可以得丘民之心【须看盗字】邹氏曰自秦以来不仁而得天下者有矣【秦隋五代是也】然皆一再传而失之犹不得也所谓得天下者必如三代而后可【南轩张氏曰不仁而得国得其土地而已岂得其民心哉然是终可保乎孟子之言所当深味不可执辞以害意也后之取天下而立国差乆者其始所行亦必庻几于仁不然虽得土地于一时乱亡亦相踵而至是其得也适以速其灭亡耳○庆源辅氏曰不仁而得天下如曹操司马氏及五代之君皆是也邹氏断以得天下必如三代而后可者得孟子之旨矣○云峯胡氏曰骋私智可以盗之于一时非至仁不可得之于悠乆】
  ○孟子曰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
  社土神稷谷神建国则立坛壝【以水反又维季反】以祀之【周礼地官大司徒设其社稷之壝而树之田主各以其野之所宜木遂以名其社与其野○封人掌设王之社壝为畿封而树之聚土曰封壝谓坛及堳埒也白虎通曰天子社坛方五丈取五方五色土封之诸侯半之各以其所守之方一色土封之皆冒以黄土○周礼圗社稷坛相并社坛在东稷坛在西各三级壝在四隅如矩曲方○赵氏曰社所以祭五土之神稷所以祭五谷之神稷非土无以生土非稷无以见生生之效以其同功均利以养人故也】盖国以民为本社稷亦为【去声】民而立而君之尊又系于二者之存亡故其轻重如此【问民贵君轻之説得不啓后世簒夺之端乎朱子曰以理言之则民贵以分言之则君贵此固兼行而不悖也各于其时视其轻重之所在而已尔若不惟其是而姑借圣贤之説则亦何词之不可借而所以啓后人之祸者又岂止于斯乎○新安陈氏曰此以理言非以分言也】
  是故得乎丘民而为天子得乎天子为诸侯得乎诸侯为大夫
  丘民田野之民至微贱也然得其心则天下归之天子至尊贵也而得其心者不过为诸侯耳是民为重也
  诸侯危社稷则变置
  诸侯无道将使社稷为人所灭则当更【平声】立贤君是君轻于社稷也
  牺牲既成粢盛既防祭祀以时然而旱干水溢则变置社稷【盛音成】
  祭祀不失礼而土谷之神不能为【去声】民御灾捍【音汗】患则毁其坛壝而更【平声】置之亦年不顺成八蜡【助驾反】不通之意【记郊特牲天子大蜡八伊耆氏始为蜡蜡也者索音色也歳十二月合聚万物而索飨之也蜡之祭也主先啬而祭司啬也祭百种以报啬也飨农先农及邮音尤表畷陟劣反邮表畷田官督约农事之所也禽兽仁之至义之尽也古之君子使之必报之迎猫为其食田鼠也迎虎为其食田豕也迎而祭之也迎其神而祭之祭坊与水庸事也坊以止水以其事于我而祭之八蜡以记四方四方年不顺成八蜡不通不典诸方相通而祭以谨民财顺成之方其蜡乃通○云峯胡氏曰两变置字不同集注释之亦异变置诸侯者改立其人也变置社稷者改立其祀神之坛壝而非改立其神也】是社稷虽重于君而轻于民也【南轩张氏曰人君惟恃崇髙之势而忽下民之防故肆其私欲轻失人心以危其社稷使其知民之贵社稷次之而已不与焉则心兢兢业业不敢自恃惟惧其失之也则民心得而社稷可保矣是以明王畏其民而闇主使民畏己畏其民者昌使民畏己者亡骄亢自居民虽廹于势而惮之然其心日离民心离之是天命去之矣○庆源辅氏曰天生民而立之君以司牧之是君为民而立也世衰道微至战国时为君者不知其职视民如草芥而不知恤也故孟子发此轻重之论而并及夫社稷焉盖社稷亦为民立故也于是反覆明辨之其丁寜警切之意可谓仁矣】
  ○孟子曰圣人百世之师也伯夷栁下惠是也故闻伯夷之风者顽夫亷懦夫有立志闻栁下惠之风者薄夫孰鄙夫寛奋乎百世之上【句】百世之下闻者莫不兴起也非圣人而能若是乎而况于亲炙之者乎
  兴起感动奋发也亲炙亲近而薫炙之也余见【形甸反】前篇【朱子曰孟子于二子论之详矣虽以为圣之清和然又尝病其隘与不恭且以其道不同于孔子而不愿学也及其一旦发为此论乃以百世之师归之而孔子反不与焉盖孔子道大徳中而无迹故学之者没身鑚仰而不足二子志防行髙而迹着故慕之者一日感慨而有余也○问孟子学孔子者也乃屡称夷惠而深叹仰之何耶曰夷惠之行髙矣然偏胜而易能有迹而易见且百世之贪懦鄙薄者众一闻其风而兴起焉则其为效也速而所及者广譬之姜桂大黄之剂虽非中和然其去病之功为防而田夫贩妇大寒大暑之所便也若孔子之道则广大而中正浑然而无迹非深于道者不能庻几其万一如参苓芝术之为药平居有养性之益而缓急伐病之功未必优于姜桂大黄非所以施于闾巷之间危恶之候也孟子屡称夷惠而不及孔子其意殆以此耶○南轩张氏曰夷惠称圣人以其圣于清圣于和而得名也○潜室陈氏曰伯夷栁下惠皆入圣来故其清为圣人之清和为圣人之和作用处与常人万万不侔但比孔子犹为小成之圣耳○汪氏曰圣人逹则泽及当时穷则风传后世于此不及伊尹者夷惠不为政于天下所可言者风而已伊尹异于是故不及之○云峯胡氏曰四时之风莫和于春莫清于秋物无有不动者然在物犹有迹也仲尼元气也浑然无迹矣】
  ○孟子曰仁也者人也合而言之道也
  仁者人之所以为人之理也然仁理也人物也以仁之理合于人之身而言之乃所谓道者也○程子曰中庸所谓率性之谓道是也【朱子曰此仁字不是别物即是这人底道理仁是人之道理就人身上体认出来及就人身上説合而言之便是道也○人之所以得名以其仁也言仁而不言人则不见理之所寓言人而不言仁则人不过是一块血肉耳必合而言之方见得道理出来○如中庸仁者人也是对义者宜也意又不同人字是以人身言人自有生意脩道以仁便説仁者人也是切己言之孟子是统而言之○仁则性而已矣道则父子之亲君臣之分见于人之身而尤著者也○只仁与人合而言之便是道犹言公而以人体之便是仁也】或曰外国本人也之下有义也者宜也礼也者履也智也者知也信也者实也凡二十字今按如此则理极分明然未详其是否也【尤延之云孟子仁也者人也下高丽本云云此説近是○新安陈氏曰若据此本则是合仁义礼智信而言之皆道也且又见得仁义礼智兼信而言五常之道尤为明备云】
  ○孟子曰孔子之去鲁曰迟迟吾行也去父母国之道也去齐接淅而行去他国之道也
  重【平声】出【已见万章下篇○南轩张氏曰当其可即是道当去鲁之时则迟迟其行为道当去齐之时则接淅而行为道孟子学孔子去齐也非父母国而有三宿出昼之濡滞何也孟子于宣王盖有望焉故其去有眷眷不能已者夫其不能以已是固道之所存也】
  ○孟子曰君子之戹于陈蔡之间无上下之交也君子孔子也戹与厄同君臣皆恶无所与交也【庆源辅氏曰陈蔡之厄圣人之极否也是亦气数之穷在圣人则何与焉】
  ○貉稽曰稽大不理于口【貉音陌】
  赵氏曰貉姓稽名为众口所讪【所晏反】理頼也今按汉书无俚【音里】方言亦训頼【前汉季布賛贤者诚重其死夫婢妾贱人感慨而自杀非能勇也其书无俚之至耳晋灼曰雄方言曰俚聊也许慎曰頼也○庆源辅氏曰大不頼于口者言大为众口所讪也】
  孟子曰无伤也士憎兹多口
  赵氏曰为士者益多为众口所讪按此则憎当从土今本皆从心盖传冩之误【新安陈氏曰为士者往往见憎于此多口如语之屡憎于人】
  诗云忧心悄悄愠于羣小孔子也肆不殄厥愠亦不陨厥问文王也
  诗邶【蒲昧反】风柏舟及大雅緜之篇也悄悄忧貎愠怒也本言卫之仁人见怒于羣小孟子以为孔子之事可以当之【如见毁于叔孙是也】肆发语辞【南轩张氏曰肆犹言遂也承上起下之辞】陨坠也问声问也本言大王事昆夷虽不能殄絶其愠怒亦不自坠其声问之美孟子以为文王之事可以当之【如见囚于羑里是也】○尹氏曰言人顾自处【上声】如何尽其在我者而已【新安陈氏曰文王孔子二圣人尚不免逄人之愠怒况今能絶众口之谤讪乎惟在自反而尽其在我者耳○东阳许氏曰此章言文王孔子虽有圣人之徳亦不免为众口所谤讪而其所以处之者如此然人虽谤之终不能损其令名孟子意谓稽虽为众口所讪但当自脩其徳而已】
  ○孟子曰贤者以其昭昭使人昭昭今以其昏昏使人昭昭
  昭昭明也昏昏闇【与暗同】也尹氏曰大学之道在自昭明德而施于天下国家其有不顺者寡矣【庆源辅氏曰以己昭昭使人昭昭者求之己也以己昏昏使人昭昭者求之人也尹氏引大学之説当矣能明明徳则施于天下国家其有不顺者寡矣若不自明其徳则如面墙一物无所见一歩不可移虽至近如妻子亦且不顺况他人乎】
  ○孟子谓高子曰山径之蹊间【句】介然用之而成路【句】为间不用则茅塞之矣今茅塞子之心矣【介音戞】
  径小路也蹊人行处也介然倐然之顷也用由也路大路也为间少顷也茅塞茅草生而塞之也言理义之心不可少有间【去声】断【徒玩反】也【赵氏曰高子齐人尝学于孟子去而学他术○庆源辅氏曰理义之心人所固有虽易发而亦易窒善端发处体察而力充之则可以成徳否则内为气习所蔽外为物欲所诱而遂窒之矣○新安陈氏曰学问渐进则理义日开学问才止则理义日窒气习物欲皆塞理义之心之茅也学问废弛譬之茅又生而塞子之心矣髙子为人如前篇论小弁后章论禹文王乐其固陋窒塞可见○东阳许氏曰山间之小径倐然有人行而不断即成大路少顷无人行则茅长而遂塞之学问之道才有间断私欲便生而塞天理之路矣】
  ○髙子曰禹之声尚文王之声
  尚加尚也丰氏曰言禹之乐过于文王之乐
  孟子曰何以言之曰以追蠡【追音堆蠡音礼】
  丰氏曰追钟纽【女九反】也周礼所谓旋虫是也【赵氏曰按周礼考工记钟县平声谓之旋旋虫谓之干盖县钟之纽也其形如环环有盘旋之义于旋之上为虫形以饰之自汉以来钟旋之上以铜篆作蹲熊及盘龙兽名辟邪皆旋虫之类也】蠡者齧【倪结反】木虫也言禹时钟在者钟纽如虫齧而欲絶盖用之者多而文王之钟不然是以知禹之乐过于文王之乐也
  曰是奚足哉城门之轨两马之力与【与平声】
  丰氏曰奚足言此何足以知之也轨车辙迹也两马一车所驾也城中之涂【与途同】容九轨【周礼冬官下匠人营国方九里旁三门国中九经九纬经涂九轨国中城内也经纬谓涂也经纬之涂皆容方九轨凡八尺为轨广九轨积七十二尺则此涂十二歩也】车可散行故其辙迹浅城门惟容一车车皆由之故其辙迹深盖日久车多所致非一车两马之力能使之然也【借此以为钟歴年乆之譬】言禹在文王前千余年故钟乆而纽絶文王之钟则未乆而纽全不可以此而议优劣也○此章文义本不可晓旧説相承如此而丰氏差【初卖反较也】明白故今存之亦未知其是否也
  ○齐饥陈臻曰国人皆以夫子将复为发棠殆不可复【复扶又反】
  先时齐国尝饥孟子劝王发棠邑之仓以振贫穷至此又饥陈臻问言齐人望孟子复劝王发棠而又自言恐其不可也【华阳范氏曰孟子在賔师之位方以仁义説齐王幸而听其言故发棠邑之粟然而不行王政孟子言终不合及再饥孟子遂不复言度其不可言也】
  孟子曰是为冯妇也晋人有冯妇者善抟虎卒为善士则之野有众逐虎虎负嵎莫之敢撄望见冯妇趋而迎之冯妇攘臂下车众皆悦之其为士者笑之
  手执曰抟卒为善士后能改行【去声】为善也之适也负依也山曲曰嵎撄触也笑之笑其不知止也疑此时齐王已不能用孟子而孟子亦将去矣故其言如此【南轩张氏曰世固有勇于为善事者不察夫义理之当然与否而必为之盖亦足以悦于流俗然发不中节有害于君子之道是皆冯妇之类耳学者其无惑于众之悦而有动哉审诸己而已矣○庆源辅氏曰齐人之所望于孟子者利也而孟子之所以自守者义也夫告君以发粟振民是亦美事固君子所乐为者但是时齐王已不能用孟子而孟子亦将去矣故其义不当复有所言耳君子之所为与时变化不主故常唯义理如何耳岂徇其常所为者以取人之屡快哉○新安陈氏曰劝王发仓振饥仁也知时不可言而不言智也】
  ○孟子曰口之于味也目之于色也耳之于声也鼻之于臭也四肢之于安佚也性也有命焉君子不谓性也程子曰五者之欲性也【性之所欲此即食色性也之性】然有分【去声】不能皆如其愿则是命也【愿即欲也命则天理之则也不可逾越其分限】不可谓我性之所有而求必得之也愚按不能皆如其愿不止为贫贱盖虽富贵之极亦有品节限制则是亦有命也【朱子曰此性字指气质而言此命字合理与气而言五者之欲固是人性然有命分既不可谓我性之所有而必求得之又不可谓我分可以得而必极其欲如贫贱不能如愿此固分也富贵之极可以无所不为然亦有限制裁节又当安之于理如纣之酒池肉林却是富贵之极而不知限节若以其分言之固无不可为但道理却恁地不得今人只説得一邉不知合而言之未尝不同也○新安陈氏曰此命字合理与气言贫贱之安于分此以气言也富贵之不过其则此以理言也】
  仁之于父子也义之于君臣也礼之于賔主也智之于贤者也圣人之于天道也命也有性焉君子不谓命也程子曰仁义礼智天道在人则赋于命者所禀有厚薄清浊然而性善可学而尽故不谓之命也张子曰晏婴智矣而不知仲尼是非命邪【朱子曰横渠有云晏婴智矣而不知仲尼是非命欤此命字恐作两般看若作所禀之命则是婴禀得智之浅者若作命分之命则是婴偶蔽于此遂不知夫子此当作两般防】愚按所禀者厚而清则其仁之于父子也至义之于君臣也尽礼之于賔主也恭智之于贤否也哲圣人之于天道也无不脗【武粉反一音冺】合而纯亦不已焉薄而浊则反是是皆所谓命也或曰者当作否人衍字更详之【朱子曰命也有性焉此命字专指气而言此性字专指理而言如舜遇瞽瞍固是所遇气数然舜惟尽事亲之道期于底豫此所谓尽性大凡清浊厚薄之禀皆命也一以所禀言之一以所值言之所造之有浅有深所感之有应有不应但其命虽如此又有性焉故当尽性○或説以五者之命皆为所值之不同如舜之于瞽瞍则仁或不得于父子文王之于纣则义或不得于君臣孔子之于阳货则礼或不得于賔主子贡不能闻一知十则智或不得于贤者孔子不得尧舜之位则圣人或不得于天道此皆命也然君子当勉其在己者而不归之命其义亦通○云峯胡氏曰此命字专指气而言然气亦有二清浊美恶气质之不齐也髙下厚薄脩短气数之有异也】○愚闻之师曰此二条者皆性之所有而命于天者也然世之人以前五者为性虽有不得而必欲求之以后五者为命一有不至则不复【扶又反】致力故孟子各就其重处言之【前重在命后重在性】以伸此而抑彼也【伸后抑前】张子所谓飬则付命于天道则责成于己其言约而尽矣【朱子曰口之于味五者此固性之所欲然在人则有所赋之分在理则有不易之则皆命也是以不谓之性而付命于天仁之于父子五者在我则有厚薄之禀在彼则有遇不遇之殊是皆命也然有性焉君子不谓之命而责成于己须如此防意思方圎无欠缺处○口之于味等固是性然亦便是合下赋予之命仁之于父子等固是命然亦是各得其所受之理便是性孟子恐人只见得一邉故就其所主而言舜禹相授受只説人心惟危道心惟防论来只有一个心人心如口之于味等若以为性所当然一向惟意所欲却不可盖有命存焉须着安于定分不敢少过始得道心如仁之于父子等若以为命已前定任其如何更不尽心却不可盖有性存焉须着尽此心以求合乎理始得上云性也是气禀之性有命焉是断制人心欲其不敢过也下云命也盖其所受气禀亦有厚薄之不齐有性焉是充广道心欲其无不及也此叚只要遏人欲长天理前一节人以为性我所有须要必得后一节以为命则在天多委之而不脩所以孟子到人説性处却曰有命人説命处却曰有性○且如嗜刍豢而厌藜藿是性如此然刍豢分无可得只得且吃藜藿如父子有亲有相爱底亦有不相爱底有相爱深底亦有相爱浅底此便是命然在我有薄处便当勉强以致其厚在彼有薄处吾当致厚感他得他亦厚如瞽瞍之顽舜便能使烝烝乂不格奸○问仁义礼智天道此天之所以命于人所谓本然之性者也今曰命有厚薄则是本然之性有两般也若曰伊川以厚薄言人气质禀受于隂阳五行者如此孟子不应言命若以气质厚薄言命则是天之降才为有殊矣曰孟子言降才且如此説若命则诚有两般以禀受有厚薄也又不可谓禀受为非命也大抵天命流行物各有得不谓之命不可也命如人有贫富贵贱岂不是有厚薄知之于贤者则有小大圣人之于天道亦有尽不尽处只如尧舜性之则是尽天道汤武身之则是于天道未能尽也此固是命然不可不求之于性○潜室陈氏曰世人以上五者为性则见血气而不见道理以下五者为命则见气数而不见道理于是人心愈危道心愈防孟子于常人説性处却以命言则人之于嗜欲虽所同有却有品节限制不可必得而人心安矣于常人説命处却以性言则人之于义理其气禀虽有清浊不齐须是着力自做工夫不可一委之天而道心显矣】
  ○浩生不害问曰乐正子何人也孟子曰善人也信人也
  赵氏曰浩生姓不害名齐人也
  何谓善何谓信
  不害问也
  曰可欲之谓善
  天下之理其善者必可欲其恶者必可恶【去声下同】其为人也可欲而不可恶则可谓善人矣【朱子曰可欲是资禀好别人以为可欲是説这人可爱也只是浑全一个好人其为人处心造事行己接物一皆可欲而不可恶则可谓之善人矣○有可欲之善然后有诸己而充实将去若无可欲者则充实个甚物譬如先讨得真实药材然后脩制以为圆为散若是药材不真虽百般罗碾毕竟不是○问可欲之谓善若作人去欲他恐与有诸己之谓信不相恊盖有诸己是説乐正子身上事可欲却做人説恐未安曰此便是他有可欲处人便欲他岂不是渠身上事与下句非不相协○庆源辅氏曰先儒多以可欲为己之欲如书所谓敬脩其可愿之意独集注不然可欲是别人以为可欲盖若以为己之欲则説得太轻且人之欲有善恶之不同故也】
  有诸己之谓信
  凡所谓善皆实有之如恶【去声】恶臭如好【去声】好色是则可谓信人矣【庆源辅氏曰善固多端故集注言凡所谓善以该之如恶恶臭如好好色则表里诚实无一毫勉强假托之意也】○张子曰志仁无恶之谓善诚善于身之谓信【朱子曰善人者或其天资之美或其知及之而勉慕焉未必其真以为然而果能不失也必其用力之乆真实有此善于己而无一毫虚伪意然后可以谓之信人矣】
  充实之谓美
  力行其善至于充满而积实则美在其中而无待于外矣【朱子曰无待于外都是里靣流出来○既信之则其行必力其守必固如是而不已焉则其所有之善充足饱满于其身虽其隠防曲折之间亦皆清和纯懿而无不善之杂是则所谓美人也○有诸己之谓信是都知得了实是如此做此是就心上説心里都理防得充实之谓美是就行上説事事都行得尽充满积实美在其中而无待于外○庆源辅氏曰有诸己则已是知至意诚之事然又须见于履践方得故云力行其善至于充满其量蓄积成实然后美在其中而无所待于外矣】
  充实而有光辉之谓大
  和顺积中而英华发外【引记乐记云】美在其中而畅于四支发于事业【引易坤卦文言】则德业至盛而不可加矣【朱子曰美能充于内而已未必其能发见于外也又如是而不已焉则其善之充于内者弥满布濩洋溢四出而不可御其在躬也则睟靣盎背而施于四体其在事也则徳盛仁熟而天下文明是则所谓大人者也○庆源辅氏曰大则形见于外矣故集注以徳业至盛不可加言之】
  大而化之之谓圣
  大而能化使其大者冺然无复【扶又反】可见之迹则不思不勉从【七容反】容中【去声】道而非人力之所能为矣张子曰大可为也化不可为也在熟之而已矣【程子曰大而化之只是理与己一其未化者如人操尺度量物用之尚不免有差至于化则己便是尺度尺度便是己○朱子曰大而不化则其大者未能离乎方体形迹之间必其徳之盛者日益盛仁之熟者日益熟则向之所谓大者方且春融冻解混然无迹而与天地合徳日月合明四时合序鬼神合吉凶矣是则所谓圣人者也○庆源辅氏曰大则犹可以目见而指言至于化则无迹不可以目见不可以言传无待于思惟无假于勉强从容自然与道为一而非人之智力所能及矣】
  圣而不可知之之谓神
  程子曰圣不可知谓圣之至妙人所不能测非圣人之上又有一等神人也【朱子曰至于圣则造道入德之功至矣尽矣不可以有加矣是其盛德至善之极无声无臭之妙必有非耳目所能尽心思所能测者是则所谓神者而非圣人之上复有神人也夫自可欲而至于大则思勉之所及也至于圣且神焉则非思勉之所及矣然非思勉之而不已焉则亦未有至焉者也○问可欲之谓善至圣而不可知之谓神曰善浑全底好人无可恶之恶有可喜可欲之善有诸己之谓信真个有此善若不有诸己则若存若亡不可谓之信自此而下虽一节深如一节却易理防充实谓积累光辉谓发见于外化则化其大之之迹圣而不可知处便是神也所以明道言仲尼无迹顔子防有迹孟子其迹着或问顔子之防有迹处曰如愿无伐善无施劳皆是○此六位皆他人指而名之之辞○南轩张氏曰本领在可欲之善信者信此者也美者美此者也大则充此而有光辉也化则为圣而其不可知则神也至于圣且神其体亦不外此而已又曰可欲之善圣神之事备焉人生而静皆具此体至于化而圣然后为全尽纯于此者也】
  乐正子二之中四之下也
  盖在善信之间观其从于子敖则其有诸己者或未实也【问乐正子以善名矣而以餔啜从子敖先馆舍后长者何也朱子曰言在二者之中则其余于善而不足于信矣○庆源辅氏曰意者乐正子虽能明善而亦工夫未到于善未诚使其诚有诸己则于从子敖之事当如恶恶臭而自不向迩也】张子曰顔渊乐正子皆知好【去声下同】仁矣【新安陈氏曰乐正子资质纯粹略似顔子故横渠引此立论】乐正子志仁无恶而不致于学所以但为善人信人而已顔子好学不倦合仁与智具体圣人独未至圣人之止耳【庆源辅氏曰张子并顔子言之见学之不可已如此】○程子曰士之所难者在有诸己而已能有诸己则居之安资之深而美且大可以驯【音旬】致矣徒知可欲之善而若存若亡而已则能不受变于俗者鲜【上声】矣【庆源辅氏曰程子又发明学者只要有诸己有诸己则住不得自然防将去故美且大可以驯致不然徒知其善而若存若亡则为流俗所变而终亦必亡之矣○新安陈氏曰此条重在有诸己之信】尹氏曰自可欲之善至于圣而不可知之神上下一理扩充而至于神则不可得而名矣【庆源辅氏曰尹氏上下一理之説尤得其要惟其不可得而名故谓之神也○云峯胡氏曰须看尹氏上下一理四字善者人心之天理始而为人之所可欲者此理也终而人之所不可知者亦此理也善非粗浅神非高虚惟在乎实有此善而力行以充之尔○新安陈氏曰自善信至圣神高下固悬絶矣然虽圣神之极致亦不外乎自善信而充之生知安行之圣人固不必由科级而进学知利行以下之希圣未有不由科级而进者可欲之善真能有诸己勉勉循循充而拓之以至于极虽比性之之圣有生熟之不同岂有不能如身之之圣者】
  ○孟子曰逃墨必归于杨逃杨必归于儒归斯受之而已矣
  墨氏务外而不情杨氏太简而近实故其反正之渐大略如此归斯受之者悯其防溺之乆而取其悔悟之新也【朱子曰杨墨皆是邪説无大轻重但墨氏之説尤出于矫伪不近人情而难行故孟子之言如此非以杨氏为可取也○南轩张氏曰兼爱者弃本而外驰为我者狭隘而秘胜墨之比杨犹奢之比俭自为者固非犹愈于兼爱之泛也泛者尤难反耳】
  今之与杨墨辩者如追放豚既入其苙又从而招之放豚放逸之豕豚也苙阑也招罥【扄县反】也羁其足也言彼既来归而又追咎其既徃之失也○此章见圣贤之于异端距之甚严而于其来归待之甚恕距之严故人知彼説之为邪待之恕故人知此道之可反仁之至义之尽也【云峯胡氏曰于异端距之甚严者至正不可以容邪义之尽也来归待之甚恕者至大可以容小仁之至也于此可见圣贤至正至大之心矣】
  ○孟子曰有布缕之征粟米之征力役之征君子用其一缓其二用其二而民有殍用其三而父子离
  征赋之法歳有常数然布缕取之于夏粟米取之于秋力役取之于冬当各以时若并【去声】取之则民力有所不堪矣【新安陈氏曰用其二一时并用二端也用其三一时并取三者也】今两税三限之法亦此意也尹氏曰言民为邦本取之无度则其国危矣【庆源辅氏曰此孟子言之以警夫取民无度者○问布缕粟米力役之征周礼皆取之而孟子言用其一而缓其二朱子乃有夏秋之辨夫夏秋之説始出于唐不知何所据而云潜室陈氏曰缓非废其征但不作一时并征之耳月令孟夏蚕毕而献茧税孟秋农乃登谷始收谷布缕征之夏粟米征之秋乃古法若唐分两税始于徳宗杨炎非止布缕粟米之征乃是取大歴十四年应干赋敛之数并而为两税名同实异失孟子之意矣】
  ○孟子曰诸侯之寳三土地人民政事寳珠玉者殃必及身
  尹氏曰言寳得其寳者安寳失其寳者危【新安陈氏曰诸侯寳人民而善政事以治之则有人有土而常为吾寳矣】
  ○盆成括仕于齐孟子曰死矣盆成括盆成括见杀门人问曰夫子何以知其将见杀曰其为人也小有才未闻君子之大道也则足以杀其躯而已矣
  盆成姓括名也恃才妄作所以取祸徐氏曰君子道其常而已括有死之道焉设使幸而获免孟子之言犹信也【南轩张氏曰不闻道则为才所役道者理义之存乎人心者也于此有闻则才有所不敢恃矣人之有才本不足以为人害惟无所本而徒用其才于是才始足以病已甚至有取死之道又不若鲁钝无才之愈也小有才而未闻道者身且不能保为国者乃信而用之亡国败家其何日之有○庆源辅氏曰才出于气而有限才本自小道原于性而无方道本自大况曰小有才则又才之小者也不顾义理而唯才是逞则行险侥幸无所不至不至于颠覆不已也孟子之言但述其理之当然耳不以是为竒中也学者不逹而以是为竒则必以料事为明而骎骎然入于逆诈亿不信矣】
  ○孟子之滕舘于上宫有业屦于牖上馆人求之弗得馆舍也上宫别宫名业屦织之有次业而未成者盖馆人所作置之牖上而失之也
  或问之曰若是乎从者之廀也曰子以是为窃屦来与曰殆非也夫子之设科也往者不追来者不拒苟以是心至斯受之而已矣【从为去声与平声夫子如字旧读为扶余者非】
  或问之者问于孟子也□【与廋同】匿也言子之从者乃匿人之物如此乎孟子答之而或人自悟其失因言此从者固不为【去声】窃屦而来但夫子设置科条以待学者苟以向道之心而来则受之耳虽夫子亦不能保其徃也门人取其言有合于圣贤之指故记之【庆源辅氏曰先儒多读夫子作夫音扶予而以为孟子自説朱子独以为夫子而作问者自悟其失而言者盖不独以殆非也下无曰字而知其然若以为孟子之言则不惟露筋骨且非所以待学者将使学者不自重矣惟以为问者之言则可取愚尝谓近世好议论者往往以学者之失而议先生长者是其识量又不逮于当时织屦者矣苟以是心至斯受之者与人为善之公也至于孺悲欲见则辞以疾滕更在门则不见答是又义之所当然也然教亦固在其中矣】
  ○孟子曰人皆有所不忍达之于其所忍仁也人皆有所不为达之于其所为义也
  恻隠羞恶之心人皆有之故莫不有所不忍不为此仁义之端也然以气质之偏物欲之蔽则于他事或有不能者但推所能逹之于所不能则无非仁义矣【庆源辅氏曰不忍者恻隠之事也不为者羞恶之事也是皆本于性发于情而统于心人之所固有者也但为气禀所拘物欲所蔽则心失其正而不能统夫性与情故有所当发而不发亦有所不当发而反发遂至于其所不忍者或有时而忍于其所不为者或有时而为而性亦从而梏亡之矣今教之以推所不忍以逹于所忍推所不为以逹于所为如是则心得其职情得其正而性之所以为仁义者得矣○西山真氏曰有所不忍不为者此心之正也能即是心而推之虽所忍者亦不忍即仁也虽所为者亦不为即义也】
  人能充无欲害人之心而仁不可胜用也人能充无穿窬之心而义不可胜用也【胜平声】
  充满也穿穿穴窬逾墙皆为盗之事也能推所不忍以逹于所忍则能满其无欲害人之心而无不仁矣能推其所不为以逹于所为则能满其无穿窬之心而无不义矣【南轩张氏曰人皆有所不忍皆有所不为此其秉彛之不可冺灭者也然冇所不忍矣而于他则忍之有所不为矣而于他则为之此岂有异心哉为私欲所蔽而生道息故也若以其所不忍而逹之于其所忍岂非仁乎以所不为而逹之于其所为岂非义乎自无欲害人之心而充之则其爱无所不被仁有不可胜用矣自无穿窬之心而充之则其宜无所不得义有不可胜用矣盖其理本具于性贵于充之而已○庆源辅氏曰此一节因前説而教人以充满其本心之量也无欲害人之心即是所不忍无穿窬之心即是所不为是心也其量甚大其用有常人能推所不忍以逹于其所忍然后能充满其无欲害人之心量推所不为以逹于其所为然后能充满其无穿窬之心量能充满其心量则其用有常而仁义不可胜用矣○新安陈氏曰逹如导水自畎浍逹之川自川逹之海充此水逹海而充满于其中也惟逹而后能充如扩而充之之意】
  人能充无受尔汝之实无所徃而不为义也
  此申説上文充无穿窬之心之意也盖尔汝人所轻贱之称人虽或有所贪昧隠忍而甘受之者然其中心必有惭忿而不肯受之之实人能即此而推之使其充满无所亏缺则无适而非义矣【问充无受尔汝之实朱子曰恶不仁者其为仁矣不使不仁者加乎其身恶不仁而不能使不仁者不加乎其身便是不能充无受尔汝之实○防来实字对名字説不欲人以尔汝之称加诸我是恶尔汝之名也然反之于身而去其有可尔汝之行是能充其无受尔汝之实也若我身有未是处则虽恶人以尔汝相称亦自有所愧矣○新安陈氏曰朱子此条乃用赵计之説与集注不同盖谓恶尔汝之名是恶人之轻己也反身而去其可轻之行是能充其无受尔汝之实也人能充满其无受尔汝之实行则所为无徃非义矣意义较明白○庆源辅氏曰此一节事虽防而理愈密夫人不受尔汝之称皆是羞恶之实心存飬之不加体察之不至则不受之心虽有得于此而或遂失于彼亦不能充满其实心之量而义有时而不行矣惟能推所不受而逹之于所受而无所渗矣然后能充满其无受尔汝实心之量无所适而不为义也】
  士未可以言而言是以言餂之也可以言而不言是以不言餂之也是皆穿窬之类也【餂音忝】
  餂探取之也今人以舌取物曰餂即此意也便【平声】佞【未可以言而言】隠黙【可以言而不言】皆有意探取于人是亦穿窬之类然其事隠防人所忽易【去声】故特举以见【形甸反】例明必推无穿窬之心逹于此而悉去【上声】之然后为能充其无穿窬之心也【朱子曰餂是钩致之意如本不必説自家却强説几句要去动人要去悦人是以言餂之也如合当与他説却不説须故为隠难要使他来问我是以不言餂之也不直心而私意如此便是穿窬之类里靣是如此外靣却不如此外靣恁地里靣却不恁地○问此章先言仁义后专言义何也曰仁只是一路只是个不忍之心苟能充此心便了义却头项多又问人能充无穿窬之心是就至粗处説未可以言而言与可以言而不言是説人至细处否曰然能充无受尔汝之实处工夫却甚大了到这田地时工夫大叚周密了所以説无所往而不为义也使行己有一毫未尽便不能无受尔汝之实矣逹者推之也是展开去充者填满也须填塞教满○南轩张氏曰以言取之者其犹以谄为悦者乎以不言取之者其犹以黙为容者乎以是为穿窬之类者以若有取之之心故耳此章始言仁义而末独言义何也盖仁义体用相须者也人之不仁以非义害之也不为非义而后仁可得而存故反复再三推而言之使人知所用力也○庆源辅氏曰此一节事之防而理之密又有甚于前者故以士言之夫不为穿窬无受尔汝在士则有所不必道然一语一黙之防而于计较安排而有意探取于人则是亦穿窬之类故集注亦以为其事隠防人所忽易故特举以见例必推无穿窬之心而逹之于此类至至悉处亦不容有不尽方始能充其无穿窬之心也其义亦精矣○云峯胡氏曰孟子首篇曰善推其所为欲齐王即其不忍之心而推之也末篇曰逹曰充欲人皆即其有所不忍不为之心而逹之充之也扩此心之用无少壅遏则谓之逹满此心之量无少欠缺则谓之充集注论此逹与充二字而推之一字凡五及之逹者推之始充者推之终也不推不能逹不逹不能充集注可谓能发孟子终始教人之本旨矣先儒云孟子平生工夫受用处只在善推其所为一句尔非朱子孰能发之哉○新安陈氏曰此章后二节单言义无受尔汝之实正其行也戒以言不言餂之正其言也正其言行以充其羞恶之心乃于称谓语黙日用之常事以求义之精焉语曰色厉内荏其犹穿窬与表记曰君子不以色亲人情疏而貎亲在小人则穿窬之盗也与皆可以充广此义所当参玩】
  ○孟子曰言近而指逺者善言也守约而施博者善道也君子之言也不下带而道存焉【施去声】
  古人视不下于带【记曲礼下天子视不上于祫音劫不下于带凡视上于面则傲下于带则忧倾则奸】则带之上乃目前常见至近之处也举目前之近事而至理存焉所以为言近而指逺也【朱子曰説言近指逺守约施博四方八面皆看得见此理本是逺近博约如一而行之则自近约始道理只是一但随许多头靣去又不可不逐头面理防也○庆源辅氏曰言近而指逺故测之而益深穷之而愈逺是君子教人之事】
  君子之守脩其身而天下平
  此所谓守约而施博也【南轩张氏曰所谓指逺者固存乎近所谓施博者固存乎约也不下带而道存言近而指逺也盖其所言只其身中事在目前者耳而至理初不外是也脩身而天下平守约而施博也脩身则本立由是而家齐国治天下平皆其所推耳○庆源辅氏曰守约施博故推之而无不凖动之而无不化是君子治天下之事】
  人病舍其田而芸人之田所求于人者重而所以自任者轻【舍音舍】
  此言不守约而务博施之病【朱子曰不知道者务为高逺之言则固荒唐而无余味然欲其近则又鄙浅而无深逺之趣也不知约之可守则固泛滥而不切矣然欲其约则又狭隘而无广博之功也然则所谓善言善道者非有道之君子其孰能知之乎○南轩张氏曰舍其田而芸人之田者不治其身而治人之譬也不务在己者而责诸人其自任亦轻矣盖不知一身为天下之本故也】
  ○孟子曰尧舜性者也汤武反之也
  性者得全于天无所汚【乌故反】坏不假脩为圣之至也反之者脩为以复其性而至于圣人也程子曰性之反之古未有此语盖自孟子发之吕氏曰无意而安行性也【朱子曰吕氏説性也性下合添之者二字】有意利行而至于无意复性者也尧舜不失其性汤武善反其性及其成功则一也【程子曰尧与舜更无优劣及至汤武便别孟子言性之反之自古无人如此説只是孟子分别出来便知得尧舜是生而知之汤武是学而能之文王之德则似尧舜禹之德则似汤武要之皆是圣人○朱子曰汤武反之其反之虽同然细看来武王终是疎略成汤却孜孜向进如其伐桀所以称桀之罪只平説过又放桀之后惟有慙徳武王数纣至于极其过恶于此可见矣】
  动容周旋中礼者盛徳之至也哭死而哀非为生者也经徳不回非以干禄也言语必信非以正行也【中为行并去声】细防曲折无不中礼乃其盛德之至自然而中而非有意于中也经常也回曲也三者亦皆自然而然非有意而为之也皆圣人之事性之之德也【问信言语以正行莫无害否朱子曰言语在所当信若有意以此而正行便是有为而然也○庆源辅氏曰若有意于中则也有勉强持守之意力懈意弛则必有所不中者矣又曰三者特举圣人之庸行人所易晓者以例其余圣人之动无不时也岂有意而为之者哉故集注断以为圣人之事性之之徳也】
  君子行法以俟命而已矣
  法者天理之当然者也君子行之而吉凶祸福有所不计盖虽未至于自然而已非有所为【去声】而为矣此反之之事董子所谓正其义不谋其利明其道不计其功正此意也○程子曰动容周旋中礼者盛徳之至行法以俟命者朝闻道夕死可矣之意也【新安陈氏曰惟闻道故生顺死安虽夕死亦可惟行法故祸福能一听天命其意相类】吕氏曰法由此立命由此出圣人也【新安陈氏曰以法与命移上圣人説圣人从容中道身即为度法由我立与天为徒命由我出与天地合徳与鬼神合吉凶如书云自作元命唐李泌云君相造命是也】行法以俟命君子也圣人性之君子所以复其性也【朱子曰圣人是人与法为一己与天为一学者是人未与法为一己未与天为一故须行法以俟命也○行法以俟命三代以降惟董子尝言之而诸葛忠武侯言于其君有曰臣鞠躬尽力死而后已至于成败利钝非臣之明所能逆覩也程子语其门人有曰今容貌必端言语必正非欲独善其身以求知于人但天理当然亦得循之而已矣此三言者所指虽殊要皆行法俟命之意○庆源辅氏曰法者凡古圣贤之所制皆是也盖莫非天理之当然如为君而仁为臣而敬子孝父慈皆是也君子行之而吉凶祸福听天所命我皆在所不计所谓俟命也虽未能如圣人之安行自然己非有为而为之矣】
  ○孟子曰説大人则藐之勿视其巍巍然【説音税藐音眇】赵氏曰大人当时尊贵者也藐轻之也巍巍富贵髙显之貎藐焉而不畏之则志意舒展言语得尽也【和靖尹氏曰藐者止是不以其贵势威严为事而慴非谓便视他作无物也○朱子曰説大人则藐之盖主于説而言如曰见大人则藐之则失之矣盖大人固当畏而所谓藐者乃是藐其堂高数仞之类耳道为世人把大人许多崇高富贵当事有言不敢出口故孟子云尔○今人不是畏大人只是畏其巍巍然者若能勿视其巍巍然而不失其畏大人之心乃是真能畏大人者○问孔子畏大人而孟子藐之何也曰孟子藐大人不视其巍巍然者而已故虽不肯枉尺直寻而齐人敬王莫如孟子也特以当世之士以道殉人内无所守故特发此以立其志使其意气舒展无所慑惧而得以尽其所言尔若君子以礼存心固将无所不用其敬岂于大人而反藐之哉○庆源辅氏曰若不藐视之则是为其巍巍者所动矣志气一有所慑怯则必不能展尽底蕴刚强者有懐或不敢尽柔弱者则必至于变其所欲言而反徇之矣】
  堂髙数仞榱题数尺我得志弗为也食前方丈侍妾数百人我得志弗为也般乐饮酒驱骋田猎后车千乘我得志弗为也在彼者皆我所不为也在我者皆古之制也吾何畏彼哉【榱楚危反般音盘乐音洛乘去声】
  榱桷【音角】也题头也食前方丈馔食列于前者方一丈也此皆其所谓巍巍然者我虽得志有所不为而所守者皆古圣贤之法则彼巍巍者何足道哉【南轩张氏曰藐读如左氏曰以是藐诸孤藐小之也小之者小其所挟也视其巍巍然则动于中动于中则慕在彼之势而屈在我之义矣使在我不知古制之守则为其巍巍然所动矣故程子曰内重则见外之轻得深则见诱之小后之为士者惟不知古制之是守故未得志则有所慕既得志则行其所慕遂欲不已以为天下害士必寡欲而后能守古制守古制而后知自重知自重而后不为势所屈使其身用而道行则生民受其福矣】○杨氏曰孟子此章以己之长方人之短犹有此等气象在孔子则无此矣【庆源辅氏曰孟子有泰山岩岩然之气象便是指此等处言也若圣人则大而化之冺然不见其大之迹故不至如此然非圣人觉此而不为也德盛仁熟大而化之则自然不至有此等气象矣】
  ○孟子曰飬心莫善于寡欲其为人也寡欲虽有不存焉者寡矣其为人也多欲虽有存焉者寡矣
  欲如口鼻耳目四支之欲虽人之所不能无然多而不节未有不失其本心者学者所当深戒也程子曰所欲不必沈溺只有所向便是欲【周子曰飬心不止于寡而存耳盖寡之又寡以至于无则诚立明通○蔡氏曰诚立而实体安固明通而实用流行○程子曰欲寡则心贞诚荀子言飬心莫善于诚既诚矣又何飬此已不识诚又不知所以飬○朱子曰孟子只是言天理人欲相为消长分数其为人也寡欲则人欲分数少故虽有不存焉者寡矣不存焉者寡则天理分数多也其为人也多欲则人欲分数多故虽有存焉者寡矣存焉者寡则天理分数少也盖多字对寡字説若眼前事事贪要时这心便一齐走出了未便説到邪僻不好底物事只是眼前底事才多欲本心便都分杂了只减少便渐存得此心问周子之言曰语其所至则固然矣然未有不由寡欲而能至于无者语其所至而不由其序则无自而进由其序而不要其至则或恐其安于小成也周子之説于此为有相发之功焉○伊川教人直是都不去他用其心只是要得寡欲存这心最是难汤武圣人孟子犹説汤武反之也反复也反复得这本心如不迩声色不殖货利只为要存此心观旅獒之书只受一犬而反覆切諌以此见欲之可畏无小大皆不可忽○南轩张氏曰寡欲为飬心之要然人固有天资寡欲者有天资多欲者其为人寡欲则不存者寡多欲则存焉者寡以是知飬心莫善于寡欲也存者谓其心之不外驰也虽然天资寡欲之人不存固寡然不知存其存则亦莫之能充也若学者以寡欲为要则当存飬扩充由寡欲以至于无欲则其清明高逺者为无穷矣○勉斋黄氏曰孟子尝言求放心矣又言存其心矣操之则存舍之则亡心之存亡决于操舍而又曰莫善于寡欲何也操存固学者之先务然人惟一心而攻之者众声色臭味交乎外荣辱利害动乎内随感而应无有穷已则清明纯一之体又安能保其常存而不放哉此孟子发明操存之説而又以为莫善于寡欲也虽然寡欲固善矣然非真知夫天理人欲之分则何以施其克治之功哉故格物致知又所以为寡欲之要此又学者之所当察也○庆源辅氏曰程子又极其微而言之学者须是于欲有所向处便加克治若待其张皇则用力难矣○云峯胡氏曰孟子一书三飬字皆切要语曰飬气曰飬性曰飬心合而观之气生于理善飬气者在飬性理具于心善飬性者在飬心心汨于欲善飬心者在寡欲寡之又寡以至于无则心存而性存气不必言矣】
  ○曾晳嗜羊枣而曾子不忍食羊枣
  羊枣实小黒而圆又谓之羊矢枣曾子以父嗜之父没之后食必思亲故不忍食也
  公孙丑问曰脍炙与羊枣孰美孟子曰脍炙哉公孙丑曰然则曾子何为食脍炙而不食羊枣曰脍炙所同也羊枣所独也讳名不讳姓姓所同也名所独也
  肉聂而切之为脍【聂之渉反详见论语乡党篇脍不厌细章下】炙【之夜反】炙【音只】肉也【勿轩熊氏曰须看不忍字重母没而杯圈不能饮不忍故也○新安陈氏曰不讳姓喩食脍炙讳名喩不食羊枣】
  ○万章问曰孔子在陈曰盍归乎来吾党之士狂简进取不忘其初孔子在陈何思鲁之狂士
  盍何不也狂简谓志大而略于事进取谓求望高逺不忘其初谓不能改其旧也此语与论语小异【庆源辅氏曰志大谓狂略于事谓简如曾防异乎三子者之撰则志大而略于事可知直欲躐乎圣人之乐处则其望髙逺可知终不肯做下学工夫后至于临人之丧而歌不能改其旧可知狂简二字又该括得下两句进取即是志大不忘其初即是略于事也】
  孟子曰孔子不得中道而与之必也狂獧乎狂者进取獧者有所不为也孔子岂不欲中道哉不可必得故思其次也【獧音绢】
  不得中道至有所不为据论语亦孔子之言然则孔子字下当有曰字论语道作行獧作狷有所不为者知耻自好【去声】不为不善之人也孔子岂不欲中道以下孟子言也【其次谓狂者】
  敢问何如斯可谓狂矣
  万章问
  曰如琴张曾晳牧皮者孔子之所谓狂矣
  琴张名牢字子张子桑户死琴张临其丧而歌事见【形甸反下同】庄子【荘子大宗师篇子桑戸孟子反子琴张相与为友子桑戸死未葬孔子闻之使子贡往行事焉或编曲或鼔琴相和而歌曰嗟来桑户乎而已反其真而我犹为人猗于宜反子贡趋而进曰敢问临丧而歌礼乎二人相视而笑曰是恶音乌知礼义】虽未必尽然要必有近似者曾晳见前篇季武子死曾晳倚其门而歌事见檀弓【记檀弓下季武子寝疾及其丧也曾防倚门而歌】又言志异乎三子者之撰事见论语牧皮未详
  何以谓之狂也
  万章问
  曰其志嘐嘐然曰古之人古之人夷考其行而不掩焉者也【嘐火交反行去声】
  嘐嘐志大言大也重【平声】言古之人见其动辄称之不一称而已也夷平也掩覆【敷救反】也言平考其行则不能覆其言也【新安陈氏曰志大言大动欲慕古狂故也平考其行行不掩言简故也】程子曰曾晳言志而夫子与之盖与圣人之志同便是尧舜气象也特行有不掩焉耳此所谓狂也【庆源辅氏曰曾晳之志固不止于如此然其不屑之于事为其直欲径探乎圣人之乐处则与所谓嘐嘐然曰古之人古之人之意亦不相逺而其行有不能掩其言者则又自有不可诬也故集注取程子之説以释之夫子与之者是与其志大言大也便是尧舜气象者是亦所谓古之人古之人之类也】
  狂者又不可得欲得不屑不洁之士而与之是獧也是又其次也
  此因上文所引遂解所以思得獧者之意狂有志者也獧有守者也有志者能进于道有守者不失其身屑洁也【朱子曰狂者知之过獧者行之过○南轩张氏曰中庸云智者过之其狂者欤贤者过之其獧者欤郷原即所谓小人之中庸也○庆源辅氏曰狂者是合下气质高明便自有所见者獧者是合下气质全固便自有所守者狂者则于知上所得分数多獧者则于行上所得分数多圣门学者必皆中与和合徳知与行并进然后为贵所谓中道者是也此等人既不可得故不得已而与夫狂獧也○新安陈氏曰以不善为不洁而不屑为之也】
  孔子曰过我门而不入我室我不憾焉者其惟乡原乎郷原徳之贼也曰何如斯可谓之郷原矣
  乡原非有识者原与愿同荀子原慤【克角反】字皆读作愿谓谨愿之人也【荀子荣辱篇孝悌原慤以敦比其事业○富国篇其臣主百吏污者皆化而脩悍者先化而原躁者先化而慤是明主之功已○正论篇上端诚则下原慤矣上公正则下易直矣】故乡里所谓愿人谓之乡原孔子以其似德而非德故以为徳之贼过门不入而不恨之以其不见亲就为幸深恶【去声】而痛絶之也【以上释孔子语】万章又引孔子之言而问也【庆源辅氏曰先儒皆以原为善不惟无所据又既谓之善人则不应遂以为徳之贼故集注引荀子为证以原为愿且曰乡人无知其所谓愿人谓之郷原原字固浅狭又乡人以为愿则亦非真愿者也】
  曰何以是嘐嘐也言不顾行行不顾言则曰古之人古之人行何为踽踽凉凉生斯世也为斯世也善斯可矣阉然媚于世也者是郷原也【行去声踽其禹反阉音奄】
  踽踽独行不进之貎凉凉薄也不见亲厚于人也乡原讥狂者曰何用如此嘐嘐然行不掩其言而徒毎事必称古人邪【俗作耶】又讥狷者曰何必如此踽踽凉凉无所亲厚哉人既生于此世则但当为此世之人使当世之人皆以为善则可矣此乡原之志也【以上皆释乡原之言】阉如奄人之奄闭藏之意也【周礼春官守祧奄八人逺庙曰祧奄如今之宦者祧他凋反】媚求悦于人也孟子言此深自闭藏以求亲媚于世是乡原之行【去声】也【朱子曰郷原务为谨愿不欲忤俗以取容专务徇俗欲使人无所非刺既不肯做狂又不肯做狷一心只要得人説好更不理防自己所见所得与夫理之是非彼狂者嘐嘐然以古人为志虽行之未至而所知亦甚逺矣狷者便只是有志力行不为不善二者皆能不顾流俗污世之是非虽是不得中道却都自是为己不为他人郷原反非笑之郷原者为他做得好使人皆称之而不知其有无穷之祸如五代冯道者此真乡原也○庆源辅氏曰阉然媚于世此是郷原之隠情匿志孟子説破其情状】
  万章曰一乡皆称原人焉无所徃而不为原人孔子以为徳之贼何哉
  原亦谨厚之称而孔子以为徳之贼故万章疑之
  曰非之无举也刺之无刺也同乎流俗合乎污世居之似忠信行之似亷洁众皆悦之自以为是而不可与入尧舜之道故曰徳之贼也
  吕侍讲曰言此等之人欲非之则无可举欲刺之则无可刺也流俗者风俗頽【徒回反】靡如水之下流众莫不然也污浊也非忠信而似忠信非亷洁而似亷洁【朱子曰狂者所见过于髙逺而行不到狷者能力行而见有所不逮二者皆可收拾入来至于郷原则孟子敢断然以为徳之贼者盖其居之似忠信行之似亷洁众皆悦之使其回头来却未可知只被他自以为是既把来做是了便休是以终身为原人而孟子以为徳之贼也○南轩张氏曰此数句极郷原之情状非之无举刺之无刺言其善自矫饰流俗能同污世能合言其无所执守也以忠信亷洁曰似则非真矣众皆悦之则异乎郷人之善者好之矣自以为是所以卒为郷原而不可反也尧舜之道大中至正天理之存乎人心者也此所谓善也若郷原所谓善斯可矣则出于一己之私窃善之似而己异端之于正道如黑与白本不足以贼徳惟道之不明世俗之见易以惑溺故以为徳之贼也○庆源辅氏曰郷原既欲人以为谨愿故同乎流俗而不敢自异合乎污世而不能自防故众皆悦之自以为是则又迷而不知反故不可与入尧舜大中至正真实之道也】
  孔子曰恶似而非者恶莠恐其乱苖也恶佞恐其乱义也恶利口恐其乱信也恶郑声恐其乱乐也恶紫恐其乱朱也恶郷原恐其乱德也【恶去声莠音有】
  孟子又引孔子之言以明之莠似苖之草也佞才智之称其言似义而非义也利口多言而不实者也郑声淫乐也乐正乐也紫间【去声】色朱正色也郷原不狂不獧人皆以为善有似乎中道而实非也故恐其乱德【庆源辅氏曰佞者有口才能辩説故以为才智之称惟其能言则其説多似义而实不然故以为害义巧言之人徒尚口而初无诚实故以为害信郷原既讥狂者故不狂又讥獧者故不獧众皆悦之故人皆以为善而不可与入尧舜之道故有似乎中道而实非此圣人所以恐其乱徳而深恶之据论语所载亦与此不同虽冇详略然其恶似而非之意则一也】
  君子反经而已矣经正则庻民兴庻民兴斯无邪慝矣反复也经常也万世不易之常道也【经只是日用常行道理】兴兴起于善也邪慝如乡原之属是也【新安陈氏曰邪慝不止是乡原如杨墨皆是以此章言则指乡原故云乡原之属】世衰道微大经不正故人人得为异説以济其私而邪慝并起不可胜【平声】正君子于此亦复其常道而已常道既复则民兴于善而是非明白无所回互虽有邪慝不足以惑之矣○尹氏曰君子取夫【音扶】狂狷者盖以狂者志大而可与进道狷者有所不为而可与有为也所恶【去声】于乡原而欲痛絶之者为【去声】其似是而非惑人之深也絶之之术无他焉亦曰反经而已矣【问反经之説朱子曰经便是大经君臣父子夫妇兄弟朋友且先复此大经天下事未有出此五者其间却杀有曲折如大学亦先指此五者为言使大纲既正则其他节目皆可举若不先此大纲则其他细碎工夫如何做○问经正还只是躬行不及政事曰这个不通分做两件説如尧舜虽是端拱无为只政事便就这里做出那曾恁地便了○孟子论乡原乱徳之害而卒以君子反经为説此所谓上策莫如自治者况异端邪説日新月益其出无穷盖有不可胜排者惟吾学既明则彼自灭熄耳此学者所当勉而不可以外求者也○经正则庶民兴盖风化之行在上之人举而措之而已庻民兴则人人知反其本而见善明见善明则邪慝不能惑也既人不之惑则其道自然销铄而至于无也欧阳永叔云使王政明而礼义充虽有佛无所施于吾民矣亦此意也○庆源辅氏曰集注反经之説实辨异端息邪説之大权也○云峯胡氏曰此章言经正而下章则以圣人相传之説继之不无意也】
  ○孟子曰由尧舜至于汤五百有余歳若禹臯陶则见而知之若汤则闻而知之
  赵氏曰五百歳而圣人出天道之常然亦有迟速不能正五百年故言有余也尹氏曰知谓知其道也【庆源辅氏曰天道固有常矣然亦不能截然整齐须有先后迟速○云峯胡氏曰语孟末皆言尧舜以来相传之意但论语以行言故歴述其政事之实孟子以知言故歴叙其见闻之真尧言执中中之用也汤言降中之体也舜自心上发出执中之蕴而六经言心始此汤自性上推原降衷之初而六经言性始此此可见尧舜汤明道处至若见而知之言禹臯而不言稷契何也或曰举禹臯可例其余然考之书稷契不曰谟而禹臯独曰谟盖可见也况洪范九畴禹发之天叙天秩五典五礼臯发之其明道之功固不小也】
  由汤至于文王五百有余歳若伊尹莱朱则见而知之若文王则闻而知之
  赵氏曰莱朱汤贤臣或曰即仲虺【许伟反】也为汤左相【去声○云峯胡氏曰舜言精一而后协于克一伊尹能发之尧言执中而后建中于民仲虺能发之曰勇曰智曰仁曰礼曰义中庸三逹德孟子四端已散见于仲虺诰中矣吾以是知莱朱即仲虺也○论语之末言武不言文此言文不言武文王谟以明道言也武王烈以行道言也易之作也其于中古乎文王明道之功大矣○新安陈氏曰莱朱与伊尹并称而经传不他见仲虺作诰大精防仁义礼智信皆开端言之而德日新一言又首唱之汤盘铭伊尹咸有一徳皆因而述之伊尹相汤虺为左相同时他谁与之班者莱朱即仲虺也必矣】
  由文王至于孔子五百有余歳若太公望散宜生则见而知之若孔子则闻而知之【散素亶反】
  散氏宜生名文王贤臣也子贡曰文武之道未坠于地在人贤者识其大者不贤者识其小者莫不有文武之道焉夫子焉不学此所谓闻而知之也【或曰尚父鹰之士也散宜生于经传不多见亦以为见文王之道而知之者何也云峯胡氏曰敬胜怠义胜欲之类非太公孰发之书曰兹廸彛教则彛伦之教散宜生盖有助焉】
  由孔子而来至于今百有余歳去圣人之世若此其未逺也近圣人之居若此其甚也然而无有乎尔则亦无有乎尔
  林氏曰孟子言孔子至今时未逺邹鲁相去又近然而已无有见而知之者矣则五百余歳之后又岂复【扶又反下同】有闻而知之者乎【朱子曰由尧舜至孔子率五百余歳而圣人一出所以异世同心歴圣同道道统绳防相绩不絶者实頼同时之见而知之者知之于先而异世之闻而知之者得以知之于后耳自孔子至今方百余歳去孔子之时若此其未逺也孟子邹人近孔子所居之鲁又若此其甚也若使今此已无有见而知之者则如前所云五百歳之后岂复有闻而知之者乎○禹臯之徒本皆名世之士伊尹太公又汤文之师非必见其君而后知之汤文孔子又生知之圣亦非必闻前圣之道而后得之也此其曰见而知之闻而知之者盖以同时言之则斯道之统臣当以君为主以异世言之则斯道之传后圣当以前圣为师学者不以辞害意可也至于章末二句则孟子之致意深矣观其所谓然而无有乎尔则虽若托于不居而其自任之实可见观其所谓则亦无有乎尔则虽若叹其将絶而所以啓夫万世无穷之传者又未尝不在于斯也学者诚能深考其言而自得之则古人虽逺而其志意之所存者盖无以异乎日相与言而授受于一堂之上也○云峯胡氏曰论先后则不有见之者而孰有闻之者是则见而知之者为先论难易则见而知之者聚精防神于一时之顷而闻而知之者心融神防于异世之遥是则闻而知之者为难也】愚按此言虽若不敢自谓已得其传而忧后世遂失其传然乃所以自见其有不得辞者而又以见夫【音扶下同】天理民彞不可冺灭百世之下必将有神防而心得之者耳故于篇终歴序群圣之统而终之以此所以明其传之有在【新安陈氏曰此申言然而无有乎尔之意孟子隠然谓道统之传在己但其辞婉其意深非详玩味之不能见耳】而又以俟后圣于无穷也【新安陈氏曰申言则亦无有乎尔之意以望后世圣贤之能传道统者此已为程子接孟子之絶学者张本矣】其防深哉【云峯胡氏曰集注神防心得四字有深意盖为闻而知之者言也孟子所谓见而知闻而知者知其道也知其道者知其心也时有先后之异心无先后之间万古一理千圣一心世逺而心之神明相接迹异而心之天理相孚黙而成之不言而信此其为神防而心得之者欤】○有宋元丰八年河南程颢伯淳卒潞公文彦博题其墓曰明道先生而其弟頥正叔序之曰周公没圣人之道不行孟轲死圣人之学不传道不行百世无善治【去声】学不传千载【音宰】无真儒无善治士犹得以明夫善治之道以淑诸人以传诸后无真儒则天下贸贸【音茂】焉莫知所之人欲肆而天理灭矣【云峯胡氏曰论语之末尧而后终之以武王孟子之末终之以孔孟道不行百世无善治武王以后事学不传千载无真儒孔孟以后事无善治而下又言道之不明其害有甚于道之不行者也】先生生乎千四百年之后【新安陈氏曰孟子没至明道生大约年数如此】得不传之学于遗经以兴起斯文为己任辨异端辟邪説使圣人之道焕然复明于世盖自孟子之后一人而已【云峯胡氏曰朱子賛濓溪先生之言曰道丧千载圣逺言湮不有先觉孰开我人今言明道而不言濓溪者二程夫子受学于濓溪先生见而知之者也且孟子所述列圣之相传者非徒为其行道而言实为其闻知见知有以明斯道而言也伊川墓述专言学不传则道不明之害而又深言夫明道之功正与孟子之意脗合故集注述之】然学者于道不知所向则孰知斯人之为功不知所至则孰知斯名【明道二字】之称情意哉【称去声情实也名称其实也○庆源辅氏曰集注系以程子之説者见程子果得其传于遗经而孟子之説至是而遂验也○云峯胡氏曰所向者人道之始事所至者造道之极功学者不知所向则非有志于斯道者不足以知明道不知所至则非深造乎斯道者亦不能真知明道也趋向之正造诣之深庶乎可知明道之所以为明道矣真知明道则真知尧舜以至于孔孟者矣善乎勉斋黄氏之言曰由孔子而后曾子子思继其防至孟子而始着由孟子而后周程张子继其絶至朱子而始着朱子出而自周以来圣贤相传之道一旦豁然如大明中天昭晣呈露然则集注所谓百世而下必有神防而心得之者朱子亦当自见其有不得辞者矣○新安陈氏曰朱子系以伊川此説者见得孟子之意望百世之下将有神防心得其道者而千四百年后果有如程子者出焉见孟子之言至是而果验孟子不传之絶学至是而果有传也观韩子所谓尧以是传之舜至轲之死不得其传焉之言见道统之传至孟子而絶察朱子所列明道墓表之意见道统之传既絶而后续也孟子朱子之意章章明矣】








  孟子集注大全卷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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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钦定四库全书
  中庸章句序
  中庸何为【去声】而作也子思子忧道学之失其传而作也【朱子曰曽子学于孔子而得其传子思又学于曽子而得其所传于孔子者既而惧夫传之久逺而或失其真也于是作为此书○云峯胡氏曰唐虞三代之隆斯道如日中天中庸可无作也至孔子时始曰攻乎异端然其说犹未敢盛行至子思时则有可忧者矣忧异端之得肆其説所以忧道学之不得其传也】盖自上古圣神继天立极而道统之传有自来矣【道统二字为此序纲领后面屡提掇照应】其见【形甸反】于经则允执厥中者尧之所以授舜也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执厥中者舜之所以授禹也尧之一言至矣尽矣而舜复【扶又反又也后凡遇此字当释为又字之义者并同】益之以三言者则所以明夫【音扶序中除夫子之夫如字外并同音】尧之一言必如是而后可庶几【平声】也【朱子曰中只是个恰好底道理允是真个执得尧告舜只一句舜已晓得所以不复更说舜告禹又添三句这三句是允执厥中以前事是舜教禹做工夫处便是怕禹尚未晓得故恁地说○舜禹相传只就这心上理防也只在日用动静之间求之不是去虚空中讨一个物事来○只是一个心有道理底人心即是道心○勿斋程氏曰人生而静气未用事未有人与道之分但谓之心而已感物而动始有人心道心之分焉精一执中皆是动时工夫○云峯胡氏曰六经言道统之传自虞书始不有论语表出尧曰允执其中则后世孰知舜之三言所以明尧之一言哉朱子于论语执中无明释至孟子汤执中始曰守而不失意可见矣尧之执中不可以贤者之固执例论自尧之心推之则圣不自圣愈见尧之所以为圣尔况中无定体傥不言执人将视之如风如影不可捕诘矣然执之工夫只在精一上尧授舜曰允执厥中如夫子语曽子以一贯舜授禹必由精一而后执中是犹曽子告门人必由忠恕而逹于一贯也】盖甞论之心之虚灵知觉一而已矣【勿斋程氏曰虚灵心之体知觉心之用○格庵赵氏曰知是识其所当然觉是悟其所以然】而以为有人心道心之异者则以其或生于形气之私或原于性命之正【问形气是耳目鼻口四肢之属未可便谓之私欲朱子曰但此数件事属自家体叚上便是私有底物不比道便公共故上面便有个私底根本如饥饱寒燠之类皆生于吾之血气形体而他人无与焉所谓私也亦未便是不好但不可一向徇之耳○形气非皆不善只是靠不得蔡季通曰形气之有善皆自道心出由道心则形气善不由道心一付于形气则为恶形气犹船也道心犹柂也船无柂纵之行有时入于波涛有时入于安流不可一定惟有一柂以运之则虽入波涛无害故曰天生烝民有物有则物乃形气则乃理也○西山真氏曰私犹言我之所独耳今人言私亲私恩之类非恶也如六经中遂及我私言私其豵此类以恶言之可乎○云峯胡氏曰生是气已用事时方生原是从大本上说来就气之中指出不杂乎气者言之○新安陈氏曰有形气之私方有人心故曰生自赋命受性之初便有道心故曰原○东阳许氏曰人心发于气如耳目口鼻四肢之欲是也然此亦是人身之所必有但有发之正不正尔非全不善故但云危谓易流入于不善而没其善也道心发于理如恻隐羞恶辞逊是非之端是也亦存乎气之中为人心之危者晦之故征而难见心只是一个心上加人字道字看便见不同若只顺读人心道心字却似有二心矣谓之道则是天理之公谓之人则是我身之私虽我身之私亦非全是不善因身之所欲者发而正即合乎道而为道心之用矣大抵人心可善可恶道心全善而无恶】而所以为知觉者不同【朱子曰只是这一个心知觉从耳目上去便是人心知觉从义理上去便是道心○新安陈氏曰前言虚灵知觉总心之体用而言此单言所以为知觉者专以心之用言也体无不同用始有不同知觉从形气之私而发者曰人心知觉从性命之正而发者曰道心所以此只言知觉而不及虚灵】是以或危殆而不安或微妙而难见耳【朱子曰危未便是不好只是危险在欲堕未堕之间易流于不好耳微者难明有时发见些子使自家见得有时又不见了○云峯胡氏曰朱子以前多便指人心为人欲殊不知气以成形是之谓人理亦赋焉是之谓道非人无以载此道故言道心必先言人心非道则其为人不过血气之躯尔故言人心必言道心如饮食男女人心也饮食男女之得其正道心也人心之发危而不安而发之正者又微而难见实非有两心也】然人莫不有是形故虽上智不能无人心亦莫不有是性故虽下愚不能无道心【朱子曰道心是义理上发出来底人心是人身上发出来底虽圣人不能无人心如饥食渇饮之类虽小人不能无道心如恻隐之心是】二者杂于方寸之间而不知所以治之【陈氏曰人心道心二者无日无时不发见呈露非是判然不相交涉只在人别识之○新安陈氏曰不知所以治之者不知以精一之理治之也】则危者愈危微者愈微【危愈危流于恶微愈微几于无】而天理之公卒无以胜夫人欲之私矣【朱子曰人心之危者人欲之萌也道心之微者天理之奥也○云峯胡氏曰人心未便是人欲到不知所以治之方说得人欲上文形气之私与性命之正对言私字未为不好此云人欲之私与天理之公对言私字方是不好耳】精则察夫二者之间而不杂也一则守其本心之正而不离【去声】也【朱子曰精是精察分明一是要守得不离○陈氏曰要分别二者界分分明不相混杂専守道心之正而无以人心二之○云峯胡氏曰孟子曰利与善之间所谓间者犹易剖析此所谓二者之间方杂于方寸非精以察之不可也本心之正即上文所谓原于性命之正者盖其本也真而静其未发也五性具焉此所谓性命之正即吾心之正也形既生矣外物触其形而动于中于其发也始有人心道心之异必能专一于道心是即守其本心之正而不离也】从事于斯【斯指精一】无少间【去声】断【徒玩反】必使道心常为一身之主而人心毎听命焉【问人心可以无否朱子曰如何无得但以道心为主而人心毎听道心之区处方可○有道心而人心为所节制人心皆道心也○人心是此身有知觉嗜欲者岂能无但为物诱而至于陷溺则为害尔故圣人以为此人心有知觉嗜欲然无所主宰则流而忘反不可据以为安故曰危道心则是义理之心可以为人心之主宰而人心据以为凖者也然道心却杂出于人心之间微而难见故必须精之一之而后中可执然此又非有两心也只是义理与人欲之辨尔】则危者安微者着而动静云为自无过不及之差矣【朱子曰不待择于无过不及之间自然无不中矣○陈氏曰如此则日用之间无往非中凡声之所发便合律身之所行便合度凡由人心而出者莫非道心之流行○云峯胡氏曰人心本危能收敛入来则危者安道心本微能充拓出去则微者着中如何执只精一便是执之之工夫所以朱子于此不复释执字然上文曰守其本心之正而不离下一守字便见得执中之功先在惟精而重在惟一○新安陈氏曰朱子引禹谟四句以见中庸之宗祖以标道统之渊源可谓考诸三王而不缪百世以俟圣人而不惑者矣】夫尧舜禹天下之大圣也以天下相传天下之大事也以天下之大圣行天下之大事而其授受之际丁宁告戒不过如此则天下之理岂有以加于此哉【云峯胡氏曰天下之理岂有以加于此者中之一字圣圣相传之道莫加于此也精一二字圣圣相传之学莫加于此也】自是以来圣圣相承若成汤文武之为君臯陶伊傅周召【音邵】之为臣既皆以此而接夫道统之传【新安陈氏曰若孟子末章所标列圣之君圣贤之臣见而知之闻而知之者不过只是知此耳以此之此指三圣相授受之说道统二字再接出与前相照应】若吾夫子则虽不得其位而所以继往圣开来学其功反有贤于尧舜者【云峯胡氏曰未论六经之功有贤于尧舜只如此执中一语夫子不于论语之终发之孰知其为尧之言不于尧曰执中之后而继之汤武誓师之意与其施于政事者又孰知夫尧舜之授受者此中而汤武之征伐者亦此中也哉姑即此一节言之其功贤于尧舜可知矣】然当是时见而知之者惟顔氏曽氏之传得其宗【云峯胡氏曰夫子以前传道统者皆得君师之位而斯道以行夫子以后传道统者不得君师之位而斯道以明故明尧舜禹汤文武之道者夫子六经之功而明夫子之道者曽子大学子思中庸之功也○新安陈氏曰顔子博文精也约礼一也曽子格致精也诚正一也】及曽氏之再传而复得夫子之孙子思则去圣逺而异端起矣子思惧夫愈久而愈失其真也【发首二句意】于是推本尧舜以来相传之意质以平日所闻父师之言更【平声】互演【以浅反】绎【音亦】作为此书以诏后之学者盖其忧之也深故其言之也切其虑之也逺故其说之也详其曰天命率性则道心之谓也【云峯胡氏曰性是心未发时此理具于心道心是心已发时此心合乎理○新安陈氏曰上文云道心原于性命之正可见天命谓性率性谓道即是道心之谓○东阳许氏曰切言深要详言周备忧深为道之不明也故言之深而要虑逺恐久而复失也故说之周而备】其曰择善固执则精一之谓也【朱子曰择善即惟精固执即惟一】其曰君子时中则执中之谓也【朱子曰时中是无过不及底中执中亦然○云峯胡氏曰执中二字尧言之时中二字夫子始言之道不合乎中异端之道非尧舜之道中不合乎时子莫之执中非尧舜之执中】世之相后千有余年而其言之不异如合符节歴选前圣之书所以提挈【苦结反】纲维开示蕴【委粉于问二反】奥未有若是之明且尽者也自是而又再传以得孟氏为能推明是书以承先圣之统【此统字又指道统言之○格庵赵氏曰中庸深处多见于孟子如道性善原于天命之性也存心收放心致中也扩充其仁义之心致和也诚者天之道思诚者人之道一章其义悉本于中庸尤足以见渊源之所自】及其没而遂失其传焉【新安陈氏曰惟精以审择惟一以同守此自尧舜以来所传未有他议论时先有此言圣人心法无以易此后来孔门教人先后次第皆宗之中庸博学至明辨皆惟精也笃行惟一也明善精也诚身一也顔子择中庸便是精得一善服膺便是一大学格物致知非惟精不可能诚意则惟一矣学只是学此孟子以后失其传亦只是失此】则吾道之所寄不越乎言语文字之间而异端之说日新月盛以至于老佛之徒出则弥近理而大乱真矣【朱子曰便是他那道理也有相似处只是说得来别须是看得他那弥近理而大乱真处始得○陈氏曰弥近理而大乱真甚相似而絶不同也然非物格知至理明义精者不足以识破】然而尚幸此书之不泯【音闵】故程夫子兄弟者出得有所考以续夫千载【上声】不传之绪【音序绪即斯道之统绪】得有所防以斥夫二家似是之非【老佛二家弥近理故似是大乱真本全非也】盖子思之功于是为大而微程夫子则亦莫能因其语而得其心也惜乎其所以为说者不传【朱子曰明道不及为书伊川虽言中庸已成书自以不满其意而火之矣】而凡石氏之所辑【音集】录【即石子重集觧】仅出于其门人之所记是以大义虽明而微言未析至其门人所自为说则虽颇详尽而多所发明然倍【音佩】其师说而淫于老佛者亦有之矣熹自蚤【与早通】嵗即甞受读而窃疑之沈【俗作沉非】潜反复【芳服反亦作覆】盖亦有年一旦恍然似有以得其要领者【东阳许氏曰裳之要衣之领皆是总防处】然后乃敢防众说而折其既为【去声】定着章句一篇以俟后之君子而一二同志复取石氏书删其繁乱名以辑略且记所甞论辨取舍【上声】之意别为或问以附其后然后此书之防支分节解脉络贯通详略相因巨细毕举而凡诸说之同异得失亦得以曲畅旁通而各极其趣【东阳许氏曰章句辑略或问三书既备然后中庸之书如文体之分骨节之解而脉络却相贯穿通透】虽于道统之传不敢妄议【虽谦言不敢与道统之传实有不容辞其责者】然初学之士或有取焉则亦庶乎行逺升髙之一助云尔【行逺自迩升髙自卑引中庸语以结中庸序尤切○云峯胡氏曰大学中不出性字故朱子于序言性详焉中庸中不出心字故此序言心详焉】淳熈己酉【公时年六十】春三月戊申新安朱熹序

  读中庸法
  朱子曰中庸一篇某妄以己意分其章句是书岂可以章句求哉然学者之于经未有不得于辞而能通其意者【南轩张氏曰中庸一书圣学之渊源也体用隐显成己成物备矣虽然学者欲从事乎此必知所从入而后可以驯致焉其所从入奈何子思以不睹不闻之训着于篇首又于篇终发明尚防之义且曰君子之所不可及者其惟人之所不见乎而推极夫笃恭之效其示来世可谓深切着明矣○勉斋黄氏曰中庸之书章句或问言之悉矣学者未有不晓其文而能通其义者也然此书之作脉络相通首尾相应子思子之所述非若语孟问答之言章殊而指异也苟徒章分句析而不得一篇之大防则亦无以得子思著书之意矣程子以为始言一理中散为万事末复合为一理朱子以诚之一字为此篇之枢纽示人切矣○西山真氏曰中庸始言天命之性终言无声无臭宜若高妙矣然曰戒慎曰恐惧曰谨独曰笃恭则皆示人以用力之方盖必戒惧谨独而后能全天性之善必笃恭而后能造无声无臭之境未甞使人驰心窈防而不践其实也】
  又曰中庸初学者未当理会○中庸之书难看中间说鬼说神都无理会学者须是见得个道理了方可看此书将来印证○读书之序须是且着力去看大学又着力去看论语又着力去看孟子看得三书了这中庸半截都了不用问人只畧畧恁看过不可掉了易底却先去攻那难底中庸多说无形影说下学处少说上违处多若且理防文义则可矣○读书先须看大纲又看几多间架如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脩道之谓教此是大纲夫妇所知所能与圣人不知不能处此类是间架譬人看屋先看他大纲次看几多间间内又有小间然后方得贯通【勉斋黄氏曰中庸自是难看石氏所集诸家说尤乱杂未易晓须是胷中有权衡尺度方始看得分明今骤取而读之精神已先为所乱却不若子细将章句研究令十分通晓俟首尾该贯后却取而观之可也○中庸与他书不同如论语是一章说一事大学亦然中庸则大片叚须是衮读方知首尾然后逐叚解释则理通矣今莫若且以中庸衮读以章句子细一一玩味然后首尾贯通】
  又曰中庸自首章以下多对说将来直是整齐某旧读中庸以为子思做又时复有个子曰字读得熟后方见得是子思参夫子之说着为此书自是沈潜反覆遂渐得其防趣定得今章句摆布得来直恁麽细宻○近看中庸于章句文义间窥见圣贤述作传授之意极有条理如绳贯棊局之不可乱○中庸当作六大节看首章是一节说中和自君子中庸以下十章是一节说中庸君子之道费而隐以下八章是一节说费隐哀公问政以下七章是一节说诚大哉圣人之道以下六章是一节说大徳小徳末章是一节复申首章之义【三山陈氏曰中庸三十三章其血脉贯通之处朱子既为之章句又提其宏细如言某章是援引先圣之言某章是子思发明之说具有次序○王氏曰是篇分为四大支第一支首章子思立言下十一章引夫子之言以终此章之义第二支十二章子思之言下八章引夫子之言以明之第三支二十一章子思承上章夫子天道人道以立言下十二章子思推明此章之义第四支三十三章子思因前章极致之言反求其本复自下学立心之始推言戒惧慎独之事以驯致其极】
  问中庸大学之别曰如读中庸求义理只是致知功夫如谨独脩省亦只是诚意问只是中庸直说到圣而不可知处曰如大学里也有如前王不忘便是笃恭而天下平底事【双峯饶氏曰大学是说学中庸是说道理会得大学透彻则学不差理会得中庸透彻则道不差○东阳许氏曰中庸大学二书规模不同大学纲目相维经传明整犹可寻求中庸賛道之极有就天言者有就圣人言者有就学者言者广大精微开阖变化髙下兼包巨细毕举故尤不易穷究】















  钦定四库全书
  中庸章句大全上
  中者不偏不倚无过不及之名【朱子曰名篇本是取时中之中然所以能时中者盖有那未发之中在所以先说未发之中然后说君子之时中○北溪陈氏曰中和之中是专主未发而言中庸之中却是含二义有在心之中有在事物之中所以文公必合内外而言谓不偏不倚无过不及可谓确而尽矣○云峯胡氏曰朱子于语孟释中字但曰无过不及盖以用言中庸有所谓未发之中与时中故添不偏不倚四字兼体用言以释名篇之义○新安陈氏曰不偏不倚未发之中以心论者也中之体也无过不及时中之中以事论者也中之用也】庸平常也【朱子曰庸是依本分不为怪异之事尧舜孔子只是庸夷齐所为都不是庸了○北溪陈氏曰文公解庸为平常非于中之外复有所谓庸只是这中底便是日用平常道理平常与怪异字相对平常是人所常用底怪异是人所不曾见忽然见之便怪异如父子之亲君臣之义夫妇之别长防之序朋友之信皆日用事便是平常底道理都无竒特底事如五谷之食布帛之衣可食可服而不可厌者无他只是平常耳】
  子程子曰不偏之谓中不易之谓庸中者天下之正道庸者天下之定理【问正道定理恐道是总括之名理是道里面有许多条目朱子曰要在正字定字上中只是个恰好道理为不见得是亘古今不可变易底故更着个庸字○东阳许氏曰程子谓不偏之谓中固兼举动静朱子不偏不倚则专指未发者】此篇乃孔门传授心法【北溪陈氏曰卑不失之汚贱髙不溺于空虚真孔门传授心法也】子思恐其乆而差也故笔之于书以授孟子【新安陈氏曰于七篇中观其议论渊源所自则可知其以此授孟子矣】其书始言一理中散为万事末复合为一理放之则弥六合卷【上声】之则退藏于宻其味无穷皆实学也善读者玩索【色窄反】而有得焉则终身用之有不能尽者矣【朱子曰始言一理指天命谓性末复合为一理指上天之载始合而开其开也有渐末开而合其合也亦有渐○中散为万事便是中庸所说许多事如知仁勇许多为学底道理与为天下国家有九经及祭祀鬼神许多事中间无些子罅隙句句是实○云峯胡氏曰中庸全体大用之书首言一理中散为万事是由体之一而逹于用之殊末复合为一理是由用之殊而归于体之一放之则弥六合感而遂通天下之故心之用也卷之则退藏于宻寂然不动心之体也此乃孔门传授心法故于心之体用备焉】
  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脩道之谓教
  命犹令也【朱子曰命如朝廷差除又曰命犹诰勑○北溪陈氏曰命如分付命令他一般】性即理也【朱子曰有是性便有许多道理总在里许在心唤做性在事唤做理○北溪陈氏曰性即理也何以不谓之理而谓之性盖理是泛言天地间人物公共之理性是在我之理只这道理受于天而为我所有故谓之性】天以隂阳五行化生万物气以成形而理亦赋焉犹命令也于是人物之生因各得其所赋之理以为健顺五常之徳所谓性也【朱子曰伊川云天所赋为命物所受为性理一也自天所赋予万物言之谓之命以人物所禀受于天言之谓之性○天命与气质亦相衮同才有天命便有气质不能相离若阙一便生物不得既有天命须是有此气方能承当得此理若无此气则此理如何顿放天命之性本未甞偏但气质所禀却有偏处○天命谓性是就人身中指出这个是天命之性不杂气禀而言是专言理若云兼言气便说率性之道不去如太极不离乎隂阳而亦不杂乎隂阳也○天命之谓性此只是从原头说万物皆只同这一个原头圣人所以尽己之性则能尽人之性由其同一原故也○若论本原即有理然后有气若论禀赋则有是气而后理随以具故有是气则有是理无是气则无是理○问五常之徳何故添却健顺二字曰五行乃五常也健顺乃隂阳二字既有隂阳须添此二字始得○健顺之体即性也合而言之则曰健顺分而言之则曰仁义礼智仁礼健而义智顺也○北溪陈氏曰天固是上天之天要之即理是也然天如何而命于人盖借隂阳五行之气流行变化以生万物理不外乎气气以成形理亦赋焉便是上天命令之也○西山真氏曰自昔言性者曰五常而已朱子乃益之以健顺盖阳之性健木火属焉在人为仁礼隂之性顺金水属焉在人为义智土则二气之冲和信亦兼乎健顺隂阳不在五行外健顺岂在五常外乎○东防李氏曰仁之油然生意不可遏礼之粲然明盛不可乱健之为也义不拂乎可否之宜知不外乎是非之别顺之为也若夫信则体是理而不易者健也循是理而无违者顺也○云峯胡氏曰孟子性善之论自子思此首一句来然须看开端一天字程子曰中庸始言一理末复合为一理所谓一理者即此一天字又曰万物各具一理万物同出一原所谓一原者即此一天字按朱子曰谷梁言天不以地对所谓天者理而已成汤所谓上帝降子思所谓天命之性是也是为隂阳之本而其两端循环不已者为之化焉○东阳许氏曰人物之生虽皆出于天理而气有通塞之不同则有人物之异气通者为人而得人之理气塞者为物亦得物之理虽曰有理然后有气然生物之时其气至而后理有所寓气是载理之具也故章句先言气以成形后言理亦赋焉○健顺本上文隂阳而言也五常固已具健顺之理分而言之仁礼为阳为健义智为隂为顺信则冲和而兼健顺也错而言之则五常各有健顺义断智明非健乎仁不忍而用主于爱礼分定而节不可逾非顺乎】率循也【北溪陈氏曰循犹随也】道犹路也【孟子曰夫道若大路然本此以释道字】人物各循其性之自然则其日用事物之间莫不各有当行之路是则所谓道也【朱子曰率性非人率之也率只训循循万物自然之性之谓道此率字不是用力字伊川谓便是仁者人也合而言之道也循字非就行道人说只是循吾本然之性便自有许多道理或以率性为顺性命之理则为道如此却是道因人方有也○道之得名正以人生日用当然之理犹四海九州百千万人当行之路尔○道即理也以人所共由而言则谓之道以其各有条理而言则谓之理其目则不出乎君臣父子兄弟夫妇朋友之间而其实无二物也○性是个浑沦底物循性之所有其许多分条理即道也性字通人物而言但人物气禀有异不可道物无此理只为气禀遮蔽故所通有偏正不同然随他性之所通道亦无所不在也○人与物之性皆同循人之性则为人之道循牛马之性则为牛马之道若不循其性使马耕牛驰则失其性非牛马之道矣○陈氏曰天命谓性是说浑沦一大本底率性谓道是就浑沦大本里分别个条贯脉络处随人物所得之性皆从大本中流出如天油然作云沛然下雨此皆大化流行处随他溪涧科坎小大浅深所得之雨便有许多脉络之不齐皆是此雨水也○如随物之性则牛可耕马可乗鸡可司晨犬可司夜其所发皆有自然之理如随草木之性则桑麻可衣谷粟可食春冝耕夏冝耘秋冝获凢物皆有自然之理○潜室陈氏曰率性不要作工夫看人率循其人之性物率循其物之性此即人物各各当行道理故谓之道○西山真氏曰朱子于告子生之谓性章深言人物之异而于此章乃兼人物而言生之谓性以气言者也天命之谓性以理言者也以气言之则人物所禀之不同以理言之则天之所命一而已矣然则虎狼之搏噬马牛之踶触非道耶曰子思之所谓率性云者循其天命之性也若有搏噬踶触则气禀之所为而非天命之本然矣岂独物为然凡人之为善者皆循天命之性也其为不善则发乎气禀之性矣以是而观则此章兼人物而言尚何疑哉○双峯饶氏曰子思率性之谓道一语专为训道名义盖世之言道者髙则入于荒唐卑则滞于形气入于荒唐则以为无端倪之可测识老荘之论是也滞于形气则以为是人刀之所安排告荀之见是也是以子思于此首指其名义以示人言道者非他乃循性之谓也○云峯胡氏曰易曰一隂一阳之谓道继之者善也成之者性也子思之论盖本于此但易先言道而后言性此道字是统体一太极子思先言性而后言道此道字是各具一太极也】脩品节之也【三山潘氏曰品节之者如亲亲之杀尊贤之等随其厚薄轻重而为之制以矫其过不及之偏者也虽若出于人为而实原于命性道之自然本有者○双峯饶氏曰修裁制之也圣人因人所当行者而裁制之以为品节也】性道虽同而气禀或异故不能无过不及之差圣人因人物之所当行者而品节之以为法于天下则谓之教若礼乐刑政之属是也【问明道云道即性也若道外寻性性外寻道便不是如此即性是自然之理不容加工雄言学者所以脩性故伊川谓雄为不识性中庸却言脩道之谓教如何朱子曰性不容脩脩是揠苖道亦是自然之理圣人于中为之品节以教人耳○脩道谓教専就人事上言就物上亦有品节先王所以使鸟兽鱼鳖咸若周礼掌兽掌山泽各有官周公驱虎豹犀象草木零落然后入山林昆虫未蛰不以火田之类各有个品节使万物各得其所亦所谓教也所以谓之尽物之性但于人较详于物较畧于人较多于物较少○黄氏曰脩道二字须就道上及人气禀上兼看道是大纲之名如孝是事父之道然孝中有多少曲折人气禀不同柔者过于和刚者过于严则于孝道之曲折必有不中节者此所以着为品节使之尽其道也○新安陈氏曰礼乐正是中和之教刑所以弼教政亦教之寓○此章命性道教皆当兼人物而言而必以人为主然苟不兼及于物则道理便该不尽只以此篇后章证之尽己之性尽人之性必说到尽物之性则可见矣】盖人知己之有性而不知其出于天【就性上移上一级说己性原于天命】知事之有道而不知其由于性【又就道上移上一级说道由于己之性】知圣人之有教而不知其因吾之所固有者裁之也【又就教上栘归一歩说因吾之所固有之道而裁之】故子思于此首发明之而董子所谓道之大原出于天亦此意也【汉董仲舒防中此语大意亦可谓知道之原者故引以为证○朱子曰子思此三句乃天地万物之大本大根万化皆从此出人若能体察方见圣贤所说道理皆从自已胷中流出不假他求○三山陈氏曰此章乃中庸之纲领此三句又一章之纲领也圣贤教人必先使之知道所自来而后有用力之地此三句盖与孟子道性善同意○王氏曰此书皆言道之体用第一句天是体性是用第二句性是体道是用第三句道是体教是用○双峯饶氏曰性道教道字重中庸一书大扺说道性原于天而流行于事物则谓之道脩此道以教人则谓之教所以下文便说道也者如君子之道费而隠大哉圣人之道皆提起道字说以此见重在道字○云峯胡氏曰开端虽不露出中字天命谓性即未发之中因率性之道而品节之即时中之中也○番昜李氏曰大学入徳之书学者事也故首曰大学之道而教在其中中庸明道之书教者事也故首曰脩道之谓教而学在其中中庸一书性道教三言为一篇之纲领而道之一字为三言之纲领道由性而出言道而不言性则人不知道之本原而或索之于浅近道由教而明言道而不言教则人不知道之功用而或索之于高虗言性于道之先言教于道之后而下即继之曰道也者不可须防离也子思子立言之防可得而识矣○新安陈氏曰道字上包性字下包教字推其本原必归之天命○朱子此总断之语元本云盖人之所以为人道之所以为道圣人之所以为教原其所自无一不本于天而偹于我学者知之则其于学知所用力而自不能已矣故子思于此首发明之读者所宜深体而黙识也今以后来本校之踈宻浅深大有间矣然无一不本于天而备于我此语亦包括要切或问所谓其本皆出乎天而实不外乎我与此语无异是仍存之于或问中矣他本多依元本惟祝氏附录从定本耳盖甞论之前圣如舜首言道言教而未言命性至商汤君臣始言天之明命又曰上帝降于民若有恒性克绥厥猷虽包涵命性道教之意未始别白融贯言之至孔子传易曰各正性命一隂一阳之谓道继善成性习教事教思无穷然言命自命性自性道教亦然至子思子始言性本于命道率乎性教脩乎道发前圣未发之蕴以开示后世学者于无穷朱子于此三言既逐字逐句剖析于先复融贯防通于后元本含蓄未尽至定本则尽发子思之意无复余蕴故今一遵定本云】
  道也者不可须防离也可离非道也是故君子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惧乎其所不闻【离去声】
  道者日用事物当行之理皆性之徳而具于心【上句言道之用下句言道之体】无物不有【言道之大横说】无时不然【言道之乆直说】所以不可须防离也若其可离则岂率性之谓哉【新安陈氏曰元本作则为外物而非道矣两句冝兼存之云若其可离则为外物而非道矣岂率性之谓哉如此尤为明偹】是以君子之心常存敬畏【敬谓戒慎畏谓恐惧】虽不见闻亦不敢忽所以存天理之本然【北溪陈氏曰未感物时浑是天理】而不使离于须防之顷也【朱子曰此道无时无之然体之则合背之则离也一有离之则当此之时失此之道矣故曰不可须臾离君子所以戒慎不睹恐惧不闻则不敢以须臾离也○可离与不可离道与非道各相对待而言离了仁便不仁离了义便不义公私善利皆然○戒慎恐惧不须说得太重此只是畧畧收拾来便在这里伊川所谓道个敬字也不大叚用得力孟子曰操则存操字亦不是着力把持所不睹不闻不是闭耳合眼时只是万事皆未萌芽自家便先恁地戒慎恐惧不睹不闻之时便是喜怒哀乐未发处常要提起此心在这里防于未然所谓不见是图也○戒慎恐惧是未发然只做未发也不得便是所以养其未发只是耸然提起在这里这个未发底便常在何曾发或问恐惧是已思否曰思又别思是思索了戒慎恐惧正是防闲其未发曰即是持敬否曰亦是○北溪陈氏曰道是日用事物所当行之路即率性之谓而得于天之所命者而其緫防于吾心大而父子君臣夫妇长幼朋友微而起居饮食盖无物不有自古及今流行天地之间盖无时不然戒谨恐惧只是主敬是提撕警觉使常惺惺则天命之本体常存在此若不戒惧则易至于离道逺也○潜室陈氏曰道只是当行底理天下事事物物与自家一身凡日用常行那件不各有当行底道理曾一歇走离得才离得便物非物事非事吾身日用常行者皆非是矣故道即路之谓也之燕之越无非是路才无路便是荆棘草莾圣人之道只是眼前当然底一时走离不得○问当不睹不闻而戒惧愚谓如鉴之照物当不照时光自常存不可欺以妍丑上蔡惺惺法者岂谓此乎曰若如此说则是他自常存了何用戒慎恐惧道理固自常在但人须用提撕照管不可谓目无睹耳无闻一齐都放下须当此时常自惺惺地也○问大学不要先有恐惧中庸却要恐惧何也西山真氏曰大学之恐惧与中庸之恐惧不同中庸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惧乎其所不闻只是事物未形之时常常持敬令人不昏昧而已大学之恐惧只是俗语所谓怖畏之意自与中庸有异○双峯饶氏曰君子常存敬畏虽当事物既往思虑未萌目无所睹耳无所闻暂焉之顷亦不敢忽事物既往是指前靣底说思虑未萌是指后靣底说不睹不闻正在此二者之间看上文道不可须臾离则是自所睹所闻以至于所不睹不闻皆当戒惧而此不睹不闻在事物既往之后看下文喜怒哀乐未发则此不睹不闻又在思虑未萌之前故须看此二句方说得上下文意贯串要在须臾之顷四字于此见得子思所以发须防两字之意】
  莫见乎隠莫显乎微故君子慎其独也
  隠暗处也微细事也独者人所不知而己所独知之地也【问谨独莫只是十目所视十手所指处也与那暗室不欺时一般否朱子曰这独也不只是独自时如与众人对坐自心中发念或正或不正此亦是独处如一片止水中间有一防动处此最要着工夫处】言幽暗之中细微之事迹虽未形而几【平声】则已动人虽不知面己独知之则是天下之事无有着见明显而过于此者【朱子曰事之是与非众人皆未见得自家自是先见得分明○三山陈氏曰曰隠曰微则此念已萌矣特人所未知隠而未见微而未显耳然人虽未知而我已知之则固已甚见而甚显矣此正善恶之几也○三山潘氏曰幽暗之中细微之事其是非善恶皆不能逃乎此心之灵所以当此之时尤为昭灼显著也若其发之既逺为之既力则在他人十目所视十手所指虽甚昭灼而在我者心意方注于事为精神方运于酬酢其是非得失反有不自觉者矣○双峯饶氏曰此又对上文而言隠暗之地虽人之所不睹微宻之事虽人之所不闻然其几既动则必将呈露于外而不可掩昭晰于中而不可欺是道固不可须防离而其形见明显尤莫有甚于此者○子思云道也者提起道字见得下靣莫见乎隠莫显乎微见与显皆是此道】是以君子既常戒惧【指上文一节】而于此尤加谨焉【指此一节】所以遏人欲于将萌【新安陈氏曰未发之前私欲不萌只是存天理而已几动之初天理人欲由此而分此处加谨则人欲将萌动便从而遏絶之矣】而不使其潜滋暗长【上声】于隠微之中【元本只云滋长定本加潜暗二字】以至离道之逺也【朱子曰道不可须防离是言道之至广至大者莫见乎隠莫显乎微是言道之至精至密者道不可离是说不可不存养是故以下是教人戒惧做存养工夫莫见莫显是说不可不省察故君子以下是教人谨独察私意起处防之只看两故字可见○既言道不可离只是精粗隠微之间皆不可离故言戒惧不睹不闻以该之若曰自其思虑未起之时早已戒惧非谓不戒惧乎所睹所闻而只戒惧乎不睹不闻也此两句是结上文不可须防离也之意下文又提起说无不戒惧之中隠微之间念虑之萌尤不可忽故又欲于其独而谨之又结上文隠微意此分明是两节事前叚有是故字后叚有故字且两提起君子字若作一叚说亦成是何文字问如此分两节工夫则致中致和工夫方各有着落而天地位万物育亦各有归着曰是○问戒惧是体统做工夫谨独是又于其中切处加工夫曰然○戒惧是防之于未然以全其体谨独是察之于将然以审其几○问戒惧者所以涵养于喜怒哀乐未发之前当此之时寂然不动只下得涵养工夫谨独者所以省察于喜怒哀乐已发之时当此之时一毫放过则流于欲矣判别义利全在此时不知是如此否曰此说甚善○问涵养工夫实贯初终而未发之前只须涵养才发处便须用省察工夫至于涵养愈熟则省察愈精矣曰是又问未发时当以义理涵养曰未发时着义理不得才知有义理便是已发当此时有义理之源未有义理条件只一个主宰严肃便有涵养工夫○存养是静工夫省察是动工夫○陈氏曰虽是平时已常戒惧至此又当十分加谨则所发便都是善不加谨则所发便流于恶○潜室陈氏曰戒慎恐惧与谨独是两项地头戒慎恐惧是自家不睹不闻之时谨独是众人不覩不闻之际○蛟峯方氏曰戒惧是保守天理慎独是检防人欲○双峯饶氏曰戒慎恐惧便是慎独之慎详言之则曰戒慎恐惧约言之只是慎之一字道者率性之谓其体用具在吾身敬者所以存养其体省察其用乃体道之要也戒惧存养之事慎独省察之事中庸始言戒惧慎独而终之以笃恭皆敬也中庸以诚为一篇之体要惟其敬故能诚○大学只言慎独不言戒惧初学之士且令于动处做工夫○勿轩熊氏曰按大学诚意章言慎独子思传授盖本于此○云峯胡氏曰首三句重在一道字天命谓性是道之体脩道谓教是道之用所以于此独提起道也者三字下文却分为两节言之道也者不可须防离所以君子必戒慎所不睹恐惧所不闻不睹不闻四字正是释须防二字人有目岂不睹有耳岂不闻不睹不闻特须防之顷尔道也者莫见乎隠莫显乎微所以君子必慎其独此一独字正是说隠微二字隠微却是人之所不睹不闻而我所独睹独闻之时之处也章句于大学曰审其几此曰几则已动一几字是吃为人处上文曰君子之心常存敬畏一敬字是教人用工夫处戒惧不睹不闻是几未动而敬慎独则几己动而敬也曰常存敬畏虽不见闻亦不敢忽当看常字与亦字曰君子既常戒惧而于此尤加谨焉当看常字与尤字曰存天理之本然遏人欲于将萌当看存字与遏字然皆不离乎敬而已大扺君子之心常存此敬不睹不闻时亦敬独时尤敬所以未发时浑是本然之天理此敬足以存之才发时便有将然之人欲此敬足以遏之也朱子敬斋箴与此无不合戒惧是静而敬慎独是动而敬戒惧是惟恐须防之有间慎独是惟恐毫厘之有差】
  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发而皆中节谓之和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天下之达道也【乐音洛中节之中去声】喜怒哀乐情也其未发则性也无所偏倚故谓之中发皆中节情之正也无所乖戾故谓之和大本者天命之性【推本于天命之谓性一句】天下之理皆由此出道之体也达道者循性之谓【推本于率性之谓道一句】天下古今之所共由道之用也此言性情之徳【中为性之徳和为情之徳】以明道不可离之意【延平李氏曰方其未发是所谓中也性也及其发而中节也则谓之和其不中节也则有不和矣和不和之异皆既发焉而后见之是情也非性也孟子故曰性善又曰情可以为善其说盖出于子思○朱子曰喜怒哀乐浑然在中未感于物未有倚看一偏之患亦未有过与不及之差故特以中名之而又以为天下之大本程子所谓中者在中之义所谓只喜怒哀乐未发便是中皆谓此也林择之谓在中之义是里靣底道理看得极子细○喜怒哀乐未发如处室中东西南北未有定向不偏于一方只在中间所谓中也及其既发如已出门东者不复西南者不复北然各行所当然无所乖逆所谓和也○中和是承上两节说中所以状性之徳而形道之体和所以语情之正而显道之用子思欲学者于此识得心也心也者妙性情之徳也所以致中和立大本而行达道者也天理之主宰也○心包性情性是体情是用心字是一个字母故性情皆从心○问中和者性情之徳也寂感者此心之体用也此心存则寂然时皆未发之中感通时皆中节之和心有不存则寂然木石而已大本有所不立也感通驰骛而已达道有所不行也故动静一主于敬戒谨恐惧而谨之于独则此心存而寂感无非性情之徳也曰是○问恻隐羞恶喜怒哀乐固是心之发晓然易见处如未恻隐羞恶喜怒哀乐之前便是寂然而静时然岂得皆块然如槁木其耳目亦必有自然之闻见其手足亦必有自然之举动不审此时唤作如何曰喜怒哀乐未发只是这心未发耳其手足运动自是形体如此○静而无不该者性之所以为中也寂然不动者也动而无不中者情之发而得其正也感而遂通者也静而常觉动而常止者心之妙也寂而感感而寂者也○北溪陈氏曰节者限制也其人情之凖的乎只是得其当然之理无些过不及与是理不相咈戾故曰和○情之中节是从本性发来其不中节是感物欲而动须有戒惧工夫方存得未发之中须有谨独工夫方有已发之和○问发时有中节不中节之分未发时还有分否潜室陈氏曰既是未发更有何物可分但有浑然之理在中不曾倚着耳○蒙斋袁氏曰喜怒哀乐未发则浑然在中及发则有中节不中节而惟中节者为和○双峯饶氏曰四者皆中节方谓之和譬之四时三时得冝一时失冝亦不得谓之和矣○云峯胡氏曰上文说君子主敬之功见人心之于道不可离此说在人性情之徳又见道之在人心本不可离也发而中节之和即是无过不及之中故周子曰中也者和也中节也天下之达道也达道即率性之道前言率性之道必自天命上说来此言逹道必自大本说来体用一源非知道者孰能识之】
  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
  致推而极之也位者安其所也育者遂其生也自戒惧而约之以至于至静之中无少偏倚而其守不失则极其中而天地位矣自谨独而精之以至于应物之处无少差谬【靡防反】而无适不然则极其和而万物育矣【黄氏曰章句无少偏倚无少差谬是横致其守不失无适不然是直致横致如一个物打迸了四围恁地洁浄相似直致则是今日如此洁净后日亦如此以至无顷刻不如此○云峯胡氏曰章句精之约之只是释一致字约之则存养之功益宻精之则省察之功益严至静之中无少偏倚已是约之之至而其守不失所以约之者愈至应物之处无少差谬已是精之之至而无适不然所以精之者愈至此之谓中和之致也○新安陈氏曰收敛近里贵乎约审察几微贵乎精二字下得尤不苟○东阳许氏曰致中和是戒惧慎独推行积累至乎极处则有天地位万物育之效验】盖天地万物本吾一体吾之心正【致中】则天地之心亦正矣【天地位】吾之气顺【致和】则天地之气亦顺矣【天地气顺则万物育】故其效验至于如此此学问之极功圣人之能事初非有待于外【不出吾性之外】而脩道之教亦在其中矣【陈氏曰致中即天命之性致和即率性之道及天地位万物育则脩道之教亦在其中矣○云峯胡氏曰致吾之中如何天地便位致吾之和如何万物便育盖以天地万物本吾一体故也朱子此八字是从天命之性说来性一而已天地万物与吾有二乎哉】是其一体一用虽有动静之殊然必其体立而后用有以行则其实亦非有两事也【三山陈氏曰体之立所以为用之行之地用之行所以为体之立之验○新安陈氏曰体静用动分言也体立而后用行合言也致中则必能致和中和一理天地位则必万物育位育一机非两事也】故于此合而言之以结上文之意【问致中和天地位万物育与喜怒哀乐不相干朱子曰世间何事不系在喜怒哀乐上且如人君喜一人而赏之则千万人劝怒一人而罚之则千万人惧以至哀矜鳏寡乐育人材这便是万物育以至君臣父子夫妇长幼相处相接无不是这个即这喜怒中节处便是实理流行○问致中和天地位万物育此以有位者言如一介之士如何得如此曰若致得一身中和便充塞一身致得一家中和便充塞一家若致得天下中和便充塞天下有此理便有此事有此事便有此理如一日克复如何便得天下归仁为有此理故也○问尧汤不可谓不能致中和而亦有水旱之灾曰经言其常尧汤遇非常之变也大抵致中和自吾一念之间培植推广以至裁成辅相匡直辅翼无一事之不尽方是至处○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便是形和气和则天地之和应○天地位万物育便是裁成辅相以左右民底工夫若不能致中和则山崩川竭者有矣天地安得而位胎夭失所者有矣万物安得而育问如此则须专就人主身上说方有此功夫曰规模自是如此然人各随一个地位去做不道人主致中和士大夫便不致中和○西山真氏曰致中和之所以用功不过曰敬而已不睹不闻而戒惧静时敬也谨独动时敬也静无不敬所以致中动无不敬所以致和自然天地位万物育如洪范所谓肃乂哲谋圣而雨旸燠寒风之时若应之董仲舒所谓人君正心以正朝廷正百官正万民而隂阳和风雨时诸福之物毕至皆是此理○双峯饶氏曰致中和而能使天地位万物育是有此理但所居位有髙下则力之所至有广狭如为一家之主则能使一家之天地位万物育为一国之主则能使一国之天地位万物育为天下主则能使天地位万物育父父子子夫夫妇妇此一家之天地位也妻子臣妾人人各得其所此一家之万物育也一国亦然极而至于天下然后天地位万物育始充其量如孔子在当时虽不见位育极功然道明于万世能使三纲五常终古不坠是即位育之极功也○云峯胡氏曰中和虽有体用动静之殊然深观其所从来则天地万物之所以位育有不得而析者故曰必其体立而后用有以行亦非有两事也中庸一书本只言率性之道而必推原天命之性本只言时中之中而必推原未发之中皆谓体立而后用有以行也○新安陈氏曰由教而入之学者其于致中和位育之事业虽未敢遽望及此然学问志向之初亦所当考而以之为标的也○东阳许氏曰位育以有位者言之固易晓若以无位者言之则一身一家皆各有天地万物以一身言若心正气顺则自然睟面盎背动容周旋中礼是位育也以一家言以孝感而父母安以慈化而子孙顺以弟友接而兄弟和以敬处而夫妇正以寛御而奴仆尽其軄及一家之事莫不当理皆位育也但不如有位者所感大而全尔】
  右第一章子思述所传之意以立言首明道之本原出于天而不可易【首三句】其实体备于己而不可离【道不可离可离非道二句】次言存养省【悉井反】察之要【戒惧慎独二节】终言圣神功化之极【中和位育三句○黄氏曰此章字数不多而义理本原功夫次第与夫效验之大无不该备】盖欲学者于此反求诸身而自得之以去【上声】夫【音扶】外诱之私而充其本然之善【新安陈氏曰中之大本原于天命之性和之逹道即率性之道也反求诸身身本有之自得之者即自得乎此也去外诱之私慎独以遏人欲而已克本然之善致大本之中逹道之和也】杨氏【时】所谓一篇之体要是也【陈氏曰此章乃子思总括一篇之义○新安陈氏曰中庸一书造圣道之阃奥其首章子思子自着之格言也首三句祖述汤诰惟皇上帝降于下民若有恒性克绥厥猷惟后之言而推明性道教三字血脉贯通名义精当则实过之真是发从古圣贤之所未发慎独曾子虽甞言之然只就意之动处言之耳前一截静时工夫未之言也子思先就戒惧处言静时之涵养方就慎独处言动时之省察动静相涵交致其力视曽子之言益加宻焉亦本其所已发而尽发其所未发也自古书中多言无过不及之中中之用耳子思则先言未发之中以见中之体后言时中之中以见中之用言未发之中本体渊深除中庸外他固罕见岂非亦发前古圣贤之所未发乎静致其中动致其和极其功至于位天地育万物参賛化育之大功其本原实自存养天理遏絶人欲者基之精乎大哉一章大指有本原有工夫有功用厯选圣贤之书无能肩之者圣师有此贤孙其有功于道统之传万世实不可磨云】其下十章盖子思引夫子之言以终此章之义【双峯饶氏曰首章论圣人传道立教之原君子涵养性情之要以为一篇之纲领当为第一大节】
  仲尼曰君子中庸小人反中庸
  中庸者不偏不倚无过不及而平常之理【陈氏曰中庸只是一个道理所以不拆开说】乃天命所当然精微之极致也【新安陈氏曰提掇篇首一句以为纲领乃天命所赋当然之理所谓极至之徳也】唯【与惟通】君子为能体之【新安陈氏曰体之谓以身当而力行之如仁以为己任之意】小人反是【云峯胡氏曰第二章以下十章皆述夫子之说独此章与第三十章揭仲尼二字仲尼曰仲尼之言也所言者中庸也仲尼祖述尧舜以下仲尼之行也所行者皆中庸也中和之论发于子思中庸之论本于仲尼然发而中节之和即是时中之中子思中和二字亦只是说仲尼一中字故曰中庸之中兼中和之义而章句必先曰不偏不倚而后曰无过不及可谓精矣】
  君子之中庸也君子而时中小人之中庸也小人而无忌惮也
  王肃本作小人之反中庸也程子亦以为然今从之【此是正觧说上两句】○君子之所以为中庸者以其有君子之徳而又能随时以处【上声】中也小人之所以反中庸者以其有小人之心而又无所忌惮【徒案反】也【程子曰可以仕则仕可以止则止可以乆则乆可以速则速此皆时也未尝不合中故曰君子而时中君子之于中庸也无适而不中则其心与中庸无异体矣小人之于中庸无所忌惮则与戒慎恐惧者异矣是其所以反中庸也○朱子曰君子只是说个好人时中只是说个做得恰好底事○为善者君子之徳为恶者小人之心君子而处不得中者有之小人而不至于无忌惮者亦有之○当看而字既是君子又要时中既是小人又无忌惮二又字不用亦可但恐读者不觉故特下此字要得分明○新安陈氏曰朱子盖就两个而字上咀嚼出意味来】盖中无定体随时而在是乃平常之理也【问何谓时中程子曰犹之遇门不入在禹之世为中也时而居陋巷则过门不入非中矣居于陋巷在顔子之时为中也时而当过门不入则居于陋巷非中矣○朱子曰尧授舜舜授禹都是当其时合当如此做做得来恰好所谓中也中即平常也汤武亦然如当盛夏时须要饮冷衣葛隆冬时须要饮汤重裘不如此便失其中便是差异矣○中庸之中本是无过不及之中大防在时中上若推其本则自喜怒哀乐未发之中而为时中之中未发之中是体时中之中是用中字兼中和言之○南轩张氏曰中字若统体看是浑然一理也若散在事物上看事事物物各有正理存焉君子处之权其所冝悉得其理乃随时以处中也○双峯饶氏曰中庸之理即率性之谓而天下之逹道也惟君子为能体之中庸之中只是时中如舜用中于民亦只是中之用问言中而不及庸何也曰庸不在中之外惟其随时处中所以可常行而不可易也○东阳许氏曰既曰随时以处中又曰中随时而在此随时字含两意谓君子毎应事之时各随其事以处乎中是一日之间事事皆处乎中也又同此一事今日应之如此为中它日应之乃如彼为中凡一事各于时冝不同者处乎中也】君子知其在我故能戒谨不覩恐惧不闻而无时不中小人不知有此则肆欲妄行而无所忌惮矣【蔡氏曰此章上二句孔子之言下四句乃子思释孔子之言○三山潘氏曰君子致存养省察之功是以无时而不中小人放肆而无忌惮是以与中庸相反○新安陈氏曰前六句己正觧此节文义明白此又推其本而以知此理为重如论语三畏章君子惟知天命故畏天命小人惟不知天命所以不畏也君子惟知此理在我故能戒惧以存养此中之体而随时以裁处此中之用戒惧即畏天命也小人惟不知有此理所以纵肆人欲而无忌惮无忌与戒慎反无惮与恐惧反是即不知天命而不畏者也○鲁斋许氏曰时有万变事有万殊而中无定体当此时则此为中于彼时则非中矣当此事则此为中于彼事则非中矣是以君子戒慎恐惧存于未发之前察于既发之际大本立而逹道行故尧舜汤武之征让不同而同于中三仁之生死不同顔孟之语黙不同其同于中则一也明乎此则可论圣贤之时矣】
  右第二章  此下十章皆论中庸以释首章之义文虽不属【音烛】而意实相承也变和言庸者游氏曰以性情言之则曰中和以徳行【去声】言之则曰中庸是也然中庸之中实兼中和之义【中庸之中兼已发未发二义○陈氏曰中和是分体用动静相对说中庸是兼徳性行事相合说○黄氏曰性情天生底徳行人做底性情人人一般徳行人人不同○双峯饶氏曰中庸者道之凖的古今圣贤所传只是此理子思所作中庸亦只为发明此二字首章中和是性情之徳而中庸之根本盖特推其所自来耳防氏所谓徳即性情之徳中和是也行即见诸行事者时中是也以中庸兼此二者而得名故曰中庸之中实兼中和之义然中和以性情言人心本然纯粹之徳也中庸以事理言天下当然之则不可过亦不可不及者也二者虽同此中理而所指各异故致中和者则欲其戒惧慎独以涵养乎性情践中庸者则欲其择善固执以求合乎事理二者内外交相养之道也此下十章是圣人立中庸使过者俯而就不肖者企而及乃变化气质之方也○新安倪氏曰惟君子能因性情之自然而致中和是以能全徳行之当然而践中庸究其用功惟在主乎敬而已戒谨恐惧敬也择善固执非主敬者能之乎若小人则全无主敬之功冝其无忌惮而反中庸也饶氏以中和中庸二者分析而论故今又以二者融贯而论之云】
  子曰中庸其至矣乎民鲜能久矣【鲜上声下同】
  过则失中不及则未至故惟中庸之徳为至然亦人所同得初无难事但世教衰民不兴行【去声】故鲜能之今已乆矣论语无能字【北溪陈氏曰至者天下之理无以加之谓○仁夀李氏曰自物则言之则过与不及皆不可以言至自末世言之则过乎则者少不及乎则者多学者试以事君之敬事父之孝与人交之信反已而自省焉则其至与否可见矣○双峯饶氏曰此章言中庸之道非特小人反之而众人亦鲜能之以起下章之意○格庵赵氏曰此章无之为徳也四字故下句有能字意论语是夫子本文此是子思櫽括○云峯胡氏曰此比论语添一能字惟民气质偏故鲜能知能行仍须看下章许多能字方见子思之意鲜能知味是不防知者不防期月守是不能行者中庸不可防非义精仁熟者不防知不防行惟圣者防之是専言圣人知之尽仁之至故独防知防行至于人一防之已百之人十防之己千之果防此道矣虽愚必明虽柔必强是愚者本不能知防百倍其功则防知柔者本不防行防百倍其功则防行后面至诚防尽其性是防知之尽能行之至唯至圣为防聦明睿知是能知能寛裕温柔以下是能行惟至诚为能经纶天下之大经是能行非聦明圣知逹天徳者孰能知之又说能知看许多能字则子思此章添一防字固有防哉】
  右第三章
  子曰道之不行也我知之矣知者过之愚者不及也道之不明也我知之矣贤者过之不肖者不及也【知者之知去声】道者天理之当然中而已矣【云峯胡氏曰只是一道字首章释道也者曰道者事物当然之理皆性之徳而具于心为下文不可须防离而言也此章释道字曰道者天理之当然中而已矣为下文过不及而言也然事物当然之理即是天理之当然性之徳而具于心亦中而已矣特具于心者是不偏不倚之中此是无过不及之中章句锱铢不差也】知愚贤不肖之过不及则生禀之异而失其中也知者知之过既以道为不足行愚者不及知又不知所以行此道之所以常不行也贤者行之过既以道为不足知不肖者不及行又不求所以知此道之所以常不明也【三山陈氏曰世之髙明洞逹识见絶人者其持论常髙其视薄物细故若凂焉则必不屑为中庸之行如老佛之徒本知者也求以逹理而反灭人类非过乎至于昏迷浅陋之人则又蔽于一曲而暗于大理是又不及矣二者皆不能行道世之刻意厉行勇于有为者其操行常髙其视流俗汚世若将凂焉则必不复求于中庸之理如晨门荷蓧之徒本贤者也果于洁身而反乱大伦非过乎至于阘茸卑汚之人则又安于故常而溺于物欲是又不及矣二者皆不能明道○双峯饶氏曰此章承上二章明小人所以反中庸与众人所以鲜能中庸者皆以气质之有偏以起下六章之意然专以过不及为言似言中而不及庸盖中即所以为庸非有二也或问愚者不及知此中不肖者不及行此中费隠章又云夫妇之愚不肖可以与知能行何也曰彼以夫妇之事言此以道之全体言问贤合属行知合属明夫子却交互说者何故曰如此则人皆晓得夫子何以曰我知之矣缘天下人皆不知此夫子所以有此叹行不是说人去行道是说道自流行于天下明不是说人自知此道是说道自着明于天下人多差看了须要见得知行相因○新安王氏曰自世俗观之过疑胜于不及自道言之其不合于中庸则一也○云峯胡氏曰此章分道之不行不明而下章即舜之知言道之所以行即回之贤言道之所以明兼后靣欲说知仁勇此章为此三者发端而言知者知之过以道为不足行不仁也贤者行之过以道为不足知不智也愚不肖者安于不及不能勉而进不勇也○东阳许氏曰道不行者知之过与不及道不明者行之过与不及是固然矣然下乃结之曰人莫不饮食也鲜能知味也是又总于知盖二者皆欠真知尔若真知理义之极至则贤者固无过知者亦必笃于行不徒知之而已矣】
  人莫不饮食也鲜能知味也
  道不可离人自不察【朱子曰以饮食譬日用味譬理】是以有过不及之【三山陈氏曰道曷甞离人哉特百姓日用而不知耳○晏氏曰知者专于明道或怠于行道贤者专于行道或忽于明道鲜防知味以喻不能知道道既不能明安能行乎末专言知味以见明道为先惟不明故不行也○新安陈氏曰道不可离又提此句以为头脑人自不察如饮食而不知味是以有过不及之弊又缴上前一节去知者气清而质欠粹故知之过而行不及贤者质粹而气欠清故行之过而知不及也】
  右第四章
  子曰道其不行矣夫【音扶】
  由不明故不行【双峯饶氏曰此章承上章鲜防知味之知而言道由不明所以不行】右第五章  此章承上章而举其不行之端以起下章之意【三山陈氏曰此一句自为一章子思取夫子之言比而从之盖承上章以起下章之义若曰道不逺人犹日用饮食也由而不知故鲜能知味耳惟其不知是以不行故以道其不行之言继之盖所以承上章之义也必如下章舜之事则知而行矣盖又所以起下章之义○云峯胡氏曰前章民鲜防是兼知行言鲜能知味是指知而言此章道其不行又指行而言】
  子曰舜其大知也与舜好问而好察迩言隠恶而善执其两端用其中于民其斯以为舜乎【知去声与平声好去声】舜之所以为大知者以其不自用而取诸人也【朱子曰舜本自知又能合天下之知为一人之知而不自用其知此其知之所以愈大也若只据一己所有便有穷尽】迩言者浅近之言犹必察焉其无遗善可知【朱子曰虽浅近言语莫不有至理寓焉人之所忽而舜好察之非洞见道体无精粗差别不能然也孟子曰自耕稼陶渔以至为帝无非取诸人者又曰闻一善言见一善行若决江河沛然莫之能御此皆好察迩言之实也伊川先生曰造道深后虽闻常人言语莫非至理】然于其言之未善者则隠而不宣其善者则播而不匿其广大光明又如此则人孰不乐【音洛】告以善哉【朱子曰言之善者播之不善者隠匿之则善者愈乐告以善而不善者亦无所愧而不惜言也求善之心广大光明如此人安得不尽言来告而吾亦安得不尽闻人之言乎○新安陈氏曰隠恶见其广大能容善见其光明不蔽】两端谓众论不同之极致盖凡物皆有两端如小大厚薄之类于善之中又执其两端而量度【徒洛反】以取中然后用之则其择之审而行之至矣然非在我之权度精切不差何以与【音预】此此知【如字】之所以无过不及而道之所以行也【朱子曰执其两端而用其中如天下事一个人说东一个说西自家便把东西来斟酌看中在那里○两端只是个起止二字犹云起这头至那头也自极厚以至极薄极大以至极小极重以至极轻于此厚薄大小轻重之中择其说之是者而用之乃所谓中若但以极厚极薄为两端而中折其中间以为中则是子莫执中矣中间如何见得便是中盖极厚者说是则用极厚之说极薄者说是则用极薄之说厚薄之中说是则用厚薄之中之说轻重六小莫不皆然盖惟其说之是者用之不是察其两端不用而但取两头之中者用之也且如有功当赏或说合赏万金或说合赏千金或说百金或说十金万金至厚十金至薄也则执其两端自至厚至至薄而精权其厚薄之中合赏万金便赏万金合赏十金也只得赏十金合赏千金百金皆然若但去两头只取中间则这头重那头轻这头偏多那头偏少是乃所谓不中矣或曰孔子所谓两端与此同否曰竭其两端是自精至粗自大至小自上至下都与他说无一毫之不尽执两端是取之于人者自精至粗自大至小总括以尽无一善之或遗又问所谓众论不同都是善一邉底曰恶底己自隠而不宣了○叶氏曰两端非如世俗说是非善恶之两端乃是事已是而不非己善而非恶已皆当为之事自斯道之不明往往以是非善恶为两端而执其中则半是半非半善半恶之论兴君子不必为十分君子小人不必为十分小人乃郷原贼徳之尤者也可不辨哉○双峯饶氏曰中无定体随时而在如萃之时用大牲吉则中在那极厚处如损之时二簋可用享则中在那极薄处他可类推执是执其言用亦是用其言执其两端则有以见其寛博大兼总众善而无遗用其中则有以见其精宻详审极于至当而无偏○黄氏曰因道之不行起于知者之过愚者之不及故必知如大舜而后可以望斯道之行○云峯胡氏曰知仁勇学者入徳之事下章囬之仁子路之勇皆学者事大舜之知自是圣人事姑借以为言耳故章句于回与由则曰择曰守于舜则曰择之审而行之至不以守言也然此章正是学者用力之始正当以圣人自期择之审舜之精也行之至舜之一也此所以为舜之中也顔渊曰舜何人也予何人也有为者亦若是此章言舜而下章言回学者正好将顔渊之语以通看二章云】右第六章【此章言知之事】
  子曰人皆曰予知驱而纳诸罟擭陷阱之中而莫之知辟也人皆曰予知择乎中庸而不能期月守也【予知之知去声罟音古擭胡化反阱才性反辟避同期居之反】
  罟网也擭机槛也陷阱坑坎也皆所以揜取禽兽者也【格庵赵氏曰此譬祸机所伏】择乎中庸辨别【彼列反】众理以求所谓中庸即上章好【去声】问用中之事也期月匝【作荅反】一月也【新安陈氏曰匝周也期年是周一年期月是周一月】言知祸而不知辟以况能择而不能守皆不得为知也【仁夀李氏曰中不可不择又不可不守择而不守终非己物能择能守然后可以言知夫子甞因仁以言知矣曰择不处仁焉得知择而不处谓之知不可也孟子甞因仁义以言知矣曰知之实知斯二者弗去是也知而去之谓之知不可也夫子之所谓处孟子之所谓弗去中庸之所谓守其义一也○双峯饶氏曰知属贞贞者正而固正固二字方训得贞字知得虽是正了仍旧要固守所以说贞者事之干又曰分而言之则择固谓之知然防择而不能守亦不得谓之知此章虽引起下章仁能守之说然仍旧重在知字○新安陈氏曰此章如诗之有兴借上一事譬喻以引起下一事也】
  右第七章  承上章大知而言又举不明之端以起下章也【云峯胡氏曰此章两人字盖借知祸而不知辟之人以况能择而不防守之人也上章言舜圣人下章言回贤人此章两人字众人也上章舜能择为知起下章回防守为仁此章结上章之所谓知起下章之所谓仁】
  子曰回之为人也择乎中庸得一善则拳拳服膺而弗失之矣
  回孔子弟子顔渊名拳拳奉持之貌服犹着【徒略反】也膺胷也奉持而着之心胷之间言能守也顔子盖真知之故防择能守如此此行之所以无过不及而道之所以明也【程子曰人凡于道择之则在乎知守之则在乎仁断之则在乎勇○朱子曰舜大知章是行底意多回择中章是知底意多用其中者舜也择乎中庸得一善拳拳服膺而不失者顔子也夫顔子之学所以求为舜者亦在乎精择而敬守之耳盖择之不精则中不可得守不以敬则虽欲其一日而有诸己且将不防尚何用之可致哉○双峯饶氏曰毎得一善则着之心胷之间而不失不是只守一善亦不是着意去守这一善○黄氏曰道之不明起于贤者之过不肖者之不及故必贤如顔子而后可以望斯道之明○云峯胡氏曰舜逹而在上择乎中庸而用之民圣人之道所以行也顔渊穷而在下择乎中庸而不失于己圣人之学所以传也子思以回继舜之后其意深矣】
  右第八章【新安陈氏曰此章言仁之事择中庸知之意弗失勇之意也】
  子曰天下国家可均也爵禄可辞也白刃可蹈也中庸不可能也
  均平治也三者亦知仁勇之事天下之至难也【陈氏曰可均似知可辞似仁可蹈似勇】然皆倚于一偏故资之近而力能勉者皆足以能之至于中庸虽若易【去声下同】能【天下之至难也以下元本云然不必其合于中庸则质之近似者皆能以力为之若中庸则虽不必皆如三者之难】然非义精仁熟而无一毫人欲之私者不防及也三者难而易中庸易而难此民之所以鲜【上声】防也【朱子曰中庸便是三者之间非是别有一个道理只于三者做得恰好处便是中庸○三者亦就知仁勇上说来盖贤者过之之事只是就其所长处着力做去而不择乎中庸耳○三者也是知仁勇之事只是不合中庸若合中庸便尽得知仁勇○问中庸如何不可防曰只是说中庸之难行急些子便过慢些子便不及所以难也○北溪陈氏曰三者似知仁勇然亦不必泥说知仁勇大意只谓国家至大难治也而资禀明敏者能均之爵禄人所好难却也而资禀廉洁者能辞之白刃人所畏难犯也而资禀勇敢者能蹈之是三者虽难而皆可以力为至于中庸乃天命人心之当然不可以资禀勉强力为之须是学问笃至惟那义精仁熟真有以自胜其人欲之私方能尽得此所以若易而实难也○云峯胡氏曰即论语中如管仲一匡天下是天下国家可均也如晨门荷蓧之徒是爵禄可辞也如召忽死子紏之难是白刃可蹈也然夫子则以为民鲜能于中庸久矣盖深叹夫中庸之不可能也饶氏谓章句言义精仁熟似欠勇字意窃谓择之审者义精也行之至者仁熟也不頼勇而裕如者也学者于义必精之于仁必熟之便是知仁中之勇故章句于此释中庸之不可能曰非义精仁熟无一毫人欲之私者不能及于下章言勇处则曰此则所谓中庸之不可能者非有以自胜其人欲之私者不能择而守之反复细玩朱子之意可见矣】
  右第九章  亦承上章以起下章
  子路问强
  子路孔子弟子仲由也子路好【去声】勇故问强
  子曰南方之强与北方之强与抑而强与【与平声】
  抑语辞而汝也【新安王氏曰夫子甞患不得中行而与之师堂堂曽晳嘐嘐子路行行皆不合乎中庸夫子于门人一言一药如子路者甞以好勇过我儆之以兼人抑之以不得其死戒之以死而无悔责之然其习气融释不尽以强为问则行行之勇犹在也夫子是以设三端问之○新安陈氏曰汝之强谓学者之强也下文四强哉矫照应结束此句】
  寛柔以教不报无道南方之强也君子居之
  寛柔以教谓含容巽顺以诲人之不及也不报无道谓横【去声】逆之来直受之而不报也南方风气柔弱故以含忍之力胜人为强君子之道也【朱子曰此虽未是理义之强然近理也人能寛柔以教不报无道亦是个好人故为君子之事○三山陈氏曰既曰寛柔何强之云盖守其气质而不变是亦强也○云峯胡氏曰此君子是泛说下文君子和而不流是说成徳之君子如论语首章不亦君子乎是说成徳后章君子不重则不威是泛说也】
  衽金革死而不厌北方之强也而强者居之
  衽【而审反】席也金戈兵之属革甲胄【直又反】之属【衽金革如云枕戈○三山陈氏曰卧席曰衽○倪氏曰衽衣衽也金鐡也革皮也聫鐡为铠甲被之于身如衣衿然故曰衽】北方风气刚劲故以果敢之力胜人为强强者之事也【双峯饶氏曰阳刚隂柔理之常也而南方风气反柔弱北方风气反刚劲何也盖阳体刚而用柔隂体柔而用刚如坤至柔而动也刚便见得隂体柔而用刚矣才说风便是用了阳主发生故其用柔隂主肃杀故其用刚也问一味含忍何以为强曰固是含忍然却以此胜人所谓柔能胜刚也此亦未是中道若是中道则无道当报亦只着报所谓以直报怨是也○云峯胡氏曰南北之强固皆非中然以含忍胜人犹不失为君子之道以果敢胜人不过为强者之事道与事二字下得有轻重然南方岂无果敢者北方岂无含忍者亦不过举其风气之大槩而言耳要之气质之用小学问之功大南北之强气质之偏也下文四者之强学问之正所以变化其气质者也】
  故君子和而不流强哉矫中立而不倚强哉矫国有道不变塞焉强哉矫国无道至死不变强哉矫
  此四者汝之所当强也【新安陈氏曰此乃君子之事中庸之道是汝之所当强应抑而强与一句】矫【举小反】强貌诗曰矫矫虎臣是也【诗泮水篇云明明鲁侯克明其徳既作泮宫淮夷攸服矫矫虎臣在泮献馘传云矫矫武貌○朱子曰强哉矫賛叹之辞】倚偏着【直略反】也塞【悉则反】未逹也国有道不变未逹之所守国无道不变平生之所守也此则所谓中庸之不可能者非有以自胜其人欲之私不能择而守也君子之强孰大于是【陈氏曰此君子指成徳之君子与前泛言君子居之者不同】夫子以是告子路者所以抑其血气之刚而进之以徳义之勇也【朱子曰和便易流若是中便自不倚何必又说不倚盖柔弱底中立则必欹倒若能中立而不倚方见硬健问和而不流中立而不倚夷惠正是如此曰是问惠和而不流甚分明夷如何是中立不倚处曰如文王善养老他便来归及武王伐纣他又自不从而去只此便是他中立不倚处○人多有所倚靠如倚于勇倚于智皆是中道而立初纵无倚把捉不住乆处毕竟又靠取一偏此所以要硬在中立而无所倚也○问此四者勇之事必如此乃能择中庸而守之乎曰此乃能择后工夫大智之人无俟乎守只是安行贤者能择能守无俟乎强勇至此様资质人则能择能守后须用如此自胜方能彻头彻尾不失○陈氏曰和则易至于流和光同尘易太软而流荡和而不流方谓之强中立在无所依倚弱则易至倒东坠西惟刚劲底人则能独立于中而无所倚也国有道逹而在上则不变未逹时所守是富贵不能淫国无道穷而在下守死而不变平生所守是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双峯饶氏曰四者亦有次第一件难似一件中立不倚难于和而不流国有道不变塞又难于上二者国无道至死不变即所谓遯世不见知而不悔唯圣者能之此是最难处南北方之强皆是气之偏处是要胜人下面君子之强是能自胜其气质之偏○云峯胡氏曰流字倚字变字皆与强字相反不流不倚不变三不字有骨力是之谓自强南北以胜人为强其强也囿于风气之中君子以自胜为强其强也纯乎义理而出乎风气之外此变化气质之功所以为大也】
  右第十章【此章言勇之事】
  子曰素隠行怪后世有述焉吾弗为之矣
  素按汉书当作索【山客反】盖字之误也【前汉艺文志孔子索隠行怪后世有述焉吾不为之矣顔师古曰索隠求索隠暗之事】索隠行怪言深求隠僻之理而过为诡【古委切】异之行【去声】也【朱子曰深求隠僻如战国邹衍推五徳之事后汉防纬之书便是○三山陈氏曰诡异之行如荀子所谓苟难者于陵仲子申屠狄尾生之徒是也○格庵赵氏曰深求隠僻之理是求知乎人之所不能知过为诡异之行是求行乎人之所不能行】然以其足以欺世而盗名故后世或有称述之者此知之过而不择乎善行之过而不用其中不当强而强者也圣人岂为之哉【朱子曰索隠是知者过之行怪是贤者过之】
  君子遵道而行半涂而废吾弗防已矣
  遵道而行则能择乎善矣半涂而废则力之不足也此其知虽足以及之而行有不逮当强而不强者也【双峯饶氏曰此智足以择乎中庸而仁不足以守之盖君子而未仁者也冉求自谓说夫子之道而力有不足正夫子之所谓画者○云峯胡氏曰此君子亦是泛说下文君子依乎中庸方是说成徳】已止也圣人于此非勉焉而不敢废盖至诚无息自有所不能止也【问半涂而废可谓知及之而仁不能守朱子曰只为他知处不亲切故守得不曽安穏所以半涂而废若大智之人一下知了千了万当所谓吾弗能已者只是见到了自住不得耳】
  君子依乎中庸遯世不见知而不悔唯圣者能之不为索隠行怪则依乎中庸而已不能半涂而废是以遯世不见知而不悔也【程子曰素隠行怪是过者也半涂而废是不及者也不见知不悔是中者也○朱子曰此两句结上文意依乎中庸便是吾弗为之意遯世不见知而不悔便是吾弗能已之意○陈氏曰不见知而或悔则将半涂而废矣】此中庸之成徳知【去声】之尽仁之至不赖勇而裕如者正吾夫子之事而犹不自居也故曰唯【与惟通后仿此】圣者能之而已【双峯饶氏曰既曰君子依乎中庸又曰唯圣者能之何也盖言君子之依乎中庸未见其为难遯世不见知而不悔方是难处故曰唯圣者能之圣人徳盛礼恭虽处既圣之地未甞有自圣之心也○蔡氏曰此再辨知仁勇而总结之索隠之知非君子之知行怪之行非君子之仁半涂而废非君子之勇君子之知仁勇则依乎中庸遯世不见知而不悔者是也○云峯胡氏曰第四章为知仁勇开端则言知者贤者之过愚者不肖者之不及此章结之则言圣者之中庸首尾相应如此兼之前此说鲜能不能不可能此则结之曰唯圣者能之又以见中庸非终不可能也夫子不为于彼便自弗能已于此即此弗能已处便见非夫子不能○新安陈氏曰依乎中庸知仁兼尽不见知而不悔不待勇而自裕如也】
  右第十一章  子思所引夫子之言以明首章之义者止此盖此篇大防以知【去声下同】仁勇三逹徳为入道之门故于篇首即以大舜顔渊子路之事明之舜知也顔渊仁也子路勇也三者废其一则无以造【七到反】道而成徳矣余见【形甸反】第二十章【三山潘氏曰中庸之道至精至微非知者不足以知之至公至正非仁者不足以体之其为道也非须臾可离非一蹴可到故惟勇者然后有以自强而不息焉大抵知仁勇三者皆此性之徳也中庸之道即率性之谓者也非有是徳则无以体是道○云峯胡氏曰自第二章至此大要欲人由知仁勇以合乎中知则能知此中仁则能体此中勇则能勉而进于此中然夫子于舜之知讃之也于回之仁许之也于由之勇抑而进之也○双峯饶氏曰以上十章论道以中庸为主而气质有过不及之偏当为第二大节】
  君子之道费而隠【费符味反】
  费用之广也【云峯胡氏曰费字当读作费用之费芳味切说文散财用也】隠体之微也【朱子曰道者兼体用该费隠而言也费是道之用隠是道之所以然而不见处○或说形而下者为费形而上者为隠曰形而下者甚广其形而上者实行乎其间而无物不具无处不有故曰费就其中形而上者有非视聴所及故曰隠○陈氏曰此章就费隠上说申明首章道不可离之意○双峯饶氏曰首章由体以推用故先中而后和此章由用以推体故先费而后隠盖中间十章极论君子中庸之事皆道之用故也○新安陈氏曰斯道广大之用昭著于可见而其体藏于用之中者则隠微而不可见】
  夫妇之愚可以与知焉及其至也虽圣人亦有所不知焉夫妇之不肖可以能行焉及其至也虽圣人亦有所不能焉天地之大也人犹有所憾故君子语大天下莫能载焉语小天下莫能破焉【与去声】
  君子之道近自夫妇居室之间逺而至于圣人天地之所不能尽其大无外其小无内可谓费矣然其理之所以然则隠而莫之见也【朱子曰莫能载是无外莫能破是无内如物有至小而可破作两者是中着得一物在若曰无内则是至小更不容破了○勿轩熊氏曰此章有大小费隠四字大处有费隠小处亦有费隠○新安陈氏曰全叚皆是说费在不言之表而不可见者为隠】盖可知可能者道中之一事及其至而圣人不知不能则举全体而言圣人固有所不能尽也【朱子曰人多以至为道之精妙处若是精妙处有所不知不能便与庸人无异何足为圣人这至只是道之尽处不知不能是没要底事他大本大根处元无欠缺只是古今事变礼乐制度便也须学○夫妇之与知能行是万分中有一分圣人不知不能是万分中欠一分○陈氏曰可知可能道中之一事是就日用间一事上论如事亲事长之类○东阳许氏曰圣人不能知行非就一事上说是就万事上说如孔子不如农圃及百工技艺细之事圣人岂尽知尽能若君子之所当务者则圣人必知得彻行得极】侯氏曰圣人所不知如孔子问礼问官之类【家语观周篇孔子谓南宫敬叔曰吾闻老聃愽古知今则吾师也今将往矣敬叔与俱至周问礼于老聃○左传昭公十七年秋郯子来朝公与之宴昭子问焉曰少昊氏鸟名官何故也郯子曰吾祖也我知之昔者黄帝氏以云纪故为云师而云名炎帝氏以火纪故为火师而火名共工氏以水纪故为水师而水名太皥氏以龙纪故为龙师而龙名我髙祖少昊挚之立也鳯鸟适至故纪于鸟为鸟师而鸟名自颛顼以来不能纪逺乃纪于近为民师而命以民事则不能故也仲尼闻之见于郯子而学之既而告人曰吾闻之天子失官学在四夷犹信】所不能如孔子不得位尧舜病愽施【去声】之类【问以孔子不得位为圣人所不能禄位夀乃在天者圣人如何能必得朱子曰中庸明说大徳必得其位孔子有大徳而不得其位如何不是不防】愚谓人所憾【胡暗反】于天地如覆【敷救反盖也后凢当释为覆盖之义者并同】载生成之偏及寒暑灾祥之不得其正者【朱子曰道无所不在无穷无尽圣人亦做不尽天地亦做不尽此是此章要意思○双峯饶氏曰此章就夫妇所知所能而推之以至于天地之大先语小而后语大也大哉圣人之道章从发育万物峻极于天而敛归礼仪三百威仪三千先语大而后语小也○新安陈氏曰天覆而生物地载而成物以天地之无私而生成之物或有偏而不均者当寒而寒当暑而暑作善降祥作不善降灾正也乃有当寒而不寒当暑而不暑善而不祥不善而不灾者是不得其正也是皆人所不能无憾于天地者】
  诗云鸢飞戾天鱼跃于渊言其上下察也【鸢余专反】
  诗大雅旱麓【音鹿】之篇鸢鸱【处脂反】类戾至也察着也【双峯饶氏曰察是自然昭著便是诚之不可揜】子思引此诗以明化育流行上下昭著莫非此理之用所谓费也然其所以然者则非见闻所及所谓隠也【问鸢飞鱼跃必气使之然朱子曰所以飞所以跃者理也气便载得许多理出来若不就鸢飞鱼跃上看如何见得此理问程子云若说鸢上面更有天在说鱼下面更有地在是如何先生黙然微诵曰天有四时春秋冬夏风雨霜露无非教也地载神气神气风霆风霆流形庶物露生无非教也便觉有竦动人处○鸢飞可见鱼跃亦可见而所以飞所以跃果何物也○鸢飞鱼跃费也必有一个什麽物事使得它如此此便是隠○问许多都说费处却不说隠处所谓隠者只在费中否曰惟是不说乃所以见得隠在其中旧来多将圣人不知不防处做隠说觉得下面都说不去且如鸢飞天鱼跃渊亦何甞隠来○鸢飞鱼跃无非道体之所在犹言动容周旋无非至理出入语黙无非妙道言其上下察也此一句只是觧上面察者着也言其昭著徧满于天地之间非察察之察诗中之意本不为此中庸借此两句形容道体○事地察天地明察与此上下察察乎天地皆明着之意○三山陈氏曰有一物必有一理有已然者必有所以然者鸢则天而不能渊鱼则渊而不能天此其用也已然者也是必有所以然者以为之体然体之隠初不离于用之显也○温陵陈氏曰中庸之道只在日用之间而不可他求虽曰日用之间而有至微至隠者存焉亦犹鸢鱼之飞跃皆在目前初不离性分之内○潜室陈氏曰凡说道之费处其体之隠则在其中矣故不言隠非于费之外别有所谓隠也使有隠可见有隠可言则非体用一源显微无闲矣○双峯饶氏曰此两句引得妙若以人来证也证不得若引植物来证也证不得盖人有知识植物又不动须以动物证之且如鸢鱼何尝有知识但飞则必戾天跃则必于渊自然如此又不是人教他要必有使之然者须于此黙而识之○问子思如何独举鸢鱼而言蛟峯方氏曰只且提起一二以示人天下万物皆如此何独鸢鱼○云峯胡氏曰中庸言道字皆自率性之道说来费用之广也是说率性之道隠体之微也是说天命之性才说费隠即在其中才说率性之道天命之性即在其中非有二也故近自夫妇居室之间逺而至于圣人天地之所不能尽而道无不在即朱子所谓天下无性外之物而性无不在者也饶氏谓无性外之物是万物统体一太极性无不在是一物各具一太极是也性无不在费也而性之所以为性则隠也如鸢率鸢之性必飞鱼率鱼之性必跃于此见物物有自然之天物物有天命之性首章言天命之性率性之道自第二章以至第十章无非率性之道亦无非因其天命之性也天地间无非是此性之着见处造端乎夫妇则是尽性之始事朱子曰幽闇之中衽席之上或防而慢之则天命有所不行非知性命之理者不足与语此○新安陈氏曰鸢飞鱼跃天机自动鸢飞天见此理之着于上鱼跃渊见此理之着于下诗人此二句兴体也本以兴君子之作成人才也子思引之借以言此理之昭著非兴也亦非比喻也理无形体于有形体之物上见得无形体之理偶引诗以鸢鱼二物指言之耳舍鸢鱼而言固不可泥鸢鱼而言亦不可充满天地无一物不可见此理之昭著如程子于子在川上章论道体言日徃月来寒徃暑来水流物生皆道体之显然者是也此察字实对首句隠字体之隠者于此物上昭著出来则隠而不可见者于此着察而可见矣然其所以然之妙则终非见闻所及虽察也而实隠也】故程子曰此一节子思吃【居忍反】为【去声】人处活泼泼【普活反】地读者其致思焉【朱子曰吃为人处是要人就此瞥地便见个天理全体活只是不滞于一隅○潜室陈氏曰大要不欲人去昏黙窈防中求道理处处平平防得时多少分明快活○问如何是吃为人处双峯饶氏曰以道体示人也观鸢鱼而知道之费而隠犹观川流而知道体之不息○云峯胡氏曰道体毎于动处见本自活泼泼地圣贤教人每欲人于动处用功亦是活泼泼地鸢飞鱼跃道之自然本无一毫私意勿忘勿助学者体道之自然亦着不得一毫私意○新安陈氏曰章句引程子说盖前面已说得文义分晓了恐人只容易读过故引此语使读者更加涵泳又恐枝叶太繁则本根渐逺故引而不发使学者于此致思焉】
  君子之道造端乎夫妇及其至也察乎天地
  结上文【朱子曰君臣父子人伦日用间无所不该特举夫妇而言以见其尤切近处○夫妇人伦之至亲至密者也人之所为盖有不可以告其父兄而悉以告其妻者人事之至近而道行乎其间非知几谨独之君子其孰能体之○新安陈氏曰总结上文谓君子之道始乎夫妇居室之间及其极至则昭著乎天髙地下之大造端夫妇结夫妇与知能行及语小莫能破数句察乎天地结圣人不能知行及语大莫能载包到鸢鱼上下察处该括尽矣人苟知道造端乎夫妇则见道之不可离而男女居室之间有不敢忽者矣】
  右第十二章子思之言盖以申明首章道不可离之意也其下八章杂引孔子之言以明之【双峯饶氏曰始言中和以见此道管摄于吾心次言中庸以见此道着见于事物此言费隠以见此道充塞乎天地知道之管摄于吾心则存养省察之功不可以不尽故以戒惧谨独言之知道之着见于事物则致知力行之功不可以不加故以知仁勇言之知道之充塞乎天地则致知力行之功不可以不周故自违道不逺以极于逹孝又曰费隠是申道不可离之意然道不可须防离是无时不然君子之道费而隠是无物不有无时不然故徳欲其久无物不有故业欲其广徳欲其乆故敬以直内之功由动而静由静而动不可有须防间防戒谨不睹恐惧不闻而慎独是也业欲其广故义以方外之功自近而逺若小若大不可毫髪放过造端夫妇至逹乎诸侯大夫及士庶人是也○此章论道之费隠小大以为下七章之纲领】
  子曰道不逺人人之为道而逺人不可以为道
  道者率性而已固众人之所能知能行者也故常不逺于人若为道者厌其卑近以为不足为而反务为髙逺难行之事则非所以为道矣【朱子曰此三句是一章之纲下面三节只是觧此三句然要处又在道不逺人一句人之为道之为如为仁由己之为不可以为道如克己复礼为仁之为○黄氏曰率性之谓道道何尝逺人此人字兼人已而言自己观之便具此道自人观之人亦具此道也又曰此指为道之人己身而言己之身便具此道又岂可逺此身以为道○陈氏曰此道常昭著于日用人事之间初无髙逺难行之事若欲离人事而求之髙逺便非所以为道如老荘言道在太极先之类无非髙逺此三句语脉犹道不可离可离非道之谓○双峯饶氏曰道不逺人以道言也人之为道而逺人不可以为道以学道者言也逺人之人是指众人人之为道之人是指为道之人○云峯胡氏曰上章言性无不在其广大也如此此章言率性只在人伦日用之间其笃实也又如此○东阳许氏曰人之为道而逺人此为字重犹言行道不可以为道此为字轻犹言谓之道】
  诗云伐柯伐柯其则不逺执柯以伐柯睨而视之犹以为逺故君子以人治人改而止【睨研计反】
  诗【悲巾反】风伐柯【音哥】之篇柯斧柄则法也睨邪视也言人执柯伐木以为柯者彼柯长短之法在此柯耳然犹有彼此之别【彼列反下同】故伐者视之犹以为逺也若以人治人则所以为人之道各在当【去声】人之身初无彼此之别故君子之治人也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其人能改即止不治盖责之以其所能知能行非欲其逺人以为道也张子所谓以众人望人则易【去声】从是也【程子曰执柯伐柯其则不逺人犹以为逺君子之道本诸身发诸心岂逺乎哉道初不逺扵人之身人之为道而不近求之于其身尚何所为道故有伐柯睨视之譬知道之不逺人则人与己本均有也故以人治人○朱子曰要处全在道不逺人一句言人人本自有许多道理只是不曾依得这道理却做从不是道理处去如人之孝他本有此孝他却不曽行得这孝却乱行从不孝处去君子治之非是别讨个孝去治他只是与他说你这个不是你本有此孝却如何错行从不孝处去其人能改即是孝矣不是将别人底道理治他我但因其自有者还以治之而已及我自治其身亦不是将他人底道理来治我亦只是将我自有底道理自治我之身而已所以说执柯伐柯其则不逺执柯以伐柯不用更别去讨法则只那手中所执者便是则然执柯以伐柯睨而视之犹以为逺若此个道理人人具有才要做底便是初无彼此之别故中庸一书初间便说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只是说人人各具此个道理无有不足故耳从上头说下来只是此意○君子以人治人改而止如水本东流失其道而西流从西邉遮障得归来东邉便了○陈氏曰能改即止不以髙逺难行底责他只把他能知能行底去治他○蒙斋氏曰不曰我治人而曰以人治人我亦人耳道不离吾身亦不离各人之身吾有此则人亦有此则以则取则天则自然非彼柯假此柯之比也人有过焉能改则止若责人已甚违天则矣故曰忠恕违道不逺○潜室陈氏曰众人即天生烝民凡厥庶民之谓只将他共有底道理治他乃天理人伦之类若以蠢蠢昏昏者为众人非张子意○云峯胡氏曰众人同此性即同此当然之则以众人望人不敢遽以圣人责人也章句分三节皆提起不逺人以为道一句第一节言以人治人皆欲其不逺人以为道第二节言己之施于人者不逺人以为道第三节言虽圣人所以责之己者亦不逺人以为道也○东阳许氏曰柯有彼此之异尚犹是逺道在人身而不可离又非柯之比故教者只消就众人自身所有之道而治之耳行道者不假外求治人者无可外加】
  忠恕违道不逺施诸己而不愿亦勿施于人
  尽己之心为忠推己及人为恕违去也如春秋传【去声】齐师违谷七里之违言自此至彼相去不逺非背【音佩】而去之之谓也【左传哀公二十七年晋荀瑶帅师伐郑次于桐丘郑驷请于齐乃救郑及留舒齐兵违谷七里谷人不知及濮水名智伯闻之乃还曰我卜伐郑不卜伐齐智伯智襄子也即荀瑶】道即其不逺人者是也【此章以道不逺人为纲领故章句节节提掇】施诸己而不愿亦勿施于人忠恕之事也【朱子曰忠者尽己之心无少伪妄只是尽自家之心不要有一毫不尽须是十分尽得方始是尽若七分尽得三分未尽也是不忠恕者推己及物各得所欲知得我是要恁地想人亦要恁地而今不可不教他恁地三反五析便是推己及物○问此只是恕如何作忠恕说曰忠恕两个离不得方忠时未见得恕及至恕时忠行乎其间施诸己而不愿亦勿施于人非忠者不能也○北溪陈氏曰忠是就心说是尽己之心无不真实者恕是就待人接物处说只是推己心之真实者以及人物而已○东阳许氏曰行道之方惟在忠恕自此行之则可至中庸之道故曰违道不逺施诸己而不愿亦勿施于人推己之恕也然非忠为本则亦无可推者矣盖忠以心之全体言恕就毎事上言所接之事万有不同皆自此心而推然应一事时尽己之心推之则心之全体却又只在此故恕非忠无以本忠非恕不能行二者相湏缺一不可所以经以施诸己两句总言忠恕而章句亦曰施诸己而不愿亦勿施于人忠恕之事也】以己之心度【徒洛反】人之心未尝不同则道之不逺于人者可见故己之所不欲则勿以施之于人亦不逺人以为道之事【黄氏曰此即己之身而得待人之道待人之道不必逺求不过推己以及人而已】张子所谓以爱己之心爱人则尽仁是也【问论语中庸言忠恕不同朱子曰尽己推己此言违道不逺是也是学者事忠恕工夫到底只如此曽子取此以明圣人一贯之理耳若圣人之忠恕只说得诚字与仁字尽字推字用不得若学者则须推故程子曰以己及物仁也推己及物恕也违道不逺是也自是两端说此只说下学而上逹是子思掠下教人处论语则曰一以贯之又曰勿者禁止之辞岂非学者事论语分明言夫子之道岂非圣人事○问到得忠恕己是道如何云违道不逺曰仁是道忠恕正是学者下工夫处施诸己而不愿亦勿施于人子思之说正是工夫夫子之道忠恕而已矣却不是恁地曽子只是借这个说维天之命于穆不已乾道变化各正性命便是天之忠恕纯亦不已万物各得其所便是圣人之忠恕施诸己而不愿亦勿施于人便是学者之忠恕○凡人责人处急责己处缓爱己则急爱人则缓若拽转头来便自道理流行○潜室陈氏曰此因恕而言仁耳恕是求仁之事推爱己之心以爱人恕者之事也以爱己之心爱人仁者之事也忠恕违道不逺转一过即仁矣故张子以仁言○双峯饶氏曰道是天理忠恕是人事天理不逺于人事故曰道不逺人人事尽则可以至天理故曰忠恕违道不逺其理甚明】
  君子之道四丘未能一焉所求乎子以事父未能也所求乎臣以事君未能也所求乎弟以事兄未能也所求乎朋友先施之未能也庸徳之行庸言之谨有所不足不敢不勉有余不敢尽言顾行行顾言君子胡不慥慥尔【子臣弟友四字絶句】
  求犹责也道不逺人凡己之所以责人者皆道之所当然也故反之以自责而自脩焉【黄氏曰此即人之身而得治己之道治己之道初不难见观其责人者而己】庸平常也行者践其实谨者择其可徳不足而勉则行益力言有余而讱【忍也难也】则谨益至谨之至则言顾行【去声行顾言行之行同】矣行之力则行顾言矣慥慥笃实貌言君子之言行如此岂不慥慥乎賛羙之也凡此皆不逺人以为道之事【三山陈氏曰人之言常有余行常不足言顾行则言之有余者将自损行顾言则行之不足者将自勉此章语若杂出而意脉贯通反复于人已之间者详尽明切而有序其归不过致谨于言行以尽其实耳】张子所谓以责人之心责己则尽道是也【朱子曰未能一焉固是谦辞然亦可见圣人之心有未尝满处所求乎子以事父未能也毎常人责子必欲其孝于我然不知我之所以事父者曽孝否乎以我责子之心而反推己之所以事父此便是则也所求乎臣以事君未能也常人责臣必欲其忠于我然不知我之所以事君者尽忠否乎以我责臣之心而反之于我则其则在此矣又曰事父未能须要如舜之事父方尽得子之道事君未能须要如周公之事君方尽得臣之道若有一毫不尽便是道理有所欠缺便非子与臣之道矣无不是如此只缘道理当然自是住不得○南轩张氏曰此章大意谓道虽不逺人而其至则圣人亦有所不能而实亦不逺于人故君子只于言行上笃实做工夫此乃实下手处○格庵赵氏曰我之所望于人者即我所当自尽之则不是将他人道理来治我盖以得于天之所同然者而自治其身耳○双峯饶氏曰施诸己而不愿二句是恕之事君子道四一节是忠之事所以为恕之本者也忠为恕之本先论勿施于人而后反之以责其所以尽己者语意尤有力大学自明明徳于天下而反推之至于诚意致知中庸自获上治民而反推之至于诚身明善皆此意○朱氏仲曰言未能者欲先尽己也能尽乎己则恕可推矣○云峯胡氏曰论语说忠恕是曽子借此二字形容圣人至妙处此则是子思就此二字说归圣道至实处推爱己之心爱人推己及物之恕也而忠即行乎其间以责人之心责己发己自尽之忠也而恕即不外乎此君臣父子兄弟朋友之伦人人性分之所固有者而曰丘未能一焉亦曰吾之反求诸己未能如其所以责人者尔学者之心常如圣人以为未能则必深体而力行之惟恐庸言之不谨而言未能顾其行惟恐庸徳之未行而行未能顾其言此皆尽己之心而恕之本也饶氏谓夫子责己以勉人前四语是责己庸徳以下是勉人】
  右第十三章  道不逺人者夫妇所能丘未能一者圣人所不能皆费也而其所以然者则至隠存焉下章放【上声与仿同】此【双峯饶氏曰此章实承上章上章说道如此费恐人以阔逺求道故此章说道不逺人上章以费隠明道之体用而此章以忠恕违道不逺继之以明学者入道之方盖即夫子告曽子以一贯而曽子告门人以忠恕之意也意子思得其传于曽子而于此发明之与○新安陈氏曰丘未能一固圣人谦辞然实足以见圣人愈至而愈不自至之诚如朱子所谓必如舜之事父周公之事君方为尽道语其极诚圣人所不敢自以为能也】
  君子素其位而行不愿乎其外
  素犹见【形甸反下同】在也【如今人言素来之意】言君子但因见在所居之位而为其所当为无慕乎其外之心也【此二句一章之纲下文分应之】
  素富贵行乎富贵素贫贱行乎贫贱素夷狄行乎夷狄素患难行乎患难君子无入而不自得焉【难去声】
  此言素其位而行也【北溪陈氏曰素富贵行乎富贵如舜之被袗衣鼓琴若固有之是也素贫贱行乎贫贱如舜之饭糗茹草若将终身是也行乎夷狄如孔子欲居九夷曰何陋之有是也行乎患难如孔子曰天未防斯文匡人其如予何是也盖君子无所往而不自得惟为吾之所当为而已○双峯饶氏曰四者之中只有富贵是顺境三者皆逆境问上言四事下文在上位以下只暗说富贵贫贱如何曰人之处世不富贵则贫贱如夷狄患难不常有之素夷狄谓适然防于夷狄如苏武洪忠宣事问入字是入四者之中否曰入字阔上四者特举其槩随其所在而乐存焉○倪氏曰顺居一逆居三以见人少有不经忧患者君子居易俟命以能视顺逆为一也】
  在上位不陵下在下位不援上正己而不求于人则无怨上不怨天下不尤人【援平声】
  此言不愿乎其外也【陈氏曰吾居上位则不陵忽乎下吾居下位则不攀援于上惟反自责于己初无求取于人之心自然无怨盖有责望于天而不副所望则怨天有求取于人而人不我应则尤人君子无责望于天之心无求取于人之意又何怨尤之有此处见君子胷中多少洒落明莹真如光风霁月无一防私累】
  故君子居易以俟命小人行险以徼幸【易去声】
  易平地也【易与险对】居易素位而行也俟命不愿乎外也【问君子居易俟命与大易乐天知命似否潜室陈氏曰居易俟命学者事乐天知命圣人事○格庵赵氏曰君子胷中平易所居而安素位而行也富贵贫贱惟听天之所命不愿乎外也】徼【坚尧反】求也幸谓所不当得而得者【朱子曰言强生意智取所不当得○朱氏伸曰易者中庸也俟命者待其分之所当得故无怨尤险者反中庸也徼幸者求其理之所不当得故多怨尤】
  子曰射有似乎君子失诸正鹄反求诸其身【正音征鹄工毒反】画【胡卦反】布曰正栖皮曰鹄皆侯之中射之的也【诗传侯张布而射之者也正设的于侯中而射之者也大射则张皮侯而设鹄賔射则张布侯而设正○双峯饶氏曰正乃是鴊字小而飞最疾最难射所以取为的鹄取革置于中正则画于布以为的】子思引此孔子之言以结上文之意【陈氏曰射有不中只是自责如君子行有不得反求诸己盖以证上文正己而不求于人是亦不愿乎其外之意也】
  右第十四章  子思之言也凡章首无子曰字者放此【双峯饶氏曰上章道不逺人是就身上说此章素位而行是就位上说比身放开一歩然位是此身所居之地犹未甚逺下章言行逺登髙卑近可以至于髙逺迤放开去】
  君子之道辟如行逺必自迩辟如登髙必自卑【辟譬同新安陈氏曰承上章言道无不在而进道则有序以君子之道提起言凡君子之道皆当如此也】
  诗曰妻子好合如鼓瑟琴兄弟既翕和乐且耽冝尔室家乐尔妻帑【好去声耽诗作湛亦音耽乐音洛】
  诗小雅常棣之篇鼓瑟琴和也翕亦合也耽亦乐也帑【与孥通】子孙也
  子曰父母其顺矣乎
  夫子诵此诗而賛之曰人防和于妻子冝于兄弟如此则父母其安乐【音洛】之矣子思引诗及此语以明行逺自迩登髙自卑之意【三山陈氏曰行逺自迩登髙自卑凡君子之道其推行之序皆然引诗以明之特举一事而言耳○双峯饶氏曰行逺自迩登髙自卑说得濶只引诗来形容却是切惟妻子好合如鼔瑟琴故防冝尔室家惟兄弟既翕和乐且耽故防乐尔妻孥室家宜妻孥乐皆下面事父母顺是上面事欲上面顺须下面和始得即行逺自迩登髙自卑之意○新安陈氏曰兄弟妻子之间日用常行之事道无不在不可忽其为卑近虽髙逺实自于此尧舜之道孝弟而己正此意也子思引诗及夫子賛诗语盖偶指一事而言非以自迩自卑之义为止于此诗所云而已也】
  右第十五章【双峯饶氏曰自道不逺人而下至此凡三章皆近里就实学者所当用功○东阳许氏曰此章专言行道必自近始未有目前日用细微处不合道而于逺大之事能合道者也君子之道其理势必当如此故于费隠之后十三章先言修己治人必恕以行之而谨其庸徳庸言次十四章则言正己不求于外此章则言自近及逺是言凡行道皆当如是也引诗本是比喻说然于道中言治家则次序又如此】
  子曰鬼神之为徳其盛矣乎
  程子曰鬼神天地之功用而造化之迹也【朱子曰功用只是论发见者如寒来暑往日往月来春生夏长皆是○风雨霜露日月昼夜此鬼神之迹也○造化之妙不可得而见于其气之往来屈伸者足以见之微鬼神则造化无迹矣问何谓迹曰鬼神是天地间造化只是二气屈伸往来神是阳鬼是隂往者屈来者伸便有个迹恁地○北溪陈氏曰造化之迹以隂阳流行着见于天地间者言之】张子曰鬼神者二气之良防也【朱子曰良防是说往来屈伸乃理之自然非有安排措置二气则隂阳良防是其灵处○鬼神论来只是隂阳屈伸之气谓之隂阳亦可也然必谓之鬼神者以其良防功用而言也○屈伸往来是二气自然防如此一伸去便生许多物事一屈来便无了一物便是良防功用便是隂阳往来○双峯饶氏曰造化之迹指其屈伸者而言二气良防指其防屈防伸者而言程子只说他屈伸之迹不说他灵处张子说得精】愚谓以二气言则鬼者隂之灵也神者阳之灵也【朱子曰二气谓隂阳对待各有所属如气之呼吸者为魂魂即神也而属乎阳耳目口鼻之类为魄嵬即鬼也而属乎隂○北溪陈氏曰灵只是自然屈伸往来恁地活尔】以一气言则至而伸者为神反而归者为鬼其实一物而已【张子曰物之初生气日至而滋息物生既盈气日反而逰散至之谓神以其伸也反之谓鬼以其归也天地不穷寒暑耳众动不穷屈伸耳鬼神之实不越乎二端而已矣○朱子曰二气之分实一气之运以二气言隂之灵为鬼阳之灵为神以一气言则方伸之气亦有伸有屈其方伸者神之神其既伸者神之鬼既屈之气亦有屈有伸其既屈者鬼之鬼其来格者鬼之神○天地间如消底是鬼息底是神主底是神死底是鬼四时春夏为神秋冬为鬼人之语为神黙为鬼动为神静为鬼呼为神吸为鬼○新安陈氏曰二气以隂阳之对待者言一气以隂阳之流行者言】为徳犹言性情功效【朱子曰性情乃鬼神之情状防使天下之人齐明盛服以承祭祀便是功效○视不见听不闻是性情体物而不可遗是功效○性情便是二气之良防功效便是天地之功用人须是于良防功用上认取其徳鬼神之徳言鬼神实然之理○蛟峯方氏曰性情言其体功效言其用易曰鬼神之情状情即性情状即功效也鬼神生长敛藏是孰使之然是他性情如此若生而成春长而成夏敛而成秋蔵而成冬便是鬼神之功效】
  视之而弗见听之而弗闻体物而不可遗
  鬼神无形与声然物之终始莫非隂阳合散之所为【新安陈氏曰隂阳之合为物之始隂阳之散为物之终】是其为物之体而物之所不防遗也其言体物犹易所谓干事【问体物而不可遗朱子曰只是这一个气入毫厘丝忽里去也是这隂阳包罗天地也是这隂阳有是理便有是气有是气便有是理无非实者○天下岂有一物不以此为体天地之升降日月之盈缩万物之消息变化无一非鬼神之所为者是以鬼神虽无形声而遍体乎万物之中物莫防遗也○此三句指鬼神之徳而言视不见听不闻无形声臭味之可闻可见也然却体物而不遗则甚昭然而不可揜也所谓体物者固非见有是物而后体之亦非有体之者而后有是物万物之体即鬼神之徳犹云即气而不可离也可离则无物矣所谓不可遗者犹云无阙遗渗漏盖常自洋洋生活不间乎晦明代谢也物之聚散始终无非二气之徃来伸屈是鬼神之徳为物之体而无物防遗之也○不见不闻此正指隠处如前后章只举费以明隠○双峯饶氏曰前章详于费而不及隠引而不发之意也此章推隠而逹于费以发前章未发之意也然弗见弗闻已足以形容其隠矣而复以体物而不可遗言者明隠非空无之谓也故下文言微之显而复以诚之不可揜申之明隠之所以不防不费者正以其实理之不可揜故也又曰道是形而上者鬼神是形而下者此章即鬼神之费隠以明道之费隠言观鬼神之体至隠而其用至费如此则道之用所以至费者岂非有至隠以为之体乎○朱氏伸曰视弗见听弗闻徳之微也体物不可遗徳之显也○新安陈氏曰鬼神为物之体故此曰体物犹贞为事之干故乾卦文言曰贞固足以干事张子曰天体物而不遗犹仁体事而无不在也味其语意可互相发明】
  使天下之人齐明盛服以承祭祀洋洋乎如在其上如在其左右【齐侧皆反】
  齐【音斋下其齐同】之为言齐也所以齐不齐而致其齐也【出礼记祭统篇谓齐其不齐之思虑以极致其齐也】明犹洁也【明洁其心○陈氏曰齐明是肃于内盛服是肃于外内外交致之功也】洋洋流动充满之意防使人畏敬奉承而发见【形甸反下同】昭著如此乃其体物而不可遗之验也【问洋洋如在其上如在其左右似不是感格意思是自然如此朱子曰固是然亦须自家有以感之始得○双峯饶氏曰使天下之人使字最好看见得他灵处○陈氏曰承祭祀如天子祭天地诸侯祭社稷大夫祭五祀士祭其先之类随所当祭者诚敬以集自家精神则彼之精神亦集便洋洋流动充满如神在焉○新安陈氏曰此章自体物而不可遗以上所说鬼神所包甚阔凡天地造化日月风雨霜露雷霆四时寒暑昼夜潮水消长草木生落人生血气盛衰万物生死无非鬼神自使人齐明以下方是就无所不包之鬼神中提出所当祭祀之鬼神来说见得鬼神随祭而随在流动充满昭著发见无所不在所谓体物而不可遗者岂不可验之于此哉○东阳许氏曰如在上如在左右此是于祭祀时见体物不可遗处所以章句言乃其体物不可遗之验○前以天地造化二气一气言是言鬼神之全后所谓承祭祀者如天神地示人鬼及诸祀亦皆鬼神却是从全体中指出祭祀者使人因此识其大者】孔子曰其气发扬于上为昭明焄【音熏】蒿凄怆【初亮反】此百物之精也神之着也【礼记祭义篇孔子答宰我问鬼神之语】正谓此尔【朱子曰鬼神之露光景是昭明其气蒸上感触人者是焄蒿使人精神凛然竦然如汉书所谓神君至其风飒然之意是凄怆○问鬼神章首尾皆主二气屈伸往来而言而中间洋洋如在其上乃引其气发扬于上为昭明焄蒿凄怆此乃人物之死气似与前后意不合何也曰死便是屈感召得来便是伸祖宗气只存在子孙身上祭祀时只是这气便自然又伸自家极其诚敬肃然如在其上是甚物那得不是伸此便是神之着也】
  诗曰神之格思不可度思矧可射思【度待洛反射音亦诗作斁】诗大雅抑之篇格来也矧况也射厌也言厌怠而不敬也思语辞【陈氏曰言神明之来视不见聴不闻皆不可得而测度矧可厌斁而不敬乎】
  夫微之显诚之不可揜如此夫【夫音扶】
  诚者真实无妄之谓【此诚字指鬼神之实理而言】隂阳合散无非实者故其发见之不可揜如此【延平李氏曰中庸发明微显之理于承祭祀时为言者只谓于此时鬼神之理昭然易见令学者有入头处尔○朱子曰鬼神只是气之屈伸其徳则天命之实理所谓诚也○鬼神主乎气为物之体物主乎形待气而生盖鬼神是气之精英所谓诚之不可掩者诚实也言鬼神是实有者也屈是实屈伸是实伸合散无非实者故其发见昭昭不可掩如此○上下章恁地说忽揷一叚鬼神洋洋如在其上如在其左右在这里也是鸢飞鱼跃意思所以末梢只说微之显诚之不可揜如此夫○陈氏曰此理虽隠微而甚显以隂阳之往来屈伸皆是真实而无妄所以发见之不可揜如此诗云三句视弗见听弗闻意微之显诚之不可揜说如在上在左右意○双峯饶氏曰中庸诚之一字方见于此盖为自此以后言诚张本也后章诚字即此章诚字但此章诚字是费之所以然处以理言也后章诚字是以贯众费而有诸已处以徳言也皆所谓隠也○云峯胡氏曰诚者中庸一书之枢纽而首于此章见之汉儒皆不识诚字宋李邦直始谓不欺之谓诚徐仲车谓不息之谓诚至子程子始曰无妄之谓诚子朱子又加以真实二字诚之说尽矣六经言诚自商书始书但言鬼神享人之诚而中庸直言鬼神之诚其旨微矣鬼神者造化隂阳之气诚者即造化隂阳之理也实有是理则实有是气其体甚防其用甚显视不见聼不闻防也前之所谓隠也体物而不可遗显也前之所谓费也前言君子之道以人道言此言鬼神之徳以大道言人道其用也故先言用之费而体之隠者即在费之中天道其体也故先言体之防而用之显者亦不出乎防之外言固各有当也体物而不可遗章句以为体物犹易所谓干事木非干不立筑非干易倾干字释体字最有力此是指鬼神之显处以示人人之齐明盛服鬼神未甞使之而若有使之者洋洋如在鬼神精爽直与人之齐明相接章句谓此即其体物而不可遗之验也盖前此所谓鬼神无所不包此又就无所不包之中提出当祭祀之鬼神来说是又指鬼神之最显处示人然此其显也必有所以显者末断之曰防之显诚之不可揜如此夫鬼神无声无形于天下之物如之何其体之于天下之人又如之何其使之显然一至诚之不可揜如此也凡物之终始莫非隂阳合散之所为而隂阳合散莫非真实无妄之理后世此理不明有赜鬼神于佛老而竞为淫祀以徼福者一何怪诞不经至此哉呜呼使天下后世而皆知天命之性则知佛氏之空者非性矣皆知率性之道则知老氏之无者非道矣皆知鬼神之诚则知后世淫祀之幻妄者非诚矣朱子以为忧之也深而虑之也逺信哉○新安陈氏曰末二句又该贯上章首五句云虽因祭祀而发不止为祭祀言也视弗见聴弗闻鬼神之妙虽无形而难知其为体物而不可遗则显著而可见防字与诚字对显字与不可揜对自其妙言之曰防自其实言之曰诚鬼神之徳诚而已矣实有是理故实有是隂阳之气实有是气则实有是鬼神其所以为物之体而不可遗其所以洋洋如在之发见显著而不可揜者无非以其实故也鬼神之徳岂有出于诚之外者哉】
  右第十六章  不见不闻隠也体物如在则亦费矣此前三章以其费之小者而言此后三章以其费之大者而言此一章兼费隠包大小而言【胡氏曰此前三章说费之小处言日用之间道无不在此后三章说费之大处言道之至近而放乎至逺中间此一章以鬼神之防显明道之费隠而包大小之义所以发上章未发之蕴而贯前后六章之指且为下文诸章之论诚者张本也○新安陈氏曰前章非小也以后章校之则前章之身位与家比后章之大闗天下万世则为小耳包大小者体物而不可遗总而言之所该甚大即一物言之亦鬼神实为之体兹非小欤以承祭祀天子祭天地大也士庻所祭亦是祭祀又非小欤】
  子曰舜其大孝也与徳为圣人尊为天子富有四海之内宗庙飨之子孙保之【与平声】
  子孙谓虞思陈胡公之属【舜子孙不止乎此故以之属二字该之○左传哀公元年夏后少康逃奔有虞虞思于是妻去声之以二姚二女也姚虞姓而邑诸纶邑名有田一成方十里有众一旅五百人○襄公二十五年曰子产之言昔虞阏父为周陶正以服事我先王我先王赖其利器用也与其神明之后也庸以元女大姬配胡公庸用也元女武王之长女也胡公阏父之子满也而封诸陈以备三恪周封夏殷二王后又封爵后皆以示敬而已故谓之三恪则我周之自出至于今是赖○西山真氏曰舜以圣徳居尊位其福禄上及宗庙下延子孙所以为大孝舜所知孝而已禄位名夀天实命之非舜有心得之也○宣氏曰书孟子论舜之孝言孝之始指事亲之实也中庸言孝之终发明其功用之大也○新安陈氏曰孟子称舜为大孝以亲底豫天下化言此称舜为大孝以徳为圣人尊为天子富有四海之内宗庙飨之子孙保之言何也常人使人称愿然曰幸哉有子如此尚谓之孝舜徳为圣人而防尊富飨保如此岂不可为大孝乎】
  故大徳必得其位必得其禄必得其名必得其夀舜年百有十嵗【书舜典舜生三十征庸三十在位五十载陟方乃死○问大徳者必得位禄名夀乃理之常然独孔子有徳而不得位禄与夀惟得圣人之名耳此乃气数之变仁山金氏曰此所谓圣人所不防也然为教无穷而万世享之子孙保之此又大徳必得之验也】
  故天之生物必因其材而笃焉故栽者培之倾者覆之材质也笃厚也栽植也气至而滋息为培气反而游散则覆【朱子曰因其材而笃焉是因其材而加厚○物若扶植种在土中自然生气凑泊他若已倾倒则生气无所附着从何处来相接如人疾病若自有生气则药力之气依之而生气滋长若已危殆则生气流散而不复相凑矣○永嘉薛氏曰天人之应至难言也而圣贤常若有可必之论曰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积不善之家必有余殃今曰大徳而谓之必得其位必得其禄与名寿圣贤何若是为必然之论而亦岂防尽取必于天哉天之生物必因其材质而加厚焉其本固者雨露必滋培之其本倾者风雨必颠覆之其培之也非恩之也其覆之也非害之也皆理之必然者也○新安陈氏曰以理言则必然以数言则或不必然理者其常而数者其变也】
  诗曰嘉乐君子宪宪令徳宜民宜人受禄于天保佑命之自天申之
  诗大雅假乐【音洛】之篇假当依此作嘉宪当依诗作显申重【去声】也【双峯饶氏曰栽培倾覆只将天之生物喻天之眷圣人嘉乐君子宪宪令徳便是栽受禄保佑申之便是培○东阳许氏曰可嘉可乐之君子其令善之徳显显昭著宜于人民故受天之禄而为天下之主既受天禄矣而天又保之佑之复申重之其所以反覆眷顾之者如此又重明上文大徳必得四者之一节也】
  故大徳者必受命
  受命者受天命为天子也【问舜之大徳受命正是为善受福中庸却言天之生物栽培倾覆何也朱子曰只是一理此亦非有物使之然但物之生时自节节长将去恰似有物扶持他及其衰也则自节节消磨将去恰似有物推倒他理自如此惟我有受福之理故天既佑之又申之董仲舒曰为政而宜于民固当受禄于天他说得自有意思○陈氏曰孔子徳与舜同而名位禄寿乃与舜反何也盖有舜之徳而必得其应者理之常有孔子之徳而不得其应者理之不得其常也大抵圣人之生实关天地大数天地之气自伏羲至尧舜正是长盛时节尧舜禀气清明故为圣人又得气之髙厚所以得位得禄又得气之长逺所以得夀周衰以至春秋天地之大气数己防虽孔子亦禀气清明本根已栽植然适当气数之衰虽培拥之而不可得所以不得禄位仅得中夀盖理之不得其常也○云峯胡氏曰前言父母之顺在于宜兄弟乐妻帑不过目前之事费之小者也此言孝之大在于宗庙飨子孙保则极其流泽之逺费之大者也前言费之小则曰居易以俟命学者事也此言费之大则曰大徳必受命圣人事也栽者培之是言有徳者天必厚其福可为居易者劝倾者覆之是言不徳者天必厚其毒可为行险者戒矣所引诗専为栽者培之而言也○新安陈氏曰必者决然之辞必得其位至必受命六必字皆是常理之必然者此一句总结上文意○东阳许氏曰自舜其大孝至子孙保之一节言舜之事实自故大徳至必得其夀一节泛言理之必然自故天之生物至覆之一节言善恶之应所必至后引诗又证有徳之应如此故以大徳者必受命结之】
  右第十七章  此由庸行【去声】之常【孝也】推之以极其至【新安陈氏曰大孝也徳为圣人以下皆是推极其至】见道之用广也而其所以然者则为体防矣后二章亦此意
  子曰无忧者其惟文王乎以王季为父以武王为子父作之子述之
  此言文王之事书言王季其勤王家盖其所作亦积功累【鲁水反】仁之事也【海陵胡氏曰舜禹父则瞽鲧尧舜子则朱均所以惟文王为无忧○兼山郭氏曰忧勤者文王也无忧者后人之言文王也○云峯胡氏曰文王父作子述人伦之常也舜之父子人伦之变也舜惟顺于父母可以觧忧此所以曰无忧者其惟文王也】
  武王纉大王王季文王之绪壹戎衣而有天下身不失天下之显名尊为天子富有四海之内宗庙飨之子孙保之【大音泰下同】
  此言武王之事纉【作管反】继也大王王季之父也书云大王肇基王迹诗云至于大王实始翦商【书武成篇王若曰呜呼羣后惟先王建邦啓土公刘克笃前烈至于大王肇基王迹王季其勤王家○诗閟宫篇后稷之孙实维大王居岐之阳实始翦商至于文武纉大王之绪致天之届于牧之野】绪业也戎衣甲胄之属壹戎衣武成文言壹着【陟畧反】戎衣以伐纣也【问身不失天下之显名与必得其名须有些等级不同朱子曰看来也是有些异如尧舜与汤武真个争分数有等级只看圣人说谓韶尽美矣又尽善也谓武尽美矣未尽善也处便见○三山陈氏曰周家之业自大王迁岐从如归市是时人心天意己有为王之基武王一擐戎衣以有天下此盖天命人心之极不得而辞者○蔡氏曰大王虽未有翦商之志然大王始得民心王业之成实基于此○问孔子于舜言必得其名于武王言身不失天下之显名语意似有斟酌双峯饶氏曰反之不若性之之纯征伐不苦揖逊之顺】
  武王末受命周公成文武之徳追王大王王季上祀先公以天子之礼斯礼也逹乎诸侯大夫及士庻人父为大夫子为士葬以大夫祭以士父为士子为大夫以士祭以大夫期之防逹乎大夫三年之防逹乎天子父母之防无贵贱一也【追王之王去声】
  此言周公之事末犹老也追王盖推文武之意以及乎王迹之所起也【新安陈氏曰盖者疑辞以意推之观武成称大王王季文王可见矣】先公组【音祖】绀【古暗反】以上至后稷也【史记周本纪后稷别姓姬氏后稷卒子不窋立不窋卒子鞠陶立鞠陶卒子公刘立公刘卒子庆节立国于豳庆节卒子皇仆立皇仆卒子差弗立差弗卒子毁隃立毁隃卒子公非立公非卒子髙圉立髙圉卒子亚圉立亚圉卒子公叔祖类立公叔祖类卒子古公亶父立组绀即公叔祖类乃大王之父也】上祀先公以天子之礼又推大王王季之意以及于无穷也【问组绀以上祀先公以天子之礼所谓葬以士祭以大夫之义朱子曰然周礼祀先王以衮冕祠先公以鷩冕则祀先公依旧止用诸侯之礼鷩冕诸侯之服但乃是天子祭先公之礼耳盖不敢以天子之服临其先公鷩冕旒玉与诸侯不同天子之旒十二玉虽诸侯同是七旒但天子七旒十二玉诸侯七旒七玉耳○新安陈氏曰无穷谓自大王以上及乎前无穷尽直至于后稷也】制为礼法以及天下使葬用死者之爵祭用生者之禄防服自期【居之反】以下【新安陈氏曰上言祭礼此言防服礼】诸侯絶大夫降而父母之防上下同之推己以及人也【朱子曰夏商而上只是亲亲长长之意到周又添得许多贵贵底礼数如始封之君不臣诸父昆弟封君之子不臣诸父而臣昆弟期之丧天子诸侯絶大夫降然诸侯大夫尊同则亦不絶不降姊妹侄在诸侯者亦不絶不降此皆贵贵之义上世想皆简畧未有许多降杀贵贵底礼数凡此皆天下之大经前世所未备到得周公搜剔出来立为定制更不可易○陈氏曰周公推文武大王王季之意追尊其先王先公又设为礼法通行此意于天下所谓推己以及人也此章言文武周公防尽中庸之道○山隂陆氏曰经不言追王文王者以上言周公成文武之徳追王之意文王与焉故也○新安王氏曰追王之礼夏殷未有武王晚而受命初定天下追王及于文考至周公因文王之孝武王之志追王上及大王王季不言武王追王者礼制定于周公故也大王以上追王不及而武成称后稷为先王盖史官删润之辞然追王止于三王而祀用天子之礼则上及先公盖丧从死者祭从生者天下之逹礼也父为大夫子为士以大夫而祭以士非贬也父为士子为大夫葬以士而祭以大夫非僣也武王为天子则祭先公用天子之礼其义当然祭礼杀于下而上致其隆防礼详于下而上有所畧若夫父母之丧则自天子至于庶人贱无加隆贵无降杀孟子所谓三代共之者也○潜室陈氏曰伸情于父母独三年之丧上逹于天子其他各有限节等衰不可尽伸也○云峯胡氏曰周家自大王以至周公世世修徳古所无也周公追王之礼特以义起古所无也所以中庸特表而出之此叚须看章句推字与及字周公推文武之意以及大王王季于是始行追王之礼又推大王之意以及组绀以至后稷于是祀以天子之礼又推此及诸侯大夫士庶人使各得以行丧祭之礼孝心上下融彻礼制上下通行此周公所以谓之逹孝也此章之末数逹字所以有下章之首一逹字○新安陈氏曰三年之丧自庶人上逹于天子盖以子于父母丧服无贵贱之分一而己末二句只是申明上二句父母之丧即三年之丧朱子谓中庸之意只是王父母而言未必及其他者也】
  右第十八章
  子曰武王周公其逹孝矣乎
  逹通也承上章而言武王周公之孝乃天下之人通谓之孝犹孟子之言逹尊也【西山真氏曰人君以光祖宗遗后嗣为孝舜之孝如天之不可名故曰大武王周公之孝天下称之无异辞故曰逹○江陵项氏曰舜为人道之极万世仰之不可加也周为王制之备万世由之不防易也此盖古之尽伦尽制者故举之以为训也○双峯饶氏曰逹孝是承上章三逹字而言言其孝不特施之家又防逹之天下如斯礼逹乎诸侯大夫及士庶人是自上逹下期之丧至逹乎天子是自下逹上防推吾爱亲之心而制为防制之礼以通乎上下使人人得致其孝故谓之逹孝如所谓徳教加于百姓刑于四海此天子之孝是也】
  夫孝者善继人之志善述人之事者也
  上章言武王纉大王王季文王之绪以有天下而周公成文武之徳以追崇其先祖此继志述事之大者也下文又以其所制祭祀之礼通于上下者言之【西山真氏曰当持守而持守固继述也当变通而变通亦继述也○新安陈氏曰祖父有欲为之志而未为子孙善继其志而成就之祖父有己为之事而可法子孙善因其事而遵述之】
  春秋脩其祖庙陈其宗器设其裳衣荐其时食
  祖庙天子七诸侯五大夫三适【音的】士二官师一【礼记王制天子七庙三昭三穆与大祖之庙而七诸侯五庙二昭二穆与大祖之庙而五大夫三庙一昭一穆与大祖之庙而三士一庙此谓诸侯之中士下士名曰官师者若上士则二庙庶人祭于寝○祭法适士二庙一坛曰考庙曰王考庙享甞乃止显考无庙官师一庙曰考庙王考无庙○问官师一庙得祭父母而不及祖无乃不尽人情耶朱子曰位卑则流泽浅其理自然如此又问今士庶人家亦祭三代却是违礼曰虽祭三代却无庙亦不可谓之僣古所谓庙体面甚大皆具门堂寝室非如今人但以一室为之○官师谓诸有司之长止及祢却于祢庙并祭祖适士二庙祭祖祭祢皆不及髙曽大夫一昭一穆与太祖之庙而三大夫亦有始封之君如鲁季氏则公子友仲孙氏则公子庆父叔孙氏则公子牙是也王制天子七庙三昭三穆与太祖之庙而七诸侯大夫士降杀以两而祭法又有适士二官师一庙之文大抵士无太祖而皆及其祖考也○新安王氏曰先王先公有庙有祧庙则有司脩除祧则守祧黝垩此脩其祖庙也】宗器先世所藏之重器若周之赤刀大训天球【音求】河图之属也【书顾命越玉五重陈寳赤刀大训璧琬琰在西序大玉夷玉天球河图在东序赤刀赤削也武王诛纣时以赤为饰大训三皇五帝之书训诰亦在焉文武之训亦曰大训天球鸣球玉磬也河图伏羲时龙马负图出于河】裳衣先祖之遗衣服祭则设之以授尸也【授尸使神依焉】时食四时之食各有其物如春行羔豚膳膏香之类是也【周礼天官宰庖人凡用禽兽春行羔豚膳膏香夏行腒鱐膳膏臊行犹用也腒音渠干雉也鱐音搜干鱼也臊犬膏治腒鱐以犬膏也秋行犊麛膳膏腥冬行鱻羽膳膏羶犊牛子麛音迷鹿子腥鸡膏鱻音鲜鱼也羽鴈也羶羊脂也又礼记内则篇亦云○格庵赵氏曰四时之食各有其物以奉人者荐神盖以生事之也羔稚羊豚稚豕嫩而肥故春用之香谓牛膏也调膳之物各以物之所便而和之○朱氏伸曰此以下并前章论防葬之礼脩道之教也】
  宗庙之礼所以序昭穆也序爵所以辨贵贱也序事所以辨贤也旅酬下为上所以逮贱也燕毛所以序齿也【昭如字为去声】
  宗庙之次左为昭右为穆而子孙亦以为序有事于太庙则子姓兄弟羣昭羣穆咸在而不失其伦焉【格庵赵氏曰左昭右穆者死者之昭穆也羣昭羣穆者生者之昭穆也宗庙之礼非特序死者之昭穆亦所以序生者之昭穆○新安陈氏曰王制所谓三昭三穆昭在左左为阳昭者阳明之义穆在右右为隂穆者隂幽之义以周言之书于文王曰穆考文王诗于武王曰率见昭考父穆则子昭父昭则子穆也子孙亦以为序祭统所谓昭与昭齿穆与穆齿是也】爵公侯卿大夫也事宗祝有司之职事也【新安陈氏曰宗宗伯宗人之属祝大祝小祝也并见周礼祭祀以任职事为贤次序与祭之职事所以辨其人之贤也】旅众也酬导饮也旅酬之礼賔弟子兄弟之子各举觯【音至饮器也】于其长【上声下同】而众相酬【祭将毕时行众相酬之礼】盖宗庙之中以有事为荣故逮及贱者使亦得以申其敬也【朱子曰旅酬礼下为上交劝先一人如郷吏之属升觯或二人举觯献賔賔不饮却以献执事执事一人受之以献于长以次献至于沃盥者所谓逮贱也○问酬导饮也曰主人酌以献賔賔酢主人曰酢主人又自饮而复饮賔曰酬其主人又自饮者是导賔使饮也賔受之奠于席前至旅而后举主人饮二杯賔只饮一杯疑后世所谓主人倍食于賔者此也】燕毛祭毕而燕则以毛发之色别【彼列反】长防为坐次也齿年数也【云峯胡氏曰序爵所以贵贵贱者冝在所畧旅酬下为上贱者亦得以伸其敬矣序事所以贤贤老者若在所简燕毛则于老者独加敬矣礼意周浃如此亦通乎上下而言也○新安陈氏曰辨贵贱以爵序也辨贤以徳序也序齿以齿序也逹尊三亦见于祭礼中者如此○东阳许氏曰祭毕而燕今不知其仪亦于楚茨之诗见其大意云皇尸载起神保聿归然后言诸父兄弟偹言燕私下章曰乐具入奏说者谓祭时在庙燕当在寝故祭时之乐皆入奏于寝也所谓燕礼其可知之彷佛若此○宗庙之礼一节五事礼意至为周密序昭穆既明同姓之尊卑序爵是合同姓异姓之贵贱盖皆指助祭陪位者而言至于序贤则分别羣臣之贤否庙中奔走执事必择徳行之优威仪之美趋事之纯熟者为之贤者既有事则不贤者亦自防劝虽然既以有事为荣则事不及之者岂不有耻则又有序爵以安其心执事者既荣无事有爵而在列者及贱而役于庙中者皆得与旅酬至此贤不贤皆恩礼之所逮然此合同姓异姓而通言至祭礼已毕尸既出异姓之臣皆退独燕同姓是亲亲之礼又厚于踈逺者见制礼之意文理密察恩意周偹仁至义尽而文章粲然】
  践其位行其礼奏其乐敬其所尊爱其所亲事死如事生事亡如事存孝之至也
  践犹履也其指先王也所尊所亲先王之祖考子孙臣庶也始死谓之死既则曰反而亡焉皆指先王也【朱子曰记曰反哭升堂反诸其所作也主妇入于室反诸其所养也须知得这意则所谓践其位行其礼等事行之自安方见得继志述事之事○陈氏曰事死如生居防时事事亡如存葬祭时事】此结上文两节皆继志述事之意也【双峯饶氏曰践其位三句是善述事敬所尊三句是善继志○新安陈氏曰善继志述事至于如此所以为孝之至也】
  郊社之礼所以事上帝也宗庙之礼所以祀乎其先也明乎郊社之礼禘尝之义治国其如示诸掌乎
  郊祭天社祭地不言后土者省文也【朱子曰周礼只说祀昊天上帝不说祀后土先儒说祭社便是如郊特牲而社稷大牢又如用牲于郊牛二乃社于新邑此乃明验五峯言无北郊只社便是祭地此说却行○新安陈氏曰首句提郊与社则次句冝云所以事上帝后上也今不然乃省文】禘天子宗庙之大祭追祭太祖之所自出于太庙而以太祖配之也【详见语问禘章太祖即始祖也】尝秋祭也四时皆祭举其一耳礼必有义对举之互文也示与视同视诸掌言易【去声】见也此与论语文意大同小异记有详畧耳【此申言武王与周公防尽中庸之道○朱子曰游氏说郊社之礼所谓惟圣人为防飨帝禘甞之义所谓惟孝子为防飨亲意思甚周密○谭氏曰治道不在多端在夫致敬之间而已当其执圭币以事上帝之时其心为何如当其奠斚以事祖宗之时其心为何如是心也举皆天理无一毫人伪介乎其间鬼神之情状天地万物之理聚见于此推此心以治天下何所往而不当○双峯饶氏曰序昭穆序爵序事序齿下为上此亲亲长长贵贵尊贤慈防逮贱之道便是治天下之经敬其所尊敬也爱其所亲仁也事死亡如生存诚也尽是三者孝也仁孝诚敬指心而言是又治天下之本一祭祀之间而治天下之道具于此故结之曰明乎此者治国其如示诸掌乎○云峯胡氏曰上文孝之至也已结了逹孝二字此又别是一意盖上章与此章上文专以宗庙之礼言此则兼以郊禘之礼言周公制为礼法未甞不通上下之情亦未甞不严上下之分祭祀之礼通上下得行事上帝惟天子得行之故特先后而言之曰此所以事上帝也此所以祀乎其先也名分截然不可犯也明乎郊社之礼胡为先郊而后社郊祭天惟天子得行之社则自侯国以至于庶人各有社上下可通行也明乎禘甞之义胡为先禘而后甞禘大祭惟天子得行之甞宗庙之秋祭上下可通行也前章末言三年之丧庶人得以通乎天子必有父也此章末言郊禘之祭诸侯不得以通乎天子必有君也但言周公之制礼如此而不足于鲁之郊禘非礼其意自见于不言之表此所以为圣人之言也○张氏存中曰礼记王制天子诸侯宗庙之祭春曰礿夏曰禘秋曰甞冬曰烝此盖夏殷之祭名周则改之春曰祠夏曰礿秋冬同诗小雅曰禴祠烝甞于公先王此乃周四时祭宗庙之名也祭统所载与王制同礿禴同】
  右第十九章【双峯饶氏曰以上八章自第十二章至此皆以道之费隠言当为第三大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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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钦定四库全书
  中庸章句大全下
  哀公问政
  哀公鲁君名蒋
  子曰文武之政布在方防其人存则其政举其人亡则其政息
  方版也防简也【叶氏少蕴曰木曰方竹曰防防大而方小聘礼束帛加书百名以上书于防不及百名书于方既夕礼书赗于方书遗于防盖防以众聨方一而已】息犹灭也有是君有是臣则有是政矣
  人道敏政地道敏树夫政也者蒲卢也【夫音扶】
  敏速也蒲卢沈括以为蒲苇是也以人立政犹以地种树其成速矣而蒲苇又易【去声下同】生之物其成尤速也言人存政举其易如此【顾氏曰以蒲苇喻政之敏犹孟子以置邮喻徳之速】
  故为政在人取人以身修身以道修道以仁
  此承上文人道敏政而言也为政在人家语作为政在于得人语意尤备人谓贤臣身指君身道者天下之达道仁者天地生物之心而人得以生者所谓元者善之长【上声】也【此句见易干文言○朱子曰元亨利贞皆是善而元则为善之长亨利贞皆是那里来仁义礼智亦皆善也而仁则为万善之首义礼智皆从这里出尔】言人君为政在于得人而取人之则又在修身【三山陈氏曰为政虽在得贤然使吾身有所未修则取舍不明无以为取人之则】能仁其身则有君有臣而政无不举矣【问仁亦是道如何说修道以仁朱子曰道是泛说仁是切要底道是统言义理公共之名仁是直指人心亲切之妙○问这个仁字是偏言底曰仁者人也亲亲为大如此说则是偏言○象山陆氏曰仁人心也人者政之本身者人之本心者身之本不造其本而徒事其末不可得而治矣○西山真氏曰道与仁非有二致道者众理之总名仁者一心之全徳志乎道而弗他知所向矣仁则其归宿之地而用功之亲切处也○新安陈氏曰仁其身三字精妙以三字括修身以道修道以仁八字修道以仁如志道据徳而依于仁修身工夫至于以仁可谓能仁其身而身与仁为一矣能仁其身则君身修是有君也以身为取人之凖则则得其人是有臣也有君有臣则人存而宜乎政举此所以缴结上文照应前有是君有是臣则有是政之说○新安倪氏曰此仁字以上文观之曰修身以道修道以仁是自身上说归心上兼心之徳爱之理而言故章句曰仁者天地生物之心而人得以生者所谓元者善之长也而真氏亦曰仁者一心之全德以下文观之曰仁者人也亲亲为大是又从身上说到亲亲上方以爱之理言故章句曰人指人身而言具此生理自然便有恻怛慈爱之意而朱子亦曰是偏言详玩之则可见矣】
  仁者人也亲亲为大义者宜也尊贤为大亲亲之杀尊贤之等礼所生也【杀去声】
  人指人身而言具此生理自然便有恻怛【当葛反】慈爱之意深体味之可见【朱子曰以生字说仁生自是上一节事当求天地生我底意我如今须要自体认得○西山真氏曰人之所以为人以其有此仁也有此仁而后命之曰人不然则非人矣○双峯饶氏曰人字之义难训但凡字须有对待即其所对之字观之其义可识孔子曰未能事人焉能事鬼此人字正与鬼字相对生则为人死则为鬼仁是生底道理所以以人训仁人若不仁便是自絶其生理○东阳许氏曰仁者人也此是古来第一个训字言混成而意深宻深体味之则具人之形必须尽乎仁其所以尽仁则不过尽人道而已】宜者分别【彼列反】事理各有所宜也礼则节文斯二者而已【朱子曰宜指事物当然之理道理宜如此节者等级也文者不直截而回互之貎是装裹得好如升降揖逊○问修道以仁继以仁者人也何为下面又添说义礼曰仁便有义阳便有隂亲亲仁之事尊贤义之事亲之尊之其中自有个降杀等差这便是礼亲亲在父子如此在宗族如彼所谓杀也尊贤有当事之者有当友之者所谓等也○北溪陈氏曰亲亲则有隆杀三年与期功缌是也尊贤亦有等级如大贤为吾师次贤为吾友是也才有隆杀等级便有节文而礼生乎其间矣礼所以节文斯二者使无过不及之患节则无大过文则无不及也○双峯饶氏曰等杀是人事礼是天理人事之轻重高下皆天理有以节文之】
  在下位不获乎上民不可得而治矣
  郑氏曰此句在下误重【平声】在此
  故君子不可以不修身思修身不可以不事亲思事亲不可以不知人思知人不可以不知天
  为政在人取人以身故不可以不修身修身以道修道以仁故思修身不可以不事亲【事亲即是以亲亲之仁事其亲】欲尽亲亲之仁必由尊贤之义故又当知人【陈氏曰知人有贤否之别贤者近之不肖者逺之有师友之贤则亲亲之道益明与不肖处则必辱其身以及其亲矣】亲亲之杀尊贤之等皆天理也故又当知天【程子曰不知天则于人之愚智贤否有所不能知虽知之有所不尽故思知人不可以不知天不知人则所亲者或非其人所由者或非其道而辱身危亲者有之故思事亲不可以不知人故曰不信乎友不恱乎亲矣○朱子曰此一节却是倒看根本在修身然修身得力处却是知天知天是物格知至知得个自然道理学若不知天便记得此又忘彼得其一失其二未知天见事头绪多既知天了这里便都定这事也定那事也定○知天是起头处能知天则知人事亲修身皆得其理矣闻见之知非真知也只要知得到信得及如君之仁子之孝之类人所共知而多不能尽者非真知故也○三山陈氏曰修身而不本于事亲则施之无序失为仁之本矣事亲之仁不由尊贤之义则善恶不明失事理之宜矣事亲知人而等杀不明不知天理者也书曰天秩有礼故于此又当知天所谓秩即等杀也自礼所生也以上推其理之所由生自君子不可不修身以下绎其义之所以贯○双峯饶氏曰孔子对哀公之语至不可不知天处其间项目虽多然大意不过两节而已始言政之举息在乎人而其下自为政在人推之以至于修道以仁所以明为政之本在于仁也继言仁义之等杀生乎礼而其下自君子不可不修身推而至于不可不知天所以又明为仁之端在于智也故两节各以故字承之盖为下明善诚身张本明善智也诚身仁也问章首专归重于人而以人训仁下文又说义说礼今又谓为仁以智为先何也曰义者仁之对有个仁自然有个义礼又节文斯二者礼者天理自然之节文不是人安排故于事亲知人归宿于知天然非智不能知故末句发两知字前贤截从知天断朱子合作一章亦有深意九经与为政相应前面说修身亲亲尊贤故后面九经节节发明修身也尊贤也亲亲也只是此三者为网目敬大臣体羣臣懐诸侯乃自尊贤之等推之也子庶民来百工柔逺人乃自亲亲之杀而推之也天下之达道五便是修身之道天下之达徳三便是事亲之仁知天之智只添得个勇字○云峯胡氏曰上文修道以仁即是率性之道知天之天字即是天命之性但天命之性是浑然者此从等杀上说是粲然者然其粲然者即其浑然者亦非有二天也】
  天下之达道五所以行之者三曰君臣也父子也夫妇也昆弟也朋友之交也五者天下之达道也知仁勇三者天下之达徳也所以行之者一也【知去声】
  达道者天下古今所共由之路即书所谓五典孟子所谓父子有亲君臣有义夫妇有别【彼列反】长【上声】防有序朋友有信是也知所以知【如字】此也仁所以体此也勇所以强此也【此字指五达道体谓以身体而力行之】谓之达徳者天下古今所同得之理也一则诚而已矣达道虽人所共由然无是三徳则无以行之达徳虽人所同得然一有不诚则人欲间【去声】之而德非其徳矣程子曰所谓诚者止是诚实此三者三者之外更别无诚【朱子曰知底属智行底属仁勇是勇于知勇于行仁智了非勇便行不到○知仁勇是做的事诚是行此三者真实的心○蔡氏曰达道本于达徳达徳又本于诚诚者达道达德之本而一贯乎达道达徳者也○西山真氏曰道虽人所共由然其智不足以及之则君当仁臣当敬之类未必不昧其所以然知及之而仁不能守仁守之而勇不能断则于当行之理或夺于私欲或蔽于利害以至蔑天常败人纪者多矣德虽人所同得然或不诚而勉强矫饰则知出于术数仁流于姑息勇过于强暴而徳非其徳矣故行之必本于诚一者诚也三者皆真实而无妄是之谓诚○云峯胡氏曰虞书曰五教曰五典未尝列五者之目至此则曰天下之达道五始列其目言之盖曰天叙有典是言天命之性不离此五者曰敬敷五教是言修道之教不离此五者此曰达道是言率性之道不离乎此五者也】
  或生而知之或学而知之或困而知之及其知之一也或安而行之或利而行之或勉强而行之及其成功一也【强上声】
  知之者之所知行之者之所行谓达道也以其分【扶问反】而言则所以知者知【去声下知也同】也所以行者仁也所以至于知之成功而一者勇也【知之透彻行之成功便是勇】以其等而言则生知安行者知也【如舜之大知】学知利行者仁也【如顔子之克复为仁】困知勉行者勇也【困知勉行非勇则做不彻○朱子曰生知安行主于知而言不知如何行安行者只是安而行之不用着力然须是知得乃能行得也学知利行主行而言虽是学而知得然须着意去力行则所学而知得者不为徒知也○问诸说皆以生知安行为仁学知利行为知先生独反是何也曰论语说仁者安仁知者利仁与中庸说知仁勇意思自别生知安行便是仁在知中学知利行便是仁在知外既是生知必能安行所以谓仁在知中若是学知便是知得浅些子须是力行方始到仁处所以谓仁在知外○生知安行以知为主学知利行以仁为主困知勉行以勇为主○北溪陈氏曰就知仁勇等级而言之生知安行为知知主于知就知上放重盖先能知之而后能行之也学知利行为仁仁主于行以行处为重故知得须是行得也困知勉行为勇此气质昏懦之人昏不能知懦不能行非勇则不足以进道○双峯饶氏曰生知安行隠然之勇学知利行非勇不可到困知勉行全是勇做出来】盖人性虽无不善而气禀有不同者故闻道有蚤莫【与早暮同】行道有难易【去声】然能自强【如字】不息则其至一也【陈氏曰人性虽无不善而气禀有不同惟其有清浊厚薄之分所以有知行三等之别上等之人禀气清明所以义理昭著不待教而后知故曰生知赋质纯粹所以安于义理不待学习而能故曰安行此圣人地位也其次者清多而浊少于事物当然之理必待学而后知故曰学知赋质纯多而驳少盖真知道理而笃好之如嗜欲然故曰利行此大贤地位也又有一等人禀气浊多而清少须是困心衡虑然后发愤以求知故曰困知赋质驳多而纯少未能利行且须黾勉强力而为之故曰勉行此又其次等人地位也凡此皆其气质之不同者然本然之性无有不善或生知或学知或困知及已知处则一般或安行或利行或勉行及其行之成功则一般至此为能复其本然之初矣】吕氏曰所入之涂虽异而所至之域则同此所以为中庸若乃企生知安行之资为不可几【平声】及轻困知勉行谓不能有成此道之所以不明不行也【云峯胡氏曰以其分而言是说知行之属有先后以其等而言是说气质之属有高下至于知之成功而一是知行之功足以变化气质天命之性本一也至是则不见其气质之不一者惟见其天命之本一者矣知行之不可不勇也如此夫】
  子曰好学近乎知力行近乎仁知耻近乎勇【好近乎知之知并去声】
  子曰二字衍文○此言未及乎达徳而求以入徳之事【朱子曰上既言达徳之名恐学者无所从入故又言其不逺者以示之使由是而求之则可以入徳也圣人之言浅深逺近之序不可差欠如此○西山真氏曰既言三达徳又教以入徳之路夫知必上智仁必至仁勇必大勇然后为至然岂易遽及哉苟能好学不倦则亦近乎智力行不已则亦近乎仁以不若人为耻则亦近乎勇盖好学所以明理力行所以进道知耻所以立志能于此三者用功则三达徳庶可渐至矣】通上文三知为知【去声下非知同】三行为仁则此三近者勇之次也【节斋蔡氏曰三知主知三行主仁三近主勇生知者知之知也学知者仁之知也困知者勇之知也安行者仁之仁也利行者知之仁也勉行者勇之仁也好学者知之勇也力行者仁之勇也知耻者勇之勇也】吕氏曰愚者自是而不求自私者徇人欲而忘返懦【奴卧奴乱二反】者甘为人下而不辞故好学非知然足以破愚力行非仁然足以忘私【朱子曰仁则力行工夫多知则致知工夫多好学近乎知力行近乎仁意自可见○三山陈氏曰所谓力行足以忘私者盖世之怠惰不为者皆所以自便其所欲故曰私○问此章以力行言仁前章服膺勿失又以守言仁何也双峯饶氏曰守也属行以择为知则当以守为仁以知为知则当以行为仁各有所当问守与行如何属仁曰仁者无私欲心无私欲然后能守能行今人行不去只是被私欲牵制守不住只是被私欲牵引耳○问吕氏元本云自私者以天下非吾事朱子改之曰自私者徇人欲而忘返如何蛟峰方氏曰吕氏以公为仁有我为不仁力行虽未是仁然足以去我朱子以纯乎天理为仁有欲便是不仁力行足以去欲故近仁吕氏就爱上用上说仁朱子就本体上说仁也】知耻非勇然足以起懦【朱子曰知耻如舜人也我亦人也舜为法于天下可传于后世我犹未免为郷人也是则可忧也既耻为乡人进学安得不勇○云峯胡氏曰达徳自是人所同得之理而此复以其近者言之诱人之进也盖虽昏惰之极亦未有不进者但患无耻耳周子曰必有耻则可教侯氏曰知耻非勇也能耻不若人则勇矣呜呼彼悠悠者岂非无耻之甚哉○东阳许氏曰非知非仁非勇不曰不是知仁勇盖知仁勇是徳已至之定名若好学力行知耻亦知仁勇之事但未全尔此体贴三近字说】
  知斯三者则知所以修身知所以修身则知所以治人知所以治人则知所以治天下国家矣
  斯三者指三近而言人者对已之称天下国家则尽乎人矣言此以结上文修身之意起下文九经之端也【云峯胡氏曰黄氏云此章当一部大学大学以修身为本此章自首至此皆以修身为要上文言修身而曰不可不知天者即大学逆推修身之工夫至于格物致知者也此言修身而曰治人治天下国家者即大学顺推修身之功效至于家齐国治天下平者也】
  凡为天下国家有九经曰修身也尊贤也亲亲也敬大臣也体羣臣也子庶民也来百工也柔逺人也懐诸侯也
  经常也【广平游氏曰经者其道有常而不可易其序有条而不可紊○三山陈氏曰施之治天下国家可以常行而不变故曰经○倪氏曰经者常也即所谓庸也】体谓设以身处【上声】其地而察其心也子如父母之爱其子也【云峯胡氏曰羣臣相去踈逺休戚不相知必如以身处其地而察其心则可耳庶民相去尤逺休戚愈不可知必如父母之爱其子乃可耳体字子字皆心诚求之者也】柔逺人所谓无忘宾旅者也【无忘宾旅本齐桓公葵丘载书中语○三山陈氏曰逺人非四夷乃商贾宾旅皆是离家乡而来须寛恤之若谓四夷不应在诸侯之上】此列九经之目也吕氏曰天下国家之本在身故修身为九经之本然必亲师取友然后修身之道进故尊贤次之【三山陈氏曰下文既有大臣又有羣臣而此先云尊贤者非臣之之谓正书所谓能自得师礼所谓当其为师则不臣者也】道之所进莫先其家故亲亲次之由家以及朝【音潮】廷故敬大臣体羣臣次之由朝廷以及其国故子庶民来百工次之由其国以及天下故柔逺人懐诸侯次之此九经之序也【问中庸九经先尊贤而后亲亲何也程子曰道孰先于亲亲然不能尊贤则不知亲亲之道○陈氏曰经有九其实总有三件三件合来共归一件盖敬大臣体羣臣其本从尊贤来子庶民来百工柔逺人懐诸侯其本从亲亲来而亲亲尊贤之本又从修身来】视羣臣犹吾四体视百姓犹吾子此视臣视民之别【彼列反】也【朱子曰体羣臣章句与吕说体字虽小不同然吕说大意自好不欲废也○新安陈氏曰视臣犹四体移之股肱大臣岂不可乎朱子所训不可易矣观下文忠信重禄所以劝士释云待之诚而养之厚盖以身体之而知其所頼乎上者如此也则体字谓以身处其地而察之可移易否乎】
  修身则道立尊贤则不惑亲亲则诸父昆弟不怨敬大臣则不体羣臣则士之报礼重子庶民则百姓劝来百工则财用足柔逺人则四方归之懐诸侯则天下畏之
  此言九经之效也道立谓道成于己而可为民表【新安陈氏曰表仪也如书所谓表正万邦之表】所谓皇建其有极是也【书洪范五皇极皇建其有极】不惑谓不疑于理【新安陈氏曰得贤以师资讲明故不疑于理】不【音县】谓不迷于事【北溪陈氏曰不惑是理义昭著无所疑也不是信任専政事举无所迷也】敬大臣则信任专而小臣不得以间【去声】之故临事而不也来百工则通功易事农末相资故财用足【朱子曰若百工聚则事事皆有岂不足以足财用乎如织纴可以足布帛工匠可以足器皿之类○双峯饶氏曰财用是两字财是货财用是器用一人之身岂能百工之所为备如农夫之耕农器缺一不可农得用以生财工得财以赡用推此可见其余盖农工相资则上下俱足】柔逺人则天下之旅皆悦而愿出于其涂故四方归懐诸侯则徳之所施【去声】者博而威之所制者广矣故曰天下畏之【陈氏曰报礼重君视臣如手足臣视君如腹心也百姓劝君待民如子则民爱君如父母庶民子来是也○云峯胡氏曰道即前五者天下之达道立是吾身于此五者各尽其道而民皆于吾身取则也章句以为即是皇建其有极皇极建而九畴叙君道立而九经行其防一也尊贤尤与修身相闗修身则道成于己尊贤则见道分明而无疑章句曰此九经之效也道立是修身之效以下皆道立之效】
  齐明盛服非礼不动所以修身也去谗逺色贱货而贵徳所以劝贤也尊其位重其禄同其好恶所以劝亲亲也官盛任使所以劝大臣也忠信重禄所以劝士也时使薄敛所以劝百姓也日省月试既禀称事所以劝百工也送往迎来嘉善而矜不能所以柔逺人也继絶世举废国治乱持危朝聘以时厚往而薄来所以懐诸侯也【齐侧皆反去上声逺好恶敛并去声既许气反省悉井反禀彼锦力锦二反称去声朝音潮】此言九经之事也【北溪陈氏曰九经之事是做工夫处齐齐其思虑明明洁其心齐明以一其内盛服以肃其外内外交相养也齐明盛服是静而未应接之时以礼而动是动而已应接之时动静交相养也如此所以修身○云峯胡氏曰齐明盛服静而敬也即首章戒惧存养之事非礼不动动而敬也即首章慎独省察之事】官盛任使谓官属众盛足任使令【平声】也盖大臣不当亲细事故所以优之者如此忠信重禄谓待之诚而养之厚盖以身体之而知其所赖乎上者如此也既读曰饩饩禀稍【去声】食也【周礼天官宫正几其出入均其稍食○内宰掌书版图之法以治王内之政令均其稍食分其人民以居之稍食吏禄廪也稍者出物有渐之谓○朱子曰饩牲饩也如今官员请受有生羊肉禀即廪给折送钱之类是也】称事如周礼稾【古老反】人职曰考其弓弩以上下其食是也【夏官稾人掌受财于职金以赍音咨其工弓六物为三等弩四物亦如之矢八物皆三等箙亦如之箙盛矢器春献素秋献成书其等以飨工乗其事试音考其弓弩以上下其食而诛赏乃入工于司弓矢及缮人槀读为刍槀之槀箭干谓之槀○新安陈氏曰食必与事称有功不可负无功不可滥】往则为【去声】之授节以送之【朱子曰逺人来至去时有节以授之过所在为照如汉之出入关者用繻唐谓之给过所是也】来则丰其委【去声】积【子赐反】以迎之【新安陈氏曰委积畜聚也周礼遗人掌牢礼委积注云委积谓牢米薪刍给宾客又司徒注少曰委多曰积】朝谓诸侯见【形甸反】于天子聘谓诸侯使大夫来献王制比【毗至反】年一小聘三年一大聘五年一朝【比年每年也】厚往薄来谓燕赐厚而纳贡薄
  凢为天下国家有九经所以行之者一也
  一者诚也一有不诚则是九者皆为虚文矣此九经之实也【三山潘氏曰三徳行之者一所以实其徳九经行之者一所以实其事○云峯胡氏曰修身不实则欲得以间理尊贤不实则邪得以间正亲亲不实则疎得以间亲推之莫不皆然○新安陈氏曰中庸一书诚为枢纽论诚虽至诚者天之道处而始详而诚之名己见于鬼神章诚之不可揜之一言诚之意已两见于三徳九经行之者一之二言矣诚之不可揜以实理言两行之者一皆以实心言也】
  凢事豫则立不豫则废言前定则不跲事前定则不困行前定则不疚道前定则不穷【跲其刼反行去声】
  凢事指达道达徳九经之属豫素定也跲踬【音致】也疚病也此承上文言凢事皆欲先立乎诚如下文所推是也【朱子曰言前定句句着实不脱空也才一语不实便说不去事前定则不困闲时不曽做得临时自是做不彻便至于困行前定则不疚若所行不前定临时便易得屈折枉道以从人矣道前定则不穷此一句又连那上三句都在里面是有个妙用千变万化而不穷之谓事到面前都理防得○陈氏曰上凢事一句乃达道达徳九经而言下事前定一句乃指其事而言之也○项氏曰言诚而必言豫者教人素学之也知之素明行之素熟而后取之则不穷矣○云峯胡氏曰上文言达道达徳九经之所以行此则总言凢事之所以立盖曰是诚也非一朝一夕之故戒惧慎独养之者有素矣如此则先立乎诚而后事可立可立则可行矣章句以先立二字释前定正与上二行字相应○新安陈氏曰四前定字所以申明上豫字也非以豫与前定为诚乃是所当豫所当前定者谓先立乎诚也】
  在下位不获乎上民不可得而治矣获乎上有道不信乎朋友不获乎上矣信乎朋友有道不顺乎亲不信乎朋友矣顺乎亲有道反诸身不诚不顺乎亲矣诚身有道不明乎善不诚乎身矣
  此又以在下位者推言素定之意反诸身不诚谓反求诸身而所存所发未能真实而无妄也【朱子曰反诸身是反求于心不诚是不曽实有此心如事亲孝须实有这孝之心若外面假为孝之事里面却无孝之心便是不诚矣○新安陈氏曰所存所发指心而言所存静而涵养时也所发动而应接时也】不明乎善谓不能察于人心天命之本然【此又推本从天命谓性之源头处来】而真知至善之所在也【问凢事豫则立言与事行与道皆欲先定于其初则不跲不困不疚不穷斯有必然之验故自不获乎上不信乎朋友不顺乎亲而推之皆始于不诚乎身而已然则先立乎诚为此章之要防而不明乎善则不可以诚乎身矣今欲进乎明善之功要必格物以穷其理致知以处其义夫然后真知善之为可好而好之则如好好色真知恶之为可恶而恶之则如恶恶臭明善如此夫安得而不诚哉以是观之则中庸所谓明善即大学致知之事中庸之所谓诚身即大学诚意之功要其指归其理则一而已朱子曰得之○陈氏曰此一节又推明诚不可不前定之意须自诚身明善始要在于明善善者天命率性之本然须是格物致知真知至善之所在否则好善不能如好好色恶恶不能如恶恶臭虽欲诚身而身不可得而诚矣故必明善乃能诚身至于事亲信友获上治民无所往而不通而达道达徳九经凢事亦一以贯之而无遗矣○双峯饶氏曰前言思修身不可以不事亲此曰身不诚不顺乎亲以入德之本言则修身必先事亲以成徳之效言则身诚然后亲顺○云峯胡氏曰此以在下位者言见得上文九经是在上位者中庸之道通上下皆当行也故上言尊贤此则言信乎朋友上言亲亲此则言顺亲上言修身此则言诚身其道一也勉斋云此一章当一部大学诚身是包大学诚意正心修身而言心是所存意是所发故章句释诚身必兼所存所发言之上文曰知天而此曰明善善即天命之性天命无有不善学者当知夫至善之所在是即大学所谓格物致知也天不可不知善不可不明又见三德必以知为先也】
  诚者天之道也诚之者人之道也诚者不勉而中不思而得从容中道圣人也诚之者择善而固执之者也【中并去声从七容反】
  此承上文诚身而言诚者真实无妄之谓天理之本然也诚之者未能真实无妄而欲其真实无妄之谓人事之当然也圣人之徳浑【上声】然天理真实无妄不待思勉而从容中道则亦天之道也未至于圣则不能无人欲之私而其为徳不能皆实故未能不思而得则必择善然后可以明善【问明善择善何者为先朱子曰譬如十个物事五个善五个恶须防此是善此是恶方分明○东阳许氏曰择善然后可以明善择者谓致察事物之理明者谓洞明吾心之理合外内而言之择善是格物明善是知至】未能不勉而中则必固执然后可以诚身此则所谓人之道也【三山陈氏曰善不择则有误认人欲为天理者矣执不固则天理有时夺于人欲矣】不思而得生知也不勉而中安行也择善学知以下之事固执利行以下之事也【章句两以下字该困知勉行在其中○朱子曰诚者天之道诚是实理自然不假修为者也诚之者人之道是实其实理则是勉而为之者也孟子言万物皆备于我便是诚反身而诚便是诚之反身只是反求诸已诚只是万物具足无所亏欠○问在天固有真实之理在人当有真实之功圣人不思不勉而从容中道无非实理之流行则圣人与天为一即天之道也未至于圣人必择善而后能明是善必固执然后能实是善此人事当然即人之道也曰善○北溪陈氏曰天道人道有数様分别且以上天言之维天之命于穆不已自元亨而利贞贞而复元万古循环无一息之间凢天下之物洪纎高下飞潜动植青黄白黒万古皆常然不易又如日往月来寒往暑来万古皆然无一息之差缪此皆理之真实处乃天道之本然也以人道相对诚之乃人分上事若就人论之则天道流行赋予于人而人受之以为性此天命之本然者便是诚故五峯谓诚者命之道盖人得天命之本然无非实理如孩提知爱及长知敬皆不思而得不学而能即在人之天道也其做工夫处则尽已之忠以实之信凢求以尽其诚实乃人道也又就圣贤论之圣人生知安行纯是天理彻内外本末皆真实无一毫之妄不待勉而自中不待思而自得如人行路须照管方行得路中否则蹉向一边去圣人如不看路自然路中行所谓从容中道此天道也自大贤以下气禀不能纯乎清明道理未能浑然真实无妄故知有不实须做择善工夫行有不实须做固执工夫择善是辨析众理而求其所谓善致知之功也固执是所守之坚而不为物所移力行之功也须是二者并进乃能至于真实无妄此人道也○双峯饶氏曰不勉而中安行之仁也不思而得生知之知也从容中道自然之勇也或疑从容非勇曰今有百钧于此一人谈笑而举之力有余也一人竭蹷而不能举力不足也然则圣人之于道也众皆勉强而已独从容非天下之大勇而何择善近知固执近仁而勇在其中论诚者则先仁而后知以成徳之序言也论诚之者则先知而后仁以入徳之序言也○云峯胡氏曰自此以前十六章言诚之不可揜是以天道言诚上文诚身是以人道言诚所以于此总两者言之曰诚者天之道诚之者人之道也不勉而中者安行之仁不思而得者生知之知从容中道者自然之勇此以上皆言知仁勇学者入徳之事此以下兼言仁知勇圣人成徳之事论语曰知者不惑仁者不忧勇者不惧学之序也此以上见之又曰仁者不忧知者不惑勇者不惧徳之序也此以下见之下章尽性仁也前知知也无息勇也愽厚仁也高明知也悠乆勇也如地之持载仁也如天之覆帱知也如日月之代明四时之错行勇也往往皆言仁知勇而于此始焉至论学知利行之事择善为知固执为仁又依旧先知而后仁其所以开示学者至矣】
  博学之审问之慎思之明辨之笃行之
  此诚之之目也学问思辨所以择善而为知【去声】学而知【如字】也笃行所以固执而为仁利而行也程子曰五者废其一非学也【朱子曰五者无先后有缓急不可谓博学时未暇审问审问时未暇谨思谨思时未暇明辨明辨时未暇笃行五者从头做将去初无先后也○陈氏曰择善有博学审问慎思明辨工夫尽用功多固执只有笃行一工夫是择善处真能知之则行处功自易也○双峯饶氏曰学必博然后有以聚天下之见闻而周知事物之理问必审然后有以订其所学之疑思必谨然后有以精研其学问之所得而自得于心辨必明然后有以别其公私义利是非真妄于毫厘疑似之间而不至于差缪择善至此择之可谓精矣如是而加以笃行则日用之间由念虑之微以逹于事为之着必能去利而就义取是而舍非不使一毫人欲之私得以夺乎天理之正而凡学问思辨之所得者皆有以践其实矣所执如此其固为何如此学知利行以求至于诚者之事也○项氏曰学而又问则取于人者详思而又辨则求于心者精如是而后可以行矣】
  有弗学学之弗能弗措也有弗问问之弗知弗措也有弗思思之弗得弗措也有弗辨辨之弗明弗措也有弗行行之弗笃弗措也人一能之己百之人十能之己千之
  君子之学不为则己为则必要其成故常百倍其功此困而知勉而行者也勇之事也【朱子曰此一叚是应上面博学之五句反说起如云不学则已学之弗能而定不休如云有不战战必胜矣之类也○陈氏曰学问思辨智之事笃行仁之事弗措勇之事○双峯饶氏曰逹道有五知此者曰知行此者曰仁勉于此者曰勇实知实行而实勉者曰诚博学审问慎思明辨以择乎善所以求实知也笃行以固执之所以求实行也五弗措所以求实勉之也知之实行之实勉之实则达徳之实体立而达道之实用行矣】
  果能此道矣虽愚必明虽柔必强
  明者择善之功强者固执之效【朱子曰虽愚必明是致知之效虽柔必强是力行之效○新安陈氏曰自人一能之以下乃子思子吃为气质昏弱者言果能此道一句尤警防只恐不能百倍其功耳若真能于此五者下百倍于人之功则学力之至到决可变化气质之昏弱矣子思子岂欺我哉】吕氏曰君子所以学者为【去声】能变化气质而已徳胜气质则愚者可进于明柔者可进于强不能胜之则虽有志于学亦愚不能明柔不能立而已矣盖均善而无恶者性也人所同也昏明强弱之禀不齐者才也人所异也诚之者所以反其同而变其异也夫【音扶】以不羙之质求变而美非百倍其功不足以致之今以卤【音鲁】莽【莫古莫后二反】灭裂之学【庄子则阳篇君为政焉勿卤莽治民焉勿灭裂昔予为禾耕而卤莽之则其实亦卤莽而报予芸而灭裂之其实亦灭裂而报予卤莽不用心也灭裂轻薄也】或作或辍以变其不美之质及不能变则曰天质不美非学所能变是果于自弃其为不仁甚矣【新安陈氏曰成已仁也进学不勇卒也不能成已是自弃其身于不肖之归非不仁而何○朱子曰某年十五六时见吕与叔解得此叚痛快读之未尝不竦然警厉奋发人若有向学之志须是如此做工夫方得○云峯胡氏曰前曰鲜能曰不可能此能百倍其功则果能此道矣虽愚必明亦可谓知矣充之而义精可也虽柔必强亦可谓仁矣充之而仁熟可也以此见得中庸非不可能能之者在乎人人之所以能之者在乎勇】
  右第二十章 此引孔子之言以继大舜文武周公之绪明其所传之一致举而措之亦犹是尔【陈氏曰此说孔子能尽中庸之道子思引此以明道统之传也○云峯胡氏曰上章所述文武周公皆是举而措之之事此引孔子之言谓所传一致使得举而措之则亦犹是耳至第三十章曰仲尼祖述尧舜宪章文武则愈可见其所传之一致焉○新安陈氏曰论语尧曰篇厯叙尧舜禹汤武王之事而以孔子答子张问政继之子思此章正此意也】盖包费隠兼小大以终十二章之意【或问章句第十六章兼费隠包大小而言至此则曰包费隠兼小大何也云峯胡氏曰十六章则兼费隠而言不言小大而包小大于其中此章则兼小大而言不言费隠而包费隠在其中兼字包字各有攸当也】章内语诚始详而所谓诚者实此篇之枢纽【女九反】也【如戸之有枢如衣之有纽○黄氏曰中庸着一诚字鎻尽○格庵赵氏曰中庸一篇无非说诚自篇首至十六章始露出诚字然专说鬼神是以天道言至此章说许多事末乃说诚身工夫乃是人道自此以下数章分说天道人道极为详悉】又按孔子家语亦载此章而其文尤详成功一也之下有公曰子之言美矣至矣寡人实固不足以成之也故其下复以子曰起答辞今无此问辞而犹有子曰二字盖子思删其繁文以附于篇而所删有不尽者今当为衍文也博学之以下家语无之意彼有阙文抑此或子思所补也欤【家语哀公问政于孔子孔子对曰文武之政云云其人亡则其政息天道敏生人道敏政地道敏树夫政也者犹蒲卢也待化以成故为政在于得人取人以身修身以道修道以仁云云亲亲之杀尊贤之等礼所以生也礼者政之本也是以君子不可以不修身云云及其成功一也公曰子之言美矣至矣寡人实固不足以成之也孔子曰好学近乎知云云知所以治人则能成天下国家者矣公曰政其尽此而已乎孔子曰凡为天下国家有九经云云懐诸侯则天下畏之公曰为之奈何孔子曰齐明盛服云云爵其能重其禄同其好恶所以笃亲亲也云云从容中道圣人之所以定体也诚之者择善而固执之者也公曰子之教寡人备矣敢问行之所始孔子曰立爱自亲始教民睦也立敬自长始教民顺也教之慈睦而民贵有亲教以敬而民贵用命民既孝于亲又顺以听命措诸天下无所不可公曰寡人既闻此言也惧不能果行而获罪咎○朱子曰前辈多是逐叚解去某初读时只觉首叚合与次叚首意相接如云政也者蒲卢也故为政在人取人以身修身以道修道以仁便说仁者人也亲亲为大义者宜也尊贤为大都接统说去又思修身叚后便继以天下之达道五知此三者叚后便继以为天下国家有九经亦似相接续自此推去疑只是一章后读家语方知是孔子一时间所说乃是本来一叚也】
  自诚明谓之性自明诚谓之教诚则明矣明则诚矣自由也徳无不实而明无不照者圣人之徳所性而有者也【如孟子谓尧舜性之之性】天道也先明乎善而后能实其善者贤人之学由教而入者也人道也【朱子曰此性字是性之也此教字是学之也与首章天命谓性修道谓教二字义不同○叶氏曰圣人全体无一不实而明睿所照无一不尽此自诚而明也学者先明乎善无不精察故践履之际始无不实此自明而诚也谓之性者全于天之赋予谓之教者成于己之学习○双峯饶氏曰自诚明谓之性指诚者而言自明诚谓之教指诚之者而言】诚则无不明矣明则可以至于诚矣【朱子曰自诚明谓之性诚实然之理此尧舜以上事学者则自明诚谓之教明此性而求实然之理○以诚而论明则诚明合而为一以明而论诚则诚明分而为二○陈氏曰下二句结上意可以至于诚可以是做工夫处○三山陈氏曰自诚明者由其内全所得之实理以照事物如天开曰明自然无蔽此性之所以名天之道也自明诚者由穷理致知去其私欲以复全其所得之实理必由学而能此教之所以立人之道也自诚明者诚即明也非曰诚而后至于明自明诚者尚须由明而后至于诚虽然及其成功一也○勿轩熊氏曰首章言性道教道之一字前章备言此但言性与教诚明谓之性生知安行之事先仁而后知明诚谓之教学知利行之事先知而后仁○云峯胡氏曰此性即天命之性但天命之性人物所同此则性之者也圣人所独此教即修道之教但教是圣人事此则由教而入学者事也】
  右第二十一章子思承上章夫子天道人道之意而立言也【朱子曰中庸言天道处皆自然无节次言人道处皆有下工夫节次○陈氏曰此章兼天道人道而言】自此以下十二章皆子思之言以反覆推明此章之意【双峯饶氏曰此章大意是缴上章言诚者天之道诚之者人之道一向分两路说去则天人为二也到此章方合说诚则明矣明则诚矣指人道可至于天道合天人而一之也下章至诚尽性章言天道致曲章言人道而末合之曰唯天下至诚为能化此下又分别天道人道】
  唯天下至诚为能尽其性能尽其性则能尽人之性能尽人之性则能尽物之性能尽物之性则可以赞天地之化育可以赞天地之化育则可以与天地参矣天下至诚谓圣人之徳之实天下莫能加也【朱子曰至诚之至乃极至之至如至道至徳之比○叶氏曰至诚者盖圣人之全徳无一之不实极其至之谓举天下无以加亘古今莫能及者也】尽其性者徳无不实故无人欲之私而天命之在我者察之由之巨细精粗无毫髪之不尽也【新安陈氏曰章句又推本天命谓性一句而言天命之在我者即天理之赋予于我而为性者是也察之谓生知由之谓安行乃借孟子所谓舜察于人伦由仁义行之察由二字用之谓知之与行之皆无不尽也】人物之性亦我之性但以所赋形气不同而有异耳能尽之者谓知之无不明而处【上声】之无不当【去声】也赞犹助也与天地参谓与天地并立为三也此自诚而明者之事也【问尽性即孟子尽心否朱子曰尽心是就知上说尽性是就行上说能尽得真实本然之全体是尽性能尽得虚灵知觉之妙用是尽心尽性尽心之尽不是做工夫之谓盖言上面工夫已至至此方尽得耳○尽已之性如在君臣则义在父子则亲之类尽人之性如黎民于变时雍尽物之性如鸟兽鱼鳖咸若○性只一般人物气禀不同人虽禀得气浊本善之性终在有可开通之理是以圣人有教化去开通他使复其善物禀气偏无道理使开通只是处之各当其理且随他所明处使之他所明处亦只是这个善圣人便用他善底如马悍者用鞭防方乘得此亦教化是随他天理流行发见处使之也○赞天地之化育人在天地间虽只是一理然天人所为各自有分人做得底却有天做不得底如天能生物而耕必用人水能润物而灌必用人火能熯物而爨必用人财成辅相皆人非赞而何○陈氏曰此乃有徳有位之圣人之事惟尧舜足以当之○双峯饶氏曰此与首章一般至诚尽性便是致中和赞化育便是天地位万物育○问尽已之性可以兼知行言尽人物之性恐只是主知而言且如人物之性我如何行得他底曰尽其性者是知之行之无不尽之云也尽人物之性者知之无不明处之无不当之云也如新民止于至善相似不是民之自新止于至善乃是新之止于至善问如何尽人之性曰如教以人伦使之父子有亲君臣有义之类皆是问知何尽物之性曰如仲冬斩阳木仲夏斩隂木獭祭鱼然后渔人入泽梁豺祭兽然后田猎之类皆是也○云峯胡氏曰天命之性本真实而无妄故圣人之心真实无妄之至始于本然之性为能尽耳非有所加也尽兼知行而言察之无不尽故于人物之性知之无不明由之无不尽故于人物处之无不当人物之性亦我之性圣人之尽之亦非有加也天地能赋人物以性不能使人物各尽其性圣人能尽之则可以赞天地之化育而可以与天地参而为三矣○东阳许氏曰两章性字不同前如孟子性之之性是带用说此乃指性之体而言】
  右第二十二章  言天道也【或疑此章以后言天道人道间见迭出潜室陈氏曰道理纵横说之无尽如何立定様范只合逐章体认才不费力处便是天道着力处便是人道】
  其次致曲曲能有诚诚则形形则着着则明明则动动则变变则化唯天下至诚为能化
  其次通大贤以下凡诚有未至者而言也致推致也曲一偏也形者积中而发外【形见】着则又加显矣明则又有光辉发越之盛也动者诚能动物变者物从而变化则有不知其所以然者【朱子曰动是方感动他变则己改其旧俗然尚有防迹在化则都消化了无复防迹矣○孟子明则动矣未变也顔子动则变矣未化也○北溪陈氏曰自形着至变化以致曲之效言○新安陈氏曰形着明相似而有渐皆诚之全体呈露于大用者也形着明是一类动变化是一类明者形着之盛化者动变之妙】盖人之性无不同而气则有异故惟圣人能举其性之全体而尽之其次则必自其善端见【形甸反】之偏而悉推致之以各造【七到反】其极也【新安陈氏曰当看悉字各字悉是一一推致各是各要造极】曲无不致则徳无不实【新安陈氏曰解曲能有诚一句承致曲而言曲无往而不致则徳无往而不实偏曲者皆贯通乎全体矣】而形着动变之功自不能己积而至于能化则其至诚之妙亦不异于圣人矣【程子曰其次致曲者学而后知之也而其成也与生而知之者不异焉故君子莫大于学莫害于画莫病于自足莫罪于自弃学而不止此汤武所以圣也○朱子曰至诚尽性则全体着见次于此者未免为气质所隔只如人气质温厚其发见多是仁气质刚毅其发见多是义随其善端发见便就上推致以造其极非是止就其发见一处推致之也如充无欲害人之心而仁不可胜用充无穿窬之心而义不可胜用此正是致曲处如从恻隠处发便就此发见处推致其极从羞恶处发亦然孟子谓扩充其四端是也云峯胡氏曰曰端则于其发之初即推之曰曲则于其发之偏悉推之也○曲不是全体只是一偏之善就一偏之善能一一推之以致乎其极则能贯通乎全体矣○问曲能有诚若属上句则曲是能有诚若属下句则曲若能有诚二意不知孰为焉当曰曲也是能有诚但不若属下句意○问顔曽以下皆是致曲曰顔子体叚已具曽子却是致曲一一推之至答一贯之时则浑全矣○王氏曰孟子曰至诚未有不动者不诚未有能动者也盖发明子思意也动则变使之改不善而从善也变则化使之迁善逺罪而不知为之者也变则改易之迹显化则陶染之功深能化虽与至诚相似然至诚之化无待乎明而动动而变变而后化也故立之斯立道之斯行绥之斯来动之斯和唯夫子能之○新安陈氏曰唯天下至诚与上章五字同然上章是圣人之至诚此章是大贤致曲有诚之极亦同乎圣人之至诚所谓及其成功一也故亦与圣人并称至诚欤○东阳许氏曰此章重明自明而诚之意诚以下皆言效验形着明就已上说动变化就物上说】右第二十三章  言人道也
  至诚之道可以前知国家将兴必有祯祥国家将亡必有妖孽见乎蓍动乎四体祸福将至善必先知之不善必先知之故至诚如神【见音现】
  祯祥者福之兆妖孽者祸之萌【妖亦作祅孽鱼列反说文作云衣服歌謡草木之恠谓之妖禽兽虫蝗之恠谓之○兆眹萌芽皆防之先见者】蓍所以筮所以卜四体谓动作威仪之间如执玉高卑其容俯仰之类【左传定公十四年邾隠公来朝邾子执玉髙其容仰公受玉卑其容俯子贡曰以礼观之二君皆有死亡焉是年定公薨哀公七年鲁伐邾以邾子益来】凡此皆理之先见【形甸反】者也然唯诚之至极而无一毫私伪留于心目之间者乃能有以察其几【平声】焉神谓鬼神【兴国本无此四字○问至诚之道可以前知朱子曰在我无一毫私伪故常虚明自能见得如祯祥妖孽与蓍所告四体所动皆是此理己形见但人不能见耳圣人至诚无私伪所以自能见得且如蓍所告之吉凶甚明但非至诚人却不能见也○格庵赵氏曰惟诚之至者无一毫之不实则万物兆眹无不形见否则己然之事则不觉悟尚何能察其几哉○双峯饶氏曰圣人清明在躬无一毫嗜欲之蔽故志气如神便与明镜相似才有些影来便知众人如昏镜所以无所知○云峯胡氏曰祯祥者兴之几妖孽者亡之几蓍四体莫非善不善之几知几其神至诚者能之即周子通书所谓无欲故静虚静虚则明明则通亦即所谓诚精故明神应故妙几微故幽诚神几曰圣人但通书所谓神以妙用谓之神此所谓神以功用谓之鬼神言诚自第十六章始彼言诚者鬼神之所以为鬼神此则言圣人之至诚圣人之所以如鬼神也此章与第十六章文不相属而意实相承云○新安陈氏曰至诚之道可先事之未然而知其几盖亦诚之明处诚无不极而明无不照也祥孽皆是防或见蓍或动四体善不善必先知之至诚之人先知之也能知几如神明盖以理知之非如术数揣测之知也○东阳许氏曰至诚前知亦必于动处见所谓几者动之微吉凶之先见者也圣人知来者如此非有异也故为中庸】
  右第二十四章  言天道也
  诚者自成也而道自道也【道也之道音导】
  言诚者物之所以自成而道者人之所当自行也诚以心言本也道以理言用也【朱子曰诚者是个自然成就道理不是人去做作安排底物事道却是个无情底道理却须是人自去行始得○诚者自成也是孤立悬空说这一句盖有是实理则有是天有是实理则有是地凡物都是如此故曰诚者自成盖本来自成此物到得道自道便是有这道在这里人若不自去行便也空了问既说物之所以自成下文又云诚以心言莫是心者物之所存主处否曰诚以心言是就一物上说凡物必有是心有是心然后有是事○诚者自成如这个草树所以有许多根株枝叶条榦皆是自实有底如人便自有耳目鼻口手足百骸都是你自实有底道虽是自然底道理然却须是你自去做始得○云峯胡氏曰此诚字即是天命之性是物之所以自成此道字是率性之道是人之所当自行物之所以自成是全不假人为人之所当自行为之全在乎人诚以心言本也道以理言用也专为人之所当自行者而言所以朱子曰诚者自成且是悬空说此一句盖凡天下之物有此实理方成此物若人之所当自行者无此实心如何能实此理故章句提起心之一字言之饶氏疑诚者自成不必添入一物字诚即道也似不必分本与用殊不知程子曰诚者物之终始犹俗语彻头彻尾不诚更有甚物也饶氏之病正坐于便以诚为己所自成而欠一物字愚谓诚有以实理言者有以实心言者以实理言诚即道也似不必分本与用以实心言必实有是心然后能实有是理况诚者物之所以自成本下文诚者物之终始泛指物之所以自成言也诚以心言本下文不诚无物君子诚之为贵专指人之有以自成者言也泛指在物者则以物之所以自成者为本而以人之所当自行者为用亦可专指在人者如下文章句所谓人之心能无不实乃为有以自成而道之在我者亦无不行矣若是则以心之诚为本而道之行为用又何疑之有】
  诚者物之终始不诚无物是故君子诚之为贵
  天下之物皆实理之所为故必得是理然后有是物所得之理既尽【澌尽】则是物亦尽而无有矣【两尽字是释终始之终字】故人之心一有不实则虽有所为亦如无有而君子必以诚为贵也盖人之心能无不实乃为有以自成而道之在我者亦无不行矣【朱子曰有是理则有是物彻头彻尾皆实理之所为未有无此理而有此物也大意若曰实理为物之终始无是理则无是物故君子必当实乎此理也○诚者物之终始凡有一物则其成也必有所始其壊也必有所终而其所以始者实理之至而向于有也其所以终者实理之尽而向于无也若无是理则亦无是物矣此诚所以为物之终始而人心不诚则虽有所为皆如无有也○诚则有物不诚则无物且如而今对人说话若句句说实皆自心中流出这便是有物若是脱空诳诞不说实话虽有两人相对说话如无物也又曰且如草木自萌芽发生以至枯死朽腐归土皆是有此实理方有此物若无此理安得有此物○不诚无物以在人者言之谓无是诚则无是物如视不明则不能见是物听不聪则不能闻是物谓之无物亦可又曰孝而不诚于孝则无孝弟而不诚于弟则无弟推此类求之可见○问诚者物之终始不诚无物此二句是泛说君子诚之为贵却说从人上去先生于不诚无物亦以人言何也曰诚者物之终始固泛说若不诚无物这不字是谁不他须有个人不他方得○诚者物之终始是解诚者自成一句不诚无物已是说自道句了盖人则有不诚理无不诚者恁地看觉得前后文意相应○北溪陈氏曰诚者物之终始此诚字以实理言不诚无物诚之为贵此二诚字以实心言盖有是理而后有是物以造化言之天地间万物生成自古及今无一物不实皆是实理所为大而观之自太始至无穷莫不皆然就一物观之亦然以一株花论春气流注到则生花春气尽则花亦尽就一花药论气实行到此则花开气实消则花谢凡物之终始皆是一个实理如此不诚无物是就人心论凡人做事自首彻尾纯是一个真实心方有此事若实心间断虽做此事如不做一般如祭义云其立之也敬以诎至己彻而退敬齐之色不絶于面此是祭之终始皆一真实之心则祭之为物方成一个物而非虚设若季氏祭终而跛倚以临祭则是不诚与不祭何异】
  诚者非自成己而己也所以成物也成己仁也成物知也性之徳也合内外之道也故时措之宜也【知去声】诚虽所以成己然既有以自成则自然及物而道亦行于彼矣仁者体之存知者用之发是皆吾性之固有而无内外之殊既得于己则见【形甸反】于事者以时措之而皆得其宜也【朱子曰诚虽所以成己然在我者真实无伪自能及物自成己言之尽已而无一毫之私伪故曰仁自成物言之因物成就各得其当故曰知○问成己合言知而言仁成物合言仁而言知何也曰克己复礼为仁岂不是成己知周乎万物岂不是成物○成己成物之道无不备故能合内外之道而得时措之宜盖融彻洞达一以贯之而然也○问时措之宜是顔子闭戸禹稷缨冠之义否曰亦有此意须知仁具内外合然后有个时措之宜○双峯饶氏曰成已成物己与物虽有内外之殊而仁知之徳则具于己性分之内乃合内外而为一底道理○起头说诚自成其下说成物说道自道其下说合内外之道见得诚不但成己道不但自道又能成物而合内外之道也○知居仁先者以好学言入徳之知也知居仁后者以成物言成徳之知也○云峯胡氏曰子贡曰学不厌知也教不倦仁也与此言仁知若异朱子以子贡之言主于知子思之言主于行故各就其所重而有宾主之分盖知主知仁主行学与教皆以知言故先知后仁知为体仁为用成已成物皆以行言故先仁后知仁为体知为用二者互为体用愈见其性中之所有而无内外之殊者矣时措之时字即时中之时性之徳是未发之中时措之宜是发而合乎时中之中○谭氏曰诚之体为仁诚之用为知诚之实理可据曰徳诚之实理可由曰道○顾氏曰外成物也内成己也分言之则曰成己仁也成物知也合言之则曰性之徳也合内外之道也合者兼总之意○新安陈氏曰深绎此章诚本自成己也诚之为道本自道于己也此为已之学也天命之性具此实理诚者此理之实也实有诸已故曰自成率性之道躬自行之道者行此者也躬行于已故曰自道言皆自己分内事也诚者物之根榦是乃事物之彻始彻终而无间断者也不诚则心一虚伪有物如无物矣是以君子必鍳此而以诚之为贵此诚之字如前章诚之者之诚之诚之正君子事也诚固曰自成然非徒自成己而已也既自成己则必成物性者万物之一原非有我之得私也立必俱立成不独成成已所以为仁而体以立成物所以为知而用以行成已而不成物是有体而无用矣仁知乃天命之性中固有之徳也成己之仁存于内而道自行于已成物之知发于外而道亦行于彼固无内外之殊所以合内外而同一道也诚亦成物岂徒自成而已道亦合内与外岂徒自道而已既能由体达用由内合外则见于随时以举而措之者岂不皆得其宜也哉由成己之仁发为成物之知则知固自仁中出又能合乎时措之宜则义又从是而生而义亦自仁中出矣仁也知也义也一以贯之皆实理之条目也】
  右第二十五章  言人道也
  故至诚无息
  既无虚假自无间【去声】断【徒玩反后凡言间断音同○陈氏曰凡假伪底物乆则易间断真实自无间断○问至诚无息说天地得否双峯饶氏曰人之诚有至有不至圣人诚之至故可说至诚天地只是诚无至不至○云峯胡氏曰首句上便有故字承上章而言也言诚自第十六章始二十章至二十五章言诚莫详焉此章特因上章言至诚之功用于是以故字先之○新安陈氏曰自至诚无息至博厚则高明言圣人之道○东阳许氏曰至诚无息惟至诚所以无息有虚假则间断矣惟无息乃见诚之至有息则非至诚矣】
  不息则乆乆则征
  乆常于中也徴【知盈反】验于外也【朱子曰乆然后有征验只一日二日工夫如何有征验○问至诚无息不息则乆果有分别否曰不息只如言无息○北溪陈氏曰道理真积力乆充实于内自然着见于外如见面盎背之类是征验处】
  征则悠逺悠逺则博厚博厚则髙明
  此皆以其验于外者言之郑氏所谓至诚之徳着于四方者是也【朱子曰此是言圣人功业着见诸家多作进徳节次说只一个至诚已该了岂复有许多节次不须说入里面来古注不可易】存诸中者既乆【接上文乆则徴说来】则验于外者益悠逺而无穷矣【朱子曰乆是就他骨子里说镇常如此之意悠逺是自今观后见其无终穷之意又曰悠是拟始以要终乆是随处而常在○蛟峯方氏曰悠是其势寛缓而不促迫逺是长逺大率功效气象之促迫者便不长逺如三代之治气象寛缓五霸之治气象促迫故三代之治长五霸之治短如地势悠缓则其势逺斗峻则其势絶皆是惟悠故逺之义】悠逺故其积也广博而深厚博厚故其发也髙大而光明【朱子曰吕氏说有如是广博则其势不得不髙有如是深厚则其精不得不明此两句甚善章句中虽用他意然当初只欲辞简反不似他说得分晓譬如为台观须大做根基方始上面可以高大又如万物精气蓄于下者深厚故其发越于外者自然光明○自徴则悠逺至博厚髙明无疆是皆功业着见如此故云徳着于四方】
  博厚所以载物也高明所以覆物也悠乆所以成物也悠乆即悠逺兼内外而言之也【三山潘氏曰乆是乆于内悠是乆于外○潜室陈氏曰不息则乆是诚积于内征则悠逺是诚积于外下却变文为悠乆则是兼上文内外而言】本以悠逺致髙厚而髙厚又悠乆也此言圣人与天地同用【问以存诸中者言则悠逺在髙明博厚之前以见诸用者言则悠乆在博厚髙明之后如何朱子曰此所以为悠乆也若始初悠乆末梢不悠乆便是不悠乆矣○北溪陈氏曰初头本是悠逺方能至于髙厚今又由髙厚以至于悠逺也物至乆则成而不壊不乆则虽成而易壊至此则与天地同用矣此处似说得太髙妙然至诚之徳在我能极其至其功效气象着见于天下自然如此能尽其道者惟尧舜为然盖尧舜在位日乆自有许多博厚髙明悠乆气象也○双峯饶氏曰此章承上二章而言所以劈头下个故字盖尽性仁之至前知知之至而无息勇之至也又自无息推之曰不息则乆乆则徴徴则悠逺已自阚了悠乆字在其中言积之乆则验于外悠有长之意长而且逺则博长逺而不息则所积者厚博厚则逹之盛而髙且明此推其无息之效故其序如此下一截指其成徳而言故先博厚髙明而后悠乆○不息则乆乆字指诚而言是在内悠乆指功用而言髙明博厚皆是见之于外便见得悠乆是指外面底○新安陈氏曰自博厚所以载物至无为而成言圣人配天地之道】
  博厚配地高明配天悠乆无疆
  此言圣人与天地同体【山杨氏曰配合也与孟子配义与道之配同○陈氏曰同用以功言同体以徳言○问此章以博厚居高明之前后章以持载居覆帱之前何也双峯饶氏曰博厚持载指仁而言髙明覆帱指知而言以入徳言则知先乎仁以成徳言则仁先乎知此博厚持载之仁所以居高明覆帱之前也而悠乆无疆代明错行又仁知之勇也○新安陈氏曰悠乆即博厚髙明之悠乆无疆即天地之无疆】
  如此者不见而章不动而变无为而成【见音现】
  见犹示也不见而章以配地而言也不动而变以配天而言也无为而成以无疆而言也【陈氏曰不见而章是不待有所示而功用自然章着此处与地一般不动而变动则犹有形迹至于不动则如天之变化万物无形迹此处与天为一般无为而成有所为而成尚有形迹无所为而成其功用至于悠乆自不见其形迹此亦悠乆无疆之言也○问以不见指博厚不动指高明易晓无为而成与悠乆无疆似不相贯双峯饶氏曰悠乆是贯天地而言不见不动便是无为惟其博厚高明悠乆所以能成物不见而章是品物流形不动而变是云行雨施无为而成是各正性命○云峯胡氏曰无息便是乆乆便自然证验于外不息则乆是存于中者乆也悠乆成物是验于外者乆也凡功用岂无积之博厚之髙明者其博厚髙明未必能乆无他不自真积力乆中来也惟实于中者乆故证于外者亦乆内外此诚内外悠乆终始此诚终始悠乆朱子曰博厚高明犹人之形体悠乆犹人之元气有防哉上章成已成物诚之者之事此悠乆成物诚者之事曰成物曰无疆曰无为而成皆指悠乆之成功而言皆指博厚髙明之悠乆而言○东阳许氏曰不见不动只是言圣人无为下句又总上二句地未甞有意于生物而百谷草木禽兽昆虫皆粲然可观是不见而章也天未甞有意变化万物而有生之类皆禀命于天是不动而变也】
  天地之道可一言而尽也其为物不贰则其生物不测此以下复以天地明至诚无息之功用天地之道可一言而尽不过曰诚而已不贰所以诚也诚故不息而生物之多有莫知其所以然者【节斋蔡氏曰不贰则无间断所以不息○新安陈氏曰不贰者一也一即诚也惟其为物诚一而不贰所以不息而其生物之多所以不可得而测度也生物不测下文今夫天以后详言之○自天地之道可一言而尽至货财殖焉专言天地之道观此及下文两提起天地之道可见上文皆是说圣人之道】
  天地之道博也厚也高也明也悠也乆也
  言天地之道诚一不贰故能各极其盛而有下文生物之功【新安陈氏曰诚一不贰接上文说来所以博极其博厚极其厚高明悠乆各极其盛而有生物之功如下文所云也】
  今夫天斯昭昭之多及其无穷也日月星辰系焉万物覆焉今夫地一撮土之多及其广厚载华岳而不重振河海而不【私列反】万物载焉今夫山一卷石之多及其广大草木生之禽兽居之宝藏兴焉今夫水一勺之多及其不测鼋【音元】鼍【汤河反】蛟龙鱼鼈生焉货财殖焉【夫音扶华藏并去声卷平声勺市若反】
  昭昭犹耿耿小明也此指其一处而言之及其无穷犹十二章及其至也之意盖举全体而言也振收也【如玉振之振】卷区也此四条皆以明由其不贰不息以致盛大而能生物之意然天地山川实非由积累【鲁水反】而后大读者不以辞害意可也【朱子曰管中所见之天也是天恁地大底也只是天○问天斯昭昭是指其一处而言及其无穷是举全体而言向来将谓天地山川皆因积累而后致曰举此全体而言则其气象功效自是如此○三山陈氏曰大意盖言天地圣人皆具此实理无有驳杂无有间断故能有此功用耳】
  诗云维天之命于穆不已盖曰天之所以为天也于乎不显文王之徳之纯盖曰文王之所以为文也纯亦不已【于音乌乎音呼】
  诗周颂维天之命篇于叹辞穆深逺也不显犹言岂不显也纯纯一不杂也引此以明至诚无息之意【黄氏曰诚便是维天之命不息便是于穆不已】程子曰天道不已文王纯于天道亦不已纯则无二无杂不已则无间断先后【西山真氏曰纯是至诚无一毫人伪维其纯诚无杂自然能不已如天之春而夏夏而秋秋而冬昼而夜夜而昼循环运转一息不停以其诚也圣人之自壮而老自始而终无一息之间亦以其诚也既诚自然能不已○云峯胡氏曰上文言圣人之至诚无息而于天地之道曰不贰此言天命之于穆不已而于圣人之徳则曰纯互而言之也纯则不贰不贰所以诚此文王之所以为文也此天之所以为天也○新安陈氏曰子思引诗以明天地与圣人之道同一至诚无息而已维天命之流行实深逺难测而万古不已释之曰此天之所以为天也深意在所以字天之所以为天惟在至诚无息焉耳于乎岂不显著乎文王之徳之纯一不贰也又释之曰此文王之所以为文也深意亦在所以字文王所以为文亦在至诚无息焉耳遂揭于穆不已之不已字与之徳之纯之纯字总纽之曰纯亦不已下一亦字妙文王惟其徳之纯也故亦能如天道之于穆不已焉文王之所以为文非把文王之諡来咏状乃是文不在兹乎之文道之显者谓之文所谓岂不显者即此文之显也作如此分拨玩味意了然矣前之不贰此之纯皆以至诚言不已即无息不息也圣人所以与天道合一者此而已自引诗至章末言圣人之道合乎天地之道虽单言天实以天包地虽专言文王实借一文王以证羣圣人也】
  右第二十六章  言天道也【叶氏曰言圣人与天地合徳所以为天道○新安倪氏曰按饶氏以哀公问政章至此为第四大节】
  大哉圣人之道
  包下文两节而言【双峯饶氏曰道即率性之谓虽天下之所共由而非圣人不能尽故独举而归之圣人亦犹前章言君子之道以道虽愚夫愚妇之所可知可行而非君子不能知不能行也】
  洋洋乎育万物峻极于天
  峻高大也此言道之极于至大而无外也【朱子曰洋洋是流动充满之意圣道育即春生夏长秋收冬藏便是圣人之道不成须要圣人使他育峻极于天只是充塞天地底意思○陈氏曰此一节言道体之大处流动充满乎天地之间而无所不在盖极于至大而无外也○双峯饶氏曰育万物以道之功用而言万物生养育于隂阳五行之气道即隂阳五行之理是气之所流行即是理之所流行也峻极于天以道之体段而言天下之物髙大无过于天者天之所以为天虽不过隂阳五行浑沦旁薄之气而有是气必具是理是气之所充塞即此理之所充塞也此言道之大用全体极于至大而无外有如此者即前章语大天下莫能载之意也】
  优优大哉礼仪三百威仪三千
  优优充足有余之意礼仪经礼也威仪曲礼也【格庵赵氏曰经礼如冠昏丧祭朝觐防同之类曲礼如进退升降俯仰揖逊之类】此言道之入于至小而无间【去声】也【问前既言大哉圣人之道矣而复以优优大哉冠于礼仪之上者盖言道体之大散于礼仪之末者如此朱子曰得之○礼仪便是仪礼中士冠礼诸侯冠礼天子冠礼之类大节有三百条如始加再加三加又如坐如尸立如齐之类皆是其中之小目有三千条○陈氏曰此一节言道体之小处虽三千三百之仪而无物不有盖入于至小而无间也○双峯饶氏曰三百三千莫非天理自然之节文何适而非此道所形见者此言道虽至大而其间节目至精至宻极其至小而无内有如此者即前章语小天下莫能破之意也然三千三百虽以道之至小者言而上句乃以优优大哉之疑若语大而非语小者盖此章本以圣道之大为言然不合众小则无以成其大如太山之髙以众土之积沧海之深以众流之防使是道之中包含蕴蓄容有一理之不备亦何以见其为大之实哉此三千三百虽指至小而言而其实乃所以形容其大也安得不以优优大哉之耶】
  待其人而后行
  总结上两节【陈氏曰道之大处小处皆须待其人而后行○双峯饶氏曰必得如是之人而后可行如是之道也】
  故曰苟不至徳至道不凝焉
  至徳谓其人至道指上两节而言凝聚也成也【朱子曰育峻极三千三百皆至道苟非至徳之人则不能凝此道而行之凝字最若不能凝更没些子属自家须是凝方得又曰道非徳不凝故下文遂言修徳事○双峯饶氏曰徳者得是道于已也道之小大各极其至故曰至道徳之大小各极其至斯为至徳有是至徳然后足以凝聚是至道而为已有否则道自道已自已判然二物岂复为吾用也哉】
  故君子尊徳性而道问学致广大而尽精微极高明而道中庸温故而知新敦厚以崇礼
  尊者恭敬奉持之意徳性者吾所受于天之正理道由也温犹燖温之温【火熟物曰燖似亷似林二切】谓故学之矣复时习之也敦加厚也尊徳性所以存心而极乎道体之大也道问学所以致知而尽乎道体之细也二者修徳凝道之大端也【朱子曰尊徳性而道问学一句是纲领下五句上截皆是大纲工夫下截皆是细宻工夫致广大极髙明温故敦厚此是尊徳性尽精微道中庸知新崇礼此是道问学如程先生言涵养须用敬进学则在致知道之为体其大无外其小无内无往而不在焉故君子之学既能尊徳性以全其大便须道问学以尽于小○黄氏曰存心则一念全万理其致知则逐物皆当理防】不以一毫私意自蔽不以一毫私欲自累涵泳乎其所已知敦笃乎其所已能此皆存心之属也【朱子曰致广大谓心胷开阔无此疆彼界之殊极髙明谓无一毫人欲之私以累于此才汨于人欲便卑污矣○云峯胡氏曰或疑不以一毫私意自蔽若可以移解髙明不以一毫私欲自累若可以移解广大愚谓二者虽总说尊徳性亦有先后之序意者萌动之始止可言蔽一为意所蔽则广大处已被窒塞了欲则不止于意而为物所昏无所谓高明者矣所以方可言自累】析理则不使有毫厘之差处【上声】事则不使有过不及之谬理义则日知其所未知节文则日谨其所未谨此皆致知之属也【朱子曰极髙明是言心道中庸是学底事立心超乎万物之表而不为物所蔽累是髙明及行事则恁地细密无过不及是中庸厚是资质朴实敦是愈加厚重培其本根有一般人实是敦厚纯朴然或箕踞不以为非便是不崇礼若只去理防礼文而不敦厚则又无以居之所以忠信之人可以学礼】盖非存心无以致知而存心者又不可以不致知故此五句大小相资首尾相应【东阳许氏曰大小相资首尾相应大言上五节小言下五节首言尊徳性道问学一句尾言下四句】圣贤所示入徳之方莫详于此学者宜尽心焉【朱子曰尊徳性至敦厚此上一截是浑沦处道问学至崇礼此下一截便是详密处道体之大者直是难守细处又难穷究若有上一截无下一截只管浑沦则茫然无觉若有下一截而无上一截只管要纎悉皆知则又空无所寄○陈氏曰存心以极道体之大应前洋洋一节致知以尽道体之细应前优优一节○云峯胡氏曰读此者往往因陈氏谓存心是力行工夫遂疑髙明温故知新属知殊不知章句但曰存心致知未尝曰力行致知朱子不曰尊徳性所以力行而必曰存心何也大学传取程子或问十二节即致知之事末后五节所以涵养本原之地即存心之事也若谓存心便是力行下文有曰非存心无以致知谓之非力行无以致知可乎大抵先要看本文大字与尊字道体至大心体本亦至大尊之则能存此心之大所以能极乎此道之大恐未便说到力行处窃以为存心不过是存其心体之本然者致知是推极夫事理之当然者心体本是广大不以私意蔽之即谓之致心体本自高明不以私欲累之即谓之极巳知者温之而涵泳之味深已厚者敦之而持守之力固此皆存其心之本然者也然心之广大自具精微之理不学则于理便有毫厘之差心之高明自有中庸之则不学则于事易有过不及之谬故之中有无限新意不学则不能知新虽温故亦不能以尽精微敦厚之外有多少节文不学则不能崇礼虽敦厚亦不能以道中庸中庸即是精微之极致究其极一而已矣凡此皆推极其事理之当然者也盖道体极于至大而无外非浅陋之胷襟所能容所以不可不存夫心体之本然者道体入于至细而无间非粗疎之学问所能悉所以不可不极夫事理之当然者要之存心不大段用力不自蔽不自累足矣涵泳乎此敦笃乎此足矣不必于其中又分知与行若致知工夫其中却自兼行而言非十分细密不可也或曰书以中庸名自第二章以后提起中庸言者凢上皆孔子之言也中庸之道在知与行子思于此以道中庸偏为学问致知之事何也愚谓首章子思所言未之中也即此所谓徳性是也戒慎恐惧即此所谓恭敬奉持之意其引孔子言中庸皆已之中择而行之莫先于致知此以道中庸属学问之事何疑曰尊徳性以下皆有而字见得存心致知是两事末于敦厚崇礼不曰而而曰以何也愚谓下而字则重在下股谓存心不可以不致知下以字则重在上股谓非存心无以致知也】
  是故居上不骄为下不倍国有道其言足以兴国无道其黙足以容诗曰既明且哲以保其身其此之谓与【倍与背同与平声】
  兴谓兴起在位也诗大雅烝民之篇【朱子曰居上不骄至黙足以容言小大精粗一齐理防过贯彻了后盛徳之效自然如此○不倍谓忠于上而不背叛兴如兴贤兴能之兴○明哲只是晓天下事理顺理而行自然灾害不及其身今人以邪心读诗谓明哲是见几知微先占便宜如雄说明哲煌煌旁烛无疆逊于不虞以保天命便是占便宜说话所以他被这几句误然明哲保身亦只是常法若到那舍生取义处又不如此论○尊徳性所以充其育峻极之大道问学所以尽其三千三百之小以其大小兼该精粗不二故居上居下有道无道无所不宜○新安陈氏曰引诗以证无道黙容子思其亦有感于所逢之时而有是言欤】
  右第二十七章  言人道也【双峯饶氏曰一篇之中论问学之道纲目备而首尾详无有过于此章者也】
  子曰愚而好自用贱而好自专生乎今之世反古之道如此者烖及其身者也【好去声烖古灾字】
  以上孔子之言子思引之反复也【陈氏曰愚者无徳贱者无位当听上之所为生今世而欲复古道烖必及身叹时不可为自用自专皆非明哲保身之道也承上章末意而引此○东阳许氏曰生乎今之世以下是通说上二句盖愚贱者不可作礼乐则居今之世当遵守当代之法若欲反用古之道即是改作矣必获罪于上故曰烖及其身】
  非天子不议礼不制度不考文
  此以下子思之言礼亲疎贵贱相接之体也【礼记云礼也者犹体也】度品制【不制度之制字活字作也】文书名【朱子曰书名是字底名字如大字唤做大字上字唤做上字下字唤做下字易得差所以每嵗使大行人之属巡行天下考过这字是正与不正○看此叚先须识取圣人功用之大气象规模广阔处非天子不议礼制度考文是甚麽样气象使有王者作改正朔易服色等事一齐改换一畨其切近处则自吾一念之微而无毫厘之差其功用之大则天地万物一齐被他翦截裁成过先须看取他这样大意思方有益】
  今天下车同轨书同文行同伦【行去声】
  今子思自谓当时也轨辙迹之度伦次序之体三者皆同言天下一统也【朱子曰次序如等威节文之类体如辨上下定民志君臣父子贵贱尊卑相接之体皆是天子制此礼通上下共行之故其次序之体等威节文皆如一也○新安陈氏曰车同轨与制度应车亦制度之一端也书同文与考文应行同伦与议礼应】
  虽有其位苟无其徳不敢作礼乐焉虽有其徳苟无其位亦不敢作礼乐焉
  郑氏曰言作礼乐者必圣人在天子之位【朱子曰有位无徳而作礼乐所谓愚而好自用有徳无位而作礼乐所谓贱而好自专居周世而欲行夏殷礼所谓居今世反古道道即议礼制度考文之事议礼所以制行故行同伦制度所以为法故车同轨考文所以合俗故书同文】
  子曰吾说夏礼杞不足征也吾学殷礼有宋存焉吾学周礼今用之吾从周
  此又引孔子之言夏之后征证也宋殷之后三代之礼孔子皆尝学之而能言其意但夏礼既不可考证殷礼虽存又非当世之法惟周礼乃时王之制今曰所用孔子既不得位则从周而已【朱子曰言有宋存焉便见祀又都无了如今春秋传中宋犹有些商礼在○问前辈多以夫子损益四代之制以告顔子而又曰吾从周其说似相抵牾者然以此章吾学周礼今用之吾从周之意观之则夫子之从周特以当时所用而不得不从耳非以为尽当从周若荅为邦之问乃其素志耳曰得之○双峯饶氏曰无徳是愚无位是贱作礼乐是自用自专问非天子不议礼制度考文专指贱者而不及愚者何也曰此章为在下位者言故于贱者特详而末引孔子作个様子问今用之吾从周想是不敢议礼但从周而已曰当世用周礼吾亦从周礼盖有徳无位不敢作礼乐也○云峯胡氏曰孔子所学周礼即周公所制之礼第十八十九章言周公制周之礼有其位而有其徳也此章言孔子从周之礼有其徳而无其位者也章末数语较之论语有二疑语曰夏礼吾能言之杞不足征也殷礼吾能言之宋不足征也此曰杞不足徴而有宋存焉岂非以春秋之时杞去夏已逺而宋去殷犹未逺欤杞文献不足宋或典籍散逸而文籍犹有存欤或先哲凋谢而贤者犹有存欤语曰如用之则吾从先进此曰今用之吾从周岂不以周礼至春秋之时已非复周公制作之旧如用之者孔子设言其或用礼乐则如此今用之者孔子明言天下之所通用者今如此也孔子虽不欲徇时俗之弊而亦不敢不循时王之制此所以为孔子之时中也】
  右第二十八章  承上章为下不倍而言亦人道也
  王天下有三重焉其寡过矣乎【王去声】
  吕氏曰三重谓议礼制度考文惟天子得以行之则国不异政家不殊俗而人得寡过矣
  上焉者虽善无徴无徴不信不信民弗从下焉者虽善不尊不尊不信不信民弗从
  上焉者谓时王以前如夏商之礼虽善而皆不可考【文献不足徴】下焉者谓圣人在下如孔子虽善于礼而不在尊位也【三山陈氏曰上乎周为夏商礼非不善然于今无可徴民将骇而不信下而不达如孔子徳非不善然不得显位以行之民亦将玩而不信○问程子以上焉者为三王以前下焉者为五霸诸侯之事朱子之说不同何也蛟峯方氏曰上焉者无徴则夏商也经已言之下焉者不尊舍孔子谁当之若五霸则其善不足称矣故上焉者无徴则当以时言下焉者不尊则当以位言】
  故君子之道本诸身徴诸庶民考诸三王而不谬建诸天地而不悖质诸鬼神而无疑百世以俟圣人而不惑此君子指王天下者而言其道即议礼制度考文之事也本诸身有其徳也征诸庶民验其所信从也建立也立于此而参于彼也天地者道也鬼神者造化之迹也百世以俟圣人而不惑所谓圣人复起不易吾言者也【朱子曰此天地只是道耳谓吾建于此而与天地之道不相悖○问鬼神只是从筮从与鬼神合其吉凶否曰亦是然不专在此只是合鬼神之理○此叚第一句第二句是以人已对言第三第六句是以已往方来对言第四第五句是以隠显对言○云峯胡氏曰朱子谓先须识取圣人功用之大及其气象规模广阔处盖大而议礼制度小而考文莫不有以新天下之视听而能一天下之心征诸庶民而庶民合建诸天地鬼神而天地鬼神合前圣之已往后圣之未来无不合者其功用如此宏大悠逺而其本领只在人主一身上前章曰有其徳此曰本诸身章句曰本诸身者有其徳也前章言无徳位而作礼乐其终也灾必逮身此言有徳有位而作礼乐其始也必本诸身事有不本诸身而为之者其末也灾不逮身者鲜矣○东阳许氏曰本诸身以下六句只是本诸身一句是致力处下五句皆以为征验尔君子之道即上三重谓有位之君子行此三重之道必本于此身之有徳则自有下五者之应若下五者不应是身无其徳也则用其力以修徳】
  质诸鬼神而无疑知天也百世以俟圣人而不惑知人也
  知天知人知其理也【朱子曰此叚说知天知人处虽只举后世与鬼神言其实是总结上四句之义○北溪陈氏曰鬼神天理之至也圣人人道之至也惟知天理之至所以无疑惟知人道之至所以不惑】
  是故君子动而世为天下道行而世为天下法言而世为天下则逺之则有望近之则不厌
  动兼言行而言道兼法则而言法法度也则凖则也【三山潘氏曰行有成迹故可效法言只言其理如此未有事迹可据故人凖则之○陈氏曰逺者恱其徳之被故有企慕之意近者习其行之常故无厌斁之心○云峯胡氏曰上文言质鬼神俟百世要其终也此申言征庶民之意原其始也】
  诗曰在彼无恶在此无射庶几夙夜以永终誉君子末有不如此而蚤有誉于天下者也【恶去声射音妬诗作斁】
  诗周颂振鹭之篇射厌也所谓此者指本诸身以下六事而言【陈氏曰在彼无恶是应逺之则有望在此无射是应近之则不厌庶几终誉是应世为天下道三句意蚤有誉又总结以永终誉意先师曰永终誉要其终而言蚤有誉由其始而言蚤有誉尚易永终誉尤难君子之道本不欲干誉也自然有誉者乃本诸身之验所谓徴诸庶民是也○云峯胡氏曰引诗在彼无恶在此无射以永终誉徴诸民也庶几夙夜本诸身也】
  右第二十九章  承上章居上不骄而言亦人道也【新安倪氏曰按番阳李氏云章句取二十七章结语分属后二章以愚好自用章言为下不倍然有位无徳则居上不骄者也以三重章言居上不骄然下焉者虽善不尊则为下不倍者也妄谓此二章皆平应居上不骄为下不倍二语不必分属二章李氏斯言亦不为无理但圣贤立言自有宾主前章有位无徳不敢作礼乐与章首愚好自用一句相应而相反是固以居上而言然全章除此语外于贱者特详实则主为下不倍而言也此章下焉者虽善不尊不信而民不从以对上焉者虽善无徴是固以为下而言然全章除此语外于王天下之君子尤详实则主居上不骄而言也以是观之何用必疑于章句之分属哉】
  仲尼祖述尧舜宪章文武上律天时下袭水土
  祖述者逺宗其道宪章者近守其法律天时者法其自然之运袭【音习】水土者因其一定之理皆兼内外该本末而言也【朱子曰下袭水土是因土地之宜所谓安土敦乎仁无往而不安○北溪陈氏曰前言尧舜文武周公能体中庸之道此言孔子法尧舜文武以体中庸之道也宗师尧舜之道尧舜人道之极也效法文武之法三代法度至周而备也天时者春夏秋冬之四时圣人法其自然之运水土者东西南北之四方圣人因其一定之理朱子谓此兼内外该本末而言其律天时如不时不食迅烈必变其袭水土如居鲁逢掖居宋章甫乃其事也其律天时如仕止乆速皆当其可其袭水土如用舍行藏随遇而安乃其行也行以内言本也事以外言末也盖圣人能尽中庸之道所以精处如此粗处亦如此○潜室陈氏曰祖述者法在其中宪章者道在其内律天时者大则显晦屈伸小则饮食寝处袭水土者大则坎止流行小则采山钓水细底道理为本为内麄底道理为末为外○双峯饶氏曰上二句言学之贯乎古今下二句言学之该乎穹壤○云峯胡氏曰中之一字尧舜始发之自尧舜至文武相传只是此中天时水土亦只是此中于尧舜曰祖述于文武曰宪章于天时曰上律于水土曰下袭便见夫子之时中逺宗其道法不在乎道之外近守其法道皆寓乎法之中此兼内外该本末而言也律天时如不时不食是末夫子圣之时是本袭水土如居鲁而逢掖是末安土敦乎仁是本此兼内外该本末而言也○蛟峯方氏曰中庸之道至仲尼而集大成故此书之末以仲尼明之】
  辟如天地之无不持载无不覆帱辟如四时之错行如日月之代明【辟音譬帱徒报反】
  错犹迭也【陈氏曰如四时之相交错寒往则暑来暑往则寒来如日月之更相代日升则月沉月升则日沉】此言圣人之徳【双峯饶氏曰此章言孔子之徳如地之无不待载谓乗载得夭下许多道理无一之不灵如天之无不覆帱谓括得天下许多道理无一之或遗错行代明谓失子之道无所不备当刚而刚当柔而柔可仕而仕可止而止亦如寒暑之迭用日月之互照然持载如地博厚之至也覆帱如天高明之至也错行代明如日月悠乆之至也○新安陈氏曰此所取譬上二句以天地之定位言下二句以隂阳之流行言】
  万物并育而不相害道并行而不相悖小徳川流大徳敦化此天地之所以为大也
  悖犹背【音佩】也天覆地载万物并育于其间而不相害四时日月错行代明而不相悖【北溪陈氏曰天无不覆地无不载大化流行万物止其所而不相侵害也四时错行日月代明一寒一暑一昼一夜似乎相反而实非相违悖也】所以不害不悖者小徳之川流所以并育并行者大徳之敦化小徳者全体之分大徳者万殊之本【新安陈氏曰小徳如言小节大徳如言全体此言天地造化之理小徳者一本之散于万殊者也大徳者万殊之原于一本者也】川流者如川之流脉络分明而往不息也敦化者敦厚其化根本盛大而出无穷也此言天地之道以见【形甸反】上文取譬之意也【朱子曰大徳是敦那化底小徳是流出那敦化底出来这便如忠恕忠便是做那恕底恕便是流出那忠来底如中和中便是大徳敦化和便是小徳川流只是一个道理○此言天地之大如此言天地则见圣人矣○黄氏曰天命之性即大徳之敦化率性之道即小徳之川流大徳敦化是体小徳川流是用大徳是心之本体无许多大底亦做不得小底出来○云峯胡氏曰天能覆而不能载地能载而不能覆春夏生长秋冬肃杀日明乎昼月明乎夜是各得隂阳之偏而圣人之徳则防夫隂阳之全小徳川流是其粲然者也大徳敦化是其浑然者也浑然者所以并育并行而粲然者已包于其中粲然者所以不害不悖而亦不过自浑然中流出故粲然者全体之分即所谓率性之道即所谓时中之中浑然者万殊之本即所谓天命之性即所谓未发之中大徳敦化四字即是首章大本二字章句以谓根本盛大而出无穷即首章章句所谓天下之理皆由此出者也始以天地喻夫子终谓夫子即天地且不曰天地之大而曰天地之所以为大夫子其即太极矣乎】右第三十章  言天道也【东阳许氏曰二十六章言圣人至诚与天地同道自天地之道可一言而尽以下但言天地之盛大则圣人之盛大自见此章先言圣人与天地同道自万物并育以下亦但言天地之大则圣人之大自见前章则引文王之诗以结之此章则以孔子之所行起之二章相表里无非形容圣人之徳也】
  唯天下至圣为能聪明睿知足以有临也寛裕温柔足以有容也发强刚毅足以有执也齐庄中正足以有敬也文理密察足以有别也【知去声齐侧皆反别彼列反】
  聪明睿知生知【如字】之质临谓居上而临下也其下四者乃仁义礼智之徳文文章也理条理也密详细也察明辨也【朱子曰仁义礼知之知与聪明睿知便是这一个礼知是通上下而言睿知是扩充得较大睿只训通对知而言知是体睿是深通处文理密察此是圣人于至灵至悉处无不详审且如一物初破作两个又破作四片若未恰好又破作八片只管详宻文是文章如物之文缕理是条理每事详宻审察故曰足以有别○陈氏曰上一句包说下四句方细破分仁义礼知说仁则度量寛大故曰有容义则操执牢固故曰有执礼之施敬而已故曰有敬智足以分别事物故曰有别四者皆从聪明睿知中细破分条贯说来○双峯饶氏曰章句以四者为仁义礼智之徳如此则只是四徳于溥博之下又言五者之徳何也此章专说小徳就五者而论则聪明睿知又是小徳之大徳聪属耳明属目睿知属心睿则能思知则能知思属动魂之为也知属静魄之为也心者魂魄之合魂能知来有所未知则思索而知之阳之灵也魄能藏往其己知则存而记之隂之灵也一隂一阳相为配对○新安陈氏曰唯至圣之徳有此生知仁义礼智之体故见于有临有容有执有敬有别之用也】
  溥博渊泉而时出之
  溥博周徧而广阔也渊东静深而有本也【朱子曰泉便有个发达不已底意○新安陈氏曰泉之出必有本原也溥博渊泉四字总咏状上所列五者之体叚】出发见【形甸反下同】也言五者之徳充积于中【溥愽渊泉】而以时发见于外也【新安陈氏曰当用仁时则仁发见当用义时则义发见之类】
  溥博如天渊泉如渊见而民莫不敬言而民莫不信行而民莫不说【见音现说音恱】
  言其充积极其盛而发见当其可也【新安陈氏曰溥博则如昊天渊泉则如深渊非极其盛而何见言行皆发见也民所以莫不敬信恱以当其可也当其可之谓时是接上文时出字而发挥之下文莫不尊亲极言其敬信说也】
  是以声名洋溢乎中国施及蛮貊舟车所至人力所通天之所覆地之所载日月所照霜露所队凡有血气者莫不尊亲故曰配天【施去声队音坠】
  舟车所至以下盖极言之配天言其徳之所及广大如天也【新安陈氏曰有是圣徳之实是以有是圣徳之名凡有血气人类也尊之为君亲之如父母极覆载人所及处皆然岂非徳之所及广大如天乎此章言达而在上之大圣人其盛徳之全体大用如此可谓极至而无以加矣可以当此者其惟尧舜乎】
  右第三十一章  承上章而言小徳之川流亦天道也【新安陈氏曰非谓五者之徳为小也盖以此五者分别而言之又以发用言比下章之浑沦言之而纯乎本体者则此为小徳之川流而下章为大徳之敦化章章明矣】
  唯天下至诚为能经纶天下之大经立天下之大本知天地之化育夫焉有所倚【夫音扶焉于防反】
  经纶皆治丝之事经者理其绪而分之纶者比【毗至反】其类而合之也经常也大经者五品之人伦大本者所性之全体也惟圣人之徳极诚无妄故于人伦各尽其当然之实而皆可以为天下后世法所谓经纶之也【朱子曰经纶是用立本是体大本即中也大经即庸也经纶大经立大本即是尽此中庸之道○北溪陈氏曰经是分疏条理纶是牵连相合大经即君臣父子兄弟夫妇朋友之大伦大本即是中者天下之大本一般中乃未发之中就性论今所谓大本以所性之全体论如君是君臣是臣父是父子是子兄是兄弟是弟夫是夫妇是妇各有条理一定而不乱故曰经如君臣之相敬父子之相亲夫妇之相唱和兄弟之相友睦朋友之相切磋磨牵比其伦类自然相合故曰纶惟圣人极诚无妄于人伦各尽其所当然之实皆可为天下后世之标凖故人皆取法之○双峯饶氏曰如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是分而理之君仁于臣臣敬其君父慈其子子孝其父是比而合之也】其于所性之全体无一毫人欲之伪以杂之而天下之道千变万化皆由此出所谓立之也其于天地之化育则亦其极诚无妄者有黙契焉非但闻见之知而已【北溪陈氏曰知字不可以闻见之知论如肝胆相照一般圣人之徳极诚无妄其于天地造化生育万物之功与之脗合交契浑融一体所谓知也】此皆至诚无妄自然之功用夫【音扶】岂有所倚着【直略反】于物而后能哉【问夫焉有所倚朱子曰自家都是实理无些欠缺经纶自经纶立本自立本知化育自知化育不用倚靠别物事然后能如此如为仁由己而由人乎哉之意日用间底都是君臣父子夫妇人伦之理更不倚着人只从此心中流行于经纶人伦处便是法则此身在这里便是立本知天地化育是自知得饱相似何用靠他物黄直卿云便是不思不勉意思谓更不靠心力去思勉他这个实理自然经纶立本知化育更不用心力○问中庸两处说天下之至诚而其结语一曰賛化育一曰知化育賛与知如何分曰尽其性者是从里面说将出去故尽其性则能尽人物之性以賛化育也经纶大经是从下面说上去如修道之教是也立天下之大本是静而无一息之不中处知化育则知天理之流行矣○双峯饶氏曰大经是道大本是性性乃大经之本也天地化育是命又大经大本之所自来也○云峯胡氏曰首章由造化说圣人故曰命曰性曰道由体之隠达于用之费也此章言圣人之所以为造化则曰道曰性而后曰命由用之费而原其体之隠也前曰賛化育此曰知化育賛云者至诚之功有补于造化也知云者至诚之心无间于天地也前章以时出之是小徳之川流是时中之中此章大本是大徳之敦化是未发之中首章曰中者天下之大本此则加以立之一字大本是所性之全体本无一毫人欲之伪立之者圣人所性之全体无一毫人欲之伪以杂之也立字不是用力字】
  肫肫其仁渊渊其渊浩浩其天【肫之纯反】
  肫肫恳至貎以经纶而言也【朱子曰肫肫其仁者人伦之间若无些仁厚意则父子兄弟不相管摄矣○郑氏曰肫肫恳诚貎程氏曰厚也吕氏曰纯全之义一云浑厚无间断之貎○北溪陈氏曰经纶大经须加恳切详细之功不可有急迫躁切之意○双峯饶氏曰肫肫其仁如何以配经纶大经盖仁者人也大经只是个人道人而不仁何足以为人】渊渊静深貎以立本而言也浩浩广大貎以知化而言也【北溪陈氏曰静深则有根本而不竭故以立本言此诚与天地同其大故其生育变化与天地同其功故以知化言】其渊其天则非特如之而已【潜室陈氏曰如天如渊犹是二物其天其渊即圣人便是天渊○双峯饶氏曰肫肫其仁是说道渊渊其渊是说性浩浩其天是说命问性命如何分天渊曰性是成之者性指已定之理而言也命是继之者善指理之流行而赋于物者言也二者有动静之分故一属地一属天自圣人言之则静定而存主处即是性应用而流行处即是命其与天地之理一也故曰其渊其天前章曰如渊如天犹是圣人与天地相比并至此曰其渊其天则圣人与天地为一矣】
  苟不固聪明圣知达天徳者其孰能知之【圣知之知去声】固犹实也郑氏曰唯圣人能知圣人也【玉渊张氏曰上章云凡有血气者莫不尊亲此云苟不固聪明圣知达天徳者其孰能知之上章言小徳条理分明人所易见此章言大徳无声无臭非圣人不能知也○新安陈氏曰上章言至圣故以聪明睿知言书曰睿作圣睿进一步即圣也此章言至诚见至诚即是至圣故以聪明圣知言变睿言圣直指其为圣人唯至圣能知至诚也此章述圣人至诚之功用亦谓达而在上之圣人而以唯圣人能知圣人结之可以当此者其唯以孔子而知尧舜乎】
  右第三十二章  承上章而言大徳之敦化亦天道也前章言至圣之徳此章言至诚之道然至诚之道非至圣不能知至圣之徳非至诚不能为则亦非二物矣此篇言圣人天道之极致至此而无以加矣【朱子曰至诚至圣只是以表里言至圣是徳之发见乎外者故人见之但见其溥博如天至莫不尊亲此见于外者至诚则是那里面骨子聪明睿知却是那里发出去至诚处非圣人不自知也○至圣一章说发见处至诚一章说存主处圣以徳言诚则所以为徳也以徳而言则外人观其表但见其如天如渊诚所以为徳故自家里面却真个是其天其渊惟其如天如渊故日月所照霜露所坠凡有血气者莫不知尊而亲之谓自其表而观之则易也惟其天其渊故非聪明圣知达天徳者不足以知之谓自其里而观之则难也又曰此不是两人事上章是以圣言之圣人徳业着见于世其盛大自如此下章以诚言之是就实理上说其天其渊实理自是如此○叶氏曰至圣指发用神妙而言至诚指大经大本之实理而言非至圣无以显至诚之全体非至诚无以全至圣之妙用其实非二物也○新安倪氏曰按饶氏以大哉圣人之道章至此为第五大节】
  诗曰衣锦尚防恶其文之着也故君子之道闇然而日章小人之道的然而日亡君子之道淡而不厌简而文温而理知逺之近知风之自知微之显可与入徳矣【衣去声防口逈反恶去声闇于感反】
  前章言圣人之徳极其盛矣此复自下学立心之始言之而下文又推之以至其极也【叶氏曰上三章极言孔子体天之徳与至圣至诚之功用中庸之道至矣尽矣子思又虑学者驰骛于高逺而忘下学之功夫或失其指归也故此章复自下学立心之始务内至亲至切者言之以渐进于上达高妙至精至微不可拟议之地盖再叙入徳成徳之序也】诗国风卫硕人郑之丰皆作衣锦褧衣褧防同禅衣也【朱子曰襌衣所以袭锦衣者襌字与单字同沈括谓防与檾同是用檾麻织疏布为之】尚加也古之学者为【去声】已故其立心如此尚防故闇然衣锦故有日章之实淡简温防之袭于外也不厌而文且理焉锦之美在中也小人反是则暴【蒲卜反】于外而无实以继之是以的然而日亡也【朱子曰恶其文之着亦不是无文也自有文在淡则易厌简则不文温则不理而今却不厌而文且理只縁有锦在里面○陈氏曰衣锦而加防衣以蔽之衣锦者美在其中尚防者不求知于外古之学者只欲此道理实得于已不是欲求人知惟其不求人知所以闇然虽曰闇然而道理自彰著而不可揜犹衣锦尚防而锦之文采自然着见于外也○新安陈氏曰君子为已不求人知虽闇然若暗昩而美实在中自日着而不可揜如尚防而锦美在中自不容揜于外也小人为人惟求人知虽的然分明表暴于外而无实以继之日见其亡失泯没而已君子小人之分为已为人之不同耳君子有若无实若虚有与实终不可揜小人无为有虚为盈有与盈岂能有常日亡必矣常情淡薄无味则易厌简略则无文采温厚浑沦则无条理君子之道虽淡而人不厌虽简而自有文虽温而自有条理淡简温皆尚防闇然意不厌文理皆锦之美实在中意也】逺之近见【形甸反】于彼者由于此也风之自着乎外者本乎内也微之显有诸内者形诸外也有为己之心【本起语意说来】而又知此三者则知所谨而可入徳矣【朱子曰知逺之近是以已对物言之知在彼之是非由在我之得失知风之自是知其身之得失由其心之邪正知微之显又专指心说就里来○知逺之近知风之自据表而知里也知微之显由内以达外也○陈氏曰君子立心只是为己又能知道理之见于逺者自近始故自近而谨之着见于风化者由身始故自身而谨之有诸内者甚微而见于外者甚显故自微而谨之知此三者而致其谨则可与之入徳矣○新安陈氏曰下文言谨独意已萌于此】故下文引诗言谨独之事【云峯胡氏曰中庸分君子小人而言者凡二第二章言君子中庸小人反中庸是其为君子小人者可见于行事之际此则言其所以为君子小人者已见于立心之始淡而无味其味最长简而无文其文自章温不求其理而无有不合于条理者此君子为己之学也不求其文之着而自不能不著者也小人则反是矣中庸既举其立心之始当如此而又提起三知字曰知逺之近知风之自知微之显而下文遂以慎独戒惧之事继之即章句所谓知其在我者则戒慎恐惧而无时不中者也章句之防融彻如此学者不可不细玩】
  诗云濳虽伏矣亦孔之昭故君子内省【悉井反】不疚无恶于志君子之所不可及者其惟人之所不见乎【恶去声】诗小雅正月之篇【再引诗】承上文言莫见乎隠莫显乎微也疚病也无恶于志犹言无愧于心此君子谨独之事也【三山陈氏曰潜虽伏矣即首章隠微意亦孔之昭即首章莫见莫显意言隠伏之间理甚昭明君子内省此处须无一毫疾病方无愧于心君子所以不可及只是能于独致其谨耳上言入徳之门此以下言入徳之事此一节言人之所不见处又申明首章谨独意下一节言已之所不见处又申言首章戒谨恐惧意○新安陈氏曰之所不见人所不知也已之志向已所独知也○东阳许氏曰诗本言鱼之潜于渊可谓伏藏之深然亦甚昭然而易见言祸乱之不可逃也此借之以言几之存于心者虽深而莫见显乎隠微言独之不可不慎也】
  诗云相在尔室尚不愧于屋漏故君子不动而敬不言而信【相去声】
  诗大雅抑之篇【三引诗】相视也屋漏室西北隅也【朱子曰古人室在东南隅开门东南隅为窔西北隅为屋漏西南隅为奥人才进便先见东南隅却到西南隅然后始到西北隅此是深宻之地曽子问谓之当室之白孙炎曰当室日光所漏入也】承上文又言君子之戒谨恐惧无时不然不待言动而后敬信则其为己之功益加宻矣故下文引诗并【去声】言其效【朱子曰潜虽伏矣便觉有善有恶须用察相在尔室只是教做存养工夫○北溪陈氏曰抑诗即是首章戒谨其所不覩恐惧其所不闻意屋漏人迹所不到之地此处盖已之所不睹须是真实无妄常加戒谨恐惧方能无愧怍君子为已之功至此不待于动而应事接物方始敬盖于未应接之前无人处已无非敬矣不待见于发言而后信实盖于未发言之前本来真实无非信矣○此处一节宻一节首章先说戒惧后说谨独是从内面发出来此处先说谨独后说戒惧是从外面说入○云峯胡氏曰上文引诗但见学者有为己之心此两引诗方见学者有为已之学首章言慎独此言人之所不见即是独内省不疚即是慎独内省而少有一发之疚则是胷中犹有可恶之恶故必无疚然后无恶此为己之功也首章言戒慎不睹恐惧不闻盖动则有可睹此不动而敬即是戒慎乎其所不睹言则有可闻此不言而信即是恐惧乎其所不闻诸家以敬信为民敬信章句以为己之敬信与下文笃恭相应此又为己之功益加宻者也首章先戒惧而后慎独由静时工夫说到吾心方动之几此章先慎独而后戒惧由动时工夫说到吾心至静之极愈静愈敬其为己之功可谓宻矣○东阳许氏曰不动敬不言信是信敬在言动之前】
  诗曰奏假无言时靡有争是故君子不赏而民劝不怒而民威于鈇钺【假格同鈇方无切】
  诗商颂烈祖之篇【四引诗】奏进也承上文而遂及其效言进而感格于神明之际极其诚敬无有言说而人自化之也威畏也鈇莝【音剉】斫刀也钺斧也【新安陈氏曰其所以感人动物不待赏而民自劝不待怒而民自畏者以其自修有谨独戒惧之本也】
  诗曰不显惟徳百辟其刑之是故君子笃恭而天下平诗周颂烈文之篇【五引诗】不显说见【形甸反】二十六章【言岂不显也】此借引以为幽深逺之意【以为真幽隠不显】承上文言天子有不显之徳而诸侯法之则其徳愈深而效愈逺矣【朱子曰不显二字二十六章者别无他义故只用诗意卒章所引自章首尚防之云与章末无声无臭皆有隠微深宻之意故知当别为一义与前章不同】笃厚也笃恭言不显其敬也【陈氏曰笃恭是申解不显二字虽无人之境亦恭是笃厚其恭也○东阳许氏曰章句笃恭言不显其敬也谓自厚于恭敬未尝见于言动之间】笃恭而天下平乃圣人至徳渊微自然之应中庸之极功也【朱子曰此章到笃恭而天下平已是极处结局了所谓不显其徳者幽深逺无可得而形容虽下面不大声以色徳輶如毛皆不足以形容直是无声无臭到无迹之可寻然后已○北溪陈氏曰笃恭是不显惟徳意天下平是百辟其刑意此章至此凡五引诗一节宻一节首节说学须为己不求人知第二节说致谨于人所不见处三节说致敬于已所不见处四节说不待言说而人自化五节说不显笃恭其功效有自然之应乃中庸之极功也○云峯胡氏曰此两引诗承上文不动而敬不言而信而极其效也惟其不言亦信所以无言而人自信之有不待赏罚而化者惟其不动亦敬故笃恭不显其敬也而天下自平笃恭而天下平即首章致中和而天地位万物育也特首章是致其中而后致其和此之谓笃恭者已致其和而益致其中也为己之功愈宻则徳愈深而效愈逺如此夫徳显而百辟刑之宜也不显而天下自平其妙殆有不可测者要之中者性之徳不显之徳即未发之中戒慎恐惧是于喜怒哀乐未发之时而敬也此时而敬是不显其敬此所以为至徳之渊微而有自然之应也○新安陈氏曰不显笃恭实原于尚防闇然与慎独戒惧深宻之功下文更三引诗不过形容此不显笃恭之妙而已】
  诗云予懐明徳不大声以色子曰声色之于以化民末也诗曰徳輶如毛毛犹有伦上天之载无声无臭至矣【輶由酉二音】
  诗大雅皇矣之篇【六引诗】引之以明上文所谓不显之徳者正以其不大声与色也【古以与字通用】又引孔子之言以为声色乃化民之末务今但言不大之而已则犹有声色者存是未足以形容不显之妙不若烝民之诗所言徳輶如毛【七引诗輶轻也】则庶乎可以形容矣而又自以为谓之毛则犹有可比者【伦比也】是亦未尽其妙不若文王之诗所言上天之事无声无臭【八引诗】然后乃为不显之至耳盖声臭有气无形在物最为微妙而犹曰无之故惟此可以形容不显笃恭之妙非此徳之外又别有是三等然后为至也【朱子曰无声无臭本是说天道彼其所引诗自说须是仪刑文王然后万邦作孚诗人意初不在无声无臭上也中庸引之以结中庸之义尝细椎之盖其意自言谨独以修徳至诗曰不显惟徳百辟其刑之乃笃恭而天下平也后面节节賛叹其徳如此故至予懐明徳以至徳輶如毛毛犹有伦上天之载无声无臭至矣盖言夫徳之至而微妙之极难为形容如此今为学之始未知所有而遂欲一蹴至此吾见其倒置而终身迷乱矣○此章八引诗一歩退似一歩都用那般不言不动不显不大底字直说到无声无臭则至矣○自衣锦尚防以下皆只暗暗地做工夫去然此理自掩蔽不得故曰闇然而日章小人未曽做得已报得满地人知故曰的然而日亡淡而不厌简而文温而理皆是收敛近里知逺之近知风之自知微之显一句一句学者能如此收敛虽未可便谓之徳亦可以入徳矣其下方言不愧屋漏方能以慎独涵养其曰不动而敬不言而信盖不动不言时已是敬信底人了又引诗不显惟徳予懐明徳徳輶如毛言之一章之中皆只是发明个徳字然所谓徳者实无形状故以无声无臭终之○首章是自里说出外面盖自天命之性说到天地位万物育处末章却自外面一节收敛入一节直约到里面无声无臭处此与首章实相表里也○双峯饶氏曰上天之载无声无臭此便是未发之中便是天命之性盖一篇之归宿也○王氏曰此章是结尾举一篇工夫之要约而言之所谓藏于宻者也○云峯胡氏曰此章当作四节看节节意相承第一节承上章极致之言恐学者骛于高逺引尚防之诗言下学立心之始结之以知微之显第二节承知微之显之语引潜虽伏矣亦孔之昭以实之自慎独说归戒慎恐惧而结之以不动而敬不言而信第三节承不动不言之语引诗云无言不显以极其效如此第四节承不显之语三引诗至于无声无臭以形容不显之妙至如此朱子又恐学者因无声无臭之语而又骛于高逺也故结之曰非此徳之外有此三等然后为至也盖所引之诗似有等级然其妙非杳防昏黙之谓非虚无寂灭之谓也故必提起徳之一字言之首章曰道此章曰徳道字说得广阔徳字说得亲切徳者得此道于心者也首章开端一天字原其所自也此道之在我者无不本诸天也此章结末一天字要其所成也徳之成则能不失其道之在我而本诸天者也至此则我本于天天备于我又不过即其初天命之性耳是无声无臭之天即吾不显之徳而不显之徳即吾浑然未发之中者也子思子首章独提此一中字即周子所谓无极而太极也末又约而归之于此即周子所谓太极本无极也子思始引夫子之言曰中庸之徳其至矣乎众人之所可至也此言中庸之极功故以不显之徳賛其至圣人之所独至也然圣人之所以为徳之至者不过敬之至而已敬者圣学之所以成始而成终也故此书以慎独戒惧始终焉】
  右第三十三章子思因前章极致之言反求其本复自下学为已谨独之事推而言之以驯致乎笃恭而天下平之盛又赞其妙至于无声无臭而后己焉盖举一篇之要而约言之其反复【芳复反】丁宁示人之意至深切矣学者其可不尽心乎【黄氏曰中庸始言戒惧谨独次言知仁勇终之以诚此数字括尽千古圣人教人之指先师曰中庸说下学处少说上达处多然说下学处虽少而甚切如二十章明善诚身择善固执一叚与二十七章尊徳性道问学一叚无非提纲挈领切要之言也说上达处虽多亦岂涣散无统妙不可究诘之论哉学者果能字字审察句句精研章章融防由下学而上达焉则程子所谓始言一理中散为万事末复合为一理者见其理皆实理而为事之体非高虚也事皆实事而为理之用非粗浅也所谓其味无穷皆实学者的非虚言矣童而习之今犹有白首纷如之叹吁岂易言哉○云峯胡氏曰右须看极致驯致四字极致者上达之事也驯致者下学而上达之事也天理不离乎人事下学人事即所以上达天理虽其妙至于无声无臭然其本皆实学也朱子教人之深意备见于篇首所采子程子之语及此篇末之语学者当合始终而参玩之以求无负于朱子之教云○新安倪氏曰按饶氏以此章为第六大节】











  中庸章句大全
<经部,四书类,四书大全__中庸或问>
  钦定四库全书
  中庸或问卷上
  或问名篇之义程子专以不偏为言吕氏专以无过不及为説二者固不同矣子乃合而言之何也曰中一名而有二义程子固言之矣今以其説推之不偏不倚云者程子所谓在中之义【朱子曰在中是言在里面底道理未动时恰好处才发时不偏于喜则偏于怒不得谓之在中矣非以在中释中字】未发之前无所偏倚之名也无过不及者程子所谓中之道也【道以由行之用言】见【形甸反】诸行事各得其中之名也盖不偏不倚犹立而不近四旁心之体地之中也无过不及犹行而不先不后理之当【去声下有当同】事之中也故于未发之大本则取不偏不倚之名于己发而时中则取无过不及之义语固各有当也然方其未发虽未有无过不及之可名而所以为无过不及之本体实在于是及其发而得中也虽其所主不能不偏于一事然其所以无过不及者是乃无偏倚者之所为而于一事之中亦未尝有所偏倚也【新安陈氏曰此以不偏不倚与无过不及交互发明以见非截然而二】故程子又曰言和则中在其中言中则含喜怒哀乐在其中而吕氏亦云当其未发此心至虚无所偏倚故谓之中以此心而应万物之变无往而非中矣是则二义虽殊而实相为体用此愚于名篇之义所以不得取此而遗彼也【朱子曰未发之中是体已发之中是用○格庵赵氏曰未发之中只可言不偏不倚却下不得过不及字及发出来此事合当如此彼事合当如彼方有个恰好准则无大过不及处】○曰庸字之义程子以不易言之而子以为平常何也曰唯其平常故可常而不可易若惊世骇俗之事则可暂而不得为常矣二説虽殊其致一也但谓之不易则必要【平声】于乆而后见不若谓之平常则直验于今之无所诡【古委反】异而其常乆而不可易者可兼举也【朱子曰譬之饮食五谷是常自不可易若珍异不常得之物则可暂一食焉能乆乎○北溪陈氏曰程子以不易解庸字亦是谓万古常然而不可易但其义未尽不若平常字最亲切可包得不易字盖天下事物之理惟平常然后可以常而不易若怪异之事人所罕见但可暂而不可常耳平常不易本作一意看】况中庸之云上与髙明为对而下与无忌惮者相反【新安陈氏曰极髙明而道中庸是中庸与髙明对君子中庸小人无忌惮者反中庸】其曰庸徳之行庸言之谨又以见【形甸反】夫【音扶】虽细微而不敢忽则其名篇之义以不易而为言者又孰若平常之为切乎曰然则所谓平常将不为浅近苟且之云乎曰不然也所谓平常亦曰事理之当然而无所诡异云尔是固非有甚髙难行之事而亦岂同流合污【音乌】之谓哉既曰当然则自君臣父子日用之常推而至于尧舜之禅【时战反】授汤武之放伐其变无穷亦无适而非平常矣【朱子曰中庸只是一个道理以其不偏不倚故谓之中以其不差异可常行故谓之庸未有中而不庸者亦未有庸而不中者惟中故平常○问尧舜禅授汤武放伐皆圣人非常之变而谓之平常何也曰尧舜禅授汤武放伐虽其事异常然皆是合当如此便只是常事如伊川説经权字合权处便即是经】○曰此篇首章先明中和之义次章乃及中庸之説至其名篇乃不曰中和而曰中庸者何哉曰中和之中其义虽精【新安陈氏曰未发之中乃古人所未言之精义】而中庸之中实兼体用且其所谓庸者又有平常之意焉则比之中和其所该者尤广而于一篇大指精粗本末无所不尽此其所以不曰中和而曰中庸也【朱子曰中庸该得中和之义庸是见于事和是发于心庸该得和○以性情言之谓之中和以理言之谓之中庸其实一也】○曰张子之言如何【张子曰学者如中庸文字辈直湏句句理防过使其言互相发明】曰其曰须句句理防使其言自相发明者真读书之要法不但可施于此篇也○曰吕氏为己为人之説如何【为并去声下为人同○蓝田吕氏曰为己者心存乎徳行而无意乎功名为人者心存乎功名而未及乎徳行若后世有未及乎为人而济其私欲者今学圣人之道而先以私欲害之则语之而不入导之而不行教之者亦何望哉圣人之学不使人过不使人不及立喜怒哀乐未发之中以为之本使学者择善而固执之其学固有序矣学者盍亦用心于此乎用心于此则义理必明徳行必修与夫自轻其身渉猎无本徼幸一旦之利者果何如哉】曰为人者程子以为欲见知于人者是也吕氏以志于功名言之而谓今之学者未及乎此则是以为人为及物之事而渉猎徼幸以求济其私者又下此一等也殊不知夫子所谓为人者正指此下等人尔若曰未能成已而遽欲成物此特可坐【去声】以不能知所先后之罪原其设心犹爱而公视彼欲求人知以济一己之私而后学者不可同日语矣至其所谓立喜怒哀乐未发之中以为之本使学者择善而固执之者亦曰欲使学者务先存养以为穷理之地耳而语之未莹【乌定反洁也】乃似圣人强【上声】立此中以为大本使人以是为准而取中焉则中者岂圣人之所强立而未发之际亦岂容学者有所择取于其间哉但其全章大指则有以切中【去声】今时学者之病览者诚能三复而致思焉亦可以感悟而兴起矣
  或问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何也曰此先明性道教之所以名以见【形甸切】其本皆出乎天而实不外于我也天命之谓性言天之所以命乎人者是则人之所以为性也盖天之所以赋与万物而不能自己者命也吾之得乎是命以生而莫非全体者性也【程子曰天之生此人如朝廷之命此官人之有此性如官之有此职○格庵赵氏曰天于赋予处周流而不已斯之谓命人于禀受处该全而不偏斯之谓性】故以命言之则曰元亨利贞而四时五行庶类万化莫不由是而出以性言之则曰仁义礼智而四端五典万物万事之理无不统于其间【黄氏曰在天为元亨利贞在人为仁义礼智特殊其名以别天人之分耳○天地而非元亨利贞不能以行四时生万物人而非仁义礼智又何以充四端制万事哉○北溪陈氏曰若就造化论则天命之大目只是元亨利贞此四者就气上论也得就理上论也得就气上论则物之初生为元于时为春物之发达为亨于时为夏物之成就为利于时为秋物之敛藏为贞于时为冬贞者正而固也自其生意之已定者而言故谓之正自其敛藏者而言故谓之固就理上论则元者生理之始亨者生理之通利者生理之遂贞者生理之固人性之大目只是仁义礼智四者而已得天命之元在我谓之仁得天命之亨在我谓之礼得天命之利在我谓之义得天命之贞在我谓之智人性之有仁义礼智只是天地元亨利贞之理真实一致非引而譬之也】盖在天在人虽有性命之分而其理则未尝不一在人在物虽有气禀之异而其理则未尝不同此吾之性所以纯粹至善而非若荀韩子之所云也【荀子论性详见孟子告子篇集注○朱子曰论万物之一原则理同而气异○北溪陈氏曰性与命本非二物在天谓之命在人谓之性又曰性命只是一个道理不分看则不分晓不合看又离了不相干涉须是就浑然一理中看得界分不相乱】率性之谓道言循其所得乎天以生者则事事物物莫不自然各有当行之路是则所谓道也盖天命之性仁义礼智而已循其仁之性则自父子之亲以至于仁民爱物皆道也循其义之性则自君臣之分【扶问反】以至于敬长【上声】尊贤亦道也循其礼之性则恭敬辞让之节文皆道也循其智之性则是非邪正之分别【彼列反下有别同】亦道也盖所谓性者无一理之不具故所谓道者不待外求而无所不备【此言性与道之全体】所谓性者无一物之不得故所谓道者不假人为而无所不周【此言性与道之大用】虽鸟兽草木之生仅得形气之偏而不能有以通贯乎全体然其知觉运动荣悴【秦醉反】开落亦皆循其性而各有自然之理焉至于虎狼之父子【仁】蜂蚁之君臣【义】豺【牀皆反】獭【他达反】之报本【礼】雎【匕余反】鸠之有别【智】则其形气之所偏又反有以存其义理之所得【荘子天运篇商太宰荡问仁于荘子荘子曰虎狼仁也曰何谓也荘子曰父子相亲何为不仁○化书曰蜂有君礼也蝼蚁之有君也一拳之宫与众处之一块之台与众临之一粒之食与众蓄之一虫之肉与众匝之一罪无疑与众戮之○礼记月令季秋之月豺乃祭兽戮禽孟春之月鱼上氷獭祭鱼○诗传云雎鸠水鸟今江淮间有之生有定偶而不相乱偶常并防而不相狎故毛传以为挚而有别挚字与至通言其情意深至也】尤可以见天命之本然初无间【去声】隔而所谓道者亦未尝不在是也是岂有待于人为而亦岂人之所得为哉【朱子曰性是体道是用道便是里靣做出底道理○问鸟兽亦有知觉但他知觉有通塞草木亦有知觉否曰亦有如一盆花得些水浇灌便敷荣若摧折他便枯悴谓之无知觉可乎周茂叔窻前草不除去云与自家意思一般便是有知觉只是鸟兽底知觉不如人底草木底知觉又不如鸟兽底○问虎狼蜂蚁之类虽得其一偏然彻头彻尾得义理之正人合下具此天命之全体而为物欲气禀所昏反不能如物之能通其一处而全尽何也曰只有这一处通便却专人却事事理防得些便却泛泛所以易昏○潜室陈氏曰飞潜动植各一其性而不可换便是率处若飞者潜之动者植之即是违其性非物之所谓率性矣】修道之谓教言圣人因是道而品节之以立法垂训于天下是则所谓教也盖天命之性率性之道皆理之自然而人物之所同得者也人虽得其形气之正然其清浊厚薄之禀亦有不能不异者是以贤知【去声】者或失之过愚不肖者或不能及而得于此者亦或不能无失于彼是以私意人欲或生其间而于所谓性者不免有所昏蔽错杂【昏蔽其天理错杂以人欲】而无以全其所受之正性有不全则于所谓道者因亦有所乖戾舛【尺浅反】逆而无以适乎所行之宜惟圣人之心清明纯粹【清明以气言纯粹以质言】天理浑【上声】然无所亏阙故能因其道之所在而为之品节防范以立教于天下使夫【音扶下同】过不及者有以取中焉盖有以辨其亲踈之杀【所戒反】而使之各尽其情则仁之为教立矣有以别【彼列反下同】其贵贱之等而使之各尽其分【扶问反】则义之为教行矣为之制度文为使之有以守而不失则礼之为教得矣为之开导禁止使之有以别而不差则知【去声下无知同】之为教明矣夫如是是以人无知愚事无大小皆得有所持循据守以去【上声】其人欲之私而复乎天理之正推而至于天下之物则亦顺其所欲违其所恶【去声】因其材质之宜以致其用制其取用之节以遂其生皆有政事之施焉此则圣人所以财成天地之道而致其弥缝辅賛之功然亦未始外乎人之所受乎天者而强【上声】为之也【陈氏曰因人生气质之异而有过不及之差故于性有昏蔽而不能全而所谓道者亦乖戾而失其本然也圣人清明纯粹见理分明故因其性之自然者为之品节而归之中使无过不及以为天下后世法使万世皆得以通行是谓之教○辨其亲踈之杀如为之立五服自斩衰至缌麻之类别其贵贱之等如为之立君臣上下长防之序为之制度文为如三千三百之仪轻重踈宻各有等级之不同为之开导禁止如司徒教民以任防睦婣之行及紏民以不孝不弟之刑因其材质之宜制其取用之节如教人春耕夏耘秋敛冬藏穿牛鼻络马首之类】子思以是三言着于篇首虽曰姑以释夫三者之名义然学者能因其所指而反身以验之则其所知岂独名义之间而已哉盖有得乎天命之説则知天之所以与我者无一理之不备而释氏所谓空者非性矣有以得乎率性之説则知我之所得乎天者无一物之不该而老氏所谓无者非道矣有以得乎修道之説则知圣人之所以教我者莫非因其所固有而去【上声】其所本无背【音佩】其所至难而从其所甚易【去声○新安陈氏曰所固有谓道所本无谓私欲所至难谓异端之空寂所甚易谓吾道之教】而凡世儒之训诂词章管商之权谋功利老佛之清浄寂灭与夫百家众技之支离偏曲皆非所以为教矣【陈氏曰释氏以空为宗以未有天地之先为吾真体以天地万物皆为幻人事都为粗迹尽欲屏除了一归于真空老氏以无为宗以道为超乎天地形器之外如云道在太极之先却是説未有天地万物之初有个虚空道理都与人物不相干涉不知道只是人事之理耳又曰老氏清虚厌事释氏屏弃人事世儒或训诂解析而理不明或词章缀辑而义不通管商功利之徒虽做得事业亦只是权谋智术之私而非胷中义理去做皆非所谓教矣○西山真氏曰朱子论性道教皆必曰仁义礼智其视佛老以空寂为性以虚无为道管商以刑名功利为教者真妄是非不辨而明矣】由是以徃因其所固有之不可昧者而益致其学问思辨之功因其所甚易之不能已者而益致其持守推行之力【朱子曰因其所固有谓今人把学问来做外面添底事看了圣贤千言万语只是使人反其固有而复其性耳因其所甚易是日用常行合做底道理是不可已者非空守着这一个物性○新安陈氏曰学问思辨致知之事也持守推行力行之事也】则夫天命之性率性之道岂不昭然日用之间而修道之教又将由我而后立矣○曰率性修道之説不同孰为是邪曰程子之论率性正就私意人欲未萌之处指其自然发见【形甸反下同】各有条理者而言以见道之所以得名非指修为而言也【程子曰生之谓性人生而静以上不容説才説性时便已不是性也此理天命也顺而循之则道也又曰天降是于下万物流形各正性命者是所谓性也循其性是所谓道也此亦通人物而言循性者马则为马之性又不做牛底性牛则为牛底性又不做马底性此所谓率性也○朱子曰程子説人生而静以上是人物未生时只可谓之理未可名为性所谓在天曰命也才説性时便是人生以后此理已堕在形气之中不全是性之本体矣所谓在人曰性也○程子説物物皆有个道理即此便是道循性者是循其理之自然○道是性中分条理随分条理去皆是道也】吕氏良心之发以下至安能致是一节亦甚精宻但谓人虽受天地之中以生而梏于形体又为私意小知【去声】所挠故与天地不相似而发不中【去声下并同】节必有以不失其所受乎天者然后为道则所谓道者又在修为之后而反由教以得之非复【扶又反又也后不及音者宜以意推之】子思程子所指人欲未萌自然发见之意矣【蓝田吕氏曰性与天道本无有异但人虽受天地之中以生而梏于蕞尔之形体常有私意小智挠乎其间故与天地不相似所发遂至乎出入不齐而不中节如使所得于天者不丧则何患乎不中节乎故良心所发莫非道也在我者恻隐羞恶辞逊是非皆道也在彼者君臣父子夫妇昆弟朋友之交亦道也在物之分则有彼我之殊在性之分则合乎内外一体而已是皆人心所同然乃吾性之所固有随喜怒哀乐之所发则爱必有差等敬必有节文所感重者其应也亦重所感轻者其应也亦轻自斩至缌丧服异等而九族之情无所憾自王公至皂仪章异制而上下之分莫敢争非出于性之所有安能致是乎○朱子曰只是随性去皆是道吕氏説以人行道若然则未行之前便不是道乎○潜室陈氏曰吕氏只就人性起盖不见天地大化故其説性説道説教皆不周普流通此朱子所以不取】游氏所谓无容私焉则道在我杨氏所谓率之而已者似亦皆有吕氏之病也【广平游氏曰天之命万物者道也而性者具道以生也因其性之固然而无容私焉则道在我矣若出于人为则非道矣○山杨氏曰性天命也命天理也道则性命之理而已谓性有不善者诬天也性无不善则不可加损也无俟乎修焉率之而已】至于修道则程子养之以福修而求复【如字】之云却似未合子思本文之意【程子曰民受天地之中以生天命之谓性也人之生也直意亦如此若以生为生养之生却是修道之谓教也至下文始自云能者养之以福不能败以取祸又曰修道之谓教此则専在人事以失其本性故修而求复之则入于学若元不失则何修之有】独其一条所谓循此修之各得其分【扶问反】而引舜事以通结之者为得其防故其门人亦多祖之但所引舜事或非论语本文之意耳【程子曰循此而修之各得其分则教也自天命以至于教我无加损焉此舜有天下而不与焉者也○朱子曰修道虽以人事言然其所以修之者莫非天命之本然非人私智所能为也然非圣人有不能尽故程子以舜事明之○陵阳李氏曰此又自其性之本然者而推言之所引论语虽非本文之意大率以为一循其本然非私智所能与耳】吕氏所谓先王制礼达之天下传之后世者得之但其本説率性之道处已失其指而于此又推本之以为率性而行虽已中节而所禀不能无过不及若能心诚求之自然不中不逺但欲达之天下传之后世所以又当修道而立教焉则为太繁复【音福】而失本文之意耳【蓝田吕氏曰循性而行无物挠之虽无不中节者然以禀于天者不能无厚薄昏明则应于物者亦不能无小过小不及故品节斯斯之谓礼闵子除丧而见孔子予之琴而弹之切切而言曰先王制礼不敢过也子夏除丧而见孔子予之琴而弹之侃侃而言曰先王制礼不敢不及也故心诚求之虽不中不远矣然将达之天下传之后世虑其所终稽其所敝则其小过不及者不可以不修此先王所以制礼】改本又以时位不同为言似亦不亲切也【蓝田吕氏改本云道之在人有时与位之不同必欲为法于后世不可不修】○曰杨氏所论王氏之失如何【山杨氏曰临川王氏云天使我有是之谓命命之在我之谓性是未知性命之理其曰使我正所谓使然也使然者可以为命乎以命在我为性则命自一物若中庸言天命之谓性性即天命也又岂二物哉如云在天为命在人为性此语似无病然亦不须如此説性命初无二理第所由之者异耳率性之谓道如易所谓圣人之作易将以顺性命之理是也】曰王氏之言固为多病然此所云天使我有是者犹曰上帝降云尔岂真以为有或使之者哉其曰在天为命在人为性则程子亦云而杨氏又自言之盖无悖于理者今乃指为王氏之失不惟似同浴而讥裸【鲁果反】裎【音呈】亦近于意有不平而反为至公之累矣且以率性之道为顺性命之理文意亦不相似若游氏以遁天倍【音佩】情为非性【广平游氏曰惟皇上帝降衷于下民则天命也若遁天倍情则非性矣】则又不若杨氏人欲非性之云也【山杨氏曰天命之谓性人欲非性也】○曰然则吕游杨侯四子之説孰优曰此非后学之所敢言也但以程子之言论之则于吕称其深潜缜宻【上止忍反】于游称其頴悟温厚谓杨不及游而亦每称其頴悟谓侯生之言但可隔壁听今且熟复其言究覈【下革反】其意而以此语证之则其髙下浅深亦可见矣过此以徃则非后学所敢言也
  或问既曰道也者不可须臾离也可离非道也是故君子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惧乎其所不闻矣而又曰莫见乎隐莫显乎防故君子慎其独也何也曰此因论率性之道以明由教而入者其始当如此葢两事也其先言道不可离而君子必戒谨恐惧乎其所不睹不闻者所以言道之无所不在无时不然学者当无须臾毫忽之不谨而周防之以全其本然之体也又言莫见乎隐莫显乎防而君子必谨其独者所以言隐微之间人所不见而已独知之则其事之纎悉无不显著又有甚于他人之知者学者尤当随其念之方萌而致察焉以谨其善恶之防【平声】也葢所谓道者率性而己性无不有故道无不在大而父子君臣小而动静食息不假人力之为而莫不各有当然不易之理所谓道也是乃天下人物之所共由充塞【先则反】天地贯彻古今而取诸至近则常不外乎吾之一心循之则治【去声】失之则乱葢无须臾之顷可得而暂离也若其可以暂合暂离而于事无所损益则是人力私智之所为者而非率性之谓矣圣人之所修以为教者因其不可离者而品节之也君子之所由以为学者因其不可离者而持守之也【三山陈氏曰君子必欲存养持守以保全之者正为其不可离而去之如食渴饮之不可无也○新安陈氏曰持守指戒谨恐惧】是以日用之间须臾之顷持守工夫一有不至则所谓不可离者虽未尝不在我而人欲间【去声】之则亦判然二物而不相管矣是则虽曰有人之形而其违禽兽也何远哉是以君子戒慎乎其目之所不及见恐惧乎其耳之所不及闻了【音了】然心目之间常若见其不可离者而不敢有须臾之间【去声】以流于人欲之私而防于禽兽之域若书之言防怨而曰不见【形甸反】是圗礼之言事亲而曰听于无声视于无形葢不待其徴于色发于声然后有以用其力也【五子之歌云一人三失怨岂在明不见是圗○曲礼曰凡为人子者居不主奥坐不中席云云听于无声视于无形○朱子曰不见是圗既是不见安得有圗只是要于未有兆眹无可睹闻时先戒惧取○听于无声视于无形只是照管所不到念虑所不及处正如防贼相似须要塞其来路】夫【音扶】既已如此矣则又以谓道固无所不在而幽隐之间乃他人之所不见而已所独见道固无时不然而细微之事乃他人之所不闻而已所独闻是皆常情所忽以为可以欺天罔人而不必谨者而不知吾心之灵皎如日月既己知之则其毫髪之间无所濳遁又有甚于他人之知矣又况既有是心藏伏之乆则其见【形甸反下以见同】于声音容貌之间发于行事施为之实必有暴着而不可揜者又不止于念虑之差而已也【朱子曰隐防显著未尝有异岂怠于显而偏于独哉盖独者至用之源而人所易忽于此而必谨焉则亦无所不谨矣】是以君子既戒惧乎耳目之所不及则此心常明不为物蔽而于此尤不敢不致其谨焉必使其几微之际无一毫人欲之萌而纯乎义理之发则下学之功尽善全美而无须臾之间【去声】矣二者相须皆反躬为【去声】已遏人欲存天理之实事葢体道之功莫有先于此者亦莫有切于此者故子思于此首以为言以见君子之学必由此而入也【朱子曰防者动之防是欲动未动之间○陈氏曰此两节是做工夫处见得圣贤体道之功甚宻○新安陈氏曰体道者以身任此道如文言所谓体仁】曰诸家之説皆以戒慎不睹恐惧不闻即为谨独之意子乃分之以为两事无乃破碎支离之甚邪曰既言道不可离则是无适而不在矣而又言莫见乎隐莫显乎微则是要切之处尤在于隐微也既言戒谨不睹恐惧不闻则是无处而不谨矣又言谨独则是其所谨者尤在于独也是固不容于不异矣若其同为一事则其为言又何必若是之重【平声】复【音福】邪且此书卒章潜虽伏矣不愧屋漏亦两言之正与此相首尾【朱子曰戒惧是未有事时相在尔室尚不愧于屋漏不动而敬不言而信之时谨独便已有形迹了潜虽伏矣亦孔之昭诗人言语只是大纲説子思又就里面别出这话来教人又较宻○陈氏曰潜虽伏矣一节申明首章谨独意不愧屋漏一节申明首章戒惧不睹不闻意】但诸家皆不之察独程子尝有不愧屋漏与谨独是持养气象之言其于二者之间特加与字是固已分为两事而当时听者有未察耳【程子曰要脩持他这天理则在徳须有不言而信者言难为形状养之则须直不愧屋漏与谨独这是个持养底气象】曰子又安知不睹不闻之不为独乎曰其所不睹不闻者已之所不睹不闻也故上言道不可离而下言君子自其平常之处无所不用其戒惧而极言之以至于此也独者人之所不睹不闻也故上言莫见乎隐莫显乎微而下言君子之所谨者尤在于此幽隐之地也是其语势自相唱和【去声】各有血脉理甚分明如曰是两条者皆为谨独之意则是持守之功无所施于平常之处而专在幽隐之间也且虽免于破碎之讥而其繁复偏滞而无所当【去声】亦甚矣【朱子曰其之一字便见得是説已不睹不闻处○不睹不闻是提其大纲説谨独乃审其细防方不睹不闻不惟人所不知自家亦有所未知若所谓独即人所不知已所独知极是要戒惧自来人説不睹不闻与谨独只是一意无分别则便不是戒谨不睹恐惧不闻非谓于睹闻之时不戒谨也言虽不睹不闻之际亦致其谨则睹闻之际其谨可知也○陈氏曰莫见乎隐莫显乎防对道不可须臾离可离非道句君子必慎其独对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惧乎其所不闻句惟其道不可须臾离可离非道所以戒慎其所不睹恐惧其所不闻惟其莫见乎隐莫显乎微所以必慎其独】○曰程子所谓隐微之际若与吕氏改本及游杨氏不同而子一之何邪曰以理言之则三家不若程子之尽以心言之则程子不若三家之宻是固若有不同者矣然必有是理然后有是心有是心而后有是理则亦初无异指也合而言之亦何不可之有哉【程子曰人只以耳目所见闻者为显见所不见闻者为隐防然不知理却甚显也且如昔人弹琴见螳螂捕蝉而闻者以为有杀声杀在心而人闻其琴而知之岂非显乎人有不善而自谓人不知之然天地之理甚着不可欺也○蓝田吕氏曰此章明道之要不可不诚道之在我犹饮食居处之不可去可去皆外物也诚以为己故不欺其心人心至灵一萌之思善与不善莫不知之他人虽明有所不与也故慎其独者知为己而已○广平游氏曰人所不睹可谓隐矣而心独知之不亦见乎人所不闻可谓微矣而心独闻之不亦显乎○山杨氏曰独非交物之时有动于中其违未远也虽非视听所及而其几固己了然心目之间矣其为显见孰加焉虽欲自蔽吾谁欺欺天乎此君子必慎其独也○问程子举弹琴杀心处是就人知处言吕游杨氏所説是就已自知处言章句是合二者而言否朱子曰有动于中已固先自知亦不能揜人之知所谓诚之不可揜也○问迹虽未形几则已动上两句是程子意人虽不知已独知之下两句是游氏意否曰然两事只是一理几既动则已必知之已既知则人必知之】○曰他説如何曰吕氏旧本所论道不可离者得之但专以过不及为离道则似未尽耳其论天地之中性与天道一节最其用意深处然经文所指不睹不闻隐防之间者乃欲使人戒惧乎此而不使人欲之私得以萌动于其间耳非欲使人虚空其心反观于此以求见夫【音扶】所谓中者而遂执之以为应事之凖则也吕氏既失其指而所引用不得于言必有事焉参前倚衡之语亦非论孟本文之意至谓隐防之间有昭昭而不可欺感之而能应者则固心之谓矣而又曰正惟虚心以求则庶乎见之是又别以一心而求此一心见此一心也岂不误之甚哉【蓝田吕氏曰率性之谓道则四端之在我者人伦之在彼者皆吾性命之理受乎天地之中所以立人之道不可须臾离也絶类离伦无意乎君臣父子者过而离乎此者也贼恩害义不知有君臣父子者不及而离乎此者也虽过不及有差而皆不可以行于世故曰可离非道也非道者非天地之中而已非天地之中而自谓有道惑也又曰所谓中者性与天道也谓之有物则不得于言谓之无物则必有事焉不得于言者视之不见听之不闻无声形接乎耳目而可以道也必有事焉者莫见乎隐莫显乎防体物而不可遗者也古之君子立则见其参于前在舆则见其倚于衡是何所见乎洋洋乎如在其上如在其左右是果何物乎学者见乎此则庶乎能择中庸而执之隐微之间不可求之于耳目不可道之于言语然有所谓昭昭而不可欺感之而能应者正惟虚心以求之则庶乎见之故曰莫见乎隐莫显乎防○朱子曰心者人之所以主乎身者也一而不二者也为主而不为客者也命物而不命于物者也故以心观物则物之理得今复有物以反观乎心则是此心之外复有一心而能管乎此心也然则所谓心者为一耶为二耶为主耶为客耶为命物者耶为命于物者耶若参前倚衡之云者则为忠信笃敬而发也盖曰忠信笃敬不忘乎心则无所适而不见其在是云尔亦非有以见其心之谓也且身在此而心参于前身在舆而心倚于衡是果何理也耶】若杨氏无适非道之云则善矣然其言似亦有所未尽盖衣食作息视听举履皆物也其所以如此之义理准则乃道也若曰所谓道者不外乎物而人在天地之间不能违物而独立是以无适而不有义理之准则不可顷刻去之而不由则是中庸之防也若便指物以为道而曰人不能顷刻而离此百姓特日用而不知耳则是不惟昧于形而上【上声】下之别【笔列反】而堕于释氏作用是性之失且使学者误谓道无不在虽欲离之而不可得吾既知之则虽猖【音昌】狂妄行亦无适而不为道则其为害将有不可胜【平声】言者不但文义之失而已也【山杨氏曰夫盈天地之间孰非道乎道而可离则道有在矣譬之四方有定位焉适东则离乎西适南则离乎北斯则可离也若夫无适而非道则乌得而离耶故寒而衣饥而食日出而作晦而息耳目之视听手足之举履无非道也此百姓所以日用而不知○问山言饥食渇饮手持足行便是道窃谓手持足履未是道手容恭足容重乃是道也目视耳听未是道视明聴聪乃是道也或谓不然其説云手之不可履犹足之不可持此是天职率性之谓道只循此自然之理耳不审如何朱子曰不然桀纣亦防手持足履目视耳聴如何便唤做道若便以为道是认欲为道也伊川云夏葛冬裘饥食渴饮若着些私吝心便是废天职须看着些私吝心字○衣食动作只是物物之理乃道将物唤做道则不可且如这个椅子有四只脚可以坐此椅之理也若除去一只脚坐不得便失其椅之理矣形而上为道形而下为器就这形而下之器中便有那形而上之道若便将形而下之器作形而上之道则不可所谓格物便是要就这形而下之器穷得那形而上之道理而已饥而食渴而饮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其所以饮食作息者皆道之所在也若便谓饮食作息者是道则不可与厐居士神通妙用运水搬柴之类一般亦是此病如徐行后长与疾行先长都一般是行只是徐行后长方是道若疾行先长便不是道岂可説只认得行处便是道神通妙用运水搬柴须是运得水是搬得柴是方是神通妙用若运得不是搬得不是如何是神通妙用佛家所谓作用是性便是如此他都不理是和非只认得这衣食作息视聴举履便是道儒家则须是就这上寻讨道理方是道山云伊尹之耕于莘野此农夫田父之所日用者而乐在是如此则世之伊尹甚多矣山説话大槩有此病】○曰吕氏之书今有二本子之所谓旧本则无疑矣所谓改本则陈忠肃公所谓程氏明道夫子之言而为之序者子于石氏集解虽尝辨之而论者犹或以为非程夫子不能及也奈何曰是则愚尝闻之刘李二先生矣旧本者吕氏太学讲堂之初本也改本者其后所修之别本也陈公之序盖为传者所误而失之及其兄孙几【平声】叟具以所闻告之然后自觉其非则其书已行而不及改矣近见胡仁仲所记侯师圣语亦与此合盖几叟之师杨氏实与吕氏同出程门师圣则程子之内弟而刘李之于几叟仁仲之于师圣又皆亲见而亲闻之是岂胷臆私见口舌浮辨所得而夺哉若更以其言考之则二书详略虽或不同然其语意实相表里如人之形貌昔腴【音臾肥也】今瘠【音夕瘦也】而其部位神采初不异也岂可不察而遽谓之两人哉又况改本厌前之详而有意于略故其词虽约而未免反有刻露峭急之病至于词义之间失其本指则未能改于其旧者尚多有之校【音教】之明道平日之言平易【去声】从【七容反】容而自然精切者又不翅【通作啻施智反】碔砆【音武夫石之次玉者】之与美玉也于此而犹不辨焉则其于道之浅深固不问而可知矣
  或问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发而皆中节谓之和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天下之达道也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何也曰此推本天命之性以明由教而入者其始之所发端【中和】终之所至极【位育】皆不外于吾心也盖天命之性万理具焉喜怒哀乐各有攸当【去声下其当同】方其未发浑然在中【浑上声后凡言浑然音同】无所偏倚故谓之中及其发而皆得其当无所乖戾故谓之和谓之中者所以状性之徳道之体也以其天地万物之理无所不该故曰天下之大本谓之和者所以着情之正道之用也以其古今人物之所共由故曰天下之达道盖天命之性纯粹至善而具于人心者其体用之全本皆如此不以圣愚而有加损也然静而不知所以存之则天理昧而大本有所不立矣动而不知所以节之则人欲肆而达道有所不行矣【朱子曰未发时是那静有个体在里了若静而不失其体便是天下之大本立焉或失其体则大本便昏了已发时是那动有许多用若动而不失其用便是天下之达道行焉或失其用则达道便乖了○大本不立达道不行则虽天理流行未尝间断而在我者或几乎息矣】惟君子自其不睹不闻之前而所以戒谨恐惧者愈严愈敬以至于无一毫之偏倚而守之常不失焉则为有以致其中而大本之立日以益固矣尤于隐微幽独之际而所以谨其善恶之几【平声】者愈精愈宻以至于无一毫之差谬【靡防切】而行之每不违焉则为有以致其和而达道之行日以益广矣【潜室陈氏曰戒惧于不睹不闻时此则未发时工夫谨独于隐微时此即已发时工夫非戒惧何以见其致中非谨独又何以为致和血脉相承如此○格庵赵氏曰愈严愈敬是自其未发之体而存养之愈精愈宻是自其已发之用而省察之】致者用力推致而极其至之谓致焉而极其至至于静而无一息之不中则吾心正而天地之心亦正故隂阳动静各止其所而天地于此乎位矣动而无一事之不和则吾气顺而天地之气亦顺故充塞无间【去声】驩【与欢通】欣交通而万物于此乎育矣【朱子曰和则交感而万物育矣○新安陈氏曰中者心之徳吾之心通乎天地之心正则俱正矣吾气顺和之騐也以吾之和气感召天地之和气顺则俱顺矣】此万化之本原一心之妙用圣神之能事学问之极功【新安陈氏曰由位育推其本于致中和故曰万化之本原自致中和极其功于位育故曰一心之妙用究极之惟大圣人能与于此乃圣神之能事降圣人一等而论之由教而入者果能尽致中和之工夫则其学问之极功亦可庶几乎此也】固有非始学所当议者然射者之的行者之归【如射者志于中的行者志于归家】亦学者立志之初所当知也故此章虽为一篇开卷之首然子思之言亦必至此而后已焉其指深矣○曰然则中和果二物乎曰观其一体一用之名则安得不二察其一体一用之实则此为彼体彼为此用如耳目之能视听视听之由耳目初非有二物也【陈氏曰体用未尝相离有是体方有是用有是用方见是体】○曰天地位万物育诸家皆以其理言子独以其事论然则自古衰乱之世所以病乎中和者多矣天地之位万物之育岂以是而失其常耶曰三辰失行山崩川竭则不必天翻地覆然后为不位矣兵乱凶荒胎防卵殈则不必人消物尽然后为不育矣【乐记曰胎生者不防而卵生者不殈防音独内败也殈呼壁况狄二反裂也】凡若此者岂非不中不和之所致而又安可诬哉今以事言者固以为有是理而后有是事彼以理言者亦非以为无是事而徒有是理也但其言之不备有以啓后学之疑不若直以事言而理在其中之为尽耳曰然则当其不位不育之时岂无圣贤生于其世而其所以致夫【音扶下同】中和者乃不能有以救其一二何邪曰善恶感通之理亦及其力之所至而止耳彼达而在上者既曰有以病之则夫灾异之变又岂穷而在下者所能救也哉但能致中和于一身则天下虽乱而吾身之天地万物不害为安泰【春秋战国时之孔孟是也】其不能者天下虽治【去声】而吾身之天地万物不害为乖错【唐虞之四凶有周之管蔡是也】其间一家一国莫不皆然此又不可不知耳【朱子曰尊卑上下之大分即吾身之天地也应变曲折之万端即吾身之万物也○黄氏曰如达而在上固是尧舜事业穷而在下只如在一乡不扰便是一乡万物育在一家不扰便是一家万物育】曰二者之为实事可也而分中和以属焉将不又为破碎之甚邪曰世固未有能致中而不足于和者亦未有能致和而不本于中者也未有天地已位而万物不育者亦未有天地不位而万物自育者也特据其效而推本其所以然则各有所从来而不可紊耳○曰子思之言中和如此而周子之言则曰中者和也中【去声后凡言中节音同】节也天下之达道也【周子通书中语】乃举中而合之于和然则又将何以为天下之大本也邪曰子思之所谓中以未发而言也周子之所谓中以时中而言也愚于篇首已辨之矣学者涵泳而别【笔列反】识之见其并行而不相悖焉可也【朱子曰中庸之中是兼已发而中节无过不及者得名若不识得此理则周子之言更解不得○北溪陈氏曰未发之中是就性上论已发之中是就事上论当喜而喜当怒而怒那恰好处无过不及便是中此中即所谓和也所以周子曰中也者和也是指已发之中也】○曰程吕问答如何曰考之文集则是其书盖不完矣然程子初谓凡言心者皆指已发而言而后书乃自以为未当【去声下未当同】向非吕氏问之之审而不完之中又失此书则此言之未当学者何自而知之乎以此又知圣贤之言固有发端而未竟者学者尤当虚心悉意以审其归未可执其一言而遽以为定也【蓝田吕氏问曰先生谓凡言心者皆指已发而言然则未发之前谓之无心可乎窃谓未发之前心体昭昭具在已发乃心之用也程子曰凡言心者指已发而言此固未当心一也有指体而言者寂然不动是也有指用而言者感而遂通天下之故是也惟观其所见何如耳】其説中字因过不及而立名又似并指时中之中而与在中之义少异盖未发之时在中之义谓之无所偏倚则可谓之无过不及则方此之时未有中节不中节之可言也无过不及之名亦何自而立乎又其下文皆以不偏不倚为言则此语者亦或未得为定论也【蓝田吕氏曰中即性也程子曰中也者所以状性之体叚犹称天圎地方而不可谓方圎即天地中之为义自无过不及而立名而指中为性可乎○问浑然在中恐是喜怒未发此心至虚都无偏倚停停当当恰在其中间所谓独立而不近四旁心之体地之中也朱子曰在中者未动时恰好处时中者已动时恰好处才发时不偏于喜则偏于怒不得谓之在中矣然只要就所偏倚一事处之得恰好则无过不及矣盖无过不及乃无偏倚者之所为而无偏倚者是所以能无过不及也○如喜而中节便是倚于喜矣但在喜之中无过不及怒哀乐亦然故谓之和○问程子曰中所以状性之体叚犹天之圎地之方也故谓天圎地方则可谓方圎足以尽天地则不可晦翁谓喜怒哀乐未发则性也愚意亦谓性与中一物耳自天之所命则谓之性自四者之未发则谓之中若如程子所论岂谓性是虚物中是着实些个其不同或在此潜室陈氏曰四者未发当此境界即是人生而静处故晦翁指此为性盖发则为情非以中为性也中只是状其未发之时体叚如此若便以中为性则是称圎为天称方为地而可乎】吕氏又引允执厥中以明未发之防则程子之説书也固谓允执厥中所以行之盖其所谓中者乃指时中之中而非未发之中也吕氏又谓求之喜怒哀乐未发之时【蓝田吕氏曰大人不失其赤子之心乃所谓允执厥中者又曰圣人之学以中为大本中者无过不及之谓也何所凖则而知过不及乎求之此心而已此心之动出入无时何从而守之乎求之喜怒哀乐未发之时而已】则程子所以答苏季明之问又已有既思即是已发之説矣凡此皆其决不以吕説为然者独不知其于此何故略无所辨学者亦当详之未可见其不辨而遽以为是也【苏氏问于喜怒哀乐之前求中可否程子曰不可既思于喜怒哀乐未发之前求之又却是思也既思即是已发思与喜怒哀乐一般才发谓之和不可谓之中也问吕氏言当求于喜怒哀乐未发之前信斯言也恐无着莫如之何而可曰言存养于喜怒哀乐未发之时则可若言求中于喜怒哀乐未发之前则不可○朱子曰程子才思即是已发一句能发明子思言外之意盖言不待喜怒哀乐之发但有所思即是已发此意已极精防説到未发界至十分尽头不可以有加矣】曰然则程子卒以赤子之心为已发何也曰众人之心莫不有未发之时亦莫不有已发之时不以老稚贤愚而有别【笔列反】也但孟子所指赤子之心纯一无伪者乃因其发而后可见若未发则纯一无伪又不足以名之而亦非独赤子之心为然矣是以程子虽改夫【音扶】心皆已发之一言而以赤子之心为已发则不可得而改也【苏氏问赤子之心为己发是否程子曰己发而去道未逺也曰大人不失其赤子之心如何曰取其纯一近道也○蓝田吕氏曰喜怒哀乐之未发则赤子之心当求其未发此心至虚无所偏倚故谓之中程子曰喜怒哀乐未发谓之中赤子之心发而未逺乎中若便谓之中是不识大本也○朱子曰赤子之心动静无常非寂然不动之谓故不可谓之中然无营欲知巧之思故谓未逺乎中未发之中本体自然不须穷索】曰程子明镜止水之云固以圣人之心为异乎赤子之心矣然则此其为未发者邪曰圣人之心未发则为水镜之体既发则为水镜之用亦非独指未发而言也【苏氏问赤子之心与圣人之心如何程子曰圣人之心如明镜止水】曰诸説如何曰程子备矣但其答苏季明之后章记録多失本真答问不相对值如耳无闻目无见之答以下文若无事时须见须闻之説参之其误必矣【朱子曰子思只説喜怒哀乐今却转向见闻上去所以説得愈多愈见支离纷冗都无交涉此乃程门请问记録者之罪也】盖未发之时但为未有喜怒哀乐之偏耳若其目之有见耳之有闻则当愈益精明而不可乱岂若心不在焉而遂废耳目之用哉【苏氏问当中之时耳无闻目无见否程子曰虽耳无闻目无见然见闻之理在始得】其言静时既有知觉岂可言静而引复以见天地之心为説亦不可晓盖当至静之时但有能知觉者而未有所知觉也故以为静中有物则可而便以才思即是已发为比则未可以为坤卦纯隂而不为无阳则可而便以复之一阳已动为比则未可也所谓无时不中者所谓善观者却于已发之际观之者则语虽要切而其文意亦不能无断续至于动上求静之云则问者又转而之他矣【苏氏问中是有时而中否程子曰何时而不中以事言之则有时而中以道言之何时而不中曰固是所为皆中然而观于四者未发之时静时自有一般气象及至接事时又自别何也曰善观者不如此却于喜怒哀乐已发之际观之贤且説静时如何曰谓之无物则不可然自有知觉处曰既有知觉却是动也怎生言静人説复其见天地之心皆以谓至静能见天地之心非也复之卦下靣一画便是动也安得谓之静自古儒者皆言静见天地之心惟某言动而见天地之心或曰莫是动上求静否曰固是然最难○朱子曰全静之时但有能知能觉者而无所知所觉此易卦为纯坤不为无阳之象若论复卦则须以有所知觉者当之不得合为一説矣故邵子亦云一阳初动处万物未生时此至防至妙处须虚心静虑方始见得】其答动字静字之问答敬何以用功之问答思虑不定之问以至若无事时须见须闻之説则皆精当【去声○或曰喜怒哀乐未发之前下动字下静字程子曰谓之静则可然静中须有物始得这里便是难处学者莫若自先理防得敬能敬则自知此矣或曰敬何以用功曰莫若主一○问某尝患思虑不定或思一事未了他事如麻又生如何曰不可此不诚之本须是习能专一时便好不拘思虑与应事皆要求一○或曰当静坐时物之过乎前者还见不见曰看事如何若是大事如祭祀前旒蔽明黈纩充耳凡物之过者不见不闻也若无事时目须见耳须闻旒音流冕之前后垂者黈他口反黄色冕两旁纩也纩音旷绵也盖以绵为圜而其色黄名曰黈纩也○朱子曰静中有物者只是知觉不昧或引程子语才有知觉便是动为问曰若云知寒觉暖便是知觉已动今未曾着于事物但有知觉在何妨其为静不成静坐便只是瞌睡】但其曰当祭祀时无所见闻则古人之制祭服而设旒纩虽曰欲其不得广视杂听而致其精一然非以是为真足以全蔽其聪明使之一无见闻也若曰履之有絇【音劬】以为行戒尊之有禁以为酒戒然初未尝以是而遂不行不饮也【新安陈氏曰絇谓之拘以丝为之着舄屦之头以为行戒禁者承酒尊之器名禁者以为酒戒也】若使当祭之时真为旒纩所塞【先则反后并同】遂如聋瞽则是礼容乐节皆不能知亦将何以致其诚意交于鬼神哉程子之言决不如是之过也至其答过而不留之问则又有若不相值而可疑者【或曰当敬时虽见闻莫过焉而不留否程子曰不説道非礼勿视勿听勿者禁止之辞才説弗字便不得也○朱子曰便是祭祀若耳无闻目无见即其升降馈奠皆不能知其时节之所冝虽有賛引之人亦不闻其告语之声故前旒黈纩之説亦只是説欲其专一于此而不杂他事之意非谓奉祭祀时节无见闻也】大抵此条最多谬误盖听他人之问而从旁窃记非唯未了答者之意而亦未悉问者之情是以致此乱道而误人耳然而犹幸其间纰【篇夷反】漏显然尚可寻绎【音亦】以别【笔列反】其伪独防言之湮【音因】没者遂不复为可惜耳吕氏此章之説尤多可疑如引屡空货殖及心为甚者其于彼此盖两失之其曰由空而后见夫【音扶下同】中是又前章虚心以求之説也其不防而入浮屠者几希矣【几平声后凡言几希庶几音同】盖其病根正在欲于未发之前求见夫所谓中者而执之是以屡言之而病愈甚殊不知经文所谓致中和者亦曰当其未发此心至虚如镜之明如水之止则但当敬以存之而不使其小有偏倚至于事物之来此心发见【贤遍反后凡言发见音同】喜怒哀乐各有攸当【去声】则又当敬以察之而不使其小有差忒【他得反】而己未有如是之説也且曰未发之前则宜其不待着【陟略反】意推求而了【音了】然心目之间矣一有求之之心则是便为己发固已不得而见之况欲从而执之则其为偏倚亦甚矣又何中之可得乎且夫未发己发日用之间固有自然之机不假人力方其未发本自寂然固无所事于执及其当发则又当即事即物随感而应亦安得块【苦怪苦溃二反】然不动而执此未发之中邪此为义理之根本于此有差则无所不差矣此吕氏之説所以条理紊【音问】乱援引乖剌【郎葛反】而不胜【平声】其可疑也程子讥之以为不识大本岂不信哉【蓝田吕氏曰人莫不知义理之当无过无不及之为中未及乎所以中也喜怒哀乐未发之前反求吾心果何为乎回也其庶乎屡空惟空然后可以见乎中而空非中也必有事焉喜怒哀乐之未发无私意小知挠乎其间乃所谓空曰空然后见乎中实则不见也若子贡聚闻见之多其心已实如货殖焉所蓄有素所应有限虽曰富有亦有时而穷故亿则屡而未皆中也权然后知轻重度然后知长短物皆然心为甚则心之度物甚于权度之审其应物当无毫髪之差然人应物不中节者常多其故何也由不得中而执之有私意小知挠乎其间故义理不当或过或不及犹权度之法不精则称量百物不能无铢两分寸之差也此所谓性命之理出于天道之自然非人私知所能为也故曰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朱子曰孟子乃是论心自度非是心度物○欲执喜怒哀乐未发之中不知如何执得那事来靣前只得应他当喜便喜当怒便怒如何执得】杨氏所谓未发之时以心验之则中之义自见执而勿失无人欲之私焉则发必中节矣又曰须于未发之际能体所谓中其曰验之体之执之则亦吕氏之失也其曰其恸【音洞】其喜中固自若疑与程子所云言和则中在其中者相似然细推之则程子之意正谓喜怒哀乐已发之处见得未发之理发见在此一事一物之中各无偏倚过不及之差乃时中之中而非浑然在中之中也若杨氏之云中固自若而又引庄周出怒不怒之言以明之【庄子庚桑楚篇云敬之而不喜侮之而不怒者唯同乎天地者为然出怒不怒则怒出于不怒矣出为无为则为出于无为矣】则是以为圣人方当喜怒哀乐之时其心漠然同于木石而姑外示如此之形凡所云为皆不复出于中心之诚矣大抵杨氏之言多杂于佛老故其失类如此其曰当论其中【去声】否不当论其有无则至论也【山杨氏曰但于喜怒哀乐未发之际以心验之则中之义自见非精一焉能执之○又曰执而勿失无人欲之私焉发必中节矣发而中节中固未尝亡也孔子之恸孟子之喜固其可恸可喜而已于孔孟何有哉其恸也其喜也中固自若也鉴之茹物因物而异形而鉴之明未尝异也庄生所谓出怒不怒则怒出于不怒出为无为则为出于无为亦此意也若圣人而无喜怒哀乐则天下之达道废也一横行于天下武王亦不必耻也故于是四者当论其中节不中节不当论其有无也○又曰须是于喜怒哀乐未发之际能体所谓中于喜怒哀乐已发之后能得所谓和致中和则天地可位万物可育矣】
  或问此其称仲尼曰何也曰首章夫子之意而子思言之故此以下又引夫子之言以证之也曰孙可以字其祖乎曰古者生无爵死无諡【神至反正作諡○二句出礼记郊特牲篇】则子孙之于祖考亦名之而已矣周人冠【去声】则字而尊其名死则諡而讳其名则固已弥文矣然未有讳其字者也故仪礼馈食之祝词曰适尔皇祖伯某父【音甫】乃直以字而面命之况孔子爵不应【平声后凡言不应音同】諡而子孙又不得称其字以别【笔列反】之则将谓之何哉若曰孔子则外之之辞而又孔姓之通称若曰夫子则又当时众人相呼之通号也不曰仲尼而何以哉【问子思称夫子为仲尼朱子曰昔人未尝讳其字程子云予年十四五从周茂叔本朝先辈尚如此伊川亦尝称明道字】○曰君子所以中庸小人之所以反之者何也曰中庸者无过不及而平常之理盖天命人心之正也【中庸之理实自天命人性中来】唯君子为能知其在我而戒谨恐惧以无失其当然故能随时而得中小人则不知有此而无所忌惮故其心每反乎此而不中不常也○曰小人之中庸王肃程子悉加反字盖叠上文之语然诸説皆谓小人实反中庸而不自知其为非乃敢自以为中庸而居之不疑如汉之胡广唐之吕温栁宗元者则其所谓中庸是乃所以为无忌惮也如此则不烦増字而理亦通矣【汉书胡广字伯始位至太傅性温厚谨素常逊言恭色达练事体明解朝章虽无謇直之风屡有补阙之益故京师谚云万事不理问伯始天下中庸有胡公○唐书吕温字和叔一字化光从陆贽治春秋贞元末擢进士第后进户部员外郎藻翰精富一时推让性险躁谲诡好利妄言宰相李吉甫隂事宪宗贬均州再贬道州后徙衡州○栁宗元字子厚少精敏絶伦为文章卓伟精致一时推仰第进士博学宏词科授校书郎后遭贬栁州刺史】曰小人之情状固有若此者矣但以文势考之则恐未然盖论一篇之通体则此章乃引夫子所言之首章且当畧举大端以分别【笔列反】君子小人之趋向未当遽及此意之隐微也若论一章之语脉则上文方言君子中庸而小人反之其下且当平解两句之义以尽其意不应偏解上句而不解下句又遽别生他説也故疑王肃所传之本为得其正而未必肃之所增程子从之亦不为无所据而臆决也【程子曰小人更有甚中庸脱一反字小人不主于义理则无忌惮所以反中庸也亦有其心畏谨而不中亦是反中庸语意有浅深则可谓之中庸则不可】诸説皆从郑本虽非本文之意然所以发明小人之情状则亦曲尽其妙而足以警乎乡原乱徳之奸矣今存吕氏以备观考他不能尽録也【蓝田吕氏曰君子蹈乎中庸小人反乎中庸者也君子之中庸也有君子之心又达乎时中小人之中庸也有小人之心反乎中庸无所忌惮而自谓之时中也时中者当其可之谓也时止则止时行则行当其可也可以仕则仕可以止则止可以速则速可以乆则乆当其可也曾子子思易地则皆然禹稷顔回同道当其可也舜不告而娶周公杀管蔡孔子以微罪行当其可也小人见君子之时中唯变所适而不知当其可而欲肆其奸心济其私欲或言不必信行不必果则曰唯义所在而已然实未尝知义之所在有临防而歌人或非之则曰是恶知礼意然实未尝知乎礼意猖狂妄行不谨先王之法以欺惑流俗此小人之乱徳先王之所以必诛而不以听者也】
  或问民鲜能乆或以为民鲜能乆于中庸之徳而以下文不能朞月守者证之何如曰不然此章方承上章小人反中庸之意而泛论之未遽及夫【音扶下同】不能乆也下章自能择中庸者言之乃可责其不能乆耳两章各是发明一义不当遽以彼而证此也且论语无能字而所谓矣者又已然之辞故程子释之以为民鲜有此中庸之徳则其与不能期月守者不同文意益明白矣【朱子曰民鲜能乆縁下文有不能期月守之説故説者以为乆于其道之乆细考二章相去甚逺自不相防只合依论语説】曰此书非一时之言也章之先后又安得有次序乎曰言之固无序矣子思取之而着于此则其次第行【音杭】列决有意谓不应杂置而错陈之也故凡此书之例皆文断而意属【音烛下同】读者先因其文之所断以求本章之説徐次其意之所属以考相承之序则有以各尽其一章之意而不失夫全篇之防矣【陈氏曰子思此书分章亦有次序皆是相接续发明去○新安陈氏曰此数句乃读中庸之要法】然程子亦有乆行之説则疑出于其门人之所记盖不能无差缪【与谬同音】而自世教衰之一条乃论语解而程子之手笔也【程子曰中庸之为徳民不可须臾离民鲜有乆行其道者也○中庸天下之至理徳合中庸可谓至矣自世教衰民不兴于行鲜有中庸之徳也】诸家之説固皆不察乎此然吕氏所谓厌常喜新质薄气弱者则有以切中【去声】学者不能固守之病读者徙诸朞月之章而自省【悉井反】焉则亦足以有警矣【蓝田吕氏曰中庸者天下之所共知所共行犹寒而衣饥而食渴而饮不可须臾离也众人之情厌常而喜新质薄而气弱虽知不可离而亦不能乆也惟君子之学自明而诚明而未至乎诚虽心悦而不去然知不可不思行不可不勉在思勉之分而气不能无衰志不能无懈故有日月至焉者有三月不违者皆徳之不可乆者也若至乎诚则不思不勉至于常乆而不息非圣人其孰能之】侯氏所谓民不识中故鲜能乆若识得中则手动足履无非中者则其踈阔又益甚矣如曰若识得中则手动足履皆有自然之中而不可离则庶几耳【河东侯氏曰民不能识中故鲜能乆若识得中则手动足履无非中者故能乆】
  或问此其言道之不行不明何也曰此亦承上章民鲜能乆矣之意也【三山陈氏曰惟鲜能中庸者乆故知愚贤不肖各随气质之偏而失焉】曰知【去声】愚之过不及宜若道之所以不明也贤不肖之过不及宜若道之所以不行也今其互言之何也【朱子曰此正分明交互説】曰测度【待洛反】深防揣【楚委反】摩事变能知君子之所不必知者知【去声】者之过乎中也昏昧蹇浅不能知君子之所当知者愚者之不及乎中也知【去声】之过者既惟知是务而以道为不足行愚者又不知所以行也此道之所以不行也刻意尚行【去声】惊世骇俗能行君子之所不必行者贤者之过乎中也卑汚【音乌】苟贱不能行君子之所当行者不肖者之不及乎中也贤之过者既唯行是务而以道为不足知不肖者又不求所以知也此道之所以不明也然道之所谓中者是乃天命人心之正当然不易之理固不外乎人生日用之间特行而不着习而不察是以不知其至而失之耳故曰人莫不饮食也鲜能知味也知味之正则必嗜【时利反】之而不厌矣知道之中则必守之而不失矣【陈氏曰人莫不饮食是人间日用不可阙处在人鲜能知其味譬如道乃天之命于我性之所固有底不可以须臾离是人不自求知之所以行矣而不着习矣而不察】
  或问此其称舜之大知【去声下文之知知者音并同】何也曰此亦承上章之意言如舜之知而不过则道之所以行也【三山陈氏曰上章既叹道之不行此章遂以道之行者明之知者过之又鲜能知味此道之所以不行也若舜之大知知而不过则道行矣】盖不自恃其聪明而乐【音洛】取诸人者如此则非知者之过矣又能执两端而用其中则非愚者之不及矣此舜之知所以为大而非他人之所及也两端之説吕杨为优【蓝田吕氏曰两端过与不及执其两端乃所以用其时中犹持权衡而称物轻重皆得其平故舜之所以为舜取诸人用诸民皆以能执两端而不失中也○山杨氏曰执其两端所以权轻重而取中也由是而用于民虽愚者可及矣】程子以为执持过不及之两端使民不得行则恐非文意矣盖当众论不同之际未知其孰为过孰为不及而孰为中也故必兼总众説以执其不同之极处而求其义理之至当【去声】然后有以知夫【音扶】无过不及之在此而在所当行若其未然则又安能先识彼两端者之为过不及而不可行哉【苏氏问舜执其两端注以为过不及之两端是乎程子曰是曰既过不及又何执乎曰执犹今之所谓执持使不得行也舜犹持过不及使民不得行而用其中使民行之也】
  或问七章之説曰此以上句起下句如诗之兴【虚应反】耳或以二句各为一事言之则失之也
  或问此其称回之贤何也曰承上章不能朞月守者而言如回之贤而不过则道之所以明也盖能择乎中庸则无贤者之过矣服膺弗失则非不肖者之不及矣然则兹贤也乃其所以为知【去声】也欤曰诸説如何曰程子所引屡空张子所引未见其止皆非论语之本意【程子曰顔子所以大过人者只是得一善则拳拳服膺与能屡空耳○张子曰顔子未至圣人而不已故仲尼贤其进未得中而不居故惜夫未见其止也】唯吕氏之论顔子有曰随其所至尽其所得据而守之则拳拳服膺而不敢失勉而进之则既竭吾才而不敢缓此所以恍惚先后而不可为象求见圣人之止欲罢而不能也此数言者乃为亲切确【克角反】实而足以见其深潜慎【时忍反】宻之意学者所宜讽诵而服行也但求见圣人之止一句文义亦未安耳【蓝田吕氏曰如顔子者可谓能择而能守也髙明不可穷博厚不可极则中道不可识故仰之弥髙鑚之弥坚瞻之在前忽焉在后察其志也非见圣人之卓不足谓之中随其所至尽其所得据而守之则拳拳服膺而不敢失勉而进之则既竭吾才而不敢缓此所以恍惚在前后而不可为象求见圣人之止欲罢而不能也】侯氏曰中庸岂可择择则二矣其务为过髙而不顾经文义理之实也亦甚矣哉【河东侯氏曰中庸岂可择择则二矣此云择者如博学之审问之明辨之勉而中思而得者也故曰择乎中庸】
  或问中庸不可能何也曰此亦承上章之意以三者之难明中庸之尤难也盖三者之事亦知仁勇之属而人之所难然皆必取于行而无择于义且或出于气质之偏事势之廹未必从【七恭反】容而中节也若曰中庸则虽无难知难行之事然天理浑然无过不及苟一毫之私意有所未尽则虽欲择而守之而拟议之间忽已堕于过与不及之偏而不自知矣此其所以虽若甚易【去声】而实不可能也故程子以克己最难言之其防深矣游氏以舜为絶学无为而杨氏亦谓有能斯有为之者其违道远矣循天下固然之理而行其所无事焉夫【音扶】何能之有则皆佛老之余绪而杨氏下章所论不知不能为道逺人之意亦非儒者之言也二公学于程氏之门号称高弟而其言乃如此殊不可晓也已【程子曰克己最难故曰中庸不可能也○广平游氏曰其斯以为舜则絶学无为矣○新安陈氏曰杨氏之説或问中已可见兹不重出余见下章】
  或问此其记子路之问强何也曰亦承上章之意以明择中庸而守之非强不能而所谓强者又非世俗之所谓强也盖强者力有以胜人之名也凡人和而无节则必至于流中立而无依则必至于倚国有道而富贵或不能不改其平素国无道而贫贱或不能乆处【上声】乎穷约非持守之力有以胜人者其孰能及之故此四者汝子路之所当强也南方之强不及强者也北方之强过乎强者也四者之强强之中也【三山陈氏曰南北之强虽不同要之皆偏耳至于汝之所当强者此则理义之强得强之中矣】子路好【去声】勇故圣人之言所以长其善而救其失者类如此曰和与物同故疑于流而以不流为强中立本无所依又何疑于倚而以不倚为强哉曰中立固无所依也然凡物之情唯强者为能无所依而独立弱而无所依则其不倾侧而偃仆【音赴】者几希矣此中立之所以疑于必倚而不倚之所以为强也【问言中立而无依则必至于倚如何是无依朱子曰中立最难譬如一物直立于此中间无所依着乆之必倒去问若要直立得住湏用强矫曰大故要强立○潜室陈氏曰中立者四邉虚则立不住易得求倚唯强有力者不假倚自然中立】曰诸説如何曰大意则皆得之惟以矫为矫揉之矫以南方之强为矫哉之强与顔子之强以抑而强者为子路之强与北方之强者为未然耳【蓝田吕氏曰矫之为言犹揉木也木之性能曲能直将使成材而为器故曲者直者皆在所矫人之才有过有不及将使合乎中庸则过与不及皆在所矫○河东侯氏曰南方之强顔子之强似之故曰君子居之北方之强子路之强似之故曰而强者居之君子以自胜为强故曰强哉矫】
  或问十一章素隐之説曰吕氏从郑注以素为愫【音素向也○吕氏曰素读如傃乡之傃犹素其位之素也】固有未安唯其旧説有谓无徳而隠为素隠者于义略通又以遯世不见知之语反之似亦有据但素字之义与后章素其位之素不应顿异则又若有可疑者独汉书艺文志刘歆【虚今反】论神仙家流引此而以素为索顔氏又释之以为求索隠暗之事则二字之义既明而与下文行怪二字语势亦相类其説近是盖当时所传本犹未误至郑氏时乃失之耳游氏所谓离人而立于独与夫未免有念之云皆非儒者之语也【广平游氏曰遯世不见知而不悔者疑虑不萌于心确乎其不可防也非离人而立于独者不足以与此若不逺复者未免于有念也】
  或问十二章之説曰道之用广而其体则防宻而不可见所谓费而隠也即其近而言之男女居室人道之常虽愚不肖亦能知而行之极其逺而言之则天下之大事物之多圣人亦容有不尽知尽能者也然非独圣人有所不知不能也天能生覆【敷救反】而不能形载地能形载而不能生覆至于气化流行则隂阳寒暑吉凶灾祥不能尽得其正者尤多此所以虽以天下之大而人犹有憾也夫【音扶】自夫妇之愚不肖所能知行至于圣人天地之所不能尽道盖无所不在也故君子之语道也其大至于天地圣人所不能尽而道无不包则天下莫能载矣其小至于愚夫愚妇之所能知能行而道无不体则天下莫能破矣道之在天下其用之广如此可谓费矣而其所用之体则不离【去声】乎此而又非视听之所及者此所以为费而隠也子思之言至此极矣然犹以为不足以尽其意也故又引诗以明之曰鸢飞戾天鱼跃于渊所以言道之体用上下昭著而无所不在也造端乎夫妇极其近小而言之察乎天地极其逺大而言也盖夫妇之际隠防之间尤见道不可离处知其造端乎此则其所以戒谨恐惧之实无不至矣易首乾坤而重咸恒【胡登反】诗首闗雎而戒淫泆书记厘【陵之反】降礼谨大昏皆此意也【朱子曰造端乎夫妇言至微至近处及其至也言极尽其量夫妇则情意宻而易于防溺不于此致谨则私欲行于玩狎之地自欺于人所不知之境人伦大法虽讲于师友之前亦未保其不壊于幽隠之处倘知造端之重隐防之际戒慎恐惧则是工夫从里面做出以之事父兄处朋友皆易为力而有功矣】○曰诸説如何曰程子至矣张子以圣人为夷惠之徒既已失之【张子曰圣人若夷惠之徒亦未知君子之道若知君子之道亦不入于偏】又曰君子之道达诸天故圣人有所不知夫妇之智淆【音肴混浊也】诸物故圣人有所不与【去声】则又析其不知不能而两之皆不可晓也已曰诸家皆以夫妇之能知能行者为道之费圣人之所不知不能而天地有憾者为道之隠其于文义恊矣若从程子之説则使章内専言费而不及隠恐其有未安也曰谓不知不能为隠似矣若天地有憾鸢飞鱼跃察乎天地而欲亦谓之隠则恐未然且隠之为言正以其非言语指陈之可及耳故独举费而隠常黙具乎其中若于费外别有隠而可言则已不得为隠矣程子之云又何疑耶【潜室陈氏曰使所谓隠者而圣人不知不能则圣人亦不足贵矣谓小而莫能破者为隠则小之为义非奥妙之谓也谓之费而隐者费中有隐非费之外别有隐也】○曰然则程子所谓鸢飞鱼跃子思吃紧为人处【紧居忍反为去声】与必有事焉而勿正心之意同活泼泼地者何也曰道之流行发见于天地之间无所不在在上则鸢之飞而戾于天者此也在下则鱼之跃而出于渊者此也其在人则日用之间人伦之际夫妇之所知所能而圣人之所不知不能者亦此也此其流行发见于上下之间者可谓着矣子思于此指而言之惟欲学者于此黙而识之则为有以洞见道体之妙而无疑而程子以为子思吃紧为人处者正以示人之意为莫切于此也其曰与必有事焉而勿正心之意同活泼泼地则又以明道之体用流行发见充塞天地亘【居邓反】古亘今虽未尝有一毫之空【去声】阙一息之间断然其在人而见【贤变反】诸日用之间者则初不外乎此心故必此心之存而后有以自觉也必有事焉而勿正心活泼泼地亦曰此心之存而全体呈露妙用显行无所滞碍【牛代反】云尔非必仰而视乎鸢之飞俯而观乎鱼之跃然后可以得之也【程子曰鸢飞戾天鱼跃于渊言其上下察也此子思开示学者切要之语也孟子曰必有事焉而勿正心其意亦犹是也有得于此者乐则生生则乌可已也无得于心者役役于见闻知思为机变之巧而已○朱子曰必有事焉而勿正心者乃指此心之存主处活泼泼地者方是形容天理流行无所滞碍之妙盖以道之体用流行发见虽无间息然在人而见诸日用者初不外乎此心故必此心之存然后方见其全体呈露妙用显行活泼泼地略无滞碍耳若见得破则即此须臾之顷此心便已洞然○蛟峰方氏曰或问中旧説程子所引必有事焉与活泼泼地两句皆是指其实体而形容其流行发见无所滞碍倚着之意其曰必曰勿者非有人以必之勿之盖谓有主张是者而实未尝有所为耳今説则谓必有事焉而勿正心者乃指此心之存主处直谓必此心之存而后有以自觉二説不同如何曰程子必有事焉谓鸢鱼之飞跃必有所以然者必有存主处勿正心谓无勉强期必非有心着意也活泼泼地是指天理呈露处此朱子旧説之意就鸢鱼上言今説却就看鸢鱼之人上言谓就费视隐必自存其心则道理跃如矣朱子谓只从这里収一収这个便在朱子两説皆精但前説恐人无下手处故改从后説之实】抑孟子此言固为精宻然但为【去声】学者集义养气而发耳至于程子借以为言则又以发明学者洞见道体之妙非但如孟子之意而已也盖此一言虽若二事然其实则必有事焉半词之间已尽其意善用力者苟能于此超然黙防则道体之妙已跃如矣何待下句而后足于言邪圣贤特恐学者用力之过而反为所累故更以下句解之欲其虽有所事而不为所累耳非谓必有事焉之外又当别设此念以为正心之防也【潜室陈氏曰今做工夫人心不曾放去又多失于廹切不做工夫人心里自在又却都没一事】曰然则其所谓活泼泼地者母乃释氏之遗意邪曰此但俚【音里】俗之常谈释氏盖尝言之而吾亦言之耳彼固不得而専之也况吾之所言虽与彼同而所形容实与彼异若出于吾之所谓则夫【音扶】道之体用固无不在然鸢而必戾于天鱼而必跃于渊是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各止其所而不可乱也若如释氏之云则鸢可以跃渊而鱼可以戾天矣是安可同日而语哉【问引君臣父子为言此吾儒之所以异于佛者如何朱子曰鸢飞鱼跃只是言其发见耳释亦言其发见但渠言发见却一切混乱至吾儒须辨其理分君臣父子皆定分也鸢必戾于天鱼必跃于渊】且子思以夫妇言之所以明人事之至近而天理在焉释氏则举此而絶之矣又安可同年而语哉○曰吕氏以下如何曰吕氏分此以上论中以下论庸又谓费则常道隐则至道恐皆未安【蓝田吕氏曰此以上论中此以下论庸此章言常道之终始费则常道隐则至道惟能尽常道乃所以为至道】谢氏既曰非是极其上下而言矣又曰非指鸢鱼而言盖曰子思之引此诗姑借二物以明道体无所不在之实非以是为穷其上下之极而形其无所不包之量【去声】也又非以是二物専为形其无所不在之体而欲学者之必观乎此也此其发明程子之意盖有非一时同门之士所得闻者而又别以夫子与防之意明之则其为説益以精矣但所谓察见天理者恐非本文之训而于程子之意亦未免小失之耳【上蔡谢氏曰鸢飞戾天鱼跃于渊非是极其上下而言盖真个见得如此此正是子思吃道与人处若从此解悟便可入尧舜气象又曰鸢飞戾天鱼跃于渊无些私意上下察以明道体无所不在非指鸢鱼而言也若指鸢鱼言则上面更有天下面更有地在知勿忘勿助长则知此知此则知夫子与防之意又曰鸢飞戾天鱼跃子渊犹韩愈所谓鱼川沫而乌云飞上下自然各得其所也子思之意言上下察犹孟子所谓必有事焉而勿正察见天理不用私意也】游氏之説其不可晓者尤多如以良知良能之所自出为道之费则良知良能者不得为道而在道之外矣又以不可知不可能者为道之隐则所谓道者乃无用之长【去声】物而人亦无所赖于道矣所引天地明察似于彼此文意两皆失之至于所谓七圣皆迷之地则庄生邪遁荒唐之语尤非所以论中庸也【庄子徐无鬼篇黄帝将见大隗乎具茨之山方明为御昌寓骖乗张若謵伤涉反一音习朋前马昆阍滑稽后车滑音骨至于襄城之野七圣皆迷无所问途七圣者方明一昌寓二张若三謵朋四昆阍五滑稽六及黄帝也此六名皆寓言迷谓迷失具茨之道○广平游氏曰唯费也则良知良能所自出故夫妇之愚不肖可以与知而能行焉唯隐也则非有思者所可知非有为者所可能故圣人有所不知不能焉盖圣人者徳之成而业之大也过此以徃则神矣无方也不可知无体也不可能此七圣皆迷之地也孝经曰事父孝故事天明事母孝故事地察盖事父母之心虽夫妇之愚不肖亦与有焉及其至也天地明察神明彰矣则虽圣人之徳又何以加此此中庸所以为至矣】杨氏以大而化之非智力所及为圣人不知不能以祁寒暑雨虽天地不能易其节为道之不可能而人所以有憾于天地则于文义既有所不通而又曰人虽有憾而道固自若则其失愈逺矣其曰非体物而不遗者其孰能察之其用体字察字又皆非经文之正意也【山杨氏曰自可欲之善至于充实光辉之大致知力行之积也大而化之至于不可知之神则非智力所及也徳盛仁熟而自至焉耳故及其至也圣人有所不知不能焉○祁寒暑雨之变其机自尔虽天地之大不能易其节也夫道之不可能者如是而人虽犹有憾焉道固自若也又曰鸢飞鱼跃非夫体物不遗者其孰能察之】大扺此章若从诸家以圣人不知不能为隐则其为説之弊必至于此而后已尝试循其説而体騐之若有以使人神识飞【音县】瞀【茂务二音】迷惑而无所厎止【厎音防致也字上无防】子思之意其不出此也必矣唯侯氏不知不能之説最为明白但所引圣而不可知者孟子本谓人所不能测耳非此文之意也其他又有大不可晓者亦不足深论也【新安陈氏曰侯氏説巳见章句但其问本有又如圣而不可知之神之语盖侯氏亦以此为圣人所不知之事实则非也朱子于章句已删去此语】
  中庸或问卷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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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钦定四库全书
  中庸或问卷下
  或问十三章之説子以为以人治人为以彼人之道还治彼人善矣又谓责其所能知能行而引张子之説以实之则无乃流于姑息之论而所谓人之道者不得为道之全也邪曰上章固言之矣夫妇之所能知能行者道也圣人之所不知不能而天地犹有憾者亦道也然自人而言则夫妇之所能知能行者人之所切于身而不可须臾离者也至于天地圣人所不能及则其求之当有渐次而或非日用之所急矣然则责人而先其切于身之不可离者后其有渐而不急者是乃行逺自迩升髙自卑之序使其由是而不已焉则人道之全亦将可以驯致今必以是为姑息而遽欲尽道以责于人吾见其失先后之序违缓急之宜人之受责者将至于有所不堪而道之无穷则终非一人一日之所能尽也是亦两失之而已焉尔○曰子臣弟友之絶句何也曰夫子之意盖曰我之所责乎子之事已者如此而反求乎已之所以事父则未能如此也所责乎臣之事已者如此而反求乎己之所以事君则未能如此也所责乎弟之事已者如此而反求乎已之所以事兄则未能如此也所责乎朋友之施己者如此而反求乎己之所以先施于彼者则未能如此也于是以其所以责彼者自责于庸言庸行之间盖不待求之于他而吾之所以自修之则具于此矣今或不得其读【音豆】而以父君兄之四字为絶句则于文意有所不通而其义亦何所当【去声】哉【朱子曰此处主意立文与大学絜矩一章相似人多误读○黄氏曰或以所求乎臣一句而有疑非也古人君臣字多通用诸侯有土者多称君其下皆称臣凡卑之于尊仆之于主便有臣义】○曰诸説如何曰诸家説论语者多引此章以明一以贯之之义説此章者又引论语以释违道不远之意一矛【莫侯反兵器建于兵车长二丈】一盾【食尹反兵器所以蔽身者】终不相谋而牵合不置学者盖深病之及深考乎程子之言有所谓动以天者然后知二者之为忠恕其迹虽同而所以为忠恕者其心实异非其知徳之深知言之至其孰能判然如此而无疑哉然尽已推己乃忠恕之所以名而正谓此章违道不逺之事若动以天而一以贯之则不待尽已而至诚者自无息不待推已而万物巳各得其所矣曽子之言盖指其不可名之妙而借其可名之粗以明之学者黙识于言意之表则亦足以互相发明而不害其为同也余説虽多大概放【上声】此推此意以观之则其为得失自可见矣【程子説详见论语吾道一贯章集注○朱子曰论著忠恕名义自合依子思忠恕违道不逺是也曽子所説却是移上一阶説天地之忠恕其实只一个忠恕须自看教有许多等级分明○庆源辅氏曰违道不逺者学者之忠恕也动以天者圣人之忠恕也曽子一贯之忠恕虽借学者之事而言其所以异者只是动以天耳所谓动以天耳者盖于已上已全尽了不待推而自然及物也如所谓以己及物仁也此则夫子之一贯所谓动以天也○陈氏曰中庸説忠恕违道不逺正是説学者之忠恕曽子説夫子之道忠恕乃是説圣人之忠恕圣人忠恕是天道学者忠恕是人道】违道不逺如齐师违谷七里之违非背【音佩下同】而去之之谓愚固已言之矣诸説于此多所未合则不察文义而强【上声】为之説之过也夫【音扶下同】齐师违谷七里谷人不知则非昔已在谷而今始去之也盖曰自此而去以至于谷才七里耳孟子所云夜气不足以存则其违禽兽不逺矣非谓昔本禽兽而今始违之也亦曰自此而去以入于禽兽不逺耳盖所谓道者当然之理而已根于人心而见【贤遍反】诸行事不待勉而能也然唯尽已之心而推以及人可以得其当然之实而施无不当【去声】不然则求之愈逺而愈不近矣此所以自是忠恕而往以至于道独为不远其曰违者非背而去之之谓也程子又谓事上之道莫若忠待下之道莫若恕此则不可晓者若姑以所重言之则似亦不为无理若究其极则忠之与恕初不相离【去声】程子所谓要除一个除不得而谢氏以为犹形影者意可见矣【程子曰忠恕两字要除一个除不得○上蔡谢氏曰忠恕犹形影也无忠做恕不出来】今析为二事而两用之则是果有无恕之忠无忠之恕而所以事上接下者皆出于强【上声】为而不由乎中矣岂忠恕之谓哉是于程子他説殊不相似意其记録之或误不然则一时有为【去声下正为同】言之而非正为忠恕发也【朱子曰忠恕只是一件事不可作两个看○忠与恕不可相离一歩○陈氏曰大槩忠恕只是一物就中截作两片则为二物盖存于中者既忠则发出外来便是恕应事接物处不恕则是在我者心不十分真实故发出忠的心便是恕的事做成恕的事便是忠的心】张子二説皆深得之但虚者仁之原忠恕与仁俱生之语若未莹【萦定反】耳【张子曰所求乎君子之道四是实未能道何尝有尽圣人人也人则有限是诚不能尽能也圣人之心则直欲尽道事则安能得尽如博施济众尧舜实病诸尧舜之心其施直欲至于无穷方为博施然安得若是修已以安百姓是亦尧舜实病之欲得人人如此亦安得如此又曰虚者仁之原忠恕与人俱生礼义者仁之用】吕氏改本太略不尽经意旧本乃推张子之言而详实有味但柯犹在外以下为未尽善【蓝田吕氏曰妙道精义常存乎君臣父子夫妇朋友之间不离乎交际酬酢应对之末皆人心之所同然未有不出于天者也若絶乎人伦外乎世务穷其所不可知议其所不可及则有天人之分内外之别非所谓大而无外一以贯之安在其为道也欤执斧之柄而求柯于木其尺度之则固不远矣然柯犹在外睨而视之始得其则若夫治已治人之道于已取之不必睨视之劳而自有于此矣故君子推是心也其治众人也以众人之所及知责其所知以众人之所能行责其所行改而后止不厚望也其爱人也以忠恕而已忠者诚有是心而不自欺恕者推待己之心以及人者也忠恕不可谓之道而道非忠恕不行此所以言违道不逺者其治己也以求乎人者反于吾身事父事君事兄先施之朋友皆众人之所能尽人伦之至则虽圣人亦自谓未能此舜所以尽事亲之道必至瞽瞍底豫者也庸者常道也事父孝事君忠事兄弟交朋友信庸徳也必行而已有问有答有唱有和不越乎此者庸言也无易而已不足而不勉则徳有止而不进有余而尽之则道难继而不行无是行也不敢茍言以自欺故言顾行有是言也不敢不行而自弃故行顾言】若易之曰所谓则者犹在所执之柯而不在所伐之柯故执柯者必有睨视之劳而犹以为逺也若夫以人治人则异于是盖众人之道止在众人之身若以其所及知者责其知以其所能行者责其行人改即止不厚望焉则不必睨视之劳而所以治之之则不逺于彼而得之矣忠者诚有是心而不自欺也恕者推待己之心以及人也推其诚心以及于人则其所以爱人之道不逺于我而得之矣至于事父事君事兄交友皆以所求乎人责乎己之所未能则其所以冶己之道亦不逺于心而得之矣夫四者固皆众人之所能而圣人乃自谓未能者亦曰朱能如其所以责人者耳此见圣人之心纯亦不已而道之体用其大天下莫能载其小天下莫能破舜之所以尽事亲之道必至乎瞽瞍底豫者盖为【去声】此也如此然后属【音烛】乎庸者常道之云则庶乎其无病矣且其曰有余而尽之则道难继而不行又不若游氏所引耻躬不逮为得其文意也【广平游氏曰有所不足不敢不勉将以践言也则其行顾言矣有余不敢尽耻躬之不逮也则其言顾行矣】谢氏侯氏所论论语之忠恕独得程子之意【上蔡谢氏曰以天地之理观之忠譬则流而不息恕譬则万物散殊知此则可以知一贯之理矣○河东侯氏曰忠恕一也性分不同夫子圣人也故不待推】但程子所谓天地之不恕亦曰天地之化生生不穷特以气机阖【户腊反闭也】辟【毗亦反开也】有通有塞故当其通也天地变化草木蕃【音烦茂也】则有似于恕当其塞也天地闭而贤人隐则有似于不恕耳其曰不恕非若人之闭于私欲而实有忮【支义反】害之心也谢氏推明其説乃谓天地之有不恕乃因人而然则其説有未究者盖若以为人不致中则天地有时而不位人不致和则万物有时而不育是谓天地之气因人之不恕而有似于不恕则可若曰天地因人之不恕而实有不恕之心则是彼为人者既以忮心失恕而自絶于天矣为天地者反效其所为以自己其于【音乌】穆之命也岂不误哉【上蔡谢氏曰程子云天地变化草木蕃是天地之恕天地闭贤人隐是天地之不恕或言天地何故亦有不恕曰天地因人者也若不因人何故人能与天地为一故有意必固我则与天地不相似】游氏之説其病尤多至于道无物我之间【去声】而忠恕将以至于忘已忘物则为己违道而犹未逺也是则老庄之遗意而逺人甚矣岂中庸之防哉【广平游氏曰夫道一以贯之无物我之间既曰忠恕则已违道矣然忠以尽已则将以至忘已也恕以尽物则将以至忘物也则善为道者莫近焉故虽违而不逺矣】杨氏又谓以人为道则与道二而逺于道故戒人不可以为道如执柯以伐柯则与柯二故睨而视之犹以为逺则其违经背理又有甚焉使经而曰人而为道则逺人故君子不可以为道则其説信矣今经文如此而其説乃如彼既于文义有所不通而推其意又将使道为无用之物人无入道之门而圣人之教人以为道者反为误人而有害于道是安有此理哉既又曰自道言之则不可为自求仁言之则忠恕者莫近焉则已自知其有所不通而复为是説以救之然终亦矛盾而无所合是皆流于异端之説不但毫厘【陵之反】之差而已也【山杨氏曰仁者人也合而言之道也道岂尝离人哉人而为道与之二矣道之所以逺执柯以伐柯与柯二矣为道之譬也睨而视之犹以为逺为道而逺人之譬也执柯以伐柯其取譬可谓近矣睨而视之犹且以为逺况不能以近取譬乎则其违道可知矣故君子以人治人改而止以人治人仁之也改而止不为己甚也盖道一而已仁是也视天下无一物之非仁则道其在是矣然则道终不可为乎曰自道言之则执柯伐柯犹以为逺也自求仁言之则惟忠恕莫近焉故又言之以示进为之方庶乎学者可与入徳矣】侯氏固多踈阔其引顔子乐【音洛】道之説愚于论语已辨之矣至于四者未能之説独以为若止谓恕己以及人则是圣人将使天下皆无父子君臣矣此则诸家皆所不及【河东侯氏曰为道如言顔子乐道同又曰父子之仁天性也君臣之义也兄弟亦仁也朋友亦义也孔子自谓皆未能何也只谓恕已以及人则圣人将使天下皆无父子君臣乎盖以责人之心责已则尽道也】盖近世果有不得其读【音豆】而輙为之説曰此君子以一己之难克而天下皆可恕之人也呜呼此非所谓将使天下皆无父子君臣者乎侯氏之言于是乎验矣【此评横浦张氏子韶之説】
  或问十四章之説曰此章文义无可疑者而张子所谓当知无天下国家皆非之理者尤为切至【张子曰责己者当知无天下国家皆非之理故学至于不非人学之至也】吕氏説虽不免时有小失然其大体则皆平正慤【克角反】实而有余味也【蓝田吕氏曰逹则防善天下得志则泽加于民素富贵行乎富贵者也不骄不淫不足以道之也穷则独善其身不得志则修身见于世素贫贱行乎贫贱者也不谄不慑不足以道之也言忠信行笃敬虽蛮貊之邦行矣素夷狄行乎夷狄者也文王内文明而外柔顺以防大难箕子内难而能正其志素患难行乎患难者也爱人不亲反其仁治人不治反其智此在上位所以不陵下也彼以其富我以吾仁彼以其爵我以吾义吾何慊乎哉此在下位所以不援上也陵下不从则罪其下援上不得则非其上是所谓尤人者也庸徳之行庸言之谨居易者也国有道不变塞焉国无道至死不变心逸日休行其所无事如子从父命无所往而不受俟命者也若夫行险以徼一旦之幸得之则贪为己力不得则不能反躬是所谓怨天者也故君子正己而不求于人如射而已射之不中由吾巧之不至也故失诸正鹄者未有不反求诸身如君子之治已行有不得亦反求诸身则徳之不进岂吾忧哉】游氏説亦条畅而存亡得丧【去声】穷通好丑之説尤善【广平游氏曰素其位而行者即其位而道行乎其中若其素然也舜之饭糗茹草若将终身此非素贫贱而道行乎贫贱不能然也及其为天子被袗衣鼔琴若固有之此非素富贵而道行乎富贵不能然也饭糗袗衣其位虽不同而此道之行一也至于夷狄患难亦若此而已道无不行则无入而不自得矣盖道之在天下不以易世而有存亡故无古今则君子之行道不以易地而有加损故无得防至于在上位不陵下知富贵之非泰也在下位不援上知贫贱之非约也此惟正已而不求于人者能之故能上不怨天下不尤人盖君子惟能循理故居易以俟命居易未必不得也故穷通皆好小人反是故行险以徼幸行险未必常得也故穷通皆丑学者要当笃信而已】但杨氏以反身而诚为不愿乎外则本文之意初未及此而诡遇得禽亦非行险徼幸之谓也【山杨氏曰君子居其位若固有之无出位之思素其位也万物皆偹于我反身而诚乐莫大焉何愿乎外之有故能素其位而行无入而不自得也居易以俟命行其所无事也行险以徼幸不受命者也诡遇而得禽者盖有焉君子不为也射有似乎君子者射以容节比于礼乐爲善内志正外体直然后持弓矢审固持弓矢审固然后可以言中射而失正鹄者未能审固也如射者岂他求哉反而求诸吾身以正吾志而已此君子居易之道也世之行险以徼幸者一有失焉益思所以诡遇也则异于是矣】侯氏所辨常总黙识自得之説甚当【去声】近世佛者妄以吾言傅【音义与附同】着其説而指意乖剌【郎葛反戾也】如此类者多矣甚可笑也【僧总老尝问一士人曰论语云黙而识之识是识个甚子思言君子无入而不自得得是得个甚或者无以对河东侯氏曰是不识吾儒之道犹以吾儒语为释氏用在吾儒为不成説话既曰黙识与无入不自得更理会甚识甚得之事是不成説话也今人见笔墨须谓之笔墨见人须谓之人不须问黙而识之是黙识也圣人于道犹是也庸言之信庸行之谨是自得也岂可名为所得所识之事也】但侯氏所以自为説者却有未善若曰识者知其理之如此而已得者无所不足于吾心而已则岂不明白真实而足以服其心乎
  或问十五章之説曰章首二句承上章而言道虽无所不在而其进之则有序也其下引诗与夫子之言乃指一事以明之非以二句之义为止于此也诸説惟吕氏为详实然亦不察此而反以章首二言发明引诗之意则失之矣【蓝田吕氏曰不得乎亲不可以为人不顺乎亲不可以为子故君子之道莫大乎孝孝之本莫大乎顺父母故仁人孝子欲顺乎亲必先乎妻子不失其好兄弟不失其和室家宜之妻孥乐之致家道成然后可以养父母之志而无违行逺登高者谓孝子莫大乎顺其亲者也自迩自卑者谓本乎妻子兄弟者也故身不行道不行于妻子文王刑于寡妻至于兄弟则治家之道必自妻子始】
  或问鬼神之説其详奈何曰鬼神之义孔子所以告宰予者见【贤遍反】于祭义之篇其説已详【问宰我曰吾闻鬼神之名不知其所谓孔子曰气也者神之盛也魄也者鬼之盛也又曰众生必死死必归土是之谓鬼骨月毙于下隂为野土其气发杨于上为昭明焄蒿凄怆此百物之精也神之着也或问引之朱子曰夫子荅宰我鬼神説甚好气者神之盛也魄者鬼之盛也人死时防气归于天精魄归于地所以古人祭祀燎以求诸阳灌以求诸隂又问其气发扬于上至神之着也何谓也曰人气本腾上这下靣尽则只管腾上去如火之烟这下面薪尽则烟只管腾上去○新安陈氏曰又一条释昭明焄蒿凄怆已见本章章句下】而郑氏释之亦已明矣其以口鼻之嘘吸者为魂耳目之精明者为魄盖指血气之类以明之【问阳魂为神隂魄为鬼祭义曰气也者神之盛也而郑氏曰气嘘吸出入者也耳目之聪明为魄然则隂阳未可言鬼神隂阳之灵乃鬼神也如何朱子曰魄者形之神魂者气之神防魄是形气之精英谓之灵故张子曰二气之良能二气即隂阳而良能是其灵处○口鼻嘘吸以气言目之精明以血言也耳之精明亦何故以血言医家以耳属肾精血盛则聴聪精血耗则耳瞆矣气为魂血为魄○问眼体也眼之光为魄耳体也何以为耳之魄曰能聴者便是如老人耳重目昏便是魄渐要散】程子张子更以隂阳造化为説则其意又广而天地万物之屈伸往来皆在其中矣盖阳魂为神隂魄为鬼是以其在人也隂阳合则魄凝魂聚而有生隂阳判则魂升为神魄降为鬼易大传【去声】所谓精气为物游魂为变故知鬼神之情状者正以明此而书所谓徂【丛胡反往也】落者亦以其升降为言耳【书舜典云二十有八载帝乃徂落○朱子曰周礼言天曰神地曰祗人曰鬼三者皆有神而天独曰神者以其常常流动不息故专以神言之若人亦自有神但在人身上则谓之神散则谓之鬼耳鬼是散而静了更无形故曰往而不来又问子思只是举神之著者而言何以不言鬼曰鬼是散而静更无形故不必言神是发见此是鬼之神如人祖考气散为鬼矣子孙尽精神以格之则洋洋如在其上如在其左右岂非鬼之神耶魂者阳之神魄者鬼之神见淮南子注○天地隂阳之气交合便成人气便是魂精便是魄到得将死热气上出所谓魂升下体渐冷所谓魄降魂归于天魄降于地而人死矣○陈氏曰鬼神之义甚博程子就隂阳二字发用之迹显然可见者言之张子亦言二气自然能如此大纲只是往来屈伸之谓耳○隂精阳气聚而生物乃神之伸也而属乎阳魂游魄降防而为变乃鬼之归也而属乎隂鬼神情状大槩不过如此○徂是魂之升上落是魄之降下○张氏存中曰礼记祭义篇之説朱子已及之易大传即繋辞也或问所引已明此皆不重出】若又以其往来者言之则来者方伸而为神往者既屈而为鬼盖二气之分实一气之运故阳主伸隂主屈而错综【子宋反】以言亦各得其义焉【新安陈氏曰错综以言即朱子神之神神之鬼一条已载章句下】学者熟玩而精察之【叶氏曰学者先看天地二气之屈伸若朝暮若寒暑若荣谢大纲已明却反验之一身自父母成育之始及少长壮老之变昼夜作息梦觉熟体而精察之无余蕴矣】如谢氏所谓做题目入思议者则庶乎有以识之矣【上蔡谢氏曰这个便是天地间妙用湏是将来做个题目入思议始得讲説不济事】曰诸説如何曰吕氏推本张子之説尤为详备【蓝田吕氏曰鬼神者二气之往来尔物感虽防无不通于二气故人有是心虽自为隐防心未尝不动动则固已感于气矣鬼神安有不见乎其心之动又必见于声色举动之间乗间以知之则感之著者也】但改本有所屈者不亡一句乃形溃反原之意张子他书亦有是説【张子曰形聚为物物溃反原反原者其游魂为变欤○蓝田吕氏曰往者屈也来者伸也所屈者不亡所伸者无息】而程子数【音朔】辨其非东见録中所谓不必以既反之气复为方伸之气者其类可考也【程子曰近取诸身百理皆具屈伸往来之义只于鼻息之间见之屈伸往来只是理不必将既屈之气复为方伸之气生生之理自然不息如复言七日来复其间元不断续阳以复生物极必返其理须如此有生便有死有始便有终○若谓既返之气复将为方伸之气必资于此则殊与天地之化不相似天地之化自然生生不穷更何复资于既毙之形既反之气以为造化近取诸身其开阖往来见之鼻息然不必须假吸复入以为呼气则自然生人气之生生于真元天地之气亦自然生生不穷至如海水因阳盛而涸及隂盛而生亦不是将已涸之气却生水自然能生往来屈伸只是理也盛则便有衰画则便有夜往则便有来○格庵赵氏曰屈伸往来者气也其所以屈伸往来者理也往而屈者其气已散来而伸者其气方生生生之理自然不穷若谓以既屈之气复为方伸之气则是天地间只有许多气来来去去其轮廻之説而非理之本然也】谢氏説则善矣但归根之云似亦防有反原之累耳【上蔡谢氏曰动而不已其神乎滞而有迹其鬼乎往来不息神也摧仆归根鬼也致生之故其鬼神致死之故其鬼不神何也人以为神则神以为不神则不神矣知死而致生之不智知死而致死之不神圣人所以神明之也○或问死生之説如何曰人死时气尽也曰有鬼神否曰余当时亦曽问明道先生明道曰待向你道无来你怎生信得及待向你道有来你但去寻讨看此便是荅的语又曰横渠説得来别这个便是天地间妙用须是将来做个题目入思议始得讲説不济事又问曰沈魂滞魄影响底事如何曰须是自家看破始得张亢郡君化去尝来附语亢所知事皆能言之亢一日方与道士围棊又自外来道士将一把棊子令将去问之张不知数便道不得又如紫姑神不识字底把着写不得推此可以见矣曰先王祭享鬼神则甚曰是他意思别三日斋五日戒求诸隂阳四方上下盖是要集自家精神所以假有庙必于萃与涣言之虽然如是以为有亦不可以为无亦不可这里有妙理于若有若无之间须断置得去始得曰如此説却是鹘突也曰不是鹘突自家要有便有要无便无始得鬼神在虚空中辟塞满触目皆是为他是天地间妙用祖考精神便是自家精神○朱子曰归根本老氏语毕竟无归这个何曾动此性只是天地之性当初亦不是自彼来而入此亦不是自往而复归如月影在这盆水里除了这盆水这影便无了岂是这月飞上天去归那月又如这花落便无这花了岂是归去那里明年又复来生这枝上】游杨之説皆有不可晓者【广平游氏曰道无不在鬼神具道之妙用也其徳固不盛欤夫欲知鬼神之徳者反求诸其心而已神将来舍则是神之格思也若正心以度之则乖矣所谓不可度思也正心度之犹不可又况得而忘之乎所谓不可射思也不可度故视不见聴不闻不可射故如在其上如在其左右也夫防之显如此以其诚之不可揜也诚则物物皆彰矣故不可揜防之显者其理也诚之不可揜以其徳言也○山杨氏曰鬼神之徳惟诚而已诚无幽明之间故其不可揜如此夫不诚则无物所谓体物而不可遗者尚何显之有知此其知鬼神矣】唯妙万物而无不在一语近是而以其他语考之不知其于是理之实果何如也【山杨氏曰鬼神体物而不可遗盖其妙万物而无不在故也】侯氏曰鬼神形而下者非诚也鬼神之徳则诚也按经文本賛鬼神之徳之盛如下文所云而结之曰诚之不可揜如此则是以为鬼神之徳所以盛者盖以其诚耳非以诚自为一物而别为鬼神之徳也今侯氏乃析鬼神与其徳为二物而以形而上下言之乍读如可喜者而细以经文事理求之则失之逺矣程子所谓只好隔壁聴者其谓此类也夫【音扶○河东侯氏曰只是鬼神非诚也经不曰鬼神而曰鬼神之为徳其盛矣乎鬼神之徳诚也易曰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鬼神亦器也形而下者也学者心得之可也○问鬼神之徳如何朱子曰此言鬼神实然之理犹言人之徳不可道人自为一物其徳自为徳侯氏解鬼神之为徳谓鬼神为形而下者鬼神之徳为形而上者且如中庸之为徳不成説中庸形而下者中庸之徳为形而上者○双峰饶氏曰鬼神之为徳与中庸之为徳语意一般所谓徳指鬼神而言也】曰子之以干事明体物何也曰天下之物莫非鬼神之所为也故鬼神为物之体而物无不待是而有者然曰为物之体则物先乎气必曰体物然后见其气先乎物而言顺耳【朱子曰不是有此物时便有此鬼神凡是有这鬼神了方有此物及至有此物了又不能违乎鬼神也体物将鬼神做主将物做賔方看得出】干犹木之有干必先有此而后枝叶有所附而生焉贞之干事亦犹是也
  或问十七章之説曰程子张子吕氏之説备矣【程子曰知天命是达天理也必受命是得其应也命者是天之付与如命令之命天之报应皆如影响得其报者是常理也不得其报者非常理也然而细推之则须有报应但人以浅狭之见求之便为差互天命不可易也然有可易者唯有徳者能之如修养之引年世祚之祈天永命常人之至于圣贤皆此道也○张子曰徳不胜气性命于气徳胜其气性命于徳穷理尽性则性天命命天徳气之不可变者独死生修夭而已故论死生则曰有命以言其气也语富贵则曰在天以言其理也此大徳所以必受命○蓝田吕氏曰天命之所属莫逾于大徳至于禄位名夀之皆极则人事至矣天命申矣天于万物其所以为吉凶之报莫非因其所自取也植之固者加雨露之养则其末必盛茂植之不固者震风凌雨则其本先拨至于人事则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是皆因其材而笃焉栽者培之倾者覆之者也古之君子既有宪宪之令徳又有宜民宜人之大功此宜受天禄矣故天保佑之申之以受天命此大徳所以必受命是亦栽者培之之义与又曰命虽不易惟至诚不息亦足以移之此大徳所以必受命】杨氏所辨孔子不受命之意则亦程子所谓非常理者尽之而侯氏所推以谓舜得其常而孔子不得其常者尤明白也【山杨氏曰孔子当衰周之时犹木之生非其地也虽其雨露之滋而牛羊斧斤相寻于其上则是濯濯然也岂足怪哉○河东侯氏曰舜匹夫也而有天下此所谓必得者先天而天弗违也孔子亦匹夫也亦徳为圣人也而不得者后天而奉天时也必得者理之常也不得者非常也得其常者舜也不得其常者孔子也】至于顔跖【音只与孟子蹠之徒之蹠字通】夀夭之不齐则亦不得其常而已杨氏乃忘其所以论孔子之意而更援老聃【他谈反】之言以为顔子虽夭而不亡者存则反为衍説而非吾儒之所宜言矣且其所谓不亡者果何物哉若曰天命之性则是古今圣愚公共之物而非顔子所能专若曰气防而其精神魂魄犹有存者则是物而不化之意犹有滞于冥漠之间尤非所以语顔子也【山杨氏曰顔跖之夭夀不齐何也老子曰死而不亡曰夀顔虽夭而不亡者犹在也非夫知性知天者其孰能识之】侯氏所谓孔子不得其常者善矣然又以天于孔子固已培之则不免有自相矛盾处盖徳为圣人者固孔子之所以为栽者也至于禄也位也夀也则天之所当以培乎孔子者而以适丁气数之衰是以虽欲培之而有所不能及尔是亦所谓不得其常者何假复为异说以汨【音骨】之哉【河东侯氏曰天之生物必因其材而笃焉栽者培之倾者覆之非谓如孔子者也孔子徳为圣人其名与禄夀孰御焉固以培之矣孟子所谓天爵者也何歉于人爵哉】
  或问十八章十九章之説曰吕氏杨氏之説于礼之节文度数详矣其间有不同者读者详之可也【蓝田吕氏曰期之防达乎大夫者期之防有二有正统之期为祖父母者也有旁亲之期为世父母叔父母众子昆弟昆弟之子是也正统之期虽天子诸侯莫降旁亲之期天子诸侯絶服而大夫降所谓尊不同故或絶或降也大夫虽降犹服大功不如天子诸侯之絶服也如旁亲之期亦为大夫则大夫亦不降所谓尊同则服其亲之服也诸侯虽絶服旁亲尊同亦不降所不臣者犹服之如始封之君不臣诸父昆弟封君之子不臣诸父而臣昆弟是也三年之防达乎天子者三年之防为父为母适孙为祖为长子为妻而已天子达乎庶人一也父在为母及妻虽服期然本为三年之丧但为父为夫屈者也故与齐衰期之余丧异者有三服而加杖一也十一月而练十三月而祥十五月而禫二也夫必三年而后娶三也周穆后崩太子夀卒叔向曰王一嵗而有三年之丧二焉则包后亦为三年也○宗庙之礼所以序昭穆别人伦也亲亲之义也父为昭子为穆父亲也亲者迩则不可不别也祖为昭孙亦为昭祖为穆孙亦为穆祖尊也尊者逺则不嫌于无别也故孙可以为王父尸子不可以为父尸此昭穆之别于尸者也丧礼卒哭而祔男祔于皇祖考女祔于皇祖妣妇祔于皇祖姑丧服小记士大夫不得祔于诸侯祔于诸祖父之为士大夫者亡则中一以上而祔祔必以其昭穆此昭穆之别于祔者也有事于太庙子姓兄弟亦以昭穆别之群昭群穆不失其伦凡赐爵昭与昭齿穆与穆齿此昭穆之别于宗者也序爵者序诸侯诸臣舆祭者之贵贱也贵贵之义也诗曰相维辟公天子穆穆此诸侯之助祭者也于穆清庙肃雍显相济济多士秉文之徳此诸臣之助祭者也序事者别贤与能而授之事也尊贤之义也孰可以为祭而诏相孰可以为祝而祝嘏孰可以祼賛献孰可以执笾豆至于执爵沃盥莫不辨其贤能之大小而序之也旅酬下为上者使贱者亦得申其敬也下下之义也若特牲馈食之礼賔弟子兄弟弟子各举觯于其长以行旅酬于宗庙之中以有事为荣也燕毛者既祭而燕则尚齿也长长之义也毛髪色也以髪色别长少而为之序也祭则贵贵贵贵则尚爵燕则亲亲亲亲则尚齿其义一也天下之大经亲亲长长贵贵尊贤而已人君之至恩下下而已一祭之间大经以正至恩以宣天下之事尽矣○山杨氏曰祭有昭穆所以别父子逺近长防亲踈之序也故有事于太庙则羣昭羣穆咸在而不失其伦焉此宗庙之礼所以序昭穆也尸饮五君洗玉爵献卿尸饮七以瑶爵献大夫尸饮九以散爵献士及羣有司此序爵而尊卑有等所以辨贵贱也玉帛交神明也祼鬯求神于幽也故天地不祼则玉币尊于鬯也故太宰賛之鬯则大宗伯涖之祼则又卑于鬯也故小宰賛之若此类所谓序事也先王量徳授位因能授职此序事所以辨贤也馈食之终酳尸之献下待羣有司更为献酬此旅酬下为上所以逮贱也既终而以燕毛为序所以序齿也序昭穆亲亲也序爵贵贵也序事尚徳也旅酬逮贱燕毛序齿尚恩也敬亲者不敢慢于人况其所尊乎爱亲者不敢恶于人况其所亲乎事死如事生若余阁之奠是也事亡如事存若齐必见其所祭者是也】游氏引泰誓武成以为文王未尝称王之证深有补于名教【广平游氏曰武王于泰担三篇称文王为文考至武成而柴望然后称文考为文王仍称其祖为大王王季然则周公追王大王王季者乃文王之徳武王之志也故曰成文武之徳不言文王者武王既追王矣武王既追王而不及太王王季以其末受命而其序有未暇也礼记大传载牧野之奠追王太王亶父王季歴文王昌亦据武成之书以明追王之意出于武王也世之説者因中庸无追王文王之文遂以为文王自称王岂未尝考泰誓武成之书乎君臣之分犹天尊地卑纣未可去而文王称王是二天子也服事商之道固如是耶书所谓九年大统未集者后世以虞芮质厥成为文王受命之始故也当六国时秦固以长雄天下而周之位号防矣辛垣衍欲帝秦鲁仲连以片言折之衍不敢复出口盖名分之严如此故以曹操之英雄逡廵于献帝之末而不得逞彼盖知利害之实也曾谓至徳如文王一言一动顺帝之则而反盗虚名而昧天理乎且武王观政于商而湏暇之五年非伪为也使纣一日有悛心则武王当与天下共尊之必无牧野之事然则文王已称之名将安所归乎此天下之大戒故不得不辨】然欧阳苏氏之书亦已有是説矣【欧阳氏曰孔子曰三分天下有其二以服事商使西伯不称臣而称王安能服事于商乎伯夷叔齐让国而去顾天下皆不可归往归西伯当是时纣虽无道天子在上诸侯不称臣而称王是僣叛之国也彼二子者不非其父而非其子此岂近于人情耶由是言之谓西伯称王十年者妄説也泰誓称十有一年説者谓自文王受命九年及武王居丧三年并数之是以聴虞芮之讼谓之受命以为元年古者人君即位必称元年西伯即位已改元矣中间不冝改元而又改元至武王即位冝改元而反不改元乃上冒先君之元年并其居防称十一年及其灭商而得天下其事大于聴讼逺矣又不改元由是言之谓西伯以受命之年为元年者妄説也○格庵赵氏曰按眉山二苏氏説与欧阳氏殊不同朱子所引未知何苏氏也当考】郊禘吕游不同然合而观之亦表里之説也【蓝田吕氏曰事上帝者所以立天下之大本道之所由出也祀乎其先者所以正天下之大经仁义之所由始也洋洋乎如在其上如在其左右虽隐防之间恐惧戒谨而不敢欺则所以养其诚心至矣盖以为不如是则不足以立身身且不立鸟能治国家哉○广平游氏曰祭祀之义非精义不足以究其説非体道不足以致其义盖惟圣人为能飨帝为其尽人道而与帝同徳孝子为能飨亲为其尽子道而与亲同心也仁孝之至通乎神明而神祗祖考安乐之则于郊社之礼禘尝之义始可以言明矣夫如是则于为天下国家也何有】○曰昭穆之昭世读为韶今从本字何也曰昭之为言明也以其南面而向明也其读为韶先儒以为晋避讳而改之【晋避司马昭讳】然礼书亦有作佋【与韶同音】字者则假借而通用耳曰其为向明何也曰此不可以空言晓也今且假设诸侯之庙以明之盖周礼建国之神位左宗庙则五庙皆在公宫之东南矣其制则孙毓【余六反】以为外为都宫太祖在北二昭二穆以次而南是也【孙毓曰宗庙之制外为都宫内各有寝庙别有门垣太祖在北左昭右穆差次而南】盖太祖之庙始封之君居之昭之北庙二世之君居之穆之北庙三世之君居之昭之南庙四世之君居之穆之南庙五世之君居之庙皆南向各有门堂寝室而墙宇四周焉太祖之庙百世不迁自余四庙则六世之后每一易世而一迁其迁之也新主祔于其班之南庙南庙之主迁于北庙北庙亲尽则迁其主于太庙之西夹室而谓之祧【音挑○朱子曰古者始祖之庙有夹室凡祧主皆藏之于夹室】凡庙主在本庙之室中皆东向及其祫于太庙之室中则惟太祖东向自如而为最尊之位群昭之入乎此者皆列于北牖下而南向羣穆之入乎此者皆列于南牖下而北向南向者取其向明故谓之昭北向者取其深逺故谓之穆盖群庙之列则左为昭而右为穆祫祭之位【祫音洽大合祭也】则北为昭而南为穆也曰六世之后二世之主既祧则三世为昭而四世为穆五世为昭而六世为穆乎曰不然也昭常为昭穆常为穆礼家之説有明文矣盖二世祧则四世迁昭之北庙六世祔【音附】昭之南庙矣三世祧则五世迁穆之北庙七世祔穆之南庙矣昭者祔则穆者不迁穆者祔则昭者不动【朱子曰迁毁之序则昭常为昭穆常为穆盖祔昭则群昭皆动而穆不移祔穆则群穆皆移而昭不动】此所以祔必以班尸必以孙【朱子曰仪礼所谓以其班祔檀弓所谓祔于祖父是也○古者立尸必隔一位孙可以为祖尸子不可以为父尸以昭穆不可乱也】而子孙之列亦以为序【礼记祭统篇云夫祭之道孙为王父尸王父乃祖也所使为尸者于祭者子行也父北靣而事之所以明子事父之道也行音杭】若武王谓文王为穆考成王称武王为昭考则自其始祔而已然而春秋传【去声下同】以管蔡郕霍为文之昭邗【音于】晋应【平声】韩为武之穆则虽其既逺而犹不易也岂其交错彼此若是之纷纷哉【格庵赵氏曰后稷至文武十五六世文王于庙次为穆故谓其子为昭管蔡郕霍者文王之子也武王于庙次为昭故谓其子为穆防晋应韩者武王之子也】曰庙之始立也二世昭而三世穆四世昭而五世穆则固当以左为尊而右为卑矣今乃三世穆而四世昭五世穆而六世昭是则右反为尊而左反为卑矣而可乎曰不然也宗庙之制但以左右为昭穆而不以昭穆为尊卑故五庙同为都宫则昭常在左穆常在右而外有以不失其序一世自为一庙则昭不见穆穆不见昭而内有以各全其尊必大祫而防于一室然后序其尊卑之次则凡已毁未毁之主又必陈而无所易【朱子曰一昭一穆固有定次而其自相为偶亦不可易但其散居本庙各自为主而不相厌则武王进居王季之位而不嫌尊于文王及其合食于祖则王季虽迁而武王自当与成王为偶未可以遽进而居王季之处也】唯四时之祫不陈毁庙之主则髙祖有时而在穆其礼未有考焉意或如此则髙之上无昭而特设位于祖之西祢【乃礼反】之下无穆而特设位于曾之东也与【羊诸反】曰然则毁庙云者何也曰春秋传曰壊【音怪】庙之道易檐【余廉反】可也改涂可也説者以为将纳新主示有所加耳非尽彻而悉去【上声】之也【朱子曰改涂易檐言不是尽除只改其灰饰易其屋檐而已○新安陈氏曰所引春秋传见谷梁文公二年】曰然则天子之庙其制若何曰唐之文祖虞之神宗商之七世三宗其详今不可考【书舜典云受终于文祖大禹谟云受命于神宗商书咸有一徳云七世之庙可以观徳○新安陈氏曰三宗谓太甲庙号太宗太戊号中宗武丁号髙宗是也】独周制犹有可言然而汉儒之记又已有不同矣谓后稷始封文武受命而王【去声】故三庙不毁与亲庙四而七者诸儒之説也【朱子曰韦元成等书谓王者始受命诸侯始封之君皆为太祖以下五世而迭毁毁庙之主藏于太祖周之所以七庙者以后稷始封文武受命三庙不毁与亲庙四而已】谓三昭三穆与太祖之庙而七文武为宗不在数中者刘歆【虚今反】之説也【朱子曰歆谓七者其正法数可常数者宗不在此数中宗变也苟有功徳则宗之不可预为设数故于殷有三宗周公举之以告成王由是言之宗无数也】虽其数之不同然其位置迁次冝亦与诸侯之庙无甚异者但如诸儒之説则武王初有天下之时后稷为太祖而组【音祖】绀【古暗反】居昭之北庙太王居穆之北庙王季居昭之南庙文王居穆之南庙犹为五庙而已至成王时则组绀祧王季迁而武王祔至康王时则太王祧文王迁而成王祔至昭王时则王季祧武王迁而康王祔自此以上【上声】亦皆且为五庙而祧者藏于太祖之庙至穆王时则文王亲尽当祧而以有功当宗故别立一庙于西北而谓之文世室于是成王迁昭王祔而为六庙矣至共【音恭】王时则武王亲尽当祧而亦以有功当宗故别立一庙于东北谓之武世室于是康王迁穆王祔而为七庙矣自是之后则穆之祧者藏于文世室昭之祧者藏于武世室而不复藏于太庙矣如刘歆之説则周自武王克商即增立二庙于二昭二穆之上以祀髙圉【音语】亚圉如前逓迁至于懿王而始立文世室于三穆之上至孝王时始立武世室于三昭之上此为少不同耳【格庵赵氏曰父昭子穆而有常数者礼也祖功宗徳而无定法者义也周于三昭三穆之外而有文武之庙观春秋传称襄王致文武胙于齐侯史记称显王致文武胙于秦孝公方是时文武固已逺矣襄王显王犹且祀之则其庙不毁可知矣】曰然则诸儒与刘歆之説孰为是曰前代説者多是刘歆愚亦意其或然也【朱子曰歆説得较是他谓宗不在七庙中者恐有功徳者多则占了那七庙数也○格庵赵氏曰若从诸儒之説则王者不过立亲庙四与太祖为五其与诸侯五庙又何别乎商书已云七世之庙可以观徳则自昔有七庙矣故朱子以歆説为是】曰祖功宗徳之説尚矣而程子独以为如此则是为子孙者得择其先祖而祭之也子亦尝考之乎曰商之三宗周之世室见【贤遍反】于经典皆有明文而功徳有无之实天下后世自有公论若必以此为嫌则秦政之恶【去声】夫【音扶】子议父臣议君而除諡法者不为过矣【朱子曰商之三宗若不是别立庙只是亲庙时何不胡乱将三个来立如何恰曰取太甲太戊髙宗为之那个祖有功宗有徳天下后世自有公论不以防择为嫌所谓名之曰幽厉虽孝子慈孙百世不能改那个好底自是合当祭祀如何毁得】且程子晚年尝论本朝【音潮】庙制亦谓太祖太宗皆当为百世不迁之庙以此而推则知前説若非记者之误则或出于一时之言而未必其终身之定论也【程子曰祖有功宗有徳文武之庙永不祧也所祧者文武以下庙如本朝太祖太宗皆万世不祧之庙河东闽浙皆太宗取之无可祧之理也】曰然则大夫士之制奈何曰大夫三庙则视诸侯而杀【色界反下同】其二然其太祖昭穆之位犹诸侯也适【音的】士二庙则视大夫而杀其一官师一庙则视大夫而杀其二然其门堂寝室之备犹大夫也曰庙之为数降杀以两而其制不降何也曰降也天子之山节藻棁复【音福】庙重【平声】檐【与檐同】诸侯固有所不得为者矣诸侯之黝【于九反】垩【音恶】斵【竹角反】砻大夫有不得为者矣大夫之仓楹【音盈】斵桷【音角椽方曰桷】士又不得为矣曷为而不降哉【格庵赵氏曰山节谓欂栌刻为山形即今之斗栱藻棁者谓侏儒柱画为藻文梁上短柱也复庙者上下重屋也重檐重承壁材也谓就外檐下壁复安板檐以辟风雨之洒壁○黝黒也垩白也地谓之黝墙谓之垩斵削也砻磨也○仓楹者苍其柱也斵桷者磨其榱也】独门堂寝室之合然后可名于宫则其制有不得而杀耳盖由命士以上【上声】父子皆异宫生也异宫而死不得异庙则有不得尽其事生事存之心者是以不得而降也曰然则后世公私之庙皆为同堂异室而以西为上者何也曰由汉明帝始也夫【音扶】汉之为礼略矣然其始也诸帝之庙皆自营之各为一处虽其都宫之制昭穆之位不复如古然犹不失其独専一庙之尊也至于明帝不知礼义之正而务为抑损之私遗诏藏主于光烈皇后更【平声】衣别室而其臣子不敢有加焉魏晋循之遂不能革而先王宗庙之礼始尽废矣降及近世诸侯无国大夫无邑则虽同堂异室之制尤不能备独天子之尊可以无所不致顾乃梏【姑沃反】于汉明非礼之礼而不得以致其备物之孝盖其别为一室则深广之度或不足以陈鼎爼而其合为一庙则所以尊其太祖者既亵而不严所以事其亲庙者又厌【于甲反】而不尊是皆无以尽其事生事存之心而当世宗庙之礼亦为虚文矣【朱子曰更歴魏晋下及隋唐其间非无奉先思孝之君据经守礼之臣而皆不能有所裁正其弊至使太祖之位下同孙祖而更僻处于一隅既无以见其为七庙之尊羣庙之臣则又上厌祖考而不得自为一庙之主以人情而论之则生居九重穷极壮丽而没祭一室不过寻丈之间甚或无地以容鼎爼而隂损其数子孙之心冝亦有所不安哉】宗庙之礼既为虚文而事生事存之心有终不能自已者于是原庙之仪不得不盛然亦至于我朝【音潮下同】而后都宫别殿前门后寝始略如古者宗庙之制是其沿袭【音习】之变不唯穷乡贱士有不得闻而自南渡之后故都沦没权冝草创无复旧章则虽朝廷之上礼官博士老师宿儒亦莫有能知其原者幸而或有一二知经学古之人乃能私议而窃叹之然于前世则徒知讥孝惠之饰非责叔孙通之舞礼而于孝明之乱命与其臣子之苟从则未有正其罪者【前汉书叔孙通传孝惠即位惠帝乃髙帝子也乃谓通曰先帝园陵寝庙群臣莫习徙通为奉常定宗庙仪法又稍定汉诸仪法皆通所论著也惠帝为东朝长乐宫及间往数跸烦民作复道方筑武库南通奏事因请闲曰陛下何自筑复道高寝衣冠月出游髙庙子孙奈何乗宗庙道上行哉惠帝惧曰急坏之通曰人主无过举今已作百姓皆知之矣愿陛下为原庙渭北衣冠月出游之益广宗庙大孝之本上乃诏有司立原庙○后汉书明帝纪十八年秋八月壬子帝崩于东宫前殿年四十八遗诏无起寝庙藏主于光烈皇后更衣别室扫地而祭杅水脯糒而已过百日唯四时设奠置吏卒数人供给洒扫勿开备道敢有所兴作者以擅议宗庙法从事前书曰擅议宗庙者弃市】于今之世则又徒知论其惑异端狥流俗之为陋而不知本其事生事存之心有不得伸于宗庙者是以不能不自致于此也【朱子曰不起寝庙明帝固不得为无失然使章帝有魏颗之孝其群臣有宋仲几楚子囊之忠则于此别有处矣况以一时之乱命而坏千古之彛制其事体之轻重又非如三子者之所正者而已耶又曰如李氏所谓畧于七庙之室而为祠于佛老之侧不为木主而为之象不为禘祫烝尝之祀而行一酌奠之礼杨氏所谓舍二帝三王之正礼而从一缪妄之叔孙通者其言皆是也然不知其所以致此则由于宗庙不立而人心有所不安也不议复此而徒欲废彼亦安得为至当之论哉】抑尝观于陆佃之讥而知神祖之尝有意于此然而考于史籍则未见其有纪焉若曰未及营表故不得书则后日之秉史笔者即前日承诏讨论之臣也所宜深探遗防特书总序以昭示来世而略无一词以及之岂天未欲使斯人者复见二帝三王之盛故尼【女一反止也】其事而啬【音色正作啬】其传耶呜呼惜哉【朱子曰神祖慨然深诏儒臣讨论旧典盖将以逺迹三代之隆一正千古之缪不幸未及营表世莫得闻秉笔之士又复不能特书其事以诏万世今独其见于陆氏之文者为可考尔】然陆氏所定昭穆之次又与前説不同【朱子曰佃谓昭穆者父子之号昭以明下为义穆以恭上为义方其为父则称昭取其昭以明下也方其为子则称穆取其穆以恭上也岂可胶哉殊不知昭穆本以庙之居东居西主之向南向北而得名初不为父子之号也必曰父子之号则穆之子又安可复为昭哉且必如佃説新死者必入穆庙而自其父以上穆迁于昭昭迁于穆祔一神而六庙皆为之动则其祔也又何不直祔于父而必隔越一世以祔于其所未应入之庙乎】而张琥【音虎】之议庶几近之【朱子曰琥谓四时常祀各于其庙不偶坐而相临故武王进居王季之位而不嫌尊于文王及合食乎祖则王季文王更为昭穆不可谓无尊卑之序】读者更详考之则当知所择矣
  或问二十章蒲卢之説何以废旧説而从沈氏也曰蒲卢之为果臝【鲁果反果臝细腰蜂也】他无所考且于上下文义亦不甚通惟沈氏之説乃与地道敏树之云者相应故不得而不从耳曰沈説固为善矣然夏小正十月雉入于淮为蜃【时忍反大蛤也】而其传【去声下同】曰蜃者蒲卢也则似亦以蒲卢为变化之意而旧説未为无所据也曰此亦彼书之传文耳其他盖多穿凿不足据信疑亦出于后世迂儒之笔或反取诸此而附合之决非孔子所见夏时之本文也且又以蜃为蒲卢则不应二物而一名若以蒲卢为变化则又不必解为果臝矣况此等碎既非大义所系又无明文可证则姑阙之其亦可也何必详考而深辨之邪○曰达道达徳有三知三行之不同而其致则一何也曰此气质之异而性则同也生而知者生而神灵不待教而于此无不知也安而行者安于义理不待习而于此无所咈【音拂】也此人之禀气清明赋质纯粹天理浑然无所亏防【去声】者也学而知者有所不知则学以知之虽非生知而不待困也利而行者真知其利而必行之虽有未安而不待勉也此得清之多而未能无蔽得粹之多而未能无杂天理小失而能亟反之者也困而知者生而不明学而未达困心衡【与横同】虑而后知之者也勉强而行者不获所安未知其利勉力强矫而行之者也此则昏蔽駮【音剥】杂天理几【平声】亡乆而后能反之者也此三等者其气质之禀亦不同矣然其性之本则善而已故及其知之而成功也则其所知所至无少异焉亦复其初而已矣曰张子吕杨侯氏皆以生知安行为仁学知利行为知【去声下文则知为知非知明知语知并同】困知勉行为勇其説善矣子之不从何也曰安行可以为仁矣然生而知之则知之大而非仁之属也利行可以为知矣然学而知之则知之次而非知之大也且上文三者之目固有次序而篇首诸章以舜明知以回明仁以子路明勇其语知也不卑矣夫【音扶】岂専以学知利行者为足以当之乎故今以其分【去声】而言则三知为智三行为仁所以勉而不息以至于知之成功之一为勇以其等而言则以生知安行者主于知而为智学知利行者主于行而为仁困知勉行者主于强而为勇又通三近而言则又以三知为智三行为仁而三近为勇之次则亦庶乎其曲尽也欤○曰九经之説奈何曰不一其内则无以制其外不齐其外则无以养其内静而不存则无以立其本动而不察则无以胜其私故齐明盛服非礼不动则内外交养而动静不违所以为修身之要也【西山真氏曰齐戒明洁以正其心盛服俨然以正其容心正则容正故曰一其内所以正其外容正则心亦正故曰齐于外所以养其中此内外交致其功也静者未应物之时动者应物之际静而存养则有以全天理之本然动而省察则有以防人欲于将然动静兼用其力也然蔽以一言曰敬而已内外动静无不敬身安得不修乎】信谗邪则任贤不専徇货色则好【去声】贤不笃贾捐之所谓后宫盛色则贤者隐处佞人用事则诤臣杜口盖持衡之势此重则彼轻理固然矣【前汉贾捐之传捐之字君房贾谊之曾孙也元帝初元元年珠崖又反发兵撃之珠崖在南方海中洲居诘问捐之捐之对其畧曰至考文皇帝闵中国未安偃武行文逸游之乐絶竒丽之赂塞郑卫之倡防矣夫后宫盛色则贤者隐处佞臣用事则诤臣杜口而元帝不行】故去谗逺色贱货而一于贵徳所以为劝贤之道也【三山陈氏曰有好贤之心而为谗谄之人货色之欲夺之则好贤之心衰而贤者去矣故必去谗逺色贱货而惟徳之为贵然后贤者肯为我留也】亲之欲其贵爱之欲其富兄弟婚姻欲其无相逺故尊位重禄同其好恶所以为劝亲亲之道也大臣不亲细事则以道事君者得以自尽故官属众盛足任使令【平声】所以为劝大臣之道也【三山陈氏曰庶官无旷则大臣得以总其凡于上而以道佐人主若官少不足以备任使则大臣将亲细务而不暇于佐主矣】尽其诚而恤其私则士无仰事俯育之累而乐【音洛】趋事功故忠信重禄所以为劝士之道也【三山陈氏曰士者百官之总称待之以不诚则士不肯尽其心仕有时而为贫使仰事俯育之不给则士之不肯尽其力此劝之之道所以既先忠信而又当重禄也○格庵赵氏曰苟无忠信而谓爵禄足以骄士则士有守死而不食其禄者所得不过庸士耳】人情莫不欲逸亦莫不欲富故时使薄敛所以为劝百姓之道也【三山陈氏曰使民以时而薄其税敛则民有余力余财而乐于劝功矣○新安陈氏曰时使不尽人之力薄敛不尽人之财】日省月试以程其能既禀称事以偿其劳则不信度作淫巧者无所容惰者勉而能者劝矣为【去声】之授节以送其往待以委【去声】积【子赐反】以迎其来因能授任以嘉其善不强【上声】其所不欲以矜其不能则天下之旅皆悦而愿出于其涂矣【朱子曰因能授任以嘉其善谓愿防于其国者也】无后者续之已灭者封之【西山真氏曰继絶如周武王立夏殷后兴灭如齐桓公封卫】治其乱使上下相安持其危使大小相恤朝聘有节而不劳其力贡赐有度而不匮【求位反乏也】其财【贡谓下贡上赐谓上赐下】则天下诸侯皆竭其忠力以蕃【方烦反亦作藩屏也屏必郢反】卫王室而无倍【音佩】畔之心矣凡此九经其事不同然总其实不出乎修身尊贤亲亲三者而已敬大臣体羣臣则自尊贤之等而推之也子庶民来百工柔逺人懐诸侯则自亲亲之杀而推之也至于所以尊贤而亲亲则又岂无所自而推之哉亦曰修身之至然后有以各当【去声】其理而无所悖耳曰亲亲而不言任之以事者何也曰此亲亲尊贤并行不悖之道也苟以亲亲之故不问贤否而轻属【音烛】任之不幸而或不胜【平声】焉治之则伤恩不治则废法是以富之贵之亲之厚之而不曰任之以事是乃所以亲爱而保全之也若亲而贤则自当置之大臣之位而尊之敬之矣岂但富贵之而已哉观于管蔡监【古御反】商而周公不免于有过及其致辟【毗亦反】之后则惟康叔聃【他谈反】季相与夹辅王室而五叔者有土而无官焉则圣人之意亦可见矣【书蔡仲之命篇云乃致辟管叔于商○左传定公四年武王之母弟八人周公为太宰康叔为司冦聃季为司空五叔无官岂尚年哉五叔谓管叔鲜蔡叔度成叔武霍叔处毛叔聃也】曰子谓信任大臣而无以间【去声】之故临事而不使大臣而贤也则可其或不幸而有赵髙朱异【音异】虞世基李林甫之徒焉【史记赵髙秦始皇时人二世时官至丞相恃恩専恣以私怨杀人指鹿为马杀二世望夷宫子婴杀之○南史朱异字彦和梁武帝时官至中领军贪财冒贿欺罔视听蔑弄朝权轻作威福死赠尚书左仆射○隋书虞世基字茂世隋炀帝朝官至金紫光禄大夫叅掌朝政鬻官卖狱贿赂公行宇文化及弑逆世基亦见害○唐书李林甫唐宗朝官至中书令封晋国公性隂宻忍诛杀排搆大臣荡覆天下固宠市权蔽欺天子耳目死赐太尉扬州大都督】则邹阳所谓偏听生奸独任成乱范睢【许防反】所谓妬【都故反】贤嫉【音疾】能御下蔽上以成其私而主不觉悟者亦安得而不虑邪【史记邹阳传邹阳者齐人也防于梁以谗见禽乃从狱中上书其畧曰百里奚乞食于路缪公委之以政寗戚饭牛车下而桓公任之以国此二人者岂借宦于朝假誉于左右然后二主用之哉感于心合于行亲于胶漆昆弟不能离岂惑于众口哉故偏聴生奸独任成乱○范睢传范睢魏人也秦昭王号为应侯説秦昭王曰且夫三代所以亡国者君専授政纵酒驰骋弋猎不聼政事其所授者妬贤嫉能御下蔽上以成其私不为主计而主不悟故失其位国】曰不然也彼其所以至此正坐【去声】不知九经之义而然耳使其明于此义而能以修身为本则固视明听聪而不可欺以贤否矣能以尊贤为先则其所置以为大臣者必不杂以如是之人矣不幸而或失之则亦亟求其人以易之而已岂有知其必能为奸以败国顾犹置之大臣之位使之姑以奉行文书为职业而又恃小臣之察以防之哉夫【音扶下同】劳于求贤而逸于得人任则不疑而疑则不任此古之圣君贤相【去声】所以诚意交孚两尽其道而有以共成正大光明之业也如其不然吾恐上之所以猜【仓才反疑也】防畏备者愈宻而其为愈甚下之所以欺罔蒙蔽者愈巧而其为害愈深不幸而臣之奸遂则其祸固有不可胜【平声】言者幸而主之威胜则夫所谓偏听独任御下蔽上之奸将不在于大臣而移于左右其为国家之祸尤有不可胜言者矣呜呼危哉曰子何以言柔逺人之为无忘賔旅也曰以其列于懐诸侯之上也旧説以为蕃【方烦反】国之诸侯则以逺先近而非其序书言柔逺能迩而又言蛮夷率服则所谓柔逺亦不止谓服四夷也况愚所谓授节委积者比【毗至反】长【上声】遗【维季反】人懐方氏之官掌之于经有明文耶【周礼比长各掌其比之治五家相受相和亲徙于国中及郊则从而授之若徙于他则为之旌节而行之○遗人掌邦之委积以待施恵施去声郊里之委积以待賔客野鄙之委积以待覊旅凡賔客防同师役掌其道路之委积凡国野之道十里有庐庐有饮食三十里有宿宿有路室路室有委五十里有市市有候舘候舘有积○懐方氏掌来逺方之民致方贡致逺物而送逆之逹之以节治其委积馆舍饮食】○曰杨氏之説有虚器之云者二而其指意所出若有不同者焉何也曰固也是其前叚主于诚意故以为有法度而无诚意则法度为虚器正言以发之也其后叚主于格物故以为若但知诚意而不知治天下国家之道则是直以先王之典章文物为虚器而不之讲反语以诘【吃吉反】之也此其不同审矣但其下文所引明道先生之言则又若主于诚意而与前叚相应其于本叚上文之意则虽亦可以宛转而説合之然终不免于迂回而难通也岂记者之误邪然杨氏他书首尾衡【读如横】决亦多有类此者殊不可晓也【山杨氏曰天下国家之大不诚未有能动者也虽法度彰明无诚心以行之皆虚器也○九经行之者一一者何诚而已然而非格物致知乌足以知其道哉若谓意诚便足以平天下则先王之典章文物皆虚器也故明道先生尝谓有闗雎麟趾之意然后可以行周官之法度正谓此耳】○曰所谓前定何也曰先立乎诚也先立乎诚则言有物而不踬【音致】矣事有实而不困矣行有常而不疚矣道有本而不穷矣诸説惟游氏诚定之云得其要张子以精义入神为言是则所谓明善者也【广平游氏曰惟至诚为能定惟前定为能变故以言则必行以事则必成以行则无悔以道则无方诚定之效如此○张子曰事豫则立必有教以先之尽教之善必精义以研之精义入神然后立斯立动斯和矣】○曰在下获上明善诚身之説奈何曰夫【音扶】在下位而不获乎上则无以安其位而行其志故民不可治然欲获乎上又不可以谀【音臾】説【音悦】取容也其道在信乎友而已盖不信乎友则志行【去声】不孚而名誉不闻故上不见知然欲信乎友又不可以便【平声】佞苟合也其道在悦乎亲而已盖不悦乎亲则所厚者薄而无所不薄故友不见信然欲顺乎亲又不可以阿意曲从也其道在诚乎身而已盖反身不诚则外有事亲之礼而内无爱敬之实故亲不见悦然欲诚乎身又不可以袭取强【上声】为也其道在明乎善而已盖不能格物致知以真知至善之所在则好【去声下如好同】善必不能如好好色恶【去声下如恶同】恶必不能如恶恶臭虽欲勉焉以诚其身而身不可得而诚矣此必然之理也故夫子言此而其下文即以天道人道择善固执者继之盖择善所以明善固执所以诚身择之之明则大学所谓物格而知至也执之之固则大学所谓意诚而心正身修也知至则反诸身者将无一毫之不实意诚心正而身修则顺亲信友获上治民将无所施而不得而逹道逹徳九经凡事亦一以贯之而无遗矣【庆源辅氏曰始则大学之次序终则中庸之极功】曰诸説如何曰此章之説虽多然而无大得失惟杨氏反身之説为未安耳盖反身而诚者格物致知而反之于身则所明之善无不实有如前所谓如恶恶臭如好好色者而其所行自无内外隐显之殊耳若知有未至则反之而不诚者多矣安得直谓仁能反求诸身则不待求之于外而万物之理皆备于我而无不诚哉况格物之功正在即事即物而各求其理今乃反欲离【去声】去事物而専务求之于身尤非大学之本意矣【龟山杨氏曰反身者反求诸身也盖万物皆备于我非自外得反诸身而已反身而至于诚则利仁者不足道也】曰诚之为义其详可得而闻乎曰难言也姑以其名义言之则真实无妄之云也若事理之得此名则亦随其所指之大小而皆有取乎真实无妄之意耳盖以自然之理言之则天地之间惟天理为至实而无妄故天理得诚之名若所谓天之道鬼神之徳是也以徳言之则有生之类惟圣人之心为至实而无妄故圣人得诚之名若所谓不勉而中【去声】不思而得者是也至于随事而言则一念之实亦诚也一言之实亦诚也一行【去声】之实亦诚也是其大小虽有不同然其义之所归则未始不在于实也曰然则天理圣人之所以若是其实者何也曰一则纯二则杂纯则诚杂则妄此常物之大情也【陈氏曰凡物一色谓之纯】夫【音扶下同】天之所以为天也冲漠无朕【直忍反兆也】而万理兼该无所不具然其为体则一而已矣未始有物以杂之也是以无声无臭无思无为而一元之气春秋冬夏昼夜昏明百千万年未尝有一息之缪【靡防反】天下之物洪纎巨细飞濳动植亦莫不各得其性命之正以生而未尝有一毫之差此天理之所以为实而不妄者也【陈氏曰天道流行自古及今无一毫之妄暑往则寒来日往则月来春生了便夏长秋杀了便冬藏元亨利贞终始循环万古常如此皆理之真实处凡天下之物洪纎髙下飞濳动植靑黄黒白万古皆常然不易如以木叶观之缺者常缺圆者常圆修者常修短者常短无一毫差错便待人力十分安排撰造来终不相似都是实理自然而然】若夫人物之生性命之正固亦莫非天理之实但以气质之偏口鼻耳目四肢之好【去声】得以蔽之而私欲生焉是以当其恻隐之发而忮【支义反】害杂之则所以为仁者有不实矣当其羞恶【去声】之发而贪昧杂之则所以为义者有不实矣此常人之心所以虽欲勉于为善而内外隐显常不免于二致其甚至于诈伪欺罔而卒堕于小人之归则以其二者杂之故也惟圣人气质清纯【清属气纯属质】浑然天理初无人欲之私以病之是以仁则表里皆仁而无一毫之不仁义则表里皆义而无一毫之不义其为徳也固举天下之善而无一事之或遗而其为善也又极天下之实而无一毫之不满此其所以不勉不思从【七容反】容中【去声下同】道而动容周旋莫不中礼也曰然则常人未免于私欲而无以实其徳者奈何曰圣人固已言之亦曰择善而固执之耳夫于天下之事皆有以知其如是为善而不能不为知其如是为恶而不能不去【上声下同】则其为善去恶之心固已笃矣于是而又加以固执之功虽其不睹不闻之间亦必戒谨恐惧而不敢懈【居溢反】则凡所谓私欲者出而无所施于外入而无所藏于中自将消磨泯【弭尽反】灭不得以为吾之病而吾之徳又何患于不实哉是则所谓诚之者也曰然则大学论小人之隂恶阳善而以诚于中者目之何也曰若是者自其天理之大体观之则其为善也诚虚矣自其人欲之私分【扶问反】观之则其为恶也何实如之而安得不谓之诚哉但非天理真实无妄之本然则其诚也适所以虚其本然之善而反为不诚耳【问诚于中形于外是实有恶于中便形见于外然诚者真实无妄安得有恶有恶不几于妄乎朱子曰此便是恶底真实无妄善便虚了诚只是实而善恶不同实有一分恶便虚了一分善实有二分恶便虚了二分善○新安倪氏曰诚字有以实理言者有以实心言者以实理言则惟天理得诚之名而人欲不可以谓之诚以实心言则君子之实于为善者固可以言诚而小人之实于为恶者亦可以言诚也】曰诸説如何曰周子至矣其上章以天道言其下章以人道言愚于通书之説亦既略言之矣【周子通书曰诚者圣人之本大哉乾元万物资始诚之源也乾道变化各正性命诚斯立焉纯粹至善者也故曰一隂一阳之谓道继之者善也成之者性也元亨诚之通利贞诚之复大哉易也性命之源乎○圣诚而已矣诚五常之本百行之源也静无而动有至正而明达也五常百行非诚非也邪暗塞也故诚则无事矣至易而行难果而确无难焉故曰一日克己复礼天下归仁焉朱子説具通书解中】程子无妄之云至矣【程子曰无妄之谓诚不欺其次矣○朱子曰无妄是我无妄故诚不欺者对物而言故次之○问无妄诚之道不欺则所以求诚否曰无妄是自然之诚不欺是着力去做底无妄者圣人也谓圣人为无妄则可谓圣人为不欺则不可】其他説亦各有所发明【程子曰诚者天之道敬者人事之本敬者用也敬则诚又曰主一之谓敬一者之谓诚敬则有意在】读者深玩而黙识焉则诸家之是非得失不能出乎此矣曰学问思辨亦有序乎曰学之博然后有以备事物之理故能参伍之以得所疑而有问问之审然后有以尽师友之情故能反复【芳服反后言反复音同】之以发其端而可思思之谨则精而不杂故能有所自得而可以施其辨辨之明则断【都唤反】而不差故能无所疑惑而可以见【形甸反】于行行之笃则凡所学问思辨而得之者又皆必践其实而不为空言矣此五者之序也【陈氏曰学不止于博覧羣书凡天下事事物物道理皆须一一理防故曰博问不可粗畧须是详审凡事物之理纷纭交错轻重浅深看端的可疑是何处然后问乃能尽师友之情而疑可释故曰审思不可泛滥而失之放荡须是谨思则能精而不杂然后实有得于心实有所得则可以辨别众理毫分缕析自然精明不差自学问思辨至此见得道理真实分晓然后笃力而行之则可以践其实而不为空言此五者不可废一然亦有次序须从博学起又须经四节目道理方实知所谓至善所在知得端的确然不可易然后守之方可牢固】曰吕氏之説之详不亦善乎曰吕氏此章最为详实然深考之则亦未免乎有病盖君子之于天下必欲无一理之不通无一事之不能故不可以不学而其学不可以不博及其积累【鲁水反后言积累音同】而贯通焉然后有以深造【七到反】乎约而一以贯之非其博学之初已有造约之心而姑従事于博以为之地也【蓝田吕氏曰君子将以造其约而不可以不博学以聚之聚不博则约不可得博学而详説之将以反説约也为学之道造约为功约即诚也不能至是则多闻多见徒足以饰口耳而已语诚则未也○朱子曰人须是博学审问慎思明辨笃行然后可到简易田地若不如此用工夫一蹴便到圣贤地位大叚易了古人何故如此博学审问慎思明辨笃行乎孟子曰博学而详説之将以反説约也语云博我以文约我以礼须是先博然后至约如何便先要约得人若先以简易存心不知博学审问慎思明辨笃行将来便入异端去】至于学而不能无疑则不可以不问而其问也或粗畧而不审则其疑不能尽决而与不问无以异矣故其问之不可以不审若曰成心亡而后可进则是疑之説也非疑而问问而审之説也【蓝田吕氏曰学者不欲进则已欲进则不可以有成心有成心则不可与进乎道矣故成心存则自处以不疑成心亡然后知所疑矣小疑必小进大疑必大进盖疑者不安于故而进于新者也如问之审审而知则进孰御焉】学也问也得于外者也若専恃此而不反之心以验其实则察之不精信之不笃而守之不固矣故必思索【山客反】以精之然后心与理熟而彼此为一然使其思也或太多而不专则亦泛滥而无益或太深而不止则又过苦而有伤皆非思之善也故其思也又必贵于能谨非独为反之于身知其为何事何物而已也【蓝田吕氏曰不致吾思以反诸身则学问闻见非吾事也故知所以为性知所以为命反之于我何物也知所以名仁知所以名义反之于我何事也故曰思则得之不思则不得也慎其所以思必至于得而后已则学问闻见皆非外铄是乃所谓诚也】其余则皆得之而所论变化气质者尤有功也【变化气质之説见章句】○曰何以言诚为此篇之枢纽也曰诚者实而已矣天命云者实理之原也性其在物之实体道其当然之实用而教也者又因其体用之实而品节之也不可离者此理之实也隠之见防之显实之存亡而不可揜者也戒谨恐惧而谨其独焉所以实乎此理之实也中和云者所以状此实理之体用也天地位万物育则所以极此实理之功效也中庸云者实理之适可而平常者也过与不及不见实理而妄行者也费而隠者言实理之用广而体防也鸢飞鱼跃流动充满夫【音扶】岂无实而有是哉道不逺人以下至于大舜文武周公之事孔子之言皆实理应用之当然而鬼神之不可揜则又其发见之所以然也【实理所发见○陈氏曰自天地以至人物小者大者皆是真实道理如此】圣人于此因以其无一毫之不实而至于如此之盛其示人也亦欲其必以其实而无一毫之伪也盖自然而实者天也必期于实者人而天也【説天道人道诸章】诚明以下累章之意皆所以反复乎此而语其所以至于正大经而立大本参天地而賛化育则亦真实无妄之极功也卒章尚防之云又本其务实之初心而言也内省者谨独克己之功不愧屋漏者戒谨恐惧而无己可克之事皆所以实乎此之序也时靡有争变也百辟刑之化也无声无臭又极乎天命之性实理之原而言也盖此篇大指专以发明实理之本然欲人之实此理而无妄故其言虽多而其枢纽不越乎诚之一言也呜呼深哉
  或问诚明之説曰程子诸説皆学者所传録其以内外道行为诚明似不亲切【程子曰自其外者学之而得于内者谓之明自其内者得之而兼于外者谓之诚诚与明一也又曰孔子之道发而为行如乡党之所载者自诚而明也由乡党之所载而学之以至孔子者自明而诚也及其至焉一也】唯先明诸心一条以知语明以行语诚为得其训乃顔子好【去声】学论中语而程子之手笔也亦可以见彼记録者之不能无失矣【程子曰君子之学必先明诸心知所往然后力行以求至所谓自明而诚也故学必尽其心知其性然后反而诚之则圣人也】张子盖以性教分为学之两涂而不以论圣贤之品第故有由诚至明之语程子之辨虽已得之然未究其立言本意之所以失也其曰诚即明也恐亦不能无误【张子曰自诚明者先尽性以至于穷理也谓先自其性理防来以至于理自明诚者先穷理以至于尽性也谓先从学问理防以推达于天性也○程子曰张子言由明以至诚此句却是言由诚以至明则不然诚即明也】吕氏性教二字得之而于诚字以至简至易【去声】行其所无事为説则似未得其本防也且于性教皆以至于实然不易之地为言则至于云者非所以言性之之事而不易云者亦非所以申实然之説也【蓝田吕氏曰自诚明性之者也自明诚反之者也性之者自成徳而言圣人之所性也反之者自志学而言圣人之所教也成徳者至于实然不易之地理义皆此出也天下之理如目睹耳闻不虑而知不言而喻此之谓诚则明志学者致知以穷天下之理则天下之理皆得卒亦至于实然不易之地至简至易行其所无事此之谓明则诚】然其过于游杨则逺矣【广平游氏曰自诚明由中出也故可名于性自明诚自外入也故可名于教诚者因性故无不明明者致曲故能有诚○山杨氏曰自诚而明天之道也故谓之性自明而诚人之道也故谓之教天人一道而心之所至有差焉其归则无二致也故曰诚则明矣明则诚矣】
  或问至诚尽性诸説如何曰程子以尽已之忠尽物之信为尽其性盖因其事而极言之非正解此文之意今不得而録也【程子曰尽已为忠尽物为信极言之则尽已者尽已之性也尽物者尽物之性也信者无伪而已于天命有所损益则为伪矣】其论賛天地之化育而曰不可以賛助言论穷理尽性以至于命而曰只穷理便是至于命则亦若有可疑者【程子曰賛者参賛之义先天而天弗违后天而奉天时之类也非谓賛助只有一个诚何助之有又曰如言穷理以至于命以序言之不得不然其实只是穷理便能尽性至命也】盖尝窃论之天下之理未尝不一而语其分【扶问反下同】则未尝不殊此自然之势也盖人生天地之间禀天地之气其体即天地之体其心即天地之心以理而言是岂有二物哉故凡天下之事虽若人之所为而其所以为之者莫非天地之所为也又况圣人纯于义理而无人欲之私则其所以代天而理物者乃以天地之心而賛天地之化尤不见其有彼此之间【去声】也若以其分言之则天之所为固非人之所及而人之所为又有天地之所不及者其事固不同也但分殊之状人莫不知而理一之致多或未察故程子之言发明理一之意多而及于分殊者少盖抑扬之势不得不然然亦不无小失其平矣唯其所谓只是一理而天人所为各自有分乃为全备而不偏而读者亦莫之省【悉井反】也【程子曰自人而言之従尽其性至尽物之性然后可以賛天地之化育可以与天地参矣言人尽性所造如是若只是至诚更不须论所谓人者天地之心及天聪明止谓只是一理而天人所为各自有分】至于穷理至命尽人尽物之説则程张之论虽有不同然亦以此而推之则其説初亦未尝甚异也盖以理言之则精粗本末初无二致固不容有渐次当如程子之论若以其事而言则其亲踈逺近浅深先后又不容于无别【笔列反】当如张子之言也【张子曰二程解穷理尽性以至于命只穷理便是至于命亦是失于太快此义尽有次序须是穷理便能尽得己之性既尽得己之性则推类又尽人之性既尽得人之性须是并万物之性一齐尽得如此然后至于天道也其间煞有事岂有当下理防了学者须是穷理为先如此则方有学今言知命与至于命尽有逺近岂可以知便谓之至也】吕游杨説皆善而吕尤确【克角反】实杨氏万物皆备云者又前章格物诚身之意然于此论之则反求于身又有所不足言也胥失之矣【蓝田吕氏曰至于实理之极则吾生之所固有者不越乎是吾生所有既一于理则理之所有皆吾性也人受天地之中其生也具有天地之徳柔强昏明之质虽异其心之所然者皆同特蔽有浅深故别而为昏明禀有多寡故分而为柔强至于理之所同然虽圣愚有所不异尽己之性则天下之性皆然故能尽人之性蔽有浅深故为昏明蔽有开塞故为人物禀有多寡故为强柔禀有偏正故为人物故物之性与人异者几希惟塞而不开故知不若人之明偏而不正故才不若人之羙然人有近物之性者物有近人之性者亦繋乎此于人之性开塞偏正无所不尽则物之性未有不能尽也己也人也物也莫不尽其性则天地之化几矣故行其所无事顺以养之而已是所谓賛天地之化育者也如尧命羲和钦若昊天至于民之析因夷隩鸟兽之孳尾希革毛毨氄毛无不与知则所賛可知矣天地之化育犹有所不及必人賛之而后备则天地非人不立故人与天地并立为三才此之谓与天地参○广平防氏曰万物皆备于我矣反身而诚乐莫大焉故惟天下至诚为能尽其性千万人之性一己之性是也故能尽其性则能尽人之性万物之性一人之性是也故能尽人之性则能尽物之性同焉皆得者各安其常则尽人之性也至于尽物之性则和气充塞故可以賛天地之化育夫如是则天覆地载教化各任其职而成位乎其中矣○山杨氏曰性者万物之一源也非夫体天徳者其孰能尽之能尽其性则人物之性斯尽矣言有渐次也賛化肓参天地皆其分内耳又曰孟子曰万物皆备于我则数虽多反而求之于吾身可也故曰尽己之性则能尽人之性尽人之性则能尽物之性以己与人物性无二故也】
  或问致曲之説曰人性虽同而气禀或异自其性而言之则人自孩提圣人之质悉以完具以其气而言之则惟圣人为能举其全体而无所不尽上章所言至诚尽性是也若其次则善端所发随其所禀之厚薄或仁或义或孝或弟【通作悌】而不能同矣自非各因其发见之偏一一推之以至乎其极使其薄者厚而异者同则不能有以贯通乎全体而复其初即此章所谓致曲而孟子所谓扩充其四端者是也【问既是四端安得谓之曲朱子曰四端先后互发岂不是曲若谓只有此一曲则是夷恵之偏如何得该徧圣人具全体一齐该了而当用时亦只是发一端如用仁则义礼智如何上来得问虽发一端其余只平铺在要用即用不似以下人有先后间断之意须待扩而后充曰然】程子之言大意如此【程子曰人自孩提圣人之质已完只先于偏胜处发或仁或义或孝或弟去气偏处发便是致曲去性上修便是直养然同归于诚】但其所论不详且以由基之射为説故有疑于专务推致其气质之所偏厚而无随事用力悉有众善之意【左传成公十六年潘尫之党党乃潘尫之子尫音汪与养由基楚善射者蹲甲而射之蹲聚也彻七札焉以示王曰楚共王君有二臣如此何忧于战吕锜射共王中目王召养由基与之两矢使射吕锜中项伏音滔弓衣也以一矢复命○程子曰曲偏曲之谓非大道也曲能有诚就一事中用志不分亦能有诚且如技艺上可见如养由基射之类是也○问程子説致曲先于偏胜处发似未安如此则専主一偏矣朱子曰此説甚可疑须于事上论不当于人上论】又以形为参前倚衡所立卓尔之意则亦若以为己之所自见而无与【音预】于人也岂其记者之畧而失之与【羊诸反】至于明动变化之説则无以易矣【程子曰诚则形诚然后便有物如立则见其参于前在舆则见其倚于衡如有所立卓尔皆若有物方见如无形是见何物也形则着又着见也着则明是有光辉之时也明则动诚能动人也君子所过者化岂非动乎或曰变与化何别曰变如物方变而未化化则更无旧迹自然之谓也荘子言变大于化非也】若张子之説以明为兼照动为徙义变为通变化为无滞则皆以其进乎内者言之失其防矣盖进徳之序由中达外乃理之自然如上章之説亦自已而人自人而物各有次序不应专于内而遗其外也且夫【音扶】进乎内之节目亦安得如是之繁促哉【张子曰致曲不贰则徳有定体体象诚定则文节着见一曲致文则余善兼照明能兼照则必将徙义诚能徙义则徳自通变能通其变则圆神无滞】游氏説亦得之但説致曲二字不同非本意耳【广平游氏曰诚者不思不勉直心而径行也其次则临言而必思不敢縦言也临行而必择不敢径行也故曰致曲曲折而反诸心也拟议之间鄙诈不萌而忠信立矣故曲能有诚有诸中必形诸外故诚则形形于身必着于物故形则着诚至于着则内外洞彻清明在躬故着则明明则有以动众故明则动动则有以易俗故动则变变则革污以为清草暴以为良然犹有迹也化则其迹泯矣日用饮食而已至于化则神之所为也非天下之至诚其孰能与于此】杨氏既以光辉发外为明矣而又引明则诚矣则似以明为通明之明既以鹤鸣子和【去声】为动矣而又曰化非学问笃行所及则似以化为大而化之之化此其文意不相承续且于明动之间本文之外别生无物不诚一节以就至诚动物之意尤不可晓今固不能尽録然亦不可不辨也【山杨氏曰能尽其性者诚也其次致曲者诚之也学问思辨而笃行之致曲也用志不分故能有诚诚于中形于外参前倚衡不可揜也故形形则有物故着着则先辉发于外故明明则诚矣未有诚而不动动而不变也鹤鸣在隂其子和之非动乎曲能有诚诚在一曲也明则诚矣无物不诚也至于化则非学问思辨笃行之所及也故唯天下至诚为能化】
  或问至诚如神之説曰吕氏得之矣其论动乎四体为威仪之则者尤为确实【蓝田吕氏曰至诚与天地同徳与天地同徳则其气化运行与天地同流矣兴亡之兆祸福之来感于吾心动于吾气如有萌焉无不前知况乎诚心之至求乎蓍而蓍告察乎四体而四体应所谓莫见乎隠莫显乎防者也此至诚所以达乎神明而无间故曰至诚如神动乎四体如传所谓威仪之则以定命者也】游氏心合于气气合于神之云非儒者之言也且心无形而气有物若之何而反以是为妙哉【广平游氏曰至诚之道精一无间心合于气气合于神无声无臭而天地之间物莫得以遁其形矣不既神矣乎】程子用便近二之论盖因异端之説【程子曰人固可以前知然其理须是用则知不用则不知知不如不知之愈盖用便近二所以释子谓又不是野狐精也】如蜀山人董五经之徒亦有能前知者【程子曰蜀山人不起念十年便能前知○又嵩山有董五经隠者也程子闻其名谓其亦穷经之士特徃造焉董平日未尝出是日不值还至中途遇一老人负茶果以归且曰君非程先生乎程子异之曰先生欲来信息甚大某特入城置少茶果将以奉待也程子以其诚意复同至其舍语甚欵亦无大过人者但乆不与物接心静而明矣】故就之而论其优劣非以其不用而不知者为真可贵而贤于至诚之前知也至诚前知乃因其事理朕【直忍反】兆之己形而得之如所谓不逆诈不亿不信而常先觉者非有术数推验之烦意想测度【待洛反】之私也亦何害其为一哉
  或问二十五章之説曰自成自道如程子説乃与下文相应【程子曰诚者自成如至诚事亲则成人子至诚事君则成人臣○学者不可以不诚虽然诚者在知道本而诚之耳】游杨皆以无待而然论之其説虽高然于此为无所当【去声下同】且又老荘之遗意也【广平游氏曰诚者非有成之者自成而己其为道非有道之者自道而己自成自道犹言自本自根也○龟山杨氏曰诚自诚道自道无所待而然也】诚者物之终始不诚无物之义亦惟程子之言为至当然其言太略故读者或不能晓请得而推言之盖诚之为言实而己矣然此篇之言有以理之实而言者如曰诚不可揜之类是也有以心之实而言者如曰反身不诚之类是也读者各随其文意之所指而寻之则其义各得矣所谓诚者物之终始不诚无物者以理言之则天地之理至实而无一息之妄故自古至今无一物之不实而一物之中自始至终皆实理之所为也以心言之则圣人之心亦至实而无一息之妄故从生至死无一事之不实而一事之中自始至终皆实心之所为也此所谓诚者物之终始者然也茍未至于圣人而其本心之实者犹未免于间断【上去声下徒玩反后并同】则自其实有是心之初以至未有间断之前所为无不实者及其间断则自其间断之后以至未相接续之前凡所云为皆无实之可言虽有其事亦无以异于无有矣如曰三月不违则三月之间所为皆实而三月之后未免于无实盖不违之终始即其事之终始也日月至焉则至此之时所为皆实而去此之后未免于无实盖至焉之终始即其物之终始也是则所谓不诚无物者然也以是言之则在天者本无不实之理故凡物之生于理者必有是理方有是物未有无其理而徒有不实之物者也在人者或有不实之心故凡物之出于心者必有是心之实乃有是物之实未有无其心之实而能有其物之实者也程子所谓彻头彻尾者盖如此【程子曰诚者物之终始犹俗语彻头彻尾不诚更有甚物也】其余诸説大抵皆知诚之在天为实理而不知其在人为实心是以为説太髙而往往至于交互差错以失经文之本意正犹知爱之不足以尽仁而凡言仁者遂至于无字之可训其亦误矣吕氏所论子贡子思所言之异亦善而犹有未尽者盖子贡之言主于知子思之言主于行故各就其所重而有賔主之分亦不但为成徳入徳之殊而已也【蓝田吕氏曰子贡曰学不厌智也教不倦仁也学不厌所以成巳此则成已为仁教不倦所以成物此则成物为智何也夫尽已性以成已则仁之体也推是以成物则智之事也自成徳而言也学不厌所以致吾知教不倦所以广吾爱自入徳而言也此子思子贡之言所以异也○新安陈氏曰不厌不倦者进徳之事子贡盖主知而言故以智为体而仁为用成已成物者成徳之事子思盖主行而言故以仁为体而智为用也仁智之所以相为体用者仁即干之元时之春智即干之贞时之冬也仁如元之始春之生义礼智皆仁之推此仁之所以为体而智之所以为用也然智以知之而后仁以行之如贞下之起元冬藏之蕴夫春生此智之所以为体而仁之所以为用也】杨氏説物之终始直以天行二字为解盖本于易终则有始天行也之説假借依托无所发明杨氏之言盖多类此最説经之大病也又谓诚则形而有物不诚则辍【陟劣反止也】而无物亦未安诚之有物盖不待形而有不诚之无物亦不待其辍而后无也其曰由四时之运己则成物之功废盖亦辍而后无之意而又直以天无不实之理喻夫【音扶下同】人有不实之心其取譬也亦不亲切矣彼四时之运夫岂有时而己者哉【山杨氏曰其为物终始天行也诚则形形故有物不诚而着乎伪则有作辍故息息则无物矣由四时之运已则成物之功废尚何终始之有故以习则不察以行则不着以进徳则不可乆以修业则不可大故君子唯诚之为贵】
  或问二十六章之説曰此章之説最为繁杂如防杨无息不息之辨恐未然若如其言则不息则乆以下至何地位然后为无息耶【广平游氏曰至诚无息天行健也若文王之徳之纯是也未能无息而不息者君子之自彊也若顔子之三月不违仁是也○龟山杨氏曰无息者诚之体也不息所以体诚也○叶氏曰虽变文云不息若就圣人至诚言之只是自然无息不可以不字为学者用力事也】游氏又以得一形容不二之意亦假借之类也字虽宻而意则踈矣【老子云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寜○广平游氏曰其为物不二天地之得一也一则不已故载万物雕刻象形而莫知其端也故生物不测】吕氏所谓不已其命不已其徳意虽无爽而语亦有病盖天道圣人之所以不息皆实理之自然虽欲己之而不可得今曰不已其命不已其徳则是有意于不已而非所以明圣人天道之自然矣【蓝田吕氏曰天之所以为天不已其命而已圣人之所以为圣不已其徳而已其为天人徳命则异其所以不已则一故圣人之道可以配天者如此而已】又以积天之昭昭以至于无穷譬夫【音扶下同】人之充其良心以至于与天地合徳意则甚善而此章所谓至诚无息以至于博厚髙明乃圣人乆于其道而天下化成之事其所积而成者乃其气象功效之谓若郑氏所谓至诚之徳着于四方者是已非谓在已之徳亦待积而后成也故章末引文王之诗以证之夫岂积累渐次之谓哉若如吕氏之説则是因无息然后至于诚由不已然后纯于天道也失其防矣【蓝田吕氏曰虽天之大昭昭之多而已虽地之广撮土之多而已山之一卷水之一勺亦犹是矣其所以髙明博厚神明不测者积之之多而已今夫人之有良心也莫非受天地之中是为可欲之善不充之则不能与天地相似而至乎大大而不化则不能不勉不思与天地合徳而至于圣然所以至于圣者充其良心徳盛仁熟而后尔也故曰过此以往未之或知也穷神知化徳之盛也如指人之良心而责之与天地合徳犹指撮土而求其载华岳振河海之力指一勺而求其生蛟龙殖货财之功是亦不思之甚也】杨氏动以天故无息之语甚善【龟山杨氏曰诚自成非有假于物也而其动以天故无息】其曰天地之道圣人之徳无二致焉顾方论圣人之事而又曰天地之道可一言而尽盖未觉其语之更【平声】端耳【龟山杨氏曰积而至于博厚髙明则覆载成物之事备矣其用则不可得而见也故配天地无疆言之所以着明之也然天地之道圣人之徳其为覆载成物之功则无二致焉故又曰天地之道可一言而尽也所谓一者诚而已互相明也精一而不二故能生物不测不诚则无物矣】至谓天之所以为天文王之所以为文皆原于不已则亦犹吕氏之失也【龟山杨氏曰诚之一言足以尽之不息之积也若夫择善而不能固执之若存若亡而欲与天地合徳其可乎故又继之天之所以为天文王之所以为文皆原于不已】大抵圣贤之言内外精粗各有攸当【去声】而无非极致近世诸儒乃或不察乎此而于其外者皆欲引而纳之于内于其粗者皆欲推而致之于精若致曲之明动变化此章之博厚髙明盖不胜【平声】其烦碎穿凿而于其本指失之愈逺学者不可以不察也
  或问二十七章之説曰程张备矣【程子曰自大哉圣人之道至道不凝焉皆是一贯○徳性者言性之可贵与言性善其实一也○须是合内外之道一天人齐上下下学而上逹极髙明而道中庸又曰极高明而道中庸非二事中庸天理也天理固高明不极乎高明不足以道中庸中庸乃高明之极也又曰理则极高明行之只是中庸也○张子曰天体物而不遗犹仁体事而无不在也礼仪三百威仪三千无一物之非仁也昊天曰明及尔出王昊天曰旦及尔防衍无一物之不体也○不尊徳性则问学从而不道不致广大则精防无所立其诚不极高明则择乎中庸失时措之宜矣○尊徳性犹据于徳徳性须尊之道行也问问得者学行得者犹学问也尊徳性须是将前言徃行所闻所知以参验恐行有错致广大须尽精防不得卤莽极高明须道中庸之道○致广大极高明此则尽逺大所处则直是精约○温故知新多识前言往行以畜徳绎旧业而知新益思昔未至而今至之縁旧所见闻而察来皆其义也】张子所论逐句为义一条甚为切于文义【张子曰尊徳性而道问学致广大而尽精防极髙明而道中庸皆逐句为一义上言重下言轻】故吕氏因之【蓝田吕氏曰道之在我者徳性而已不先贵乎此则所谓问学者不免乎口耳为人之事而已道之全体者广大而已不先充乎此则所谓精防者或偏或隘矣道之上逹者髙明而已不先止乎此则所谓中庸者同污合俗矣】然须更以游杨二説足之则其义始备耳【广平游氏曰惩忿窒欲闲邪存诚此尊徳性也非学以聚之问以辨之则择善不明矣故继之道问学尊徳性而道问学然后能致广大尊其所闻行其所知充其徳性之体使无不该徧此致广大也非尽精防则无以极深而研几故继之以尽精防然后能极高明始也未离乎方今则无方矣始也未离乎体今则无体矣离形去智廓然大通此极高明也非道中庸则无践履可据之地不几于荡而无执乎故继之以道中庸髙明者中庸之妙理而中庸者高明之实徳也其实非两体也○龟山杨氏曰尊徳性而后能致广大致广大而后能极高明道问学而后能尽精防尽精防而后能择中庸而固执之入徳之序也○格庵赵氏曰张子言逐句为义吕氏因之游氏以逐句相承接为説杨氏以逐句上一节承上一节下一节承下一节为説兼读其义始备】游氏分别【笔列反】至道至徳为得之唯优优大哉之説为未善【广平游氏曰发育万物峻极于天至道之功也礼仪三百威仪三千至道之具也洋洋乎上际于天下蟠于地也优优大哉言动容周旋中礼也夫以三百三千之多仪非天下至诚孰能从容而尽中哉故曰待其人然后行盖盛徳之至者人也故曰苟不至徳至道不凝焉至徳非他至诚而已矣】而以无方无体离【去声】形去智为极髙明之意又以人徳地徳天徳为徳性广大髙明之分则其失愈逺矣【广平游氏曰尊其徳性而道问学人徳也致广大而尽精防地徳也极髙明而道中庸天徳也自人而天则上逹矣】杨氏之説亦不可晓盖道者自然之路徳者人之所得故礼者道体之节文必其人之有徳然后乃能行之也今乃以礼为徳而欲以凝夫【音扶】道则既误矣而又曰道非礼则荡而无止礼非道则梏于仪章器数之末而有所不行则是所谓道者乃为虚无恍惚元无准则之物所谓徳者又不足以凝道而反有所待于道也其诸老氏之言乎误益甚矣【龟山杨氏曰道之峻极于天道之至也无礼以范围之则荡而无止而天地之化或过矣礼仪三百威仪三千所以体道而范围之也故曰苟不至徳至道不凝焉所谓至徳者礼其是乎夫礼天所秩也后世或以为忠信之薄或以为伪皆不知天者也故曰待其人然后行盖道非礼不止礼非道不行二者常相资也苟非其人而梏于仪章器数之末则愚不肖者之不及也尚何至道之凝哉】温故知新敦厚崇礼诸説但以二句相对明其不可偏废大意固然【广平游氏曰温故而知新所以博学而详説之也敦厚以崇礼所以守约而处中也○龟山杨氏曰温故而知新道问学之事也敦厚以崇礼道中庸之事也】然细分之则温故然后有以知新而温故又不可不知新敦厚然后有以崇礼而敦厚又不可不崇礼此则诸説之所遗也大抵此五句承章首道体大小而言故一句之内皆具大小二意如徳性也广大也髙明也故也厚也道之大也问学也精防也中庸也新也礼也道之小也尊之道之致之尽之极之道之温之知之敦之崇之所以修是徳而凝是道也以其于道之大小无所不体故居上居下在治【去声】在乱无所不冝此又一章之通防也
  或问子思之时周室衰防礼乐失官制度不行于天下乆矣其曰同轨同文何也曰当是之时周室虽衰而人犹以为天下无二王诸侯虽有不臣之心然方彼此争雄不能相尚下及六国之未亡犹未有能更【平声】姓改物而定天下于一者也则周之文轨孰得而变之哉曰周之车轨书文何以能若是其必同也曰古之有天下者必改正朔易服色殊徽号以新天下之耳目而一其心志若三代之异尚其见【贤遍反】于书传【去声下同】者详矣轨者车之辙迹也周人尚舆而制作之法领于冬官其舆之广六尺六寸故其辙迹之在地者相距之间广狭如一无有逺迩莫不齐同凡为车者必合乎此然后可以行乎方内而无不通不合乎此则不惟有司得以讨之而其行于道路自将偏倚杌【音兀】陧【倪结反不安也】而跬【犬委反半歩也】歩不前亦不待禁而自不为矣古语所谓闭门造车出门合辙盖言其法之同而春秋传所谓同轨毕至者则以言其四海之内政令所及者无不来也文者书之防画形象也周礼司徒教民道艺而书居其一又有外史掌逹书名于四方而大行人之法则又每九嵗而一谕焉其制度之详如此是以虽其末流海内分裂而犹不得变也【周礼地官大司徒以鄊三物教万民而賔兴之三曰六艺礼乐射御书数○春官外史掌书外令掌四方之志掌三皇五帝之书掌逹书名于四方若以书使去声于四方则书其令○大行人王之所以抚邦国诸侯者嵗徧存三嵗徧頽音眺五嵗徧省七嵗属象胥谕言语恊辞命九嵗属瞽史谕书名书名所以同其文故使瞽史谕之聼音声】必至于秦灭六国而其号令法制有以同于天下然后车以六尺为度书以小篆书为法而周制始改尔孰谓子思之时而遽然哉【三山陈氏曰按鲁穆公元年子思作中庸盖周威烈王之十七年也是时列国虽强犹用周制至秦吞并后始用六为纪而舆六尺是改车之轨损于周者六寸矣又命李斯程邈更制小篆书而后书之文始不同】
  或问二十九章之説曰三重诸説不同虽程子亦因郑注然于文义皆不通【程子曰三重即三王之礼此即郑注之説】唯吕氏一説为得之耳【説见章句】至于上下焉者则吕氏亦失之惜乎其不因上句以推之而为是矛盾【食允反】也【蓝田吕氏曰上焉者谓上逹之事如性命道徳之本不验之于民之行事则徒言而近于荒唐下焉者谓下逹之事如刑名度数之末随时变易无所稽考则臆见而出于穿凿二者皆无取信于民是以民无所适従】曰然则上焉者以时言下焉者以位言宜不得为一説且又安知下焉者之不为覇者事耶曰以王【去声】天下者而言则位不可以复上矣以覇者之事而言则其善又不足称也亦何疑哉曰此章文义多近似而若可以相易者其有辨乎曰有三王以迹言者也故曰不谬言与其已行者无所差也天地以道言者也故曰不悖言与其自然者无所拂也鬼神无形而难知故曰无疑谓幽有以验乎明也后圣未至而难料故曰不惑谓逺有以验乎近也【三山潘氏曰通天下一理耳无徃不在无时不然是以达幽明贯古今而无所不通】动举一身兼行与言而言之也道者人所共由兼法与则而言之也法谓法度人之所当守也则谓准则人之所取正也逺者悦其徳之广被【平义反及也】故企而慕之近者习其行【去声】之有常故乆而安之也
  或问小徳大徳之说曰以天地言之则髙下散殊者小徳之川流于【音乌】穆不已者大徳之敦化以圣人言之则物各付物者小徳之川流纯亦不已者大徳之敦化以此推之可见诸説之得失矣曰子之所谓兼内外该本末而言者何也曰是不可以一事言也姑以夫子已行之迹言之则由其书之有得夏时賛周易也由其行【去声下同】之有不时不食也迅雷风烈必变也以至于仕止乆速之皆当其可也而其所以律天时之意可见矣【得夏时出记礼运篇详见论语八佾篇禘自既灌而往章下】由其书之有序禹贡述职方也由其行之有居鲁而逢掖【音亦】也居宋而章甫也以至于用舍【上声】行藏之所遇而安也而其袭水土之意可见矣【述职方以除九丘见尚书序职方即周礼职方氏也○记儒行篇孔子曰丘少居鲁衣逢掖之衣长居宋冠章甫之冠逄掖即深衣也章甫商之冠名宋商之后故用其冠】若因是以推之则古先圣王之所以迎日推防【防与防同】颁朔授民而其大至于禅【善去声】授放伐各以其时者皆律天时之事也其所以体国经野方设居方而其广至于昆虫草木各遂其性者皆袭水土之事也使夫子而得邦家也则亦何慊【口黠反】于是哉【颁朔详见论语八佾篇子贡欲去告朔之饩羊下○史记黄帝本纪云迎日推防注防数也迎数之也日月朔望未来而推之故曰迎日○周礼云惟王建国辨方正位体国经野注体犹分也经谓为之里数○亡虞书序云帝厘下土方设居方言帝舜理四方诸侯随方别其居方之法也】
  或问至圣至诚之説曰杨氏以聪明睿知为君徳者得之而未尽其寛裕以下则失之盖聦明睿知者生知安行而首出庶物之资也容执敬别则仁义礼智之事也【龟山杨氏曰书曰惟天生聦明时又易曰知临大君之冝吉则聦明睿知人君之徳也故足以有临寛裕温柔仁之质也故足以有容发彊刚毅以致果故有执齐荘中正以直内故有敬文理宻察理于义故有别】经纶以下诸家之説亦或得其文义但不知经纶之为致和立本之为致中知化之为穷理以至于命且上于至诚者无所繋下于焉有所倚者无所属【音烛】则为不得其纲领耳游氏以上章为言至圣至徳下章为言至诚之道者得之【广平游氏曰聪明睿知圣徳也寛裕温柔仁徳也发彊刚毅义徳也齐庄中正礼徳也文理密察智徳也溥博者其大无方渊泉者其深不测或容以为仁或执以为义或敬以为礼或别以为智惟其时而已此所谓时出之也夫然故外有以正天下之观内有以通天下之志是以见而民敬言而民信行而民悦自西自东自南自北莫不心悦而诚服此至圣之徳也天地之大经五品之民彛也凡为天下之常道皆可名于经而民彜为大经经纶者因性循理而治之无汨其序之谓也立天地之大本者建中于民也渊渊其渊非特如渊而已浩浩其天非特如天而已此至诚之道也】其説自徳者其用以下皆善【广平游氏曰徳者其用也有目者所共见有心者所共知故凡有血气者莫不尊亲道者其本也非道同志一莫窥其奥故曰苟不固聪明圣知达天徳者其孰能知之盖至诚之道非至圣不能知至圣之徳非至诚不能为故其言之序相因如此】
  或问卒章之説曰承上三章既言圣人之徳而极其盛矣子思惧夫【音扶下同】学者求之于髙逺妙之域轻自大而反失之也故反于其至近者而言之以示入德之方欲学者先知用心于内不求人知然后可以谨独诚身而驯致乎其极也君子笃恭而天下平而其所以平者无声臭之可寻此至诚盛徳自然之效而中庸之极功也故以是而终篇焉盖以一篇而论之则天命之性率性之道修道之教与夫天地之所以位万物之所以育者于此可见其实徳以此章论之则所谓淡而不厌简而文温而理知逺之近知风之自知微之显者于此可见其成功皆非空言也然其所以入乎此者则无他焉亦曰反身以谨独而已矣故首章已发其意此章又申明而极言之其防深哉其曰不显亦充尚防之心以至其极耳与诗之训义不同盖亦假借而言若大学敬止之例也【新安陈氏曰诗意本谓岂不显此则真谓其幽潜不显如诗敬止为语助词大学则谓无不敬而安所止也】诸説如何曰程子至矣【程子曰不愧屋漏便有个持敬气象又曰不愧屋漏则心安而体舒○尚不愧于屋漏是敬之事○圣人修己以安百姓笃恭而天下平惟上下一于恭敬则天地自位万物自育气无不和四灵何有不至此体信达顺之道聪明睿知皆由此出以此事天享帝○道一本也知不二本便是笃恭而平天下之道又曰君子之遇事无巨细一于敬而已矣简细故以自崇非敬也饰私智以为竒非敬也要之无敢慢而已语曰居处恭执事敬虽之夷狄不可弃也然则执事敬者固为仁之端也推是心而成之则笃恭而天下平矣○毛犹有伦入毫厘丝忽终不尽○中庸言道只消道无声无臭四字总括了多少○中庸之语其本至于无声无臭其用至于礼仪三百威仪三千自礼仪三百威仪三千复归于无声无臭此言圣人心要处】吕氏既失其章防又不得其纲领条贯而于文义尤多未当【去声下未当同】如此章承上文圣诚之极致而反之以本乎下学之初心遂推言之以至其极而后己也而以为皆言徳成反本之事则既失其章防矣【蓝田吕氏曰此章皆言徳成反本以尽中庸之道】此章凡八引诗自衣锦尚防以至不显惟徳凡五条始学成徳踈密浅深之序也自不大声色以至无声无臭凡三条皆所以賛夫不显之徳也今以不显惟徳通前三义而并言之又以后三条者亦通为进徳工夫浅深次第则又失其条理矣【蓝田吕氏曰不显惟徳百辟其刑之者盖要其所以不动而敬不言而信不赏而劝不怒而威岂有他哉在徳而已○徳輶如毛谓之徳者犹诚之者也未至乎诚也若至乎诚则与天为一无意无我非勉非思浑然不可得而名者也声臭之于形防矣有物而不可见犹曰无之则上天之事可知矣○不动而敬不言而信不赏而劝不怒而威则徳孚于人而忘乎言动矣然犹有徳之声色存焉至于不大声色然后可以入乎无声无臭而诚一于天】至以知风之自为知见闻动作皆由心出以知防之显为知心之精防明达暴着【蓝田吕氏曰以见闻之广动作之利推所従来莫非心之所出其知风之自欤○心之精防至隠至妙无声无臭然其理明达暴着若悬日月其知防之显欤】以不动而敬不言而信为人敬信之【蓝田吕氏曰其中有本不待言动而人敬信】以货色亲长【上声】逹诸天下为笃恭而天下平【蓝田吕氏曰君子之善与人同合内外之道则为徳非特成已将以成物故君子言货色之欲亲长之私必达于天下而后已岂非笃恭而天下平者哉】以徳为诚之之事而犹有声色至于无声无臭然后诚一于天则又文义之未当者然也然近世説者乃有深取其知风之自之説而以为非大程夫子不能言者盖习于佛氏作用是性之谈而不察乎了翁序文之误耳学之不讲其陋至此亦可怜也【朱子曰吕氏却是作用是性之意于学无所统摄】游氏所谓无藏于中无交于物泊然纯素独与神明居所谓离人而立于独者皆非儒者之言【广平游氏曰无藏于中无交于物泊然纯素独与神明居此淡也然因性而已故曰不厌○无声无臭则离人而立于独矣】不失足于人不失色于人不失口于人则又审于接物之事而非简之谓也【广平游氏曰不失足于人不失色于人不失口于人此简也然循理而已故文】其论三知未免牵合之病【广平游氏曰欲治其国先齐其家知逺之近也人人亲其亲长其长而天下平可不谓近矣乎欲齐其家先修其身知风之自也易于家人曰风自火出而君子以言有物行有常可不谓所自乎欲修其身先正其心知防之显也夫道视之不见聴之不闻而常不离心术日用之间可不谓显矣乎】其论德輶如毛以下则其失与吕氏同【广平游氏曰所谓徳者非甚髙而难知也甚逺而难至也举之则是故曰徳輶如毛既已有所举矣则必思而得勉而中是人道而有对故曰毛犹有伦若夫诚之至则无思无为従容中道是天道也故曰上天之载无声无臭至矣】杨氏知风之自与吕氏旧本之説略同【龟山杨氏曰世之流风皆有所自清之隘和之不恭知其自此则君子不由也○蓝田吕氏曰墨子兼爱杨子为我其始未有害也其风之末则至于无君无父而近于禽兽伯夷之不屑就以为清桞下惠之不屑去以为和其风之末不免乎隘与不恭君子不由则其端不可不慎也故曰差之毫厘缪以千里其知风之自欤】而其取证又皆太逺要当参取吕氏改本去【上声】其所谓见闻者【吕説见上】而益以言语之得失动作之是非皆知其有所从来而不可不谨则庶乎其可耳以徳輶如毛为有徳而未化则又吕游之失也【龟山杨氏曰徳輶如毛未至于无伦犹有德也而未化非其至也故上天之载无声无臭然后为至】侯氏説多踈阔惟以此章为再叙入徳成德之序者独为得之也【河东侯氏曰自衣锦尚防至无声无臭至矣子思再叙入徳成徳之序也】






  中庸或问卷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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